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他知道自己不胜任。
他不主动找牛鬼蛇神,牛鬼蛇神便会找他。转入地藏庵后面的小街,设法找一些小蛇鼠
打听消息,有些小人物特别敏感。所知道的内幕消息,相当丰富管用,比找那些大人物更有
价值。
他知道在何处可以找到小蛇鼠,甚至可以感觉出小蛇鼠的巢穴所出。
风声紧,捕快满街走,有头有脸的人都躲起来了,他也只能拢小蛇鼠打交道。
经过一条小巷口,一眼便看到一颇为熟悉的大汉,匆匆折入小巷,他看清了大汉的面
孔,大汉似乎并没发现他、行色匆匆。
没错。是诱擒他的至尊刀爪牙之一。那天晚上与江湖秀士打交道,这位大汉的表现可圈
可点.不卖扛湖秀士的帐,充分表现出对主子的忠诚态度。
他毫不迟疑地跟入小巷,心中一懔。
大汉正在等他,居然颇有豪气,虽是泼皮打扮,悍野的气势颇为强烈。
这表示大汉是有意吸引他的。事先早有准备,可能早巳布下网罗,他的活动情形完全被
对方所料中,主控权并不在他手上。
“咱们老大要和贵长上当面谈,阁下能否代为致意?”
大汉怪眼彪圆。气愤的表情明显:“毫无警告地淬然大举袭击,贵上的作为委实不上
道。”
他有点恍然,这泼皮不是小蛇鼠.而是高邮地区地头龙至尊刀的亲信弟兄,地位不低,
所以不称至尊为大爷而称老大,以难怪对江湖秀士不怎么客气。
“我不知道你这混蛋,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摆出泼野的高姿态,口中不干不净:“太爷孤寡人途经贵地,既没向贵地的地头蛇示
威,也没拐带你们这杂碎的女人,更没踩了那一个贼王八的祖坟,你们却当街设下圈套,用
绝子绝孙的手段把太爷擒住凌辱,太爷有充分的理由,和你们算清处笔帐。你愿意带太爷,
去见至尊刀吗?”
“你……你难道不是南天君乾坤剑的人?”
大汉被他泼野的神态吓了一跳:“少给我胡说八道。”
“去你娘的混蛋!迄今为止,太爷还不知道乾坤一剑是什么东西。杀人偿命,你债还
钱,你们不能任意虐杀途经贵地,与各方毫不相干的无辜,必须还我公道,为所做的混帐事
付出代价,说!离魂使者躲在何处?我一定要和他当面讲理,你必须说出他的下落,说!”
各说各话,无法沟通。
“不要反穿了皮袄装佯了好不好?”
大汉不相信他不是南君的人:“咱们老大为朋友两肋插刀,也的确事非得已,毕竞双方
毗邻,难免因利害冲突各怀成见,但如果双方破沉舟不计后果报复牵缠,获胜的一方也将元
气大伤,何不……”
“闭嘴!你听不懂太爷的话的是不是?”
他沉声断喝,打断对方的话:“你们与南天君的事,与太爷无关,太爷哪有闲工夫过问
你们的权利斗争?太爷只要求摆平你我的事。我要见离魂使者,或者至尊刀。你如果拒绝,
太爷就先知你亲近亲近,简单明了,少给我胡扯,说!”
“好,你真要见你们?”大汉直咬牙。
“毫无疑问。”
“我带你去。”
“你一个人?”大汉用目光搜寻可疑的人。
“太爷本来就是一个人。”
“你一个人就敢去?”大汉发现小巷不可能有可疑的人,认为他没有同伴支援策应。
“你在逼你带路,没错吧?”
“好,我带路。你既然逞英雄,责任自负。”大汉愤愤地说,转身大踏步向巷底走。
他身上没携带兵刃,夺自翻江倒海的分水刀,是宝刀级的锋利尖刀,相当名贵,是江湖
上的名刀,他不想利用夺来的宝刀炫耀。对付一些地方龙蛇,也没有使用宝刀的必要。
经过多次搏杀,他对自己的所学信心十足,胆气越来越壮,经验也不断累积,应付群殴
甚有心得,这些地方龙蛇威胁不了他。
出巷底便是郊野,小径向东北伸展。不久,前面出现一座占地甚广的果林,林深处隐约
可看到房舍。
接近百步内,大汉一面走,一面打手式,显然有潜伏的警哨。
终于到达果林入口,大汉突然止步,警觉地用目光向两侧搜视,右手本能地从衣袂下握
住衣内的短刀柄,随时准备拨出应变。
“谁在这里负责警戒?”大汉高声问。
林空寂寂,没有回音。
“谁在这里……”大汉再次大叫。
连小鸟也没有踪影,林中的小鸟可能已被惊走飞掉了。
“不会有活的人。”彭刚收回搜视的目光冷冷一笑。
“这里应该有两个伏哨。”大汉肯定地说。
“也许有。”
“可是……”
“你没嗅到血腥?”
