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南平这时缓缓地走到苏飞凤的身边,长长地叹口气,道:“苏姑娘,我们走吧!”
苏飞凤转过脸儿,望了百步飞钹一眼,摇摇头,笑道:“我不走啦,你回去对我爹爹说,要他把万佛寺的和尚统统杀了……”她笑得十分自然,看不出一点激动,这说明她心中非常镇静……
子母神胆叶荣青,只听得皱起两条眉头,道:“你要留在这里?”
苏飞凤望了望怀中的马君武一眼,道:“嗯!我要陪着他留在这里。”
胡南平目光移注到马君武的脸上,只见他紧闭着双目,两腿平放在地上,上半身被苏飞凤紧紧地扶持住,嘴角间仍然不停地向外流着鲜血。
胡南平摇摇头,低声说道:“他已经不行了,你留在这里也不能挽救他的性命。”
苏飞凤眨眨眼睛,滚下两行清泪,笑道:“我知道他不能再活多久了,所以我才要留在这里陪伴他……”
胡南平道:“要是他死了呢?”
苏飞凤淡淡地答道:“他死了,我找个地方把他尸体埋起来,然后……”
胡南平急道:“你父亲名满江湖,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你也不替他想想吗?这埋葬死人的事,岂是你干的?再说,他是昆仑派门下弟子,自有昆仑三子找峨嵋派的人算帐,快些放下他,跟我们一齐走吧。”
这时玉箫仙子缓缓站起身子,慢慢地捡起王箫,款步向苏飞凤身边走去。
叶荣青跃挡在玉箫仙子面前。
这时,王寒湘已初次运气调息完毕,缓步走到苏飞凤身侧,低头查看她怀中的马君武后,摇摇头,道:“这人伤势极重,只怕难有回生之望了,你还不放开手,扶着他干什么?”
苏飞凤听了王寒湘几句话,顿时脸色大变,因她素知王寒湘之医理精深,不输她义父妙手渔隐招公义,她一直抱着马君武不舍,目的就在使王寒湘自动出手相救。
她素知王寒湘为人的性格,一向不随便说话,听他说马君武已无可救药,不禁肝胆俱裂,只感一阵头晕,如触电流,双臂一松,马君武上半身突然跌卧在地上,她微微一呆,口中哭喊一声,挺身跃起,又向马君武身上扑去。
胡南平冷冷地哼了一声,左手一探,抓住了苏飞凤向地上扑伏的身子,一把提了起来,沉声喝道:“苏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不怕让人笑话?”
王寒湘手点了苏飞凤的晕穴,向胡南平说道:“这是什么时候,你怎么还责怪她?快带她下山去吧!”
如果换了别人,胡南平早就一掌把她劈死,但眼前之人是帮主唯一的爱女,平常苏朋海对她就没有办法,胡南平心中虽然气忿,却是无法发泄,一瞥眼看见马君武仰面而卧,心头一股怨气,完全发在马君武身上,一抬右脚当胸踏下。
玉箫仙子惊叫一声,来不及飞身抢救,右腕一振,手中玉箫当作暗器打出,白光一闪,直向胡南平右脚飞去。
百步飞钹因胁下挟着苏飞凤,又正在气恼之间,耳目不似平时灵敏,而且和玉箫仙子相距又近,他脚底刚刚触到马君武前胸,玉箫已挟着风声击在他右腿上面。
玉箫仙子这一箫是在情急之下而发,虽然她身上受着重伤,但力道仍是不弱,胡南平只觉右小腿上一阵巨疼刺心,吃那玉箫一击之力,撞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转身,一脚踏空。
这不过眨眼之间,胡南平略一怔神,玉箫仙子已疾扑而到,一伏身,把仰卧在地上的马君武抱起,运足一翻,挑起地上玉箫,拿在手中。
胡南平一面运气止疼,一面怒道:“你要找死是不是?”说着,横身一挡,拦住玉箫仙子的去路。
玉箫仙子一抬头,一股鲜血急喷而出,直向胡南平脸上喷去。
胡南平挥掌一挡,一口鲜血化成一蓬血雨,溅得他满脸都是。
胡南平右手挟着苏飞凤,无法抽出,只得收回左手,去擦脸上血水。
玉箫仙子却借机一个纵跃,人已跃到八尺开外去了。
子母神胆叶荣青,正待飞身赶去拦截,却听王寒湘沉声喝道:“叶坛主不要追了,这一次就放他们去吧!”
