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金跪在地上,身子抖个不停……
陈叫山也跪在地上,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意识到:虽然脸上有面具遮罩,但杨海成就在那边,昨天他已经与我交谈过了,我若一开口,岂不是被他听出来了?
陈叫山便略略朝石金靠近了些,暗暗用手触了石金一下,要他镇定一些,不要慌,按照原定计划,继续朝下实施……
“教主……我们起先不晓得是陈叫山的货船,想……想……”石金说到这里,忽然便说不下去了……
石金原本是想说“我们起先不晓得是陈叫山的货船,想放火烧船”,可是,一瞬间,石金反应过来了在这大殿之上,这么多的祭拜百姓,倘若那样说,不等于是把通幻神教的仁善面具给扒掉了么?
石金紧张,陈叫山此际却镇定得很,因为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在这大殿之上,这么多的祭拜百姓,杨三雕不可能太过追问,否则,便等于是自己扒了自己的仁善面具!
果然,杨三雕忽地停了步,又哈哈大笑起来,“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我们速速前去欢迎取湫英雄陈叫山……”
而后,杨三雕亲自将石金扶了起来,装着为石金整理长髯,凑近石金耳朵,低声问,“陈叫山现在还在江上么?”
一瞬间,石金脑袋一激灵,也低声说,“教主,我们失手了,陈叫山现在正朝这边赶呢……”
石金这样一说,杨三雕越发知道情况不妙了,但脸上始终带着笑……
“教主,赶紧派人去铁闸岭设伏,只怕晚了就……”石金低声说。
陈叫山站在一旁,身子紧靠一根柱子,尽量掩饰着后腰别着的手枪……
杨三雕在石金肩膀上拍了拍,笑着说,“神教通幻,仁善无边,好,好啊,吟唱教曲,欢迎取湫英雄陈叫山……”
站在大殿供台后的教徒们,以及进殿献供祭拜的百姓们,便又开始了吟唱
四海无边噫,羽化通幻。
三山有灵兮,诸界一联!
飞袖飘飘入化境,振衣踏云桥,谈笑问天……
吾之神教,善仁本源,朝露夕阴何所以,乾坤轮转……
噫吁圣哉,噫吁圣哉……
生劫由渡,复复永年……
在吟唱声里,杨三雕走到杨海成身旁,开始低声私语……
陈叫山站在柱子旁,暗暗打量着杨三雕和杨海成的表情,从他们紧皱的眉头,杨海成的不断点头,便可猜出:杨三雕一定是在向杨海成传达命令,要杨海成速速领人去铁闸岭设伏……
果然,待教曲唱完之后,杨三雕重新坐到了椅子上,手指头在铜盆里一蘸,另一只手招了招,示意起先那些等候在一旁的祭拜百姓,要他们过来接受灵水……
杨海成迅速转过身去,出了大殿后门。
陈叫山轻轻碰了一下石金的胳膊,悄声说,“走,去看看……”
陈叫山和石金没有走大殿后门,而是出了正门,绕了一圈,来到了后院里。
后院里,杨海成已经召集了上百个教徒,皆穿着黑袍,却并未戴帽冠和面具,身上也没有套铃铛。
教徒们从厦房里推出了十几辆独轮车,陈叫山细一观察,独轮车上尽管覆盖着草帘,但依照形状来看,草帘之下,定是长枪!
陈叫山几步出了后院,对等候在大殿之外的江五、笙子和老嘎低声说,“你们跟着石金,随他们出去……”
石金和江五、笙子、老嘎,随着杨海成带领的队伍,穿过祭拜百姓让出的一条道,浩浩荡荡向庙外走去……
陈叫山一个人站在后院墙角处,四下地观察着……
依照计划,陈叫山留在庙中,伺机而动,鸣枪为号,让埋伏在后山的兄弟们,乘势杀下山来,活捉杨三雕,逼问他吴氏所在之处……
陈叫山侧身朝大殿前的空地看了一眼,心中估算着,考虑还有多少百姓没有祭拜完……
这时,庙门外突然传来几声枪响,空地上的祭拜百姓,顿时慌了起来,乱乱哄哄……
。。。
第454章 乱战激烈
枪声,突然爆响的枪声,划破正午之寂静!
