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沙宇虽是泥上化身,却十分魁梧,有若庙门丈二金刚,兼以力大无穷,伸掌拔起一旁的一根绿竹当成飞枪,快如闪电飙射而出,贯穿在逃的陈快背部直透前胸,余劲未歇带着尸体钉上相府外墙方止。
二丈高的人身麒麒泥土兽随即归位,瞬间填平那处大窟窿,五寸麒麒兽从地中钻出,双翼一振若蝙蝠滑翔逸逝。
绿竹竿头悬挂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地上二滩肉糜,墙壁上又钉着一个人,死法都不相同,好像是多人作案,却不留丝毫杀人痕迹。
第 八 章 杀人留丝痕
横岗下瞰大江流,浮云堂前万里愁。
最苦无山遮望眼,淮南极目尽神州。
李探花於长春湖追凶,从西到东兜了老半天,穿过一片松柏茂林,即见官道直通广陵城东门。进城略为打听已到了丞相府门前。
李探花明知有人尾随跟踪,却逍遥自在我行我素叩门而入相府,报明来意为一名护院请到一间偏厅等候,约盏茶时间过后,总管袁凯满头大汗赶来亲自招待,命下人供茗上果十分盛情。
分宾主坐定,袁凯擦拭额头汗水开门见山道:
“李公子!敝府刚才发生了几桩奇怪命案,惹得府内大小人心惶惶,本欲托你雕制的‘老子’神像暂时必须缓一缓,不知你在哪里落脚?改日派人另行通知。”
袁凯一脸歉然,从怀中掏出一小袋黄金推向李探花,表示是事先讲好购买人身麒麒兽皮雕的价钱。
李探花眉头一蹙,暗忖来的真不是时机,又不好明问,只有把那袋金子纳入盘囊,却触动一物,灵机一动,转个身将东西装进了空的黄金袋中递给袁凯,正色叮咛道:
“望袁总管务必亲自交给袁丞相,他就会明白当今世上唯有我能将‘老子’神像雕琢得出神入化,而且肯定袁丞相定会亲来见面。”
袁凯接过袋子感觉甚沉,十分惊讶问道:
“袋中有什么东西?你就这么肯定丞相会来?这事……也好!老夫替你转送信物,聊表一点心意。”
李探花看著袁凯离去,便手搧剑指凌空急速一划,激出一道灵符穿墙而去,片晌间“噗!”地一响,五寸人身麒麒兽穿过纸窗而来,落於茶几作揖请安。
李探花忙询问五寸高的霍沙宇,道:
“沙猪!你在袁府不过才住了一个晚上,就出了几条人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否与你有关?”
霍沙宇双臂一振,长於背脊连臂的飞翔肉翼瞬间收缩隐入,笑嘻嘻地将凌晨发生之事详说一遍,细数一下手指头还嫌不够,居然是十二条人命。
李探花摩挲脸颊摇头叹息道:
“沙猪!你只要装神弄鬼就足以吓阻敌人入侵,除非不得已,就不要伤害人命!正邪之间的分野就在此。”
霍沙宇神色腼腆作揖赔礼道:
“王公!一时兴起而魔性复发,才身不由己的杀了这批奸贼,下回绝不再犯了!”
李探花唯有苦口婆心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得饶人处且饶人,像我就从不轻易杀害生灵,因为师尊老子曾教诲过我:杀人、救人同一手,以咱们目前的武功层次,扪心自问,要杀一个人容易,欲宽恕一个仇人就不简单了。又谓:修福不修慧,福里藏罪孽,修慧不修幅,慧里生魔根。这就是修道人的无名障碍,不能不自我砥砺,必须福慧双修!”