大汉一惊,留心嗅了几嗅。
“你们的伏哨完了。”彭刚加上一名,语气肯定。
“哎呀!果然有血腥……”
“风从东南吹来,尸体约在二十步内,找找看,保证一找便着。”彭刚向东南一指:
“尸体是丢过去的。”
这一大片桃李真有近万株,果实已经收获,树下野草丛生不曾整修,上面视界尚可及
远,下面十步外便无法看到躺倒的物体了。
如果附近曾经发生搏斗,定可以草中看出践踏的痕迹,草丛完好,所以他猜出尸体是丢
弃的,不是被杀的现场。现场可能在小径中,而且不曾发生激烈的博杀,伏哨一定是出面与
来人打交道,一动手就被杀死,被人抛出灭迹的。
大汉一跃两丈,果然发现两具死户,一个候管被击破一个小腹裂开,血已经氧化成紫黑
色,可能死去已有半个时辰以上了。
“老大完了。”大汉痛苦地叫。
“你们的老大真是至尊刀?”彭刚问。
“是的。我们躲在这里,只有我们七兄弟中的四个人知道,带了十四位弟兄严加戒
备……”
“看来,你们这里被人挑了。”
大汉咬牙切齿拔出短刀,奔出小径向内狂奔。
彭刚略一迟疑,向侧穿林而走。
这是一栋三进的住宅,是果园主人的宅院,与一般普通农舍差不多,宅主人的景况并不
太好。务农为生的农户,除了一些大地主之外,经济状况都不佳,农地少的能获温饱已经不
错了。
至尊刀躲在朴实的农舍避风头,没料到仍然被人发现了,快速猛烈攻击,躲在农舍的人
必定不妙。
按常情论,袭击的人该是南天君乾坤一剑的人。
大汉急昏了头,存心拼命,不顾一切挺短刀直冲至农宅前的广场,院门恰好开启。
“是你们?”大汉讶然止步惊呼。
涌出五个男女,为首的是一位美艳绝伦,风华绝代的白衣女郎。两位侍女在身后左右分
立,右后方那位侍女正是小春。
左首,是英俊修伟的江湖秀士。右侧,是一位虬须佩刀中年人,像两位天王,护卫着仙
女。
那天晚上彭刚一时大意,挨了这位白衣女郎一记玄阴摄魂掌,他吃了三天苦头,幸运地
恢复元气。这位云裳仙子美得令他心猿意马。挨了一记致命重击,依然不恨这位今他动心的
仙女。
他心中明白,并非出于尊敬可敬对手的高贵修养在作怪、而是他动了凡俗男女感情,心
底产生拥有这位仙女的欲望,这念头并不高贵。
当然,他知道这位仙女武力非常了得,是他必须小心的劲敌,无可讳言确也产生强敌的
念头。
五男女的神色饱含敌意,摆出的气势更不友好。
大汉终于明白了,只有相识的人,才能没发生格斗,两个警哨一下子就送了命。
“董威,只有你一个人回来?”
江湖秀士狞笑着问:“你是不是该把南天君的代表,带到这里来和你的老大谈判?难道
说改了地方?”
“你说什么?”大汉警觉地后退。
“混蛋!你知道我说些什么。”
江湖秀士声色俱厉:“只受了一点点挫折。死伤了几个人。你们就改变态度,要和南天
君妥协谈和,准备把我们的底细说出,出卖我们,作为交换条件,见利忘义。不杀你们此恨
难消。”
“胡说八道。”
大汉董威愤怒叫道:“就算我们要与南天君妥协谈和,也不会是牺牲你们作为交换条
件,江湖道义我们懂,我们有一方豪霸的气势风骨。天杀的,你们不问情出,便抢先动手,
先发制了挑了咱们这处地方,你们心目中哪有道义存在?你们把咱们这里的人怎样了?”
“杀光了。”
江湖秀士厉声说:“他们已招出至尊刀图谋咱们的阴谋,该死。说!至尊刀躲到何处去
了?口供换你的命,不要错过机会。”
“哈哈哈哈……”董威宽心地狂笑。
显然至尊刀不在这里,很可能恰好有事离开了,强敌扑了个空,只杀了留在此地里一些
人。主人无恙,难怪董威欣然狂笑。
“你笑什么?”江湖秀士沉叱。
“上次你向咱们老大表示,只能留下三两天善后,咱们便知道你们靠不住了,果然你们
立即潜伏,避免与南天君的人碰头,咱们老大已经怀疑你们可能过河拆桥,不讲道义暗怀鬼
胎,严加提防你们另有阴谋,还会上你们的当吗?住处一日三迁,用意就是提防你们弄鬼。
日后,你们必须旦夕提防咱们报复。你们的阴谋暴露得早了些,休想对咱们老大下毒手了,
阁下,你们杀了咱们这里的人,董某与你誓暂不两立,我是英雄吗?”