余音未绝,陡然一个转身,扑向超凡大师,左手摺扇一张,疾劈而下,攻向守卫在超凡身侧的超慧,右手伸缩间,点中了超凡穴道。
这一下突然发难,实在大出几人意料之外,超慧吃了王寒湘一扇逼退了数步,超凡在毫无防备之下,也被点中了穴道。
王寒湘一着得手,右手随即一圈,不容超凡身子倒地,已把他拦腰抱起,一个大转身,到了百步飞钹身侧,把超凡交到胡南平手中,喝道:“快走!由我和叶坛主拒挡敌人追袭。”
胡南平接过超凡大师,略一犹豫,才忍着右腿伤疼,向山下疾奔而去。
他对王寒湘生掳超凡大师之举,甚不同意,因为这一来必将激起峨嵋三老的拼命之心,只是王寒湘在天龙帮中地位、声望,都比他高,他虽不同意王寒湘所为,却是不好当面抗拒。
果然,王寒湘这一着激起超元、超尘、超慧的拼命之心,一齐急扑过来,超元、超慧双攻王寒湘,超尘抡钵直取叶荣青。
子母神胆挥动手中九环刀,一招“力撑五岳”,挡开百斤铜钵,随手攻出三刀,把超尘猛攻之势挡住。
那边王寒湘摺扇张开,掌拒超元掌势,扇封超慧宝剑,力拒两人合击。
交手到六七个回合,超元忽然收掌向后跃退,抱拳平胸,凝神而立,双目圆睁,满脸杀机,逼视着王寒湘,暗中运集功力。
王寒湘一面挥扇封剑,一面留神超元大师行动,他本是武功绝高之人,一见超元神态,已知他正运集全身功力,准备和自己作生死一搏之拼,刷、刷两扇逼退超慧,高声说道:
“贵派把我们帮主女公子掳掠到万佛寺中,关了两天,以牙还牙,我要把贵派掌门人押送天龙帮,还他二十天牢囚生活,两旬期满,当按江湖规矩送他下山,贵派如果心有不甘,请到黔北天龙帮总坛,找我王某人说话,此刻恕我不奉陪了。”
说完,陡然转身一掠,跃到叶荣青身侧,摺扇斜劈一招“天外来云”,逼开了铜钵和尚,对叶荣青道:“叶坛主,咱们走。”话刚出口,人已纵跃到一丈开外。
子母神胆紧接着腾身跃起,刀交左手,右手探囊取出一粒钢胆。
只听超元大师一声怒吼,道:“王寒湘,你想走吗?”忽的一跃而起,快比离弦弩箭,电射般追到。
随着他飞来的身子,卷带着一股急风,向王寒湘扑来,相距还有八九尺远近,那平胸双拳忽的一齐推出。
王寒湘知他一拳之势,是毕生功力所聚,如果硬接他这一击,两人中必有一个死伤,或者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这是一种内家罡力搏拼,一丝取巧不得,全凭本身功力的深浅,一击即决生死,就在他心念转动的刹那,超元双拳劈出的惊涛骇浪拳风,已逼近身旁。
他再想运功硬接,已经是迟了一步,只得向前一伏,倏忽间闪滚出七八尺远。
饶是他应变奇快,但仍然被超元的拳风边缘扫中,他本来是想借那闪滚之势让避超元的拳风,但被那击中的拳风顺势一推一弹,再也收不住闪滚之势,这时直向二丈外悬崖下翻滚过去。
叶荣青吃了一惊,纵身一跃直掠过去,探手一把抓去,擦着王寒湘衣服扫过。
就这一眨眼间,王寒湘已翻滚到悬崖边缘,在这生死关头的刹那,陡见他右手一伸,抓住了紧靠悬崖的一株小松,小松只不过有核桃粗细,如何能承得住,但闻咔嚓一声,齐根折断。
当前几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虽然目睹奇险,仍然心神不乱,但闻衣袂飘风之声,超元大师和叶荣青双双向悬崖边缘扑去。
两个人同时发动,身法又都快如电奔,但心意却是大不相同,叶荣青旨在救人,超元大师却是怕王寒湘借那小松一缓之力,收住翻滚之势,以他本身功力而论,只要他那翻滚的势道一缓,必可借那一缓之力,聚丹田真气,跃上悬崖。
果然不出超元大师所料,王寒湘就借折断小松一阻之力,已把真气回聚丹田,在身子向下坠落之际,忽的一提真气,双臂一抖,左脚一踏右脚脚面,急坠的身子陡然又向上回升。
王寒湘刚刚把头探出悬崖,超元和叶荣青已双双扑到了悬崖边缘。
超元大喝一声,正待劈向王寒湘探出悬崖的身子,哪知叶荣青早已料到他这一着,忽的一掌斜向超元大师侧面攻去。
超元似是也早防到叶荣青这一着,所以,当他右拳举起之时,左手反臂劈出一招“力屏天南”,以防叶荣青的抢攻。
但他却没有想到叶荣青出手一击,竟敢用九成真力,双方拳力、掌风甫一交接,超元立时觉出不对。
如论超元功力,要比叶荣青略胜一筹,硬打硬接,叶荣青先败一着。但此刻情形,却大不相同,一个全力施为,一个是把全身的力量分于左右两拳。
叶荣青掌风如轮,逼开超元左拳阻力,直向他身上逼攻过去。
超元如果不收势避让,固然可以把王寒湘劈下悬崖摔死,但自己也难逃被叶荣青掌力逼下悬崖的厄运,处此情景,他不得不先求自保,掌势一收,向后疾退三步。
叶荣青用力过猛,一招落空后,不由自主身体向前一栽。
