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褒姒道:“我对他了解得够么?”
青衫客怔怔地道:“我生平头一次碰见姑娘这么一个女儿家。”
笑褒姒浅浅一笑道:“这是缘份,是天意,我明知道他是这么个人,可是我不克自拔,也愿意受。”
青衫客一整脸色道:“姑娘,恕我直说一句,莫怪交浅言深,这不是情……”
笑褒姒道:“便是孽又如何,也许我前辈子欠他的。”
青衫客呆了一呆道:“他令人羡煞,也令人妒煞。”
笑褒姒道:“承蒙看重,谢谢你。”
青衫客忽然目光一凝道:“姑娘当真这么轻看自己的一生?”
“谁说的?”笑褒姒道:“我不以为这是轻看自己的一生。”
青衫客道:“姑娘现在是闭着眼说话,我这个旁观者却不忍眼看着姑娘毁了自己一生。”
笑褒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青衫客道:“我对姑娘一见倾心,自信还不至于委屈姑娘,假如……”
笑褒姒截口说道:“谢谢你,我承认,单凭你的外貌,你确是每个女儿家梦寐以求的对象,要是我先碰见你,也许我会像喜欢他似的喜欢上你,奈何我们无缘,我先碰见了他。”
青衫客道:“姑娘,他会害了你,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
笑褒姒摇头说道:“来不及了,我已经把心交给了他,今生今世不再作他想,你要是愿意,请候我来生。”
青衫客道:“姑娘,他究竟有什么好?”
笑褒姒道:“在别人眼里,他也许远不如你,可是在我眼里,任何人比不上他。”
青衫客道:“真是这样么?姑娘。”
笑褒姒一点头道:“真的。”
青衫客猛吸一口气道:“我有个办法,让姑娘非嫁我不可。”
笑褒姒一个娇躯突然平射后退,落在洞深处,道:“他风流成性,但对我始终保持君子风度,你自诩正经,却是一肚子的邪恶。”
青衫客站了起来道:“姑娘,我这是为你好。”
笑褒姒冷冷一笑道:“谢了!”
青衫客道:“姑娘,这个洞没有其他的出口。”
笑褒姒道:“我知道,我要从眼前这个洞口出去,再不就是你从跟前这个洞口出去。”
青衫客摇头说道:“姑娘,你出不去,你也没办法把我赶出去。”
他迈步逼了过去。
笑褒姒飞起一掌攻了过去。
青衫客抬掌硬接,砰然—声,笑褒姒被震得血气浮动往后退了两步,青衫客却跟个没事人儿似的,道:“怎么样,姑娘?”
笑褒姒脸色一变道:“我打不过你,可是你也别想碰我,你再敢逼过来,我就自断心脉……”
她一指抵在自己心窝上!
青衫客停了步,道:“姑娘,你要是就此香消玉殒,可就永远见不着他了。”
笑褒姒冰冷说道:“我要是不死,又有什么脸见他。”
青衫客双眉一扬道:“我不信你是这么个贞节烈女。”
迈步逼了过去。
笑褒姒美目寒芒暴射道:“你看看我是不是。”
玉指一扬朝着心口点下。
眼看她就要点中自己的心窝,而就在这时候,她忽觉手肘像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先是一疼,继而一阵酸麻,一只手臂顿时无力垂下。
她大惊失色,便待再嚼舌,可是忽然间她怔住了。
没想到,眼前那青衫客已经不见了。
当她转身再看,身后也没有那青衫客的踪影。
她怔住了。
她大惑不解。
青衫客既然有办法制住她,为什么会轻易放过了她,这是什么道理?
转回来看看洞外,雨小了些,可是还在下。
青衫客想必已成了落汤鸡!
口口口
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片刻之前还是乌云密布,大雨如注,如今却碧空如洗,艳阳高悬,一点点儿风都没有,显得好闷热。
笑褒姒好生懊恼,她懊恼的不是闷热的天气,而是脚上那双绣花鞋都沾上了泥污。
她到了大车集。
大车集是个不算小,也不算大的地方,因为左近有座飞龙堡,所以它很热闹,虽不大,但“五脏俱全”。
笑褒姒刚到大车集,迎面飞来一点白光,“叭”地一声落在她脚下,是个小纸团。
她怔了—怔,抬眼看,四下都是人,却不知道这个小纸团是谁扔过来的。
她俯身拾起了这个小纸团,打开看,赫然是一幅地图,右上角三个字“大车集”。
敢情是大车集的地图。
这是干什么?谁扔的,难道还怕她迷路不成?
