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端答道:“七级浮屠,每级四具,加上大殿及东西偏殿,也是每处四具,共是四十具骷髅白骨!”
“老游魂”呀了一声说道:“这样说来,我在这‘游魂洞’中,业已不见天日地,被幽禁了二十年了!”
上官柔好不惊奇,笑声问道:“游老人家,你在这洞中所居留的时日,竟会和那古寺中所陈的白骨之数,有关系吗?”
“老游魂”长叹一声说道:“怎么设有关系?一年两具白骨,四十具白骨,不就是二十年吗?”
上官柔笑道:“游老人家,你这种说法,颇为玄奥,我和我上官兄颇想听听这段故事!”
“老游魂”叹道:“讲给你们听听也好,反正今日你们既然不曾遭难,或许就是我们的出难之期!”
上官柔惑然问道:“我们遭难?游老人家此话怎讲,我和上官兄好端端地,会遭什么难呢?”
”老游魂”答道:“那以白骨弄鬼之人,把你们设法骗来,就是想叫你们,在这‘游魂洞’中惨遭不幸!”
皇甫端一旁听得接口问道:“请问游老人家,这‘游魂洞’中,有刀山?有剑树?是虎穴?
是龙潭?”
“老游魂”哈哈笑说道:“有什么刀山剑树?说什么虎穴龙潭?仅仅我这条‘老游魂’,难道还不能把这‘游魂洞’中,变作人间地狱?”
上官柔听得微吃一惊问道:“游老人家,听你这样说法,莫非你爱杀人?”
“老游魂”哼了一声说道:“二十年前,我是武林中性暴如火,杀人不眨眼,并功力极高,罕有敌手的旷世魔头!”
皇甫端早就猜出这自称“老游魂”怪老人的来历不凡,遂把语音放得异常缓和地,微笑说道:“游老人家,你昔日性情虽暴,但经过二十年幽居磨练,应该炉火纯青……”
话犹未了,“老游魂”便接口说道:“上官老弟,你全猜错了,二十年黑洞光阴,不但未曾把我磨平棱角,反而使我郁积了满腹仇火!”
上官柔笑道:“游老人家,你虽然被囚多年,满腹仇火,但只应该去杀那设法囚你的对头,不应该对任何误进‘游魂洞’之人,均乱下毒手!”
“老游魂”冷笑说道:“我为什么不下毒手?我不允许任何人把我被人囚禁之事,传扬江湖!”
皇甫端笑道:“游老人家,你既有这种想法,今日为何又对我们颇为客气呢?”
“老游魂”异常和蔼地,哈哈笑道:“这也许就是世俗所谓缘法,我今日一见之下,就觉得你们这对少年人,极为可爱!”
上官柔笑道:“游老人家,我们根本看不见你是什么模样?你却能看见我们吗?”
“老游魂”应声笑道:“我因长居黑暗之中,已练成一双夜眼,能够在毫无光亮之下,看清任何事物!”
上官柔娇笑说道:“游老人家,你说了半天,还没有告诉我们是被何人害得囚居‘游魂洞’中,以及那古寺白骨之事!”
“老游魂”叹道:“约莫二十年前,我在距离这‘游魂洞’不远之处,遇见一人,名叫赫连于政……”
上官柔把皇甫端的手儿,握了一下,娇笑说道:“上官兄!我猜得如何?果然是他!”
“老游魂”接着说道:“当时这赫连子政,认出我是一位盖世魔头,便跪在我的面前,苦苦哀求,请我传他一手绝技!
“我对他那副软骨头,颇为讨厌,但赫连子政拼命纠缠,定要我给他一点机会,我无奈之下,遂作了一桩允诺!
“我当时所答允给那赫连子政的一点机会,是说他若能把我制倒,我便传给他一桩绝艺武功!”
上官柔听得大笑说道:“游老人家,你这个题目,出得未免太以刁钻!那赫连子政既然想向你学武功,却如何能够把你制倒?”
皇甫端听到此处.一旁接说道:“柔妹,我的看法,与你不同,我认为那‘百变魔师’赫连子政。可能真把游老人家制倒,使游老人家,在阴沟里翻了船呢!”
“老游魂”怪叫一声说道:“上官老弟,你这一卦,竟算个正着,那赫连子政听了我所作允诺以后,直是苦笑摇头,自承决无能力制我!但却想变个戏法,给我看看,显示他的专长!
“他从一顶破毡帽中,变出一条长有丈许的黝黑怪蛇!我当时认为蛇是假物,遂想加以检查!谁知刚刚走近蛇身,便被那条蛇,喷了我一脸毒气!”
上官柔笑道:“游老人家,我从你的口气之中,听出你一身武功,简直到了超凡人圣境界,难道还会怕什么黑蛇喷毒吗?”
“老游魂”苦笑说道:“这就是有备与无备的问题,假若我事先有备,只消功力一聚,便可百毒不侵。但当时一来对赫连子政太以轻视,二来也不知道那条黑蛇,是蛮荒特产的罕世异种,故而竟被蛇毒喷得神智昏迷,不省人事!