春天的山间,万木萌发,绿意葱葱,枪响,草木颤,峰谷回旋……
陈叫山注视着大殿前的空地,筹谋祭拜百姓,如何稳妥处置,闻听枪声,身子朝后一闪,立刻伸手去摸枪……
杨三雕在大殿中洒灵水,手指从铜盆中蘸过水,水珠凝在指尖,欲跌未跌时,枪声响了,指头猛一颤,一滴清亮的水珠,辉映了窗棂里射进的一束阳光,聚了彩光,从指尖上滚跌下……
枪声是从庙外传来的,一声,两声,连续响!
空地上守候的百姓,一瞬间,齐齐转了头,下意识朝庙外看去……
“……”
起先聚拢的人群,惊乱了,四下散开,朝各个方向跑,背篓倾翻了,竹篮骨碌碌翻滚,老人扑倒了,女人将孩子的脑袋,朝怀里埋去,精壮后生们跑了几步,忙又回身去扶老人,牵女人,雹子……
大殿里的百姓,一字排列的祭拜队伍,忽然乱了,听枪声来自庙外,皆朝大殿后门方向跑。
自大殿屋顶,悬垂而下的杏黄色长幡,上面以丹砂撰写着逐条教宗,被人群跑动的衣衫之风,吹带乱了,相互拧转、绞缠、叠合,像秋日山间的树木,在萧索秋风中,颤栗不止……
蒲团上的草垫,苇叶所编,素净无比,闪着清光,此际被急促的脚步踩踏着,一个脚印,接一个脚印……
香炉里的香线,细细的,平行着上升,香炉被人一撞,烟线便缠于一起,香灰随之飘起,呛着人的口鼻……
供台后面站着的一众教徒,急忙朝杨三雕跑来,与百姓奔跑的方向,恰是相反,相互冲突了,拥挤了,推搡错合着……
供台上的馒头,呼啦啦翻滚下来,白馍粘灰,由白变黑,再又被人踩了,踏了,扁如饼状……
杨三雕身旁的铜盆被挤翻了,反扣在地,盆中之水,沿着地砖缝隙,弯弯曲曲流,被无数脚踩断了,踩溅了……
太阳光照庙院,日光正鲜亮,若太阳是一只眼睛,高空俯瞰下去,便见庙院里纷纷乱乱,像群蚁受了惊,各到处乱窜,像一把油菜籽丢了出去,四下散滚了去……
目今之乱象,缘于第一声枪响。
第一声枪响,缘于半道上看护枪支的牛娃。
上百个身穿黑袍的教徒,推着独轮车,从庙里出来后,行走几步,拐一道山湾,牛娃便看见了他们。
牛娃一慌,不知该怎么办,是跑,是藏?
慌乱间,牛娃低头看见地上的影子,才意识到自己穿着黑袍,戴着锦鸡翎羽帽冠,脸上还有面具罩着呢!
春草萌发,尚未蓬勃如夏草,牛娃蹲下,又站起,再又伏倒,却皆不能隐蔽而藏,索性就直桩桩地立在那儿……
待教徒队伍走近了,牛娃就一个劲地跳,用手朝铁闸岭方向不断指,嘴里“啊啊啊”地叫着……
牛娃晓得自己不能跑,又藏不住,只能扮作教徒,装傻,装害怕!
果然,一众教徒看到牛娃,只当他是石金一伙的,从他身边过去了,也没有理会他。
江五、笙子、老嘎便留了下来,假装去扯牛娃,示意让牛娃赶紧朝庙门方向走……
牛娃屁股一下下朝后坐,低声说,“枪,枪,枪呀……”
江五和笙子、老嘎,觉得那些教徒尚未走远,现在拿枪,太危险了,老嘎便使劲拽牛娃,并低声说,“着啥急?”