仔细再看,地图上画着一个一个的箭头,最后一个箭头指处,是个小圆圈儿,圈儿前画有一对石狮子。
头一个箭头的所在处,是个路口,笑褒姒发现,这头一个箭头所在的路口,正是她现在所站的地方。
她明白了,很显然的,扔这个纸团的人,是让她顺着这些箭头所指,到最后一个箭头所指处去。
只是,她不明白扔纸团那人让她到那儿去干什么。
她揉了纸团迈步往集里行去。
她本不想去,可是她禁不住好奇,走着走着就走上了那些箭头所指的路。
两扇大红门,一对石狮子。
这恐怕是大车集首屈一指的大户,也该是大车集唯一的大户。
事实上笑褒姒一路所经,没见着第二家像这样的。
她打量眼前这座大宅,很气派,只是里头静悄悄的,听不见一点声息。
她打量了一阵之后,走上石阶举手敲了门,门一碰就开了,敢情里头没上栓,是虚掩着的。
她推开了门,扬声问道:“里头有人么?”
她问了两三声,里头没有一点反应,也没有一点动静,似乎是座空宅。
她走了进去,随手又掩上了门。
好大的院子,每一幢建筑无不美轮美奂,只是看不见一个人,也听不见一点声息。
她心里好生诧异,四下看着,踏着青石小径缓步走着。
突然,一声女子轻笑从后院方向传了过来,银铃也似的,很清晰。
这声轻笑能让每一个须眉男儿心跳,笑褒姒是个粉红女儿身,却也禁不住娇靥一阵热。
她加快步履行了过去。
过一处拱门,进了后院,森森林木中,飞檐狼牙,花间幽径旁,画廊纵横,亭、台、楼、榭一应俱全。
凝神再听,珠落玉盘般阵阵轻笑起自水榭旁一间精舍里,声声轻笑内还夹带着须眉男儿的话声。
这话声,听得她芳心一阵猛跳,她飞身掠了过去。
精舍门没关,但她不能正对着门。
东边一扇窗户开着,她隐身花间,看得清清楚楚。
他,东门长青的徒弟,她的心上人,坐在一张圆桌旁,桌上有酒,也有菜。
他腿上,左边是一个绿衣丽人,右边是一个紫衣绝色,他的一双手,左拥绿、右抱紫,但不妨碍吃喝,只因为那两个—个喂酒,一个喂菜。
他的脸,不住往两张粉脸上蹭,两个如绵娇躯,则不住在他身上揉。
刹时间,她明白是谁让她来的了。
必是那位青衫客。
他要让她亲眼看看这位的那副“下流”相。
初时,她很气,也很伤心,恨不得掉头而去。
而片刻之后,她不气了,也不伤心了。
他亲口告诉过她,他是这么个人,东门长青也曾给她忠告,她自己愿意,就该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
忽然,他说了话:“我听见有人!”
绿衣丽人跟着也开了口:“我的好人,放宽你的心,糟老头子回家见他的黄脸婆去了,十天半月也回不来,偌大一个家只我们姐妹俩,如今都在你怀里,哪还有人?”
他道:“二姨太……”
“唔,”绿衣丽人身子扭了一下,娇声说道:“又忘了,不许你这么叫我,叫我……”
她把一张粉脸埋在他耳边,没听见她说的是什么,只看见他在她粉颊上亲了一下。
笑褒姒走了过去,绕到前头从大门走进了精舍。
那两个惊叫站起。
他也直了眼。
绿衣丽人的衣襟都开了,一片酥胸跟一块猩红的兜肚都露了出来,可是她没掩,她只顾瞪着笑褒姒:“你,你是谁?”
笑褒姒含笑指他,道:“问他。”
她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边。
绿衣丽人转望他:“她是谁?”
“笑褒姒!”他定过了神,笑了笑道:“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四大美人之一,她姓叶,叫……叫什么来着?”
笑褒姒道:“叶秋吟。”
“对了,”他道:“叶秋吟,叶姑娘。”
绿衣丽人道:“你认识她?”
他道:“见过一面。”
绿衣丽人道:“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她来干什么?”
他指指笑褒姒道:“我的二奶奶,这你就要问她了。”
绿衣丽人转望笑褒姒。
笑褒姒不等问便道:“我来看看,他是怎么个风流法。”
他飞快地在两张粉脸上各亲了一下,笑问道:“就是这样,够么?你要是愿意在这儿多坐会儿,还能看到更精彩的。”
笑褒姒笑笑说道:“我拭目以待,别让我有虚此行。”
“好,”他大笑说道:“没想到笑褒姒是这么个女中英杰,你看着吧。”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然后把脸凑向紫衣丽人。
紫衣丽人脸—红忙躲了开去,道:“这是什么时候,你还……”
他把一口酒咽了下去,道:“人家都不怕,你又怕什么,没听说么,别让有虚此行?”
