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士杰跟两个丑老者仍在门口,由于套东方明的那根绳子套人、拉起,动作太快,他三个没一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只看见东方明甫一出窗就往上去不见了,而辛家母女还好好的在后窗外。
其实这用不着看清楚什么,凭猜想就可以知道情形不对。
管士杰没敢造次,没敢冒冒失失的再往后窗外扑,他定了定神刚要有所行动,忽听身后似有重物坠地般,砰然响了两声,他忙回头望去。
他不看还好,这—看看得他心胆欲裂,魂飞魄散。
那两个丑老者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眼前多了个人,是东门长青。
管士杰定过神来,扭头就往屋里扑。
他站立处是屋门口,如今东门长青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只有往屋里跑,他认为至少辛家母女比东门长青好应付。
而当管士杰转过身要往屋里跑还没跑的当儿,他眼前又多了个人,是辛佩诗。
他猛然一惊,暗一咬牙,抖手挥掌扑了过去。
他还是认为辛佩诗好应付。
他对了,辛佩诗是要比东门长青好应付。
但是也错了,辛佩诗绝不是他能应付得了的。
他一掌挥了出去,他看见辛佩诗也扬起了手,但是他没有看见辛佩诗那一掌是怎么挥出来的,只觉心口一闷,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东门长青道:“老朽还不知道姑娘有一身这么好的武功呢。”
辛佩诗道:“您夸奖了,我只学了一点皮毛,肤浅得很。”
东门长青道:“别的老朽或许不懂,武功一道老朽可以说是行家,姑娘刚才那一伸手,老朽就知道有多少了,现在咱们去看看东方明吧。”
他穿窗掠了出去。
辛佩诗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后窗。
东方明一见东门长青,心里可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就在这一刹那间,他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怪只怪他糊里糊涂地往这个圈套里钻。
东门长青虚空点了一指,那根绳子应指而断,东方明从高高的屋檐上摔了下来,东门长青并没有让他摔着,过去接住了他,在他四肢上各点一指,然后在他腰间印了一掌。
如今,东方明能说话了,也能动了,不过这个动对他无补,因为他四肢穴道受制,两只胳膊跟两条腿还是不能动。
东门长青望着他,似笑非笑地道:“东方明,你还有什么话说?”
东方明凶性不灭,眼暴睁,“呸”地一口唾沫吐向东门长青。
东门长青一偏头躲开了,抖手给了东方明一个大嘴巴,打得东方明半边脸马上肿了起来,道:“东方明,你要是跟我来这一套,那你是自找苦吃。”
东方明厉声叫道:“老狗腿子,你打死我算了。”
东门长青冷冷一笑道:“你还怕死不了么?你杀了人家辛家几十口子,辛家母女恨不得食你之肉,寝你之皮,你想活么?”
辛佩诗施了一礼,道:“老人家,我母女请……”
东门长青微一抬手道:“贤母女可否等一下?”
辛佩诗道:“老人家还有事么?”
东门长青道:“东方明前来行凶,意图灭口,等于已经招了供,按说是没有什么事了,不过他背后另有指使之人,他只不过是个帮凶,罪似乎是应该轻一点。”
东方明叫道:“老鹰犬,你少跟我玩心眼儿,—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你要找凶手找我就是,别再乱咬别人。”
东门长青目光—凝道:“东方明,这话是你说的?”
东方明道:“不错,是我说的,我敢作敢当……”
东门长青冷冷一笑道:“你是挺够朋友,很讲义气的,潘世奎可不像你一样啊!”
东方明哈哈笑道:“老鹰犬,你那几套我知道得很清楚,你要是想用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跟我要花招,那你可是打错了算盘。”
东门长青微一点头道:“我知道你对我知之颇深,我要是单凭口舌,的确很难说动你,不过我要是有证据……”
东方明道:“有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东门长青道:“我让你亲眼看着。”
他伸手抓起了东方明,别看东方明一个既胖又圆的身躯不轻,到了他手里就跟老鹰抓小鸡般,他道:“贤母女请跟老朽来。”
他提着东方明穿窗掠向前头,到了两个丑老者身边,他把东方明往地上一放,伸手在一名丑老者怀中摸出了一物,那是一颗蜡九。
捏开了蜡丸,他从蜡丸里取出一张小纸条,他把那张小纸条送到了东方明眼前,道:“这儿有亮光,你应该看得见这张条上写的是什么,是谁写的,大声念出来我听听。”
的确,屋里有半截蜡烛,光亮虽然很微弱,对一个练武的人,尤其是东方明这等高手来说,已经是相当够了。
东方明看得清清楚楚,纸条上写的是:“倘万一事败,杀之灭口,告老鹰犬飞龙堡已惩治不法,老鹰犬纵不相信也无证据。”
下头画了一条一笔的龙,张牙舞爪,腾空欲飞。
东方明并没有念出声,可是他脸上变了色。
东门长青道:“现在你信不信?”