牛娃心急,担心现在不取枪,就再没有合适的机会了,一把挣开老嘎的拉扯,转身去草丛里抱枪……
石金随教徒队伍朝前走,心里总是不踏实,便不断朝后方看。
杨海成和几个黑袍教徒,见石金频频回首,心下疑惑,也转头朝回看……
牛娃此际正在快速地给江五、老嘎、笙子分枪,几个黑袍教徒转头一看,正巧看见这一幕,登时大喊,“后面是奸细……”
教徒队伍顿时停了步,皆转头朝后看,并开始去揭独轮车上的草帘,准备取枪……
牛娃看见前方的教徒队伍,开始在独轮车上取枪了,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枪……
“……”
牛娃和江五、笙子、老嘎,连连朝教徒队伍射击,且战且退,朝庙门方向跑……
黑袍教徒们取了枪,转过身,连连还击,也朝庙门方向撵……
此时此刻,石金便慌了神,略一迟疑,便撒腿朝铁闸岭方向跑……
石金一撒腿跑,几个黑袍教徒,便料想到石金是奸细,“”几枪射去,石金应声倒地,脊背上被打出了一排血洞……
杨海成举着枪,见石金已被打死,一霎时,脑中却有些乱往哪个方向走?回庙里?还是去铁闸岭?
昨天中午,在王剩饭馆门前,杨海成遇见陈叫山一行人,从其口音、衣着看,杨海成料想此一伙人,乃是从乐州方向来的,不是卢家船帮,便是万家船帮。
杨海成便故意探问,认不认识陈叫山,陈叫山心存忌惮,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
无论是不是陈叫山亲自跑船来瓦桥镇,杨海成都觉着不可掉以轻心,便故意给陈叫山指路,要陈叫山他们前往庙里……
王剩惦记着自己的馒头钱,便问杨海成,“杨叔,这伙人我总觉着不简单……你说,咱要不要派人,提前给庙上知会一声?”
杨海成却说,“今儿不逢会,人少,没事儿,由他们去吧!派人到泊水湾,把他们的船看好就成……”
杨海成如此一说,是不希望王剩知道太多,并故意转移王剩的视线。
遂即,杨海成便在镇上挑选了一些精壮的教徒,走小道,火速奔赴铁闸岭,以期在铁闸岭,给予陈叫山他们狠命一击!
杨海成心底很清楚:杨三雕是通过吴氏之口,了解到了陈叫山的取湫细节,诸多事迹,而后借了陈叫山的名,才使得通幻神教壮大的!那么,陈叫山便始终是杨三雕心中一大患,犹若悬在杨三雕头顶上的一把利剑,没准啥时候就掉下来了……
因此,若能在铁闸岭,伏击乐州来的一伙人,便是大功一件!
然而陈叫山领着兄弟们,前往庙上时,但见山中树木苍翠,岩峰兀立,鸟声鸣啾,颇有些“鸟鸣林更幽”的意味,陈叫山说“我总觉着此处颇有些杀气……”
陈叫山停步,转身,并没有进入铁闸岭,而是返回了泊水湾。
杨海成领着一众庙外教徒,在铁闸岭左等右等不见陈叫山一行人前来,派人一探看,才晓得陈叫山一行人,已经回了泊水湾。
杨海成感觉很挫气,向杨三雕汇报时,当然就没有细说直说,只是说有一船队,来了瓦桥镇,在泊水湾停靠。
其时,杨三雕喝醉了酒,石金在一旁端茶递水,杨三雕便命令石金,夜里先去泊水湾探探虚实……
现在,石金被打死了,死人又不会再说话,具体真相,已经无从知晓,所以,杨海成的脑袋就有些乱了……
朝庙门方向跑,可以进入庙里,保护杨三雕,是立功的大好机会!