他又要去喝酒,紫衣丽人拧身躲开了。
他哈哈大笑。
绿衣丽人望着笑褒姒道:“你真能坐在这儿看?”
笑褒姒含笑说道:“我现在不是在这儿坐着么?”
绿衣丽人道:“你怎么是这么个人。”
笑褒姒也道:“你怎么是这么个人。”
绿衣丽人脸一红道:“我……”
笑褒姒道:“别让我失望,你们继续喝你们的酒吧。”
他笑道:“听见了么?二奶奶,人家是女中豪杰,你们俩也别让人家瞧扁了,来吧,先给我来口酒。”
绿衣丽人没动,显然她也害臊。
幸亏她还知道害臊。
他道:“你不喂我是不,那好,我来喂你。”
他低头要去喝酒,绿衣丽人也红着脸拧身躲开了。
他冲笑褒姒耸耸肩,一摊手道:“一个巴掌拍不响,恐怕你要有虚此行了。”
笑褒姒道:“真扫兴,是不?”
他一点头道:“的确。”
他抓起面前杯,一仰而干,没再说话。
笑褒姒也没再开口。
那两位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对望一眼,一声没吭地行了出去。
笑褒姒跟他对坐着,精舍里却陷进了一片静寂之中。
良久,良久,他突然抬眼问道:“你碰见我师父了?”
笑褒姒道:“是的,那天你走后没多久,我就碰见了老人家。”
他道:“老人家说你是个好姑娘,可惜……”
笑褒姒道:“可惜什么?”
他道:“可惜我不是他老人家的好徒弟。”
笑褒姒道:“这是小疵。”
他道:“一块玉上要是有点小疵,足以影响这块玉的价值。”
笑褒姒道:“那你为什么不把这点小疵去掉。”
他微一摇头道:“难,我也没这个打算。”
笑褒姒道:“有理由么?”
他道:“有,我不是个知足的人,生性如此,其奈如何?”
笑褒姒道:“怪得很。”
他道:“什么怪得很?”
笑褒姒道:“居然有人愿意受这个。”
他笑笑摇了摇头:“太傻了,傻得可笑,傻得可怜。”
笑褒姒道:“我倒不觉得。”
他忽然一凝目光道:“你还不改初衷么?”
笑褒姒道:“我这个人很怪,我不轻易产生情愫,可是我一旦产生情愫,也就不会轻易更改。”
他道:“真要这样的话,你这一辈子完了。”
笑褒姒微一摇头道:“我不是这么想,我认为你不是你所表现的这种人,要是,你有的是机会,而且我也心甘情愿,你绝不会不犯我。”
他道:“他老人家说,你是个好姑娘。”
笑褒姒笑笑说道:“足证你不乱留情。”
他双眉忽地一耸道:“你非要我犯你不可?”
笑褒姒道:“那倒不是,我希望你我之间有情爱而不越礼,要是你非这样才肯要我,我也愿意把自己交给你。”
他忽然站了起来。
笑褒姒坐着没动,一动设动,一双美目一眨不眨地盯在他脸上。
他走到了笑褒姒跟前,一双星目也盯在笑褒姒那吹弹欲破的娇靥上。
笑褒姒没动。
他伸出了手,摸上笑褒姒一头秀发,然后顺着笑褒姒的一头秀发往下移,滑着笑褒姒的娇靥,停在笑褒姒的领口。
他手停了,但手指开始动了,他解开笑褒姒领口的头一个扣子,然后两颗、三颗。
当他的手解开了笑褒姒第三颗扣子时,笑褒姒仍然没动一动,就跟她半点儿也不知道似的。
而,他的手指忽然停了,久久没动。
笑褒姒抬起了头,道:“怎么,又不忍了?”
他道:“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笑褒姒道:“什么事?”
他通:“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你怎么会找到这儿来的?”
笑褒姒道:“我不瞒你,你看看这个。”
她把那张揉成一团的地图递了过去。
他接过去打开一看,不由呆了一呆道:“这是哪儿来的?”
笑褒姒道:“别人给我的,我刚才进大车集的时候,这颗纸团从别处飞来落在我面前。”
他双眉微扬道:“有这种事,这是哪个多管闲事的。”
笑褒姒道:“我并不在乎,你用不着怪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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