这时,铜钵和尚超尘正好赶到,钵交左手,右手运起功力,呼的一掌,照准子母神胆后背劈去。
叶荣青力道尚未收回,全身运转不灵,又无法回身拒敌,此时只得一咬牙,运气于背,准备便接一击。但觉一股极猛的力道撞上后背,他劈出的内力吃那一撞之力,震飞起来,直向悬崖之下摔去。
在这间不容发的刹那,王寒湘刚好跃登上悬崖,双足一用力,气沉下盘,功运两脚,双足稳如磐石,右手一招“神龙探爪”,硬生生把叶荣青向崖下直跌的身子抓住,一收一推,卸去劲道,把他放在地上。
叶荣青脚落实地,王寒湘已纵身向前跃去,他连受挫折,心中忿怒已极,不顾本身伤势恶化,快若飞隼,直向铜钵和尚身上撞去。
超尘功逊一筹,落地后再也站不稳身子,一连退了四五步,仍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王寒湘落地晃了两晃,冷笑一声,挥扇一跃,直攻过去。
蓦然,剑光闪闪,超慧由左侧急跃而至,寒锋森森,点到前胸。
王寒湘摺扇一招“倒转阴阳”,架开超慧宝剑后,反向超慧左面肩井穴上点去。
这一招攻守并出,迅巧至极,超慧吃了一惊,收剑仰身,“金鲤倒穿波”后退数尺。
王寒湘逼退超慧,超元大师排山般的拳风又到身后。
超尘也由地上挺身跃起,抡动手中铜钵迎面攻来。
王寒湘口中连声冷笑,手里摺扇张而复合,侧身一转,向左闪开五步。
这一来,超元大师的拳风落空,直对迎面攻袭王宗湘的超尘撞去。
老和尚功力果然已到炉火纯青之境,拳势收发全由心念控制,一见落空,立时吸气收拳,击出的拳风倏忽间又收回去。
王寒湘却借机回头对叶荣青道:“叶坛主,请先走一步,我独挡他们三人一阵再走。”
叶荣青笑道:“我虽被铜钵秃驴击中一掌,不过伤得并不很重……”一语未完,超元、超尘、超慧已分从三面包围过来。”
王寒湘冷笑一声,纵身迎去,右掌劈向铜钵和尚,左手摺扇点向超元大师,叶荣青振腕挥刀,迎截住超慧,五个人立即展开一场武林中罕见的激烈拼搏。
这次交手,几人心中都是满怀忿怒,各以本身绝学求胜,但见刀光如雪,剑影纵横,拳风呼呼,扇影点点,激烈无伦,触目惊心。
双方武功相近,而成了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王寒湘以奇奥的身法,弥补功力的差逊,竟然把超元、超尘全力的抢攻挡住。
东方天际泛起一片鱼肚白色,天色到黎明时分,双方已力搏百回合以上,强弱之势已渐可看出。
超慧被子母神胆的九环刀迫得只余招架之力,虽尚可支持一段时间,但已显露出败象。
王寒湘摺扇、掌势、身法,却是愈打愈奇,超元、超尘都无法预测他下一招的变化,无法能抢得先机,反被他左一扇,右一掌。闹得两个人手忙脚乱。但是,他内腑的伤势,这时候却因久战不息,而逐渐发作,无法再控制胸中翻涌的血气,他心中很明白,如果再逞强支撑下去,伤势必将恶化,一旦真气消散,只有束手待毙,心念一转,不再恋战,左肩右掌,同时猛攻几招,把超尘逼退了数步,纵身一跃,跳出圈外,喝道:“贵派武功也不过尔尔,王某已经领教,咱们后会有期,今天恕不奉陪了。”说罢,转身疾退而去。
叶荣青本已稳操胜券,但他见王寒湘撤身退走,立时猛攻两刀逼开超慧,跃出圈外,转身一掠,紧随王寒湘身后,向峰下奔去。
超元、超尘双双大喝一声,纵身追去,超慧喘了两口气,也跟着追下。
双方相距也就不过是二丈左右距离,但见五条人影,快比划空急矢,不大工夫,已奔出去五六里远近,但双方仍然距两支左右。
叶荣青见峨嵋三老紧追不舍,不禁心头火起,探手入怀,取出子母钢胆,运足腕力,一回头扬腕打出。
子母钢胆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暗器,威力奇大,钢胆出手挟着一股破空风声,直击过去。
超元大师追在最前面,见钢胆来势奇猛,倒也不敢大意,只得收住急奔之势,横跃闪避,钢胆带风从他耳边飞过,向他身后的超尘打去。
超尘闪让不及,只得举起手中铜钵封挡,但闻一声金铁交鸣,手中铜钵几乎被震脱手,不禁吃了一惊。
就在这一错愕间,忽觉右腿一疼,不由自主后退了三四步,几点寒芒掠耳飞过,他一咬牙,强忍伤疼,仍然向前追去。
原来叶荣青那巨型钢胆里面,另外包藏着五粒小型钢胆只要用兵刃一挡,外层胆壳碎裂,里面暗藏的五粒小型钢弹,立即四面激射伤人。
因为超尘手中铜钵,较一般兵刃面积广大,叶荣青钢胆中暗藏的五粒小钢弹,两粒被他铜钵挡落,两粒由钵面滑向一侧飞去,另一粒滑向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