《船帮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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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帮老大- 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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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井台,一大伙人先呼啦啦一下,将井台围了起来,人人攥紧手里的家伙,看着取湫兄弟躺在地上,翻来滚去,哼哼呻吟,却无人向前靠一步……

汉子手里握着一把柴刀,“咣”地井亭柱子上一磕,“把这些人的枪先给我收了!”

陈叫山一听这话,“呼”地跃到兄弟们身前,张开双臂,“你们干什么?”

汉子不屑地冷笑一下,“后生,你还想咋地?打我们不成?”说着,转头又喊,“先把这人的枪给收喽……”

两位年轻后生跳过来,伸手便要从陈叫山腰间拔手枪,陈叫山身子朝后一缩,一个拧身换步,躲过了两位年轻后生,从两位后生中间穿过时,用胳膊轻轻一拨,两位后生便踉跄着,一下扑在了井沿上……

陈叫山双枪拔出,对着井亭后边的山坡,连开两枪,“谁再乱动,小心我手枪走火!”

一伙乡亲见陈叫山刚才的身手,非同一般,下意识地朝后退了退,围着的圈子,稍微扩大了些。

“后生,到这会儿了,你还鸭子下到汤锅里,贼嘴硬……”汉子提着柴刀,朝前走了一步,伸刀朝井口一指,“这井中下的是杀肠散,一炷香工夫,要是没解药,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们……“

汉子将柴刀朝地上“咣啷”一丢,朝陈叫山走来,一步步逼近,直将脑袋顶到陈叫山枪口上,“来来来,后生,你有种,有种,来,开一枪试试……”

陈叫山怒目圆睁,脑中却飞速地思考着……

陈叫山两手一收,将双枪一并,放在一手握着,另一只手举起来,“乡亲们,我们不是棒客土匪,真的不是棒客土匪……”

“瞧你们那样子就像,谁还把棒客两字写脸上啊?”

“年馑光景,啥人不想当棒客土匪?”

“杀人比杀鸡利索,落人家手里了,嘴巴又比蜜甜,哼,谁吃你的道道……”

“棒客土匪都是假仁假义,人模狗样的,我们见的多了。”

“是啊,邱疯子以前还说自己是秀才哩……”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陈叫山越听越急,“我们真不是棒客土匪,我们是乐州城卢家卫队的,来滴水岩白龙洞取湫的……”

“哼……”汉子冷笑一声,朝后退了一步,转着圈地打量陈叫山,“啧啧啧,取湫?卢家卫队?你这嘴巴厉害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陈叫山现在体会到了一种“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滋味,便又说,“太极湾,太极湾你们该知道?太极湾的姚秉儒姚团长,他知道……”

“算了!”人群中有人立刻打断了陈叫山的话,“太极湾是啥地方,我们没你清楚?姚秉儒是啥人,我们不晓得?你跟姚秉儒有关系,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你们合起伙来把混天王干倒了,你们又成了新恶霸,比棒客土匪更狠的恶霸!”

“棒客就棒客,说啥取湫,听听,听听,你们谁信,谁信啊?”

“乐州城离这儿三百多里呢,你大老远跑这儿来,就为了取个湫?鬼信哩……”

“打死他,就算明儿姚秉儒来把咱滴水岩灭了,咱也死个痛快,杀了一个少一个!”

“对对,打死他,打死他,先把他枪给夺了……”

人群越来越激动,将手里的铁器家伙高高举着,一下下地挥舞,那汉子趁势便过来夺陈叫山的手枪……

陈叫山眉毛一竖,眸射寒光:这些人如此刁蛮无理,不如来个“擒贼先擒王”吧!

陈叫山单手一伸,将汉子裹在臂弯,一带,汉子一个踉跄,陈家山胳膊一夹,套紧汉子的脖子,与此同时,双枪皆抵在了汉子脑门上,“都别乱来,谁再动试试?”

众人惊慌失措,陈叫山也愁眉紧缩,不知道下一步究竟该怎么办……

“”远处一声枪响,所有人皆一惊……

第152章 解药

众人闻听枪声,皆转头看去……

一位身穿虎皮坎肩的老汉,尽管一把胡子半尺多长,白似葱须,但面色红润,长得膀粗胸厚,手提一把猎枪,枪管里正冒着一缕烟儿……

“苏爷,苏爷好!”

“苏爷,你来啦?”

那位叫苏爷的老汉,枪管一扬,“哗”地将枪架到肩膀上,大步朝井亭走来,走得虎虎生风,雪白的胡子,便顺势飘摆到肩膀一侧,扫拂着猎枪,使人觉出一种莫名的敬畏之感!

陈叫山仍旧将双枪,抵在那汉子的脑袋上,另一胳膊,紧紧地套住汉子的脖子,使汉子动弹不得……

苏爷的视线,却并不先看陈叫山,而是低头打量了一下躺在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取湫兄弟,半响,方才抬眼看着陈叫山,“后生,把枪放下……”

苏爷的嗓音很低,仿佛云淡风轻,却中气十足,似乎有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把枪放下,放下啊……”人群中有人见苏爷来了,顿时底气足了,跟着吼叫了起来。

陈叫山原本要将枪放下了,听见这些咋咋呼呼的声音,不仅没将枪放下,反倒用胳膊将汉子的脖子,套得更紧了些!