“我江湖秀士在江湖地位极高,闯道三年余没上敌手,名列当代风云人物,谁也可以告
诉你,江湖秀士是英雄中的英雄。”
“好,就算你是英雄,我闹江蛟董威,在江湖地位也不慨声望比你高,也不自甘菲薄,
自诩是英雄,我要求和你决斗,英雄与英雄对决。若你不敢,可以拒绝,另叫敢的人出来,
和董某算笔血债。”
一比五。闹江蛟有自知之明,连两个侍女一比一他也对付不了,五个人一拥而上,万无
生理,因此用英雄把对方扣住,一比一还有侥幸万一的希望,反正走不了,拼一算一个。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决斗?”
江湖秀士不屑地撇撇嘴,迈步上前:“我的要求是杀死你。简单明了,但在你死之前,
必须先招供,挺刀上,阁下。”
闹江蛟的短刀长仅一尺二,必须谋求近身搏斗,江湖秀士不拔剑,表示不屑用剑,任由
对方近身,在气势上就占了机先。
傲态已经让闹蚊蛟受不了,再嘲弄地伸手指钩了钩闹江蛟进招,神情有无比的轻蔑,更
把闹江蛟激怒得要发疯。
一声怒吼,闹江蛟狂野地挺刀扑上了。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仅凭决死的勇气,挽回不了可悲的命运,双方的武功修为相差太远
了。
自杀式的一刀挥出,江湖秀士哼了一声、伸手向凶猛递来的刀,奇准地轻轻一掌拍中力
身,刀被震得向外扬空门大开。
闹江蛟蚊攻得太狂猛,江湖秀士出掌的速度更快,来不及将刀扭转接掌,感到刀身一
震。急进的身形也来不及刹住,小腹同时一震,挨了一靴尖,像被迅雷所击中,浑身一震,
仰面倒摔出丈外,随即眼前发黑,被抓起颈根打击光临,两记正反劈掌几乎把脖子劈断,只
感到天地一片混,意识模糊不知人间何世。
彭刚绕宅右逾墙进入二进院,踏入后厅口便嗅到浓浓的血腥,知道来晚了,至尊刀这处
藏匿的秘密已经没有活人,被对头屠了个精光大吉。
应该是南天君爪牙们,把这里挑了。黑道豪霸们的仇杀火并,委实令人心寒,手段之残
酷反复之惨烈,局外人无法想像。
厅内共有七具尸体,一看便知道是被酷刑虐杀的,没发现格斗的痕迹,所有的家具都很
完整。
他大感狐疑,显然宅中的人,与那两位警哨的命运相同,没经搏斗便丢了命,这表示入
侵的人是友非敌,主人没有搏斗的机会。
那么,南天君的爪牙,能如此顺利直捣中枢,轻而易举把主人全部摆平了?
他听到前面隐隐传来闹江蛟的狂笑声、知道闹江蛟已和宅中的人接触,心中一动,取下
壁间所悬的一支长剑插在腰带上,悄然往前进院潜行。
他对南天君的人大起反感,这样做未免太狠了。想起无意中救了要命龙王,心里实在不
舒服,要命龙王是南天君的狗头军师,一定不是好东西。
“你们最好互相残杀,杀得精光。”
他心中嘀咕:“死光了江湖道虽不至于就此太平,至少不会出现在更坏,让你们杀好
了。”
黑道豪霸们的霸权利益争夺。是没有理性的。江湖朋友口中所强调尊崇的道义,也只是
在某种场合说说而已,而且说了就算了,骨子里不是那么一回事,任何残忍恶毒的手段都可
以施展出来。
这些豪霸们的争夺与他无关,只是看了之后极感不满,并无干预涉入的念头,取剑也只
是防身的本能反应。
他知道所面对的人,是凶残的冲酷无情杀手,有武器在手,可获得有效的安全保障。
进入前排房舍的后堂,又看到两只尸体,在通道末端,便听到谴厅传来熟悉的语音。
他并不知道前院所发生的事故,不知道闹江蛟与些什么人遭遇,猜想所遭遇的人中,极
可能是南天君的人,先前闹江蛟的狂笑,定是碰上仇敌的愤怒性笑声。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闹江蛟遭遇的人是江湖秀士一群人,这群人是至尊刀的战友而非仇
敌。
可是,熟悉的语音令人惊讶。
“他们在搞什么鬼?”他讶然自问。
闹江蛟痛醒了,当然是被打醒的。
农舍的前厅窄小简单,没有所谓堂上堂下,八仙桌加上几条长凳短凳,堆放的农具杂物
悬挂的工具,可当工作坊。
人被丢在墙角下,五官流血浑身抽搐,口角仍在溢血,命大概已丢了半条。
“你们高邮七好汉已死了三个,你算是第四。”
江湖秀士的凶狠语音,在厅中引起共鸣作用,特别刺耳:“我会把你们连根铲除,让出
卖朋友者戒。说!老大至尊刀在何处?”
他咬牙切齿怒视,拒绝回答。
江湖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