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轻灵盈飘的红绫带好似已被网困住,却藉着飘逸疾劲贪婪地吸着剑气,不多时已逐渐膨胀,亟欲破网而出,反卷这面剑网,双方缠门不休,蔚为奇观,本是轻灵飘逸的红绫带饱食剑气显得鼓胀沉重,声势霍霍惊人,以硬碰硬去追击敌方。
剑梦仙见况诡异一笑,立即反转剑势用系绑於剑錞尾端的一条红丝总,去卷住那二条沉重的红绫带,瞬间缠绕在一起,红绫带霎时给捆死,所吸食的真气瞬间四荡散开。
这二条不畏神兵利器的红绫带虽被剑梦仙以巧弄拙给缠死,却突然蠕动催气,欲挣断剑总的刹那问——
剑梦仙快速捏断剑穗,拈剑微笑,仍是那副宁逸优雅的姿态,剑芒再涨,人剑合一,往正面的蛛红激射而去,又是天罗地网般的凌厉剑气,却比刚才更加疾速,若闪电雷霆一击。
蛛红脸色骤变,双臂一甩震断两条红绫带,使个虾弓身法暴退三丈之外,才堪躲过剑梦仙这招凌厉无比的天罗神剑绝学。
剑梦仙心中一凛,已然使出了看家本领,竟连对方一个丫鬟都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剑梦仙将这股窝囊气投射於这招气势磅礴的绝世剑法上,转向激射丈外那座轿中人而去。
护轿的三名丫鬟神态自若不动如山,连眼皮部下曾眨闪一下,只瞪着来势汹汹的那团剑光,如见猎物般暗自窃喜。
轿中突然射出一物,泛出拳大的翠绿光环,若风驰电掣般穿透剑梦仙倾力而王的无俦剑网,一闪而没。
竟是一只翠玉手环。
剑梦仙见玉环十分眼熟,立即撤招化劲,将龙鳞剑负背隐藏,用左手快速去接,入手详观翠玉环后居然浑身激动莫名。
剑梦仙抚胸平息激动,脸色含煞厉声道:
“这只灵翠环是本派镇山之宝,也是掌门信物,如今既然落在你的手中,我师尊可是遇害了?”
轿中自称公主的女子轻挪娇躯,化为一股淡淡光影,看似断断续续的闪动飘浮,令人觉得尚未眨眼,已然现身与剑梦仙相距不过五尺对峙着。
剑梦仙看见神秘女子倏然现身,骤间惊吓得颠退三步方止,对一名修练“静极返虚”的剑道高手来说,显得异常失态。
神秘女子脸部戴着黑白分明的面具,长发如瀑飘逸披肩,一袭雪白宽袍遮盖着玲珑曼妙身材,就是李探花所说的魔界公王霍因缘,武功在当世几无人可与其匹敌,岂有不心惊胆战的道理。
霍因缘面具上两个眼孔里进出烈芒炯炯,似能看透任何人的心思,却以讶异中含带冰冷的醋意口吻道:
“你居然知道我的身分来历?嗯……这也难怪!一定是李郎这个负心汉告诉你的,想不到他对你蛮关心的嘛!”
剑梦仙收敛失态,横剑於胸前戒备,敌视道:
“李国师是武林盟主!对各门各派都很关心,尤其对你这个魔女的一切动态嘱咐大家特别提防……”
霍因缘笑声如铃脆响,打断其后话,开心地道:
“是呀!李郎怎会忘怀与我之间的那段情愫,咱们往昔耳鬓厮磨的甜美日子就要来临了,本公主当然不允你对他有丝毫的爱意,否则定将你截肢坐瓮,养成人球!”
剑梦仙浑身打个寒颤,拿出手中翠玉环忿恚不平问道:
“魔女!我的师尊可是落在你的手中?”