苏爷侧首瞪了一眼那些个咋咋呼呼,顺腔扎势的人,而后,转头看向陈叫山的眼睛,“后生,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的人都躺下了,难道……你打算用子弹救他们?”

陈叫山将胳膊微微松了一些,将枪放下了,“老伯,我们是来滴水岩白龙洞取湫的,乡亲们却误以为我们是棒客土匪,你说……”

苏爷将手一抬,打断了陈叫山的话,“把人先放开再说!”

陈叫山便将汉子完全放开了。

“好!”苏爷见陈叫山将汉子完全放开了,便说,“既然你说你们是来取湫的,那我问你,你取湫做什么?”

陈叫山一愣,看这位苏爷年纪少说也八十有余了,怎会不知道取湫的用处?他这般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叫山正愣怔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苏爷的话时,苏爷却又问,“挖渠修堰,拦水筑坝,湫水引灌,是求龙王佑护;珍奇花木,叶萎花枯,根须病深,湫水混合养分药面,是为还其生魂;人有焦渴怪症,百味不食,滴水不饮,腹大胀满,湫水可为药引,是为合药救命!你所为何用啊?”

“我们取湫,是为求雨所用的……”

“哦,求雨?”苏爷眼睛微微一眯,微微笑了,“你为什么求雨?”

陈叫山低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兄弟们,都已经昏迷,七庆、大头、三旺、鹏天几人的嘴唇,都开始变成了紫色,嘴角不断有白沫涌出……可这些人,非但不出手救治,却还在这里盘三问四的……

“今年大年馑,庄稼绝收,到处都饿死人,灾民流离失所,你说,我为什么求雨?”陈叫山胸膛鼓了起来,语气中开始充满了焦虑和愤怒!

乡亲们听了陈叫山的话,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了

“你这嘴皮子上抹蜂糖,句句都是甜话啊……”

“哼,编筐要编合沿,编谎要编圆,你倒是能编筐,还是能编慌啊?”

“就是,瞧你这一身打扮,一看就不是缺吃食的人,你来求雨?嚯,你还成了活菩萨了?”

“照你这么说,你不但不是棒客土匪,倒还成了大好人了?”

“后生,如今是啥年景,谁不知道?你把自己说成个活菩萨,你就不怕别人笑你?”

“是呀,你说你是来求雨的,我们信你,我们可不就成了瓜娃闷怂了么?”

“嘿嘿,你要真是活菩萨,是大好人,你也不会跟姚秉儒合起来杀人放火了……”

陈叫山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感觉自己似乎百口难辩,甚至越说别人越不相信了……

陈叫山越是焦急,越是开不了口,越是开不了口,众人便越觉得陈叫山是在编谎话,那一束束目光投过来,充满了怀疑、鄙视、嘲讽……使得陈叫山越发沉默了!

陈叫山看着躺在地上的兄弟,耳边忽而响起那位汉子说过的话,“这井中下的是杀肠散,一炷香工夫,要是没解药,就是华佗再世,也救不了他们……“

一炷香的工夫?

陈叫山“扑通”一声跪下了,将两把手枪丢在一旁,双手抱拳,朝苏爷和众人拱手,“乡亲们,求求你们,你们若有解药,请先救我这些兄弟们……我陈叫山是什么样的人,容后我们再说,好不好?”

见众人无动于衷,陈叫山将双手伸出,“你们将我绑了……求你们先救我兄弟们,求你们了……救完之后,我们再慢慢说道,你们也可以慢慢打听,我陈叫山若是说一句谎话,到那时,任你们千刀万剐,挫骨扬灰,啥都成!求求你们了,这些兄弟跟我一路走过来,不易啊……”

陈叫山跪在地上,使劲地磕响头,前额在井亭里硬硬的地面上,磕得“咚咚咚”直响……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苏爷。

苏爷将头低了低,转头说,“去拿解药来吧……”

不多时,有人飞步跑回来了,左手拎着一个药葫芦,右手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放着一个大陶罐,一摞瓷碗。

苏爷接过药葫芦,拧开葫芦塞子,朝陶罐里倒去,边倒边轻轻拍打葫芦底部,葫芦口上便有淡黄色的药粉,徐徐地落进了陶罐里……苏爷倒了一阵,将药葫芦在手里掂了掂,将葫芦口对准眼睛,又朝里面瞅了瞅,将葫芦放下,开始抱着陶罐摇,摇得里面的水,“咣哩咣当”响……

“好了,给他们一人一小碗……”苏爷抓过一只瓷碗,手指着瓷碗中间的一圈青釉花纹,“呶,就倒这儿,别倒多了……”

兄弟们喝下了一小碗水,却还在昏迷着,陈叫山仍旧跪在地上,跪着走路,逐个去查看兄弟们的反应。

“行了,不用看了,要想醒过来,还得再过一会儿,没那么快的……”苏爷对陈叫山说,“后生,你起来吧!现在你好好说说你取湫的事儿……”

