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如龙还未答话,突闻几声长啸传来,马君武回头看去,四条人影沿小溪上飞奔而来,不大工夫,四人已近,马君武隐约辨认出,这四人正是在洞庭湖中分乘梭形快艇拦路的,此时皆全身劲装,佩带兵刃,拦在一侧。
马君武打量了四个大汉几眼,转脸望着郑如龙道:“老前辈早有安排,看样子是非迫晚辈就范不可了。”
长江神蛟郑如龙不理马君武的话,向那四大汉问道:“总坛的人到了吗?”
右边为首一个人躬身,答道:“红旗坛胡坛主和黑旗坛的区坛主,已联袂赶往三清现去,总坛护法苏香主也到了洞庭湖,她可能会赶来此地。”
郑如龙一皱眉道:“怎么,连帮主的爱女也出动了?”
那人又躬身答道:“据苏香主说,帮主对此事异常重视,可能亲自赶来。”
郑如龙哦了一声,脸上隐现伤感,回头看马君武气定神闲,若无其事,暗里叹息一声,忆过去玄清道人救命之恩,心中感愧无限。
马君武本不愿和长江神蛟郑如龙动手,见他站在那儿仰股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声对李青鸾:“我们走吧。”李青鸾点头一笑,随马君武身后,缓步向水月山庄而去。
四个虎视在侧的大汉,刚要移步拦击,被郑如龙播手阻止,十只眼睛看着两人一前一后,逐渐消失,郑如龙才对四大汉道:“两人尽得昆仑派武功真传,真动上手,我们也讨不了好处,现在我们只埋伏在水月山庄四周,监视两人,不让他们脱梢逸走就行了。”
右首第二人只向了句:“要不要去请苏香主早来一步?”
郑如龙点点头代替了回答,那人立刻一纵身躯,如飞而去,长江神较郑如龙和另三个大汉也转过身子,向水月山庄走去。他们刚转身走了几步,突闻一声阴森森的冷笑,起自背后。
郑如龙回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那青冢旁边,站着一个瘦骨鳞峋的老者,鸡皮鹤发,白发如银,穿一件黑绸纱长衫,打扮得僧不僧、道不道,手提着一支乌黑没光、上端形如蛇头的手杖,站在那里不动,这人并不怎样难看,只是他穿着打扮和手里握的一支蛇头手杖,看得人心生寒意。
郑如龙久走江湖,阅历极深,这人一身怪打扮,似乎听人说过,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低声约束三个部下道:“不要招惹他,我们走。”四人转身走了几步,再回头看,那怪人已不知去向,郑如龙暗暗心想:好快的身法,看来追寻到水月山庄的人已是不少。他在无限感慨中,绕过一片竹林,四个人就在水月山在外面埋伏下来。
再说马君武到了家里,马龙正坐在客厅上看书,见儿子和李青鸾并肩归来,抬头微笑问道:“奠祭过你小娟表姊的灵墓了吗?”
马君武答道:“奠祭过了,儿想早点赶到昆仑山去。”
马龙笑道:“很好,最好现在就走,你娘那里我替你说一声,我已经让阿禄给你们准备好了行李。说罢,用手一指大厅一用木几笑道:“你们看看还少些什么?”
马君武转头望去,木几上早放着一个包袱,还有李青鸾和自己用的两柄长剑,看样子就算自己不说走,父亲也要催促走了。
马君武心里一阵感伤,但他知道目前形势紧迫异常,迟走一步,就多一分危机,说不定也要替爹娘招来惨祸,就移步取过长剑,背上包袱,跪地流泪拜道:“儿子不能承欢膝下了。”
马龙起身投书,大笑而出,走到厅外,忽然又停步回过头来,这一瞬间他眼神中流射出父亲的慈爱,慢慢说道:“你们吃了饭再走吧。”说完,背上双手。缓步出了大门。
阿禄送上饭菜,马君武哪里咽得下去,胡乱吃了一碗,就放下碗筷,李青鸾看他不吃,也只吃了一碗。马君武递给她一柄长剑,道:“我们走吧。”
李青鸾问道:“不去看看伯母吗?她很喜欢我,我有点舍不得她老人家。”
马君武苦笑一下,摇摇头道:“不要啦,我们得快点走,再晚了,恐怕走不了。”
马君武佩上长剑,和李青鸾离开了水月山庄,回望故园,调怅无限,这次回家,来去匆匆,前后还不到两天时间,可是这两天中,就好像经过两年一样,小娟表姊的死,伤透马君武的心,父亲慕道,万念俱灰,母亲学佛,心若枯井,看上去爹娘连他这唯一的儿子也不放在心上,最可怕的还是藏真图的牵缠风波,但愿师门这些思恩怨怨,不要波及双亲……他一面走,一面想,只觉万感交集,心绪如潮,这滋味说不出是苦是恨。
两人走了一顿饭的工夫,已到了东茂岭的出口,下了这座土岭,就是去岳阳的官道。
这当儿在路上迎面急驰来三匹快马,转眼间已闯到山中。最前面一匹马上,坐着一个青衣少女,肩上斜背着一柄长剑,后面两匹马,骑着两个劲装大汉,最后一个,正是李青鸾力斗长江神皎郑如龙时,后来的四个大汉之一。
青衣少女的马冲到马君武、李青鸾身前,一收缰,马势缓了下来。最后一匹马上大汉已高声叫道:“苏香主,就是这对男女。”
那青衣少女停住马,据鞍打量马君武和李青鸾一阵,笑问道:“两位都是昆仑派玄清道人老前辈高足吗?”