霍因缘双眸诡谲灵光一闪,抿嘴轻声笑道:
“忘情仙姑剑琼姿与鞭魅唐朝吉双双重叙旧情,正打得火热如胶似漆般地恩爱,哪顾得了你这位宝贝女儿?你一向尊称的唐爷爷可要成为父亲大人了,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凑合算是功德无量。”
剑梦仙气得玉颜煞白,厉声道:
“不可能!师尊不是我的娘亲!她老人家道心坚固,武功修为已臻半仙之流,怎会动了凡心?岂容你这个魔女任意污蔑其高尚情操!”
霍因缘得意洋洋纵声长笑道:
“放眼天下除了李郎之外,还有什么事在本公主的运筹帷幄之中办不到的呢?”
剑梦仙闻言信心动摇凉了半截,咬牙切齿恨声道:
“魔女行事离经叛道,必遭天谴!难怪李国师对你弃如敝屣,不屑一顾,又说破镜难以重圆,果真不假!”
霍因缘脸上面具一颤,气得发丝如瀑飞洒,厉叫道:
“贱人!你竟敢说我是破鞋?看本公主如何整治你这个烂货!”
说罢扬袖翻出柔荑,朝剑梦仙右颊拍至,白晰手掌五指纤柔好似无缚鸡之力,轻飘飘拂面竟无半分的凌厉劲道,刹那问却已至粉腮一尺间距。
剑梦仙慌然仰首后倾,瞬间挥剑回锋划圆,欲斩断霍因缘拍来的手臂,出招神速反应奇快无比。
霍因缘好像已完全掌握对方剑法的精妙变化,并未以浑厚内力取胜,而是以最普通的一招移花接木灵巧手法,将玉掌贴在斩来的剑身上,出招精准巧妙已达玄之又玄的程度,而且借力打力往下一挫立即荡开,根本无视削金断铁如泥的龙鳞宝剑的存在,令人难以置信。
玉掌还是没有离开剑梦仙的粉腮一尺间距。
剑梦仙大惊失色顿失先机,一个金鸡独立,倏地凝劲弹出腿,猛踢霍因缘小腹丹田处,右手回旋龙鳞剑,金光流转斩向其玉掌,一前一后的攻击动作在瞬间一气呵成。
纤纤玉掌仿佛电光流曳蓦地一闪!
又是一招移花接木的普通招式按在剑梦仙的足踝上,瞬间反掌往右一带,轻描淡写间,就教其鞋尖反转踢在剑梦仙自己的左手腕间。
剑梦仙整个人旋飞出去。
天旋地转中的剑梦仙自己最清楚,对方玉掌中凝劲的内力若是一个吐实,己身的左腿早就废了。
在旋转中的剑梦仙没有半分迟滞,施展‘天罗神剑’极臻剑法,藉旋劲划出重重的金光剑幕护体,深伯霍因缘趁机追击。
在重重剑幕中,剑梦仙清晰地看见那只柔若无骨的玉掌若拨云见日般,玉指弹动化开凌厉剑气,迅速贯穿剑影而至。
剑梦仙旋毕立止的瞬间,也是层层护体剑影最弱的时刻。
“啪!”
剑梦仙的右颊被玉掌拍中的那一刹那,好像被雷殛到一般,立觉头昏脑胀痛彻心肺,随即喷出一口鲜血。
料不出这只纤柔玉掌竟然有这么大的劲道,整个人被弹飞离地五尺,重重地摔得四脚朝天十分狼狈。
她半边的脸颊先是有如火烫般地炙热,继而转为麻痹,没有知觉,然而还是倔强地爬起来,横剑於胸不肯认输。怎料麻痹感倏地蔓延全身,“锵!”地一声宝剑落地,整个人萎倒地面。
霍因缘戴著面具看不到表情,却举掌在眼前拨弄五指,故作十分疼痛状,冷嘲热讽道:
“哎哟!剑姑娘的脸皮还真厚!打得本公主的手掌还真痛哩!人要是贱嘛……皮当然比一般人要厚得多喽!”
