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十九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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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十九妹-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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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剑平一面提运着下腹真气,奇怪地问道:“这种病莫非就……没有医治的方法吗?”
  “有!”吴庆说:“是我父遍查医籍,拜访高明,才得了一个方子,这个奇怪的药方,除了数十种希罕草药之外,最难求的却是那个药引子!”
  “什么样的药……引子?”
  吴庆道:“那个药引子需要百年老鳝王一条,取其血膏为引,才得成药。”
  “啊……”尹剑平忽然明白过来,一时作声不得。
  吴庆苦笑了一下道:“我父亲故世之后,我母子穷数年之力,足迹走遍大江南北,遍搜穷乡僻壤,为的是找寻一条百年鳝王,只是哪里找得着?我娘的病也就一年重似一年!”
  说到这里,他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娘固然是心灰意冷,不再存指望,我虽力图振作,却亦是无可奈柯,哪里想到迁居来此之后,却意外地发觉到,这积翠溪附近,盛产鳝鱼!”
  吴庆的脸上忽然生出了光采,尹剑平却内疚得垂下头来。
  “这么多年来,我早已熟悉了捕鳝的经验!”吴庆说:“经我四处探察结果,断定就在这积翠溪上流水源处,藏有一条老鳝,观其洞穴,断定这条鳝鱼,最少也有三百年的年岁,是我用尽苦心,耗费了许多时日,才将它引到浅水芦丛,因知这类老鳝,喜食翠皮之蛙,又爱水中弄月,我熬费苦心,故布疑阵,不意第一次我心太急,被它逃脱,第二次,也就是刚才你所看见的那一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他沉痛地道:“这一次按理说,它是无论如何也不该逃掉的,却又遇见了你。”
  尹剑平频频苦笑,却也无话可说。
  吴庆道:“这类老鳝,性又通灵,复又多疑,好不容易我看着它将要上钩入套,却被你发出的水声所惊,临时受惊脱逃,看来再要擒它,又不知什么时候了。”言下频频摇头叹息不已!
  尹剑平愧疚无已地道:“这件事纯系我的冒失……我真是太大意!”
  吴庆看了他一眼,哼道:“当时我真恨不能给你一个厉害,可是看见你这副样子,气也就消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当然不能怪你。”
  尹剑平歉疚道:“话虽如此,我却是内疚万分……”
  吴庆道:“你也不必这样,好在,这条老鳝的习性,我也摸熟了,它虽逃过了今天,逃不过明天,早晚我一定能够把它擒到手中,只是……”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遂即关照尹剑平道:“这件事你可不能在我娘面前提起来,否则再想要她老人家为你疗伤可就万难了!”
  尹剑平皱了一下眉道:“为什么?”
  “这还要问?”吴庆苦笑道:“今天晚上她老人家还指望我能捉到那条老鳝回去,我看她八成一夜都没睡觉。”顿了一下,他才又叹息一声接道:“如果她老人家知道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功败垂成,还岂能为你疗伤看病?所以你千万不能说,否则的话,一切后果我可不负责。”
  尹剑平黯然点头道:“吴兄既这么说,我也不提就是了。噢……府上快到了吗?”
  “已经到了。”
  一边说,吴庆弯过了舵来,小船缓缓地向着岸上靠去,尹剑平乍然发觉到眼前敢情来到了一个孤处波心的陆台坡地。
  月色下,只见这片地异常幽静美雅,在一片芦苇缭绕里,响起了起落和谐的蛙鸣声。这是一个孤处水面的小岛,极小的小岛,看过去顶多只有六七丈见方。
  吴庆用力地撑船上岸,然后扔下了篙,走过来扶起了尹剑平道:“来!我扶你下去。”
  尹剑平实在也不能再客气了,点点头道:“有劳。”
  吴庆扶着他下了船,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间竹舍耸立在小岛正中,除了这间竹舍,全岛再也找不出第二间房屋,这间竹舍,必然就是吴家了。
  一只黑狗扑过来大声吠着。
  吴庆连声驱着,一面向尹剑平道:“我娘果然还没睡,且先到我房子里躺下再说。”
  尹剑平这一阵只觉得伤处疼痛不堪,感觉到一团热气直向上冲,情知毒性已发,当下忙自运提真力,强行压制着,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吴庆扶着他绕向竹舍左边,踢开了一扇门,进入一处尚称宽敞的房间,摸着黑先把他扶到床上睡好,才转身外出,就门框上把悬着的一盏灯拿进来置好。
  尹剑平倚在木床上,只是呻吟不已。
  吴庆把灯端过来,向他脸上照了一下,惊道:“啊!想不到这么快就发作了,这可怎么是好?”
  一面说,他忙把他鞋袜脱下,还为他解下了身后那个沉重的背包,连同尹剑平手上的那口玉龙剑一并放好。
  尹剑平苦笑道:“兄弟……我这身衣服都湿透了……实在不好拜见令堂……”
  吴庆道:“不要紧,来,先换上我的。”
  于是取出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裤为他换好,手足接触时,吴庆发觉到他周身火热,心里也不禁着起慌来。
  等到一切就绪,吴庆扶着他睡好,遂道:“你先歇着,我这就去请我娘去。”
  尹剑平点头道:“多谢!”