马君武淡淡答道:“不错,姑娘横骑拦路,有什么教言吩咐?”
青衣少女翻身下马,星波如电,逼视着马君武笑道:“昆仑派分光剑法和天罡掌名震武林,我怎么敢拦两位去路,只是想和你们商量一件事情。”
马君武看那青衣少女年约二十一二,双颊淡红、眉目如画、樱唇菱角、瑶鼻通梁,衬着细细柳腰、合度骄躯,算得上一位绝色美女,只是眉目间透着一种迫人英气。她一面答着话,一面逼近马君武身边。
马君武退几步问道:“姑娘有话只管清说……”
青衣少女截住马君武的话道:“我说出来,要是你不答应呢?”
马君武听她语气迫人,心中冒着火,剑眉一扬,答道:“答应不答应,这自然在我,难道你还敢迫我不成?”
青衣少女一声娇笑,道:“你倒是很横,你认为我不敢吗?别说是你,就是你师父我也照样敢。”
马君武被她激得怒火万丈,冷笑一声,答道:“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青衣少女柳眉一耸,满脸冰霜,喝道:“藏真图是否落在你们昆仑派手中,如果带在你身上,那就趁早拿出来,彼此免伤和气!”
马君武冷冷笑道:“如果藏真图不在我身上,或是我不愿拿出来,你要怎样?”
青衣少女握剑笑道:“那你今天就不要想出这山口,不信就闯闯看。”
马君武看情势不动手是不行了,回头对李青鸾低声说道:“跟着我闯。”
话出口,健碗一翻,三尺长剑出鞘,一个腾步跃出去一丈多远,耳际响起青衣少女银铃般清脆的娇笑,眼前青衣飘动,寒光电闪,青衣少女已仗剑拦在马君武前面。马君武心里一怔,暗想:这少女好快身法。
他心目中惊悸未定,青衣少女已横剑笑道:“再想想,是不是一定和我打?”
马君武长剑一推,历声喝道:“你简直欺人太甚,难道我真的怕你不成?”
话出口长剑随发,一招“寒风沧波”,剑尖银芒颤动,直刺过去。青衣少女横剑一架,双到交击,响起一片龙吟虎啸之声。马君武只觉右臂一震,长剑几乎脱手,再看那青衣少女,也是满脸惊疑神色,秀目深注在马君武脸上,怔了一会神,才出手还攻。
那边李青鸾早已和随同青衣少女来的几个大汉交上了手。
马君武意在脱身,不愿久战,看青衣少女剑招精奇,缠斗下去,不是短时间可分胜败,心里一急,施出追魂十二剑中连环三招,“起凤腾蛟”、“朔风狂啸”、“雾剑云收”三刻回环猛攻,凌厉无匹,直似风雷进发。
追魂十二剑威势非同小可,青衣少女被迫得连连后退。马君武迫退敌人,一个腾步跃到李青鸾身侧,出后一剑,震飞一个大汉手中单刀,低胄对李青鸾道:“跟着我闯出山口。”
李青鸾点头一笑,右手剑“分花拂柳”,青芒闪闪,向几个围攻大汉制去,几个大汉,早就被李青鸾剑光迫得心慌,此际被马君武内力震飞一个手中单力,如何还阻得李青鸾住?
长剑过处,三人纷纷退避,李青鸾趁势一纵,跃出去一丈多远,和马君武一起如飞而去。
那青衣少女模剑呆立山口,看两人背影消逝,长长地叹息一声,回头对几个大汉说道:
“你们去通知郑局主一声,就说人家已经闯出了山口,叫他暂回洞庭湖去吧。”说罢遥自上马,一抖缰绳。独自向李青鸾和马君武去路追赶。
几个大汉看青衣少女粉脸上冷若冰霜,哪里还敢开口多问!瞪着眼看她纵骑而去。
且说马君武和李青鸾一阵急步,回头不见有人追来,才放慢了脚步。李青鸾抬头看天,阴霾四合,不禁叫道:“武哥哥,要下雨了。”一语甫毕,狂风陡起,接着一道闪光,雷声大作。马君武打量四周形势,不过出了东茂岭三四里路,距岳阳还有一段路程,看天色骤变,大雨大即,不由皱着眉答道:“这附近一望野坡,四无村舍,恐怕我们要遭雨淋了。”
李青鸾摇指东方笑道:“你看那面森林中,隐透屋角,我们先到那里避一下雨好吗?