霍因缘举足踩在剑梦仙红肿的半边脸颊上,揶揄道:
“带你去认亲娘跟爹,让你们一家人团聚:你若咬舌自尽,就无法认祖归宗,可要遗憾终身。”
剑梦仙双眸几欲喷火,怨气冲天,红肿的嘴唇含糊不清地咒骂道:
“我现在虽技不如人……总会有一天要你求饶……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别污蔑师尊的人格……我化为厉鬼也不饶你……”
霍因缘冷笑道:
“你是痴人说梦话!连本公主座下的一名丫鬟都能和你打个势均力敌,凭什么口出狂言?
再说,我乃魔界公主,身份高高在上,你死后化为厉鬼都不配替本公主洗脚,我看就乖乖认命吧!」
剑梦仙当然不晓得那四名丫鬟皆是霍因缘万中选一,千年成精,投胎转世的妖女,辅以后天武艺绝学所培养出来的绝顶高手,只认定是一般女子而已,被她激得差点吐血。
剑梦仙怨恨得目皆欲裂,愤不欲生,口齿不清喃喃道:
“要杀要剐随意……别无的放矢污蔑师尊……”
霍因缘嗤之以鼻,冷然道:
“傻丫头!是你的亲爹在本公主面前力保,要不然早就宰了你!剑琼姿那个老道姑深藏内心二十年来的秘密,就是对这个宝贝女儿放不下心,她的秘密岂能瞒过我的法眼湛照?”
剑梦仙哀莫大於心死,沉默以对,霍因缘转身向四名丫鬟下令道:
“将这个贱人抬上轿子,赶回水晶殿囚於水牢候命!”
话声一落。
霍因缘化为一股光影蜿蜒逝去,留下四名丫鬟抬著剑梦仙进轿安置,各拱轿柄腾空飞掠而去。
李探花与蝶舞来到一处通道尽头,有一面石壁阻隔,当蝶舞欲打开石壁暗钮时,却为其所阻,道:
“等一下!石壁那头好像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传来,待我倾听后再打开,以防生变。”
蝶舞一怔,忙附耳贴壁,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忙问道:
“姑爷,这道石壁厚约三尺,重逾万斤,若不打开哪能听到那头的声音呢?”
李探花也随著蝶舞附耳贴壁一番,怱尔笑吟吟道:
“等你的护身魔灵修练到我这种层次,连一只小蚂蚁摔断腿在哀嚎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蝶舞大吃一惊舌头一吐,好奇问道:
“姑爷是统辖一大天界的大神仙,奴婢只是一只千年毒蝶转投肉眙而已,到了您这种境界可要修练多久呀?”
李探花微笑道:
“神、魔有如一刀两面,稍不留心就会自残受伤,现在说起来你也下懂,等你历练三灾八难以后自会证道,就等个一万年再说吧!”
蝶舞自艾自叹道:
“奴婢身处魔界千年的日子已经非常难挨了,若要再等个一万年,岂不是苦煞人了?何谓三灾八难?成就魔仙是否有捷径可循?”
李探花一边倾听石壁那头的声音,一边娓娓道:
“譬如豹头魔刀秉性残暴不仁,魔魂投身宝刀成为杀人的神秘凶器,可算是魔界高层次的一份子,较为低层次的魔、妖、鬼、魅等就没有这份功力藉物化身,便投於山川精灵或人体,藉神迹蛊惑百姓好取得血食供养,但是很容易为有德或有道之士勘破识穿加以毁灭,是为一难。然而豹头魔刀遇到我这种大神仙算他倒楣到家,立刻教其毁了魔刀体,若非我一念之仁的话,便魂消魄散死绝於阴阳两界,可谓一灾是也。但他一忿忏之善,洗涤恶业转入圣道可获无穷福报,欲得证道之果便又超越千年修练,所以别被‘万年’的表相给唬住了,因此停滞不前。”
蝶舞虽然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却也听出了话中端倪,毕恭毕敬道:
“能随伺於姑爷这般大神仙身边接受薰陶软化,定然能早登仙班证果行列,这就是仙、魔两界的大福报,欲避开三灾八难就容易多了。”
李探花点头微笑示意之间,怱尔脸上表情突显红晕羞窘,十分尴尬,令蝶舞茫然费解,便好奇问道:
“姑爷听出了什么声音?”