霍沙宇生长於魔界,一生汲汲追逐名利,身陷你争我夺、无情无义及不择手段的泥淖之中无法自拔,随波逐流永无出期。如今受教十分赧愧,反闻自性之下,本是阿修罗丑陋的面貌褪去大部份凶恶凌厉戈之魔气,竟然变成了端正俊挺,真所谓圣、魔心性同一体,转魔智成圣识可以立地成佛。
李探花见状十分满意地频频点头微笑,霍沙宇也感受面貌的异常变化,双掌抚摸片刻震撼莫名,既惊又喜之中感激涕零,竟然泪珠儿滴流襟前,浑身颤抖地五体投地朝李探花行了大礼。
李探花笑吟吟道:
“我就是有通天本领也无法治愈你自原始以来的心魔,然而却能激发你的臻善圣性,教你顿悟反省超魔入圣,但必须持之以恒时时砥砺正念,片刻的聚集就成为永恒,以此自勉成仙做祖就不难矣!”
霍沙丰擦拭泪水有感而发道:
“主公,您的一番良言警语让我思路大开,能以不同的角度及方式去思考事情。经过魔界的历练过程,将历练过的痛苦创伤变为点滴甘露,自我滋养、成长、开花、结果方能站立不倒成就一切功德,就如当年闻其佛音能反闻自性一样伟大。”
李探花自觉惭愧,道:
“沙猪!我曾经误闯‘佛国世界’遇佛,其化身八万四千丈金光流转,普照任何一个角落,个个阿罗汉天寿八万四千年,连师尊老子也得敬佛三分,我不过一介浪荡小子岂能与‘佛’相提并论?别太抬举我了!”
霍沙宇神色肃穆不以为然道:
“我虽不曾遇佛,但闻其音即能受佛意加被,光只激发一丁点儿善念,就得如此福报功德!所以,主公,您在我的心中与佛一样伟大,心中有佛您就是佛了!并无差别呀!”
李探花闻言心中流满无比的法喜,霍然间全身毛细孔绽放艳彩,七色光芒流转不息,尤其红光更甚,充盈室内煞是庄严好看。因其受“心中有佛即是佛”的点醒,恢复了宿世记忆,同时增长万年见识,并将年幼时曾被师尊抱上天界遇到姜子牙之泼辣妻子“扫把星”给予的“霉气”扫除得一乾二净,而增添“福神”阳城所赐予的“福气”,当下红芒熠熠,充盈斗室之间。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渡人更兼自渡,利人利己,委实受惠无穷!李探花此刻浑身仙气已非昨日可比。
屋外十丈之遥,突然传来一声惊骇厉叫:
“偏厅失火了?怎恁地红光乱窜!”
室外脚步声杂沓,看样子下下十来人,纷纷喧嚷救火,骚动了整座丞相府。
李探花偕霍沙宇双双一震而醒,满室红光立敛,霍沙宇急朝李探花一拜道:
“主公!是袁盎丞相的声音,我得暂时回避免得惊世骇俗。”话毕立即钻进李探花袖中藏匿。
一位年约四十出头,浓眉大眼,精芒烁烁的汉子,手持一柄明晃铁剑破门而入,看见室内李探花端坐品茗,一派悠闲自得,并无火灾异状,甚感讶愕脸色一红忙倒掣长剑手抱英雄拳见礼道:
“在下王通州太过鲁莽了!望李公子包涵,方才红光乱窜,穿出室外映空,仿佛火苗焚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探花忙离座作揖回礼,佯装一脸茫然道:
“王总教头!哪来火烧房子?没这回事!”
王通州怱尔脸色一沉,骤显精明老练地敌视冷笑道:
“李公子与我不过是初识,怎会得知王某任丞相府总教头之职?我建议袁丞相暂缓供奉‘老子’神像是对的;因为你很可能是奸细,想利用这个机会潜入相府。快说明你是哪方派来的细作?要不然我手中的三尺青锋绝不轻饶!”
虽然故露破绽试出了王通州精明能干,见其误判实倩,却也不能怪他无礼。王通州此举倒教李探花略为宽心,因为袁盎身边有这等高明人物必能逢凶化言,也显示袁凯口风甚紧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分。
李探花淡然自若道:
“袁盎来了吧?怎不见进门?”