第153章 细述

陈叫山站起身来,看着乡亲们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聚集着,陈叫山用牙齿咬咬嘴唇,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来说取湫的事儿了……

陈叫山将头扬起,越过众人,朝山峰的西北方看去,那里便是滴水岩白龙洞的位置……

陈叫山何曾料到,取湫之路,只有区区一步之遥了,偏偏离滴水岩白龙洞最近的乡亲,却在怀疑取湫。但转眼一想,乡亲们也怀疑得有道理当今之乱世,战乱不断,匪祸不绝,偏遇年馑,赤地千里,饿殍遍野,人们为混饱肚子,不惜远走他乡,沿街乞讨,挖草根,捋树叶,食观音土,饿死的饿死,拉不出屎来的胀死……在逃荒路上,陈叫山曾听说,有人不惜将自己十四岁的女儿,送给鳏夫光棍们糟蹋一场,就为了得到人家送来的一块小小的苞谷面窝头……有人饿极了,半夜里拿刀去割死人的肉,烤着吃……在这样的乱世光景里,人人自危,不忧心别的,只忧心肚子……

像卢家这般的大户,能够放粥济民,在百姓看来,已然属于大仁大善了!可是,从根子解决年馑干旱,解决饿死人的问题,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使老天爷下雨,老天爷不下雨,再富足的大户,也架不住流民的嘴巴,一天天,一月月地吃啊……然而啊,取湫这种玄虚之事,究竟能否灵验,世上之人,谁能知晓?问天?问地?问江河?问鬼神?谁能说得清楚?

取湫,本就是一种民俗仪式,一种心灵上的安抚慰籍,一种活在天地之间的人的自我心理暗示。取了湫,即便不灵验,人们觉着尽心了,正如“心诚则灵”的说法:灵与不灵,是一回事儿,心诚与不诚,又是另一回事儿,灵不灵,不重要,诚不诚,却最最重要!

既然是一种玄虚之仪式,有人虔诚,有人决然,自然也会有人怀疑,有人冷嘲热讽的从乐州城,来滴水岩白龙洞,三百多里地,十几个大男人,餐风露宿,星夜兼程,冒着土匪棒客的劫杀危险,冒着狼虫虎豹吃人的危险,就为了来完成这玄虚之事么?

多么不可信!

多么让人怀疑啊……

陈叫山冷静下来,回想起当初取湫出发之前,自己那种决绝的姿态,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敢闯敢拼的豪气与信心……心中竟然充满了一种自我的怀疑,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来了……

是为了报答卢夫人的知遇之恩,以解卢家之困么?

是为了证明我陈叫山有能耐,有功夫,有胆识和谋略,天大的困难的都难不倒我陈叫山么?

是为了让新成立的卢家卫队,在乐州城里闯出名气,使人一提到卢家卫队,一提到我陈叫山,便心生敬畏和敬仰么?

是为了一旦取湫成功,老天爷真就下了雨,我陈叫山享受万人欢呼的那种成就感么?

或者什么都不是,仅仅是为了“宁可闯一闯,不让心里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一种尝试,一种因为尝试过了,不管结果如何,都将不再遗憾的坦然和释然?

是的,我陈叫山没有那么伟大,不是什么活菩萨,也不算什么大好人,我只是想来试一试,闯一闯,不让自己后悔罢了……

陈叫山思绪万千,眉头紧锁,一会儿想到这儿,一会儿想到那儿,猛地一下,脑海中闪晃过一个情境当初,自己前去卢家祠堂,向老爷和夫人汇报取湫物品费用之事,众人一番勉励叮咛时,少奶奶唐慧卿一直低着头,忽而抬起头来,对陈叫山说,“陈队长,我爹早年在虚水河上游淘过沙金,北山一带的老猎户,都认识我爹,你到那里有啥难处,报出我爹唐文恒的名字,那些老猎户都会帮你的……”

“苏爷,你可认识唐文恒唐老爷?”

陈叫山知道所有人都在等着自己开口,都在等着自己的第一句话,思来想去,陈叫山的第一句话,竟然从唐文恒唐老爷说起了……

“文恒老弟?”苏爷眼中顿时充满了一种温暖的光彩来,“你认识文恒老弟?”

陈叫山点点头,“唐文恒唐老爷,与卢家卢老爷是亲家,唐老爷的女儿唐慧卿,嫁给了卢家大少爷卢恩成……”

“对对对……”苏爷连连点头,“文恒老弟的闺女,我没见过,但他在我跟前说道过多回了。那年他闺女出嫁了,他来山里跟我喝酒,还跟我专门说道了此事,那天我喝多了,啥没记住,就记得他反复说,他闺女出嫁的彩礼,那是别人家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儿哩……”

苏爷越说越激动,一激动,脸色便变得红润起来了,忽而又一顿,觉着自己人老话多,光是自己说了,都没有听陈叫山说了,便又问,“后生,那你与文恒老弟,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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