可是,方才那几个人,居然在半道上藏了枪,充分说明,陈叫山的人马,极有可能已经混入庙里了!倘若再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想到这里,杨海成便对黑袍教徒们喊,“别追了,速去铁闸岭设伏……”
杨海成的想法是,陈叫山的人马既然已经混进了庙里,一番激战后,势必会杀出庙外,若能在铁闸岭提前设伏,便可借助铁闸岭之天险,将陈叫山一伙人一举歼灭!
牛娃和老嘎、江五、笙子,且战且退,放几枪,朝岩石后一缩身子,“”的子弹,打得岩石碎屑四溅,伺机一探身,再放几枪掩护,然后再逃……
跑了一阵,却忽然没有枪声了,壮着胆子,走到大路中间一看,见那教徒队伍,竟朝铁闸岭方向跑去了……
江五考虑到陈叫山一人留在庙里,极不安全,便对笙子、老嘎、牛娃说,“走,赶紧去庙里,帮主就一个人……”
此时的陈叫山,当然不晓得外面的情况,不知道枪声引发之缘由细节……
祭拜的百姓,大多选择朝庙里跑,只有极少数人朝庙外跑去……
大殿后院里的教徒们,被涌进来的百姓,挤来挤去,也慌了,便纷纷跑到厦房里去取枪……
鹏天他们一伙人,一直潜伏在后山上,等啊等,等得实在无聊,许多兄弟抱着枪,坐在山坡上,被暖洋洋的太阳一晒,竟打起了瞌睡……
终于,终于听到了枪响!
三旺拨开一截树枝,朝庙里一看,见庙里乱如蚂蚁窝,把自己的假腿套环一紧,大喊,“兄弟们,冲下去”
山上的兄弟,如狼似虎般朝庙里冲来,连连放枪“……”
庙里顿时更乱了,起先那些朝后院跑的百姓,听后山上又有枪声,顿时身子一僵,折转身子,又朝大殿前的空地上跑……
陈叫山握着手枪,攀住墙柱,一个倒卷,跃上了院墙,疾跑几步,一个腾身扑跃,又窜上了大殿屋顶……
陈叫山居高临下,专挑那些穿黑袍的教徒打,一枪一个,应声而倒……
教徒们终于发现了房顶的陈叫山,便也举枪朝屋顶射击,陈叫山平平趴下,屋顶瓦片,被打得碎渣乱飞……
突然,陈叫山看见杨三雕出了后院,朝西跑去,便一个翻滚,跳上院墙,步步紧追过去……
。。。
第455章 血溅庙院
黑袍教徒见陈叫山跃上墙头,便又举枪朝墙头射击……
院墙外有一排白杨树,陈叫山在院墙上疾步奔跳,忽而侧身一扑白杨树,手腕钩住树身,一个兜转,又绕身回院墙……
“……”
树皮炸迸,墙砖碎飞,陈叫山步点急促,矫若惊龙,迅似流星!
杨三雕拼命朝西奔跑,正跑着,忽见后山上冲下一大伙人,一愣,身子朝墙根一靠,左右扫视,一脸慌乱……
杨三雕三两下将身上的黑袍脱掉,露出贴身的灰色短褂,黑布长裤,并一屁股坐下来,迅速地将绑腿也一圈圈地松去,胡乱一丢,将三尺多长的黑发,挽成一束,盘到前面,用嘴巴咬住,一拐,朝南边一排房子跑去……
这一切,皆被院墙上紧紧追赶的陈叫山看在眼里,陈叫山快步如飞,唇边挂着鄙夷:杨三雕,你现在便是把衣服扒光,我也能认得你!
三旺领着兄弟们,从山坡上冲下来,由于松树的掩映,使黑袍教徒们难辨其踪,只听见山坡上呐喊阵阵,枪声不止,树动草摇,却不晓得到底有多少人……
一伙教徒放弃了射击陈叫山,举枪朝后山方向跑,刚跑几步,“”几声枪响,前头的几个教徒,应声倒地,血溅一片……
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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