李探花紧蹙眉头搓揉脸颊道:
“怪哉?鞭魅唐老哥怎恁地与一名妇人在囚室里翻云覆雨……做这种男女苟且之事?如此岂不是老来失节了?”
蝶舞一呆,转为双颊绋红,窘然道:
“不会吧?唐朝吉个性刚正不阿,嫉恶如仇,怎可能欺凌一名妇人?况且其武功受制显得一副萎靡不振……是否姑爷听错了?”
李探花眉间一蹙再附耳贴壁倾听一会儿,喟然长叹道:
“唉,没有听错!他们男欢女爱十分激情,并非是强迫行为,咱们必须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要不然此时一撞进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蝶舞好奇心大盛,脱口道:
“姑爷,水晶宫殿内并无一般妇人……莫非是忘情仙姑剑琼姿不成?但他们皆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两个人年龄相差了一大截,怎可能会情投意合呢?”
李探花脸色骤变,神态一震,气愤的厉声道:
“糟糕了!一定是霍因缘在搞鬼!这个魔女还有什么缺德事干不出来?好在咱们没有莽撞冲进去,要不然以两位前辈的刚烈个性,后果不堪设想。”
蝶舞看见李探花暴怒愤恨之态,暗忖自己多嘴坏事,惊吓得噤若寒蝉不敢搭腔,此事若叫公主知道肯定会遭噬魂搜魄之刑,真是一大劫难。
李探花心烦意乱地来回踱步,正思考如何去安抚两位老前辈,蝶舞从小服伺霍因缘而养成善於察言观色的习性,知道此时此刻沉默一旁是最好的方法,虽然她也知道眼前的李探花与霍因缘是截然不同的个性,但也不敢造次。
李探花瞅她一眼,於心不忍地叹道:
“别把我和那个恶毒的女人相提并论!看你栗栗危惧的神态我就一目了然,你的生活过得惶惶不可终日,这就是投身魔界的下场,如能弃恶从善尚可救药。”
蝶舞闻言潸然泪下,马上匍匐地面哀声恳求道:
“姑爷圣明!奴婢闻言如梦初醒,服伺公主真是渡日如年如履薄冰,身处魔界若苟延残喘惴惴不安,冀盼您能大慈大悲收留奴婢在身旁伺候。愿效犬马之劳,无怨无悔。”
李探花唉声叹气道:
“我答应你,快起来吧!尔等身处魔界就如蚁附膻、如蝇逐臭地过日子,欲改变这种习性还真不容易!从此以后後莫因善小而不为,莫因恶小而为之!既然选择投胎做人,也算是累世的一点福报,转魔入圣尚不晚,因为神仙皆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而已。”
蝶舞拭泪破涕为笑,磕了三个响头,起身道:
“一切听命姑爷的交代!请问这面石壁何时可以开启?”
李探花又附身贴壁倾听一下,突然脸色一变惊讶道:
“糟糕了!剑梦仙竟然被擒,又被故意安排撞见这一幕,这下子真不知如何收场了!”
蝶舞慌然问道:
“姑爷!咱们现在闯进去喽?”
李探花脸色气得煞白,破口骂道:
“她奶奶个熊!霍因缘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了!还真是缺德,如此绝子绝孙的事都做得出来!”
又详细倾听一会儿道:
“里面有两个女子用污秽不堪的言语在辱骂他们,简直是火上加油!蝶舞你快点开门,要不然真怕他们会想不开而自绝身亡。你在前方不动声色引路,由我来解决那两名女子!”
蝶舞在石壁左侧按沉一块方型石头,石壁缓缓开启,她立即投身而入,李探花随其影子施展如影随形身法,无声无息地跟着。
第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