东方明冷冷一笑道:“我怎么知道不是你玩的花招。”
东门长青道:“你真是至死不悟,别的都能假,潘世奎这—笔写出的‘飞龙会’,难道也假得了么?”
东方明目光一凝道:“你怎么知道关西二丑怀里有这东西?”
东门长青道:“说穿了一文钱不值,你们都以为我出了飞龙堡,其实我一直在你们左近,潘世奎把蜡丸交给关西二丑的时候我看见,我听潘世奎说,万一事不成再背着东方明打开,我一猜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东方明猛然脸色大变,咬牙说道:“好个潘世奎,我一直忠心耿耿对他,料不到他却……好吧,老鹰犬,飞龙堡干的是没本儿的买卖,近两午来的几件大案子都是潘世奎派我去干的,这够了吧。”
东门长青道:“不过两年工夫,潘世奎花不了那么多,剩下的赃藏在什么地方?”
东方明道:“内堡水塘底下有个密室,入口在假山上。”
东门长青点了点头道:“这就够了。”
转望辛佩诗道:“姑娘,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人是东方明杀的,老朽把他交给贤母女,至于那潘世奎,让老朽把他交由国法制裁,姑娘意下如何?”
瞎眼老妇人颤声说道:“悉遵老人家吩咐,我母女能找到杀我辛家几十口的凶手,已经很知足了。”
东门长青一拱手道:“谢谢夫人,老朽这就告辞,贤母女在报仇雪恨之后也请速离飞龙堡!”
转望东方明道:“我临走之前让你明白一件事。”
他俯身拾了一块石头,随手在花砖地上画了一条张牙舞爪,腾空欲飞的龙,然后腾身破空而去。
东方明一怔,旋即脸色大变,厉声大骂。
口 口 口
夜色很浓,飞龙堡后这一大片树林子里,站着憧憧黑影,仔细算算,总有四五十个之多。
只听站在最前头一人说道:“抱歉得很,让诸位久等了。”
随听憧憧黑影中有人说道:“哪儿的话,您老是帮我们的忙,要找不回失物来,我们这几家连人赔进去都不够,这一年来大伙儿急得都不成人样了,要是再过一阵子没着落,大伙儿就只有抹脖子了,多蒙您老人家帮我这个大忙,对我们那几家来说,不啻重生再造,我们一辈子也报答不了。”
这人一说话,憧憧黑影立即随声附和,你一言、我一言说个没完。
前头那黑影一抬手道:“诸位都别客气了,我吃的是这碗饭,干的是这种事,这是我份内的,谈不上帮谁的忙,再说诸位都是白道上的英杰,我也不能坐视诸位倾家荡产,甚至连人都赔进去,现在容我问一声,是不是都到齐了,还有没到的没有?”
只听有人说了一声:“大伙儿自己报报吧,免得漏了谁。”
“对,我起个头,高顺镖局。”
“四海镖局!”
“吕记车行!”
“三胜商行!”
“河北膝家!”
“山西彭家!”
“山西彭家”报完之后,不再有人说话了。
站在前头那黑影道:“嗯,都到了,诸位请在这儿等我—会儿,我的啸声为号,诸位只听见我的啸声,就请到内堡找我去,在没听见我啸声之前,还请诸位别轻举妄动。”
—人道:“您放心吧,您说什么是什么。”
站在前头那黑影一拱手道:“我去了,待会儿咱们内堡见。”
人影—闪,就不见了。
口 口 口
飞龙堡内堡后头,是个大花园似的所在,亭、台,楼、榭一应俱全,每一幢建筑都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每间屋里都亮着灯,外透的灯光照亮这个大花园的所在,一草一树看得清清楚楚。
潘世奎背着手正在来回踱步,离他不远处垂手站着的那个青衣汉子似乎忍不住了,道:“堡主,要不要派几个人去看看。”
潘世奎摆摆手道:“再等一会儿再说吧。”
嘴里说着话,脚下却没停。
看样子,他是够急的。
突然,他身后多了个人,这个人道:“潘堡主,东门长青拜见。”
潘世奎一惊回身,可不,跟前不正是东门长青是谁,他瞪目张口,惊声说道:“你,你,是从哪儿来的?”