“我醒来后,不但发现身在这黑洞之中,并被赫连子政掐断双腿脚筋,用‘寒铁’所制锁链,穿了‘琵琶骨’。
“赫连子政并对我声称这‘游魂洞’中,充满石油气息,只消点燃一丝火星,全洞立化火海,引致山崩地裂!故而我既被他穿了‘琵琶骨’,锁在洞内,根本不必再动什么图逃之念!最好乖乖教他武功,他便替我送饮送食,使我能苟延残喘!”
上官柔问道:“游老人家,你答应教他武功没有?”
”老游魂”应声答道:“我当时告诉赫连子政,他纵对我作任何恫吓,甚至化骨扬灰,都毫无用处!因言出必践,既已被他制住,却愿尊重诺言,传授他一种绝世武功!”
上官柔好生敬佩,笑声问道:“游老人家,你对那赫连子政,传授了一种什么武林绝学?”
“老游魂”怪笑答道:“我传授他一种厉害绝伦,但最少也要二十年,才可练到炉火纯青境界的‘白骨阴魂手’!”
上官柔诧声问道:“练成这种功力,为什么要花费这长时间?”
“老游魂”好似颇为得意,怪笑说道:“因为我命赫连子政,周游天下,找寻子时生,午时死的陈年白骨,寻得以后,在每日子午二时,从掌心凝劲,吸取白骨阴毒,久而久之,功力自成!照我心中推算,他约莫半年左右,可以连寻带练地使用一具白骨,最少需要吸尽七七四十九具白骨精华,‘白骨阴魂手’的功力方告炉火纯青,岂不是必将消磨上一个二十来年光景?”
皇甫端恍然说道:“怪不得老人家听我看见四十具白骨以后,就知道业已在‘游魂洞’中,被禁二十年了!”
“老游魂”怪笑说道:“上官老弟和上官姑娘,你们看来都是聪明人,不妨猜猜我传授赫连子政这种‘白骨阴魂手’功力之举,含有什么特殊用竟?”
皇甫端微一沉吟说道:“依照老人家的性格看来,你传授赫连于政这‘白骨阴魂手’之举,决没有丝毫虚伪,只要他认真苦练,定可练成绝学!”
“老游魂”哈哈大笑说道:“上官老弟,你真是我的知音!大丈夫贵在光明磊落,言出必践,故而我对赫连子政传技之举,确无分毫虚伪,那‘白骨阴魂手,若能练成火候,也确是足以睥睨武林的旷代绝艺!”
皇甫端点头笑道:“由此看来,老人家定是要利用一段相当长的时间,不知做何等待?才选择了那种必须旷日持久,有恒不辍的‘白骨阴魂手’,来传授赫连子政?”
“老游魂”纵声狂笑说道:“上官老弟果然绝顶聪明,但你能猜得出我需要如此持久的绵长岁月,却是等待何事吗?”
皇甫端尚未答言,上官柔却接口娇笑说道;“这个理由好猜,因为老人家分明是位性烈如火,不甘屈辱之人,你决不会为了偷生而在这暗洞之中,多苟活二十来年的苦闷岁月!”
“老游魂”笑道:“对极!对极!我若是毫无希望,早就自尽而死,谁耐烦在此受这活罪!”
上官柔笑道:“故而我猜老人家因非常人,或许更具有常人所无的神奇能力!你莫非自觉有二十年左右光阴,便能设法祛除掐断脚筋,及穿透‘琵琶骨’的残废重伤,恢复功力,重见天日,再去处置那尚未把‘白骨阴魂手’练到炉火纯青境界的赫连子政吗?”
“老游魂’听得发出一阵慑人心魂的哈哈大笑说道:“奇怪!奇怪!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怎么我的心思,竟被你们这小老弟,小老妹们,半丝不错地完全猜出?”
皇甫端笑道:“游老人家,我从你笑声之中,听出你真气内力,极为充沛,莫非已到脱困之期了吗?”
“老游魂”微微一叹说道:“还早,大概还需要一年左右光阴,我才能把穿锁‘琵琶骨’的‘寒铁锁链’弄断!”
皇甫端心中一动,微笑说道:“一年光阴,变化颇多,在这气闷黑洞之中,忍受亦自不易!
莫如由我……”
“老游魂”不等皇甫端话完,便猜出心意地,沉声喝道:“不行!上官老弟虽是一番好意,但我‘老游魂’生平从不肯接受外人的点滴之恩,决不要你来帮助!”
上官柔娇笑说道:“游老人家,最近江湖之内,能人辈出,尤其是‘岷山双怪’,发起‘两代英雄会’,聚集当世武林中上下两代好手,争夺‘第一代’及‘第二代’的‘武林至尊’荣衔。‘万变魔师’赫连子政位列‘乾坤十四煞’,势必参与此会,万一因争名失利死在其他人物手下,岂不要使你泄愤无从,饮恨没世吗?”
“老游魂”哎呀一声惊叫说道:“上官姑娘这种说法,着实可虑!谁要在我脱困之前,杀死赫连子政,我非把他的全身骨骼,一根一根的生生嚼烂不可!”