马君武顺李青鸾手指望去,果见一里外几株大树环绕之中,隐见有一排屋脊透出,便点了点头笑道:“你很细心,要不然,我们恐怕要被雨淋成落汤鸡了。”说话间,几滴黄豆般大小的雨点儿,已落在两人的脸上。
马君武喝声:“快走。”两人都展开迅捷无匹的身法,一会儿工夫已进丛林,看那林中房舍,原是一座久绝香火的庙宇,门漆剥落,乱草杂生,残瓦断檐,异常凄凉,幸好大殿房顶还是完好如初,神案后几座高大神像,法身残损,已分不出供奉的是什么尊神。两人刚进大殿,外面已大雨如注,雷似连珠,风若海啸,这场雨在暴已极。
马君武和李青鸾坐在殿侧一角,看雨出神。忽然她转过头向着马君武问道:“武哥哥,你是不是真有藏真图?”
马君武摇摇头笑道:“没有。”
李青鸾叹口气道:“这些人真是不讲理,你没有藏真图,他们为什么还要找我们打架呢?”
马君武听她问得天真,不禁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李青鸾瞪大眼睛又问道:“怎样?我说得不对吗?”
马君武笑道:“我没有说你不对呀。”
李青鸾满脸迷惘,看着马君武,秀目中含蕴着两眶泪水,慢慢把头靠在马君武肩上,道:“我知道,很多事我都不懂,只要你能告诉我,我就会用心学的,将来我大了,什么事都会明白,那我就不再问你了。”
马君武遇上这样一位娇稚的师妹,很是为难,看她一脸缠绵凄然神情,不觉心动,伸手轻揽她娇躯,低声慰道:“你伤心什么呢?我决没有嘲笑你不懂的意思……”
李青鸾转过靠在他肩上的脸儿,满脸泪痕问道:“那我问你话,你为什么要笑我呢?”
马武轻拂着她秀发答道:“那不是笑你,而是觉得你说的话好笑,他们都希望从我们身上追出藏真图的下落,所以就处处截住我们。”
李青鸾眨眨眼睛道:“那他们太笨了,你既没有藏真图,他们截住我们有什么用?”
马君武道:“他们准备擒住我们做人质,好逼着我师父交出藏真图。”
李青鸾又问道:“这么说,藏真图是在玄清师伯那里?”
马君武笑道:“这个我也不大清楚。”
李青鸾满意地笑笑,又把头靠在马君武肩上。殿外风声狂吼,大雨倾盆,殿里却是春意盎然,李青鸾依偎马君武怀中,柔肌软滑,温香袭人,任你马君武心如铁石,也不由心旌摇摇,周身俱觉有些异样,低头看李青鸾,柳眉舒展,星目微闭,面露笑容,如花盛放,但意态之间,纯洁已极,毫无异样感觉。
马君武本来想推开她,忽的心中一凛,暗问:她只是发乎一片纯情,倚我怀中。是一种很自然的举动,我怎可对这样一位纯洁的孩子心存邪念,赶紧收敛心神,澄清杂念,一任李青鸾偎倚怀中。
蓦地里,雷声中传来一声长啸,马君武推开李青鸾一跃而起,就这一刹那工夫,大殿外已有人笑道:“这场雨恐怕还要下上一二个时辰,你看大殿屋顶还好,我们先进去躲躲雨再说。”
马君武急拉李青鸾躲到神像后面,两人不过刚刚藏好身子,殿门中一先一后进来两人。
第一个道家装束,黑袍椎髻,身躯高大,紫脸长须,环眼重眉,年约在五旬以上,肩上斜背一柄似剑非剑、带有双钩的怪兵刃。第二个是位四十上下的中年儒生,此人白面无须,方巾蓝衫,腰中微微隆起,似是带着软兵刃。
两人进了大殿,先把衣服上雨水抖去,然后对面坐下。中年儒生先开口道:“三清现主也不是好惹的人物,那藏真图必要经过一番惨烈争夺,据我这两天观察所得,各方面来的高人确实不少,实力最大的是天龙帮和华山、崆峒两派,其他如武当、少林、峨嵋、青城等各派,虽也有弟子赶来,但他们主脑人物还都未到,自不足畏,可怕的还是华山派和天龙帮两股,实力最大。听说华山派八臂神翁杜维笙亲率门下高手赶来,天龙帮海天一叟苏朋海本人虽没有来,但属下红、白、黑三坛主,都已到了湖湘,崆峒派来的什么人还不清楚。”
那白面儒生说到此处,略顿一顿道:“掌门师兄未到,凭我和师兄两人的力量,似不足和天龙帮及华山派抗衡。”
那道人点点头笑道:“三弟所处虑甚是,不过事情做法不同,天龙帮和华山派来人虽多,但他们主要人物都集中在三清观,玄清道人剑术武学决不在八臂神翁杜维笙之下,他们去的人虽多,纵然可合力击败玄清道人,但如果想生擒,决办不到,我们避实就虚,先擒住他的弟子,然后堂堂正正到三清观去找玄清道人,以他弟子性命作质,我料他必定屈服,那藏真图我们可以得到手了。”
道人话刚说完,殿外突然传进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