王通州脸色再变,厉声道:
“啐!你原来是谋刺袁丞相来的!哪能让你身在府中竟还指名道姓如此猖狂?看剑!”
王通州倏地趋前三步,人竟变得如剑锋般锐利,其手中三尺青锋浪剑一飘,涌出一股凌厉剑气,势若雷霆一击,化为教人睁不开眼的强烈光芒充盈满室,显然是位剑道一流高手,颇有来历。
李探花料不到王通州剑术十分了得,总教头一职委实当之无愧,随手一拍桌面翻腾而出,抵拒这股沛莫能御的强盛剑气。
“蓬!”
桌面为无俦剑芒冲击碎为弥空裔粉,却没听见李探花惨叫出声,王通州本来自信满满地自忖定能将这名年轻小伙于轻易给杀死,竟然出乎意料。
李探花不怪王通州莽撞,因护主心切乃是人之常情,凝劲掀桌卸去其刚猛剑气,本打算在其剑势旧力用尽新力尚未萌发之际,夺得铁剑,哪知感应到户外一股无俦杀气弥漫空间,便飘身闪於窗户往外窥视,竟然瞧见了一名蒙面宽袍人持一柄亮丽宝剑从天而降,欲谋刺袁盎。
室内光芒一敛,粉屑尘埃落定。
王通州才看见李探花毫发无伤贴身窗户往外窥视,而且频频摇手制止其再度攻击,片晌,户外传来一阵众人嘶喊、兵器撞击之骚动。
李探花急促道:
“真正欲谋刺袁盎的刺客已然在外行凶了!此名杀手剑法轻灵飘逸,杀人不留痕迹,是名杀手中的杀手,当世难得一见,你若不快去支援,袁盎就死定了!”
王通州闻言脸色惨变,知晓误判冤枉人了,这名年轻人若是刺客哪会告知户外危急情况,连忙作揖表示谢罪,转身掠出,颇有大家风范。
蒙面宽袍刺客望着王通州手中握剑飘然而来,显得十分沉稳不俗的样子,登时有若欣赏一头绝好猎物般,如一尊石雕寂然不动,轩昂气势颇有一代宗师风范,令身在室内的李探花为之激赏不已,也替袁盎及这批护院们担起心了。
王通州朝袁盎施礼,竟听他紧张得额头冒汗道:
“调一批护院守住偏厅内的贵客!他的命比本相还更重要!”
王通州一呆,想不到丞相遇刺情况危急,还这般重视那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竟说比自己的生命重要,忙叫六名护院守住偏厅门外,自己率着十名精壮护院守护於袁盎身前一字排开。
王通州望着地上二具尸体,皆於喉咙问抹一丝红线般的伤痕,即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一抖剑花,嘴角溢出一股散发著强大信心和斗志的冷意,对着蒙面宽袍杀手厉声道:
“阁下何人?依你的身手不该是畏首畏尾之辈,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闯进相府行刺,就应该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宽袍杀手先一阵仰天长笑,顾盼自豪冷然道:
“凭你还不配过问老夫的尊号!想不到屋里头尚有北袁盎更重要的人物?老夫就买一送一顺便解决,雇主的佣金谅必会加倍!”
蒙面杀手口气狂妄至极,使得王通州面呈愤色阵红阵青,踏前一步想要出招,其后方却窜出两名护院抢先左右包抄,各持兵器凌空劈斩而出,齐声喝道:“总座!就由咱们兄弟宰了这个缩头乌龟!”