上官柔笑道:“大丈夫若不能快意思仇,最是伤心!倘若真有这种事实发生,老人家便把对方整个生吞活剥,也解不了你心中的万一之恨!”
“老游魂”被上官柔说中心思,苦笑问道:“上官姑娘,依你之见,我应该怎么办呢?”
上官柔娇笑几声说道:“老人家若想泄恨复仇,便只有一条路走,就是让我上官兄帮助你立即脱困,避免夜长梦多!”
“老游魂”叹道:“这件事太以使我为难,我昔年学艺之初,曾立过誓言,生平决不接受外人帮助……”
话犹未了,上官柔便接上笑道:“游老人家,你认为此事为难,我却认为并无难处,让我来替你出个主意,加以解决好吗?”
“老游魂”又惊又喜地,诧声问道:“上官姑娘,你真有如此妙策吗?”
上官柔笑道:“老人家只要先和我上官兄,拜个把子,结为兄弟,然后再由他帮你脱困,岂不是便非求助外人了吗?”
“老游魂”听得高兴已极,哈哈怪笑说道:“妙极,妙极,上官姑娘的这个想法真高!但不知上官老弟,愿不愿意认我这个老哥哥呢?”
皇甫端也想不到上官柔会出这么一个花样?仓卒之间.只好笑声说道:“哪有不愿之理,只不过上官悲太以高攀……”
“老游魂”不等皇甫端往下再说,便自狂笑叫道:“上官老弟,我不许你再说什么‘高攀’之语,要知道你和一个残废了二十年的‘老游魂’结拜弟兄,决不会有何好处及沾了什么光彩!”
皇甫端万般无奈,接口笑道:“老哥哥既然这等说法,小弟只好从命!”
话完,便走向“老游魂”身前,并笑声说道:“游大哥,你先让我摸摸那根‘寒铁锁链’!”
“老游魂”怪笑问道:“上官老弟,你要摸这‘寒铁锁链’则甚?”
这时,皇甫端业已手触“老游魂”的肩头,固然摸着那根仅比人指略粗的‘寒铁锁链’,但也摸着“老游魂·身上那副几乎根本无肉的皮包骨头!
他看不见“老游魂”,“老游魂”却把他看得清清楚楚,“咦”了一声问道:“上官老弟,你为何面有悲容?是以为这根‘寒铁锁链’,弄不断吗?”
皇甫端是性情中人,他推人及己,暗想被囚二十年的凄情苦况,不禁话音悲咽地,长叹一声说道:“游大哥,小弟不是怕锁链无法弄断,是觉……觉……觉得你太……太消瘦了!”
“老游魂”听完皇甫端所说,沉然有顷,忽然发出一阵哈哈狂笑!
皇甫端听得出“老游魂”在这笑声之中,情绪颇为复杂,既蕴有喜悦,也蕴有感激,更蕴有莫大伤心!
他不敢阻挠对方的感情发泄,静等“老游魂”的狂笑收歇以后,方低声问道:“游大哥,你……”
“老游魂”不等皇甫端发问,便又大笑说道:“上官老弟,多谢你为我关怀,但请你想想,二十年来,你这老哥哥,身负重伤,被囚黑洞,仅赖赫连子政隔些时替我送些干粮食水,维持生命,我怎会不皮包骨头,人瘦如鹤?”
皇甫端听得不禁心中一酸,凄然垂泪!
“老游魂”长叹一声说道:“上官老弟,你这两滴发自真情的英雄珠泪,不是滴在衣襟之上,简直是滴在我的心胸深处,宛如杨枝甘露一般,使我好生感激!好生受用!但老弟不必为我伤感,只要我一旦脱围,把美酒肥肉,痛痛快快地,饮上几坛,吃上几顿,便立可还你一位生龙活虎的游大哥了!”
皇甫端听得又是伤感,又是好笑地,向上官柔叫道:“柔妹,我们真是糊涂,你赶快把身边的酒葫芦及粮包,交给游大哥,让他先吃喝一顿,然后再设法弄断那根‘寒铁锁链’!”
“老游魂”闻言大喜叫道:“你们身边,带有酒吗?赶快让我解解二十年的老馋瘾吧!
但不知我腹中那些酒虫儿,是不是业已饿死?”
上官柔忍俊不禁地,便把酒葫芦及腊肉干粮等物,一齐递过!
“老游魂”连饮带吃,口中‘喝喝’连声,直等把一葫芦美酒,完全喝完,方自大笑说道:“痛快,痛快,这一顿酒儿,把我喝得对寂寞人生,又起了莫大兴趣!”
说到此处,语音略顿,沉思片刻以后,忽向皇甫端笑道:“上官老弟,你打算怎样帮助我弄断这根,寒铁锁链’?”
皇甫端笑道:”小弟身边,有柄锋利宝剑……”
“老游魂”不等皇甫端话完,便自接上说道:“不行,这锁链是‘寒铁’所铸,刀剑之属,怎能将其斫断?”
皇甫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