东门长青含笑往上指了指,没说话。
那青衣汉子定过神来沉声说道:“你身为公门中人应该知法,怎么未经主人允许便擅闯飞龙堡内堡重地!”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你说话客气点,潘堡主曾经亲口答允,随时自由进出飞龙堡,潘堡主在这儿,你可以问问。”
潘世奎忙道:“是,是,是,这话我说过,没错,这话我说过……”
转脸望向那青衣汉子叱道:“要你在这儿多嘴,放肆,还不给我往后站!”
那青衣汉子一躬身退向后去。
潘世奎转冲东门长青抱起双拳,赔上了满脸笑:“阁下夤夜莅临,有何见教?”
东门长青答了一礼道:“好说,我只是在搜寻证据从这儿过,看见堡主在这儿,过来见见。”
潘世奎道:“不敢当,不敢当,阁下哪儿坐,屋里,亭子里,水榭里……”
东门长青道:“堡主太客气了,我就在这儿站会儿吧,这儿凉快些。”
潘世奎道:“既是这样,潘某人就不敢强邀了,怎么样,阁下可有收获?”
东门长青微一点头道:“托堡主的福,不但有收获,而且还是大收获。”
潘世奎“哦”地一声道:“那简直是太可喜了,但不知阁下找到了什么?”
东门长青忽然凝目问道:“堡主是不是在这儿等谁?”
潘世奎忙道:“没有,没有,没有等谁。”
东门长青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堡主是在等东方明护法他们四位呢。”
潘世奎一惊道:“东方明,怎么,他出去了么……”
转望那青衣汉子道:“东方总护法什么时候出去的?”
那青衣汉子—欠身道:“回堡主,阁下不清楚。”
潘世奎微一皱眉道:“怎么回事,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万一我有事找他怎么办,等他回来的时候领他到我这儿来—趟。”
那青衣汉子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一声。
东门长青道:“堡主多余交待了,东方明不会回来了。”
潘世奎脸色—变,急道:“怎么说,他不会回来了,难不成他……他是畏罪逃跑了?”
东门长青摇头说道:“那倒不是,东方明这个人还不是怕事的人,他是带着人到潘家宗祠去杀害辛家母女,反而落在了辛家母女手里,此刻恐怕已经死在辛家母女手里了。”
潘世奎脸色大变,后退一步道:“他……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说飞龙堡杀人放火、灭人一家几十口的事果然是他干的了……”
东门长青微一点头道:“正是。”
潘世奎道:“好个东方明,他居然敢瞒着我做出这种事来,我飞龙堡的名声都让他……他死得好,他该死,死有余辜。”
东门长青道:“堡主,坏飞龙堡名声的可不只他一个,我无意帮他说话,可是要把罪名全加在他一人身上,哪是不公平的。”
“对了!”潘世奎目光一凝道:“听阁下说他带的有人,但不知他都带了谁,是那儿个该死的东西跟他一起去的?”
东门长青道:“贵堡的总管管士杰,堡主的两位护法关西二刀!”
潘世奎须发俱张,叫道:“什么,还有他三个,该死,该死,我恨不得把他几个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我视他四人为心腹,待他四个跟亲兄弟一样,没想到他四个竟……这叫我以后拿什么脸见江湖同道,叫我以后怎么做人……”
—摇头道:“我潘世奎糊涂懵懂,律下不严,也有一份不容推卸的责任,从今夜起我要封闭飞龙堡,而且要退出江湖以谢天下。”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潘堡主明智之举,这时候洗手是最恰当不过的了,以潘堡主近两年来的收获,这后半辈子也用不着愁了。”
潘世奎脸色再变,道:“洗手、收获,阁下这话什么意思?”
东门长青扬了扬眉道:“东方明供称,近两年来江湖上几票大买卖,都是潘堡主你派他做的。”
潘世奎身躯暴颤,一口牙咬得格格作响:“好个匹夫,他,他血口喷人,他居然乱攀乱诬,咬了我一口。”
东门长青道:“潘堡主认为他是血口喷人,乱攀乱诬么?”
潘世奎暴跳叫道:“潘某人可以跟他对质。”
东门长青道:“你是难为我,潘堡主明明知道他已经死在辛家母女手里。”
潘世奎目光一凝道:“那么,东门长青,死无对证,你不能指我潘某人指使谁干了什么。”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你潘堡主等的就是我这句话,刚才我告诉你东方明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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