蒙面杀手凝然不动的躯体忽然后挪半步,手中宝剑稍往右栘,再沉肘拉后半尺,剑尖上挑朝天一晃,映照晨曦进出七点耀眼寒星。
一旁观战者立刻生出奇异至极的感觉,这连串的微细动作,本应威胁不到远在三丈之外的观战者,但偏是无人不感受这名蒙面杀手上挑剑尖的死亡气息,震撼得心房紧蹦差点窒息。
王通州神色骇然惊呼道:
“快退下来……”
蒙面杀手看似任意地一剑挥出,不带半点剑气,可是五丈外屋里头的李探花顿觉其剑势笼天罩地,有灭绝一切生灵的气概。
王通州惊喝的余音未了,蒙面杀手凌空出剑的细腻光芒,好像一缕情思温柔地缠绕在两名护院的脖子上,透颈而隐。
两名护院瞬间凝然僵住,各持刀剑仅存一尺间距就能劈砍进蒙面杀手的前胸,真教观战者扼腕叹息,但不明白他们为何不加把劲呢?
蒙面杀手把剑负背,雍容大度趋前一步,其身一袭黑色宽袍无风自飘,进出一股无形力道,那二名护院随之若枯叶般於两侧排开瘫於地上,早巳气绝身亡了!
护院人数愈聚愈多,虽然将蒙面杀手团团围住,见况却惊骇莫名鸦雀无声,人人皆背脊抽寒。
蒙面杀手顾盼自豪冷笑道:
“一群酒囊饭袋!尔等若想以众凌寡的话,简直是白送性命,徒废老夫的宝贵时间而已!”
王通州厉喝一声浪飘出剑,完全没有犹豫停顿,气贯剑锋,人剑一体银光流转化作长虹,横过三丈的距离,同时把剠、扫、挑、撩等十多种复杂的动作串成一个简单的整体,令人骤生玄之又玄的磅礴气势,人剑合一直飙蒙面杀手而去。
这一剑乃是王通州的毕生功力所聚,不但手、眼、身、腿配合得无懈可击,且快剑凝然全身全灵的力量,意透神聚,神随意行,除非功力、眼力、剑招都能全面远胜过他者,否则任谁都不敢硬攫其锋,只能采闪避之法。
蒙面杀手仍然挺立不为所动,其蒙面罩内双眼射出深邃无边、秘不可测之闪烁精芒,罩定对方长虹射日般的剑招气势,冷笑一声,右手中宝剑迅速探直,再高举过头,剑尖朝天,左手亦握上剑柄,变成双手持剑之势。
重约三十来斤的宝剑却举若轻羽,显示出强壮臂力,凝然全身力劲贯注宝剑,激射一柱通天的耀眼光柱,竟是凌厉无俦,聚而不散的剑气。
剑光若浪翻般在他的四周翻滚不休。
蒙面杀手暴喝一声,如惊雷乍响,观战护院群众让其喝得心寒胆颤颠退几步方止,功力弱者竟一屁股跌地。
光柱剑气突然若烟花爆开,化为一丝丝的漫天银线,灵动般在十丈空间内状似互相嬉戏追逐,其态宛如缕缕温柔情絮,缠绕着团团包围的护院观战群。
王通州见状脸色煞白惊慌失措,飙射凌厉的雄姿顿然凝在半空中,双腿凌空翻踢几下,若虾弓般倒弹回去,於袁盎丞相的头顶丈余高,似扑非扑、若缓若疾,身法一变再变,玄奥非凡,本是倾力一击的厉烈剑气,化为一圈又一圈的防护网,挥阻漫天的缕缕杀机。
十丈空间的剑气化丝随即敛去,好似尘埃落定。
护院群若铁桶包围密不透风的阵势,瞬间瓦解,一个挨着一个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连枝头上雀跃的鸟雀都寂然无声,十丈方圆的一切生灵皆惨遭灭绝。
蒙面杀手好霸道磅礴的一剑!
王通州方才回剑力保方挽回了袁盎丞相及六名护院的生命,个个皆惊魂丧胆地望着庭院中尸横遍地。
王通州惊魂甫定:心力交瘁,声音沙哑沉重,喝道:
“撤!快撤进偏厅!”
偏厅里李探花见况脸色骤变,真料不到蒙面杀手的剑法已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