  忽然门外传来声音道:“用不着请,我来了。”
  紧接着一片灯光,从门外溢进来。
  一个鸡皮鹤发,手持鸠杖的瘦削老妪,已现身门前。
  尹剑平猝吃一惊,单臂力撑着坐起身子,却见吴庆已张惶地赶了过去。
  “娘!”吴庆惊异地道:“你老人家怎么起来了?”一面说着话,他赶忙用手去搀扶那个老妇人。
  不意,那老妇人却倔强地后退了一步,道:“你别管我,我还有话问你。”
  说时,这个老妇人把另一只手上提着的一盏灯高高地举起,一片灯光照在尹剑平脸上。
  “我问你!”她忿声说道:“这个人是谁?”
  尹剑平至为尴尬地道:“伯母,我……”
  “你不要开口,”老妇人忿忿地转向吴庆道:“你说。”
  吴庆面现肃容地道:“娘,这个人为仇家所迫害,身中毒药暗器,你老人家要是不救他,他可就活不成了!”
  老妇人用浓重的鼻音冷笑着,一面抖颤颤地走进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
  “你这个孩子……”她狞厉的目神,却狠狠地盯向吴庆道:“娘平常是怎么关照你来着……真个不长进的东西!”
  吴庆顿时脸上现出畏惧之色,垂手道:“儿子不敢,娘……这个人生命垂危,请你老人家务必要……”
  老妇人插口道:“你不要多说……我比你清楚,娘活了这么大,什么没见过……”
  一面说,她频频冷笑不已。
  尹剑平睡在床上,打量着这个老妇人,只见她面色苍白,满脸皱纹,可怕的是在她脸上手上颈项上,都似有一块块的红色斑块,衬以她形销骨立的瘦长身材,简直形同鬼噬一般!
  那双眼睛,闪烁在下垂过长的眼皮里只剩下豆大的两点瞳仁,看起来益增阴森恐怖之感!
  现在,那豆大的两点瞳仁,已经移视向尹剑平身上,尹剑平下意识里感觉到一种战栗、紧张!
  老妇人目注着他,甚久才说道:“你姓什么?”
  “尹,”尹剑平顿了一下,道:“尹剑平!”当他说出了真实姓名之后,心里不禁又有些后悔!
  老妇人却并不十分在意他的名字,却冷冷地道:“从哪里来的?”
  “福寿居。”
  “十里坡的那个客栈?”
  “不错……就是那里。”
  说到这里,他实在支持不住,缓缓地把身子向后面躺了下来,并且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老妇人似乎无视于他的痛苦,一双瞳子凌厉地盯在他的身上,道:“十里坡一向平静,从来没有江湖人的行踪,你又怎么会落下了这身伤?”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插口道:“娘,是这样的,他……”
  老妇人抢白道:“你不要插口!我要他自己说。”
  吴庆倒是真的不敢再吭声了。
  尹剑平无可奈何,强忍着身上的痛楚,一面运着气,一面呐呐地道:“在下是追蹑一位仇家来到了福寿居……不意为其所败……中了暗器……你老人家行行好……可否先看看我身上的伤……再说。”
  老妇人哼了一声,说道:“我并没有答应要为你看伤,况且,我对你真实的身分,还很怀疑!”
  “怀……疑?”
  尹剑平语气悲怆,心里却充满了怒火,如非他此刻伤势发作动弹不得,复有性命之忧,对于这个老妇人的无情与诸多怪异断乎不能忍耐。只是眼前,他却连发作的力量都没有,为了想活命,一切只有尽量委曲求全!
  “不错!”老妇人接着他的话题道:“我这一辈子,已经一错……再错……”
  语气里充满了悲愤、凌厉,那双绿豆般的瞳子扫向她儿子,再转向尹剑平,更似具有无比阴森的气质。“如今老迈病弱,退隐天涯……我们不能再错了!”她手中鸠杖连声地顿着地面:“我已经多年不见生人……更不愿随便管人家的闲事,并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我已心力交疲,无能为力,你知道吧!”
  尹剑平已由对方话中听出了这母子二人的离奇身世,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只是这些都不是他眼前所能关心的,他再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别人了。谛听之下,他只能报以一声痛苦的呻吟!
  “娘!”一旁的吴庆几乎在哀求了:“这位尹兄,他绝不会是你老人家想的那些人……
  要不是他身上中了毒药暗器,儿子也绝不敢带他回来惹你生气……娘,你老人家,就行行好吧!”
  老妇人哼了一声道:“那要看看他到底该不该死了!”
  吴庆道:“你老人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妇人道:“我要先证实了他的身分才能给他看伤。”
  吴庆急道:“可是他已经不行了呀!”
  “你知道什么?”老妇人慢吞吞地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说着她缓缓地自位子上站起来,一只手由桌子上提起了灯,向床前走过来。
  吴庆忙跟上来,老妇人遂以手上灯向着尹剑平脸上照过去。一面冷笑道:“这个人内功高深,非比一般等闲人!”
  她是在跟她儿子吴庆说话:“你可看见了?他身上虽然中有毒伤,但是到此刻,却能真气聚结,并不曾散,这证明了他精干一种‘内锁元阳’功力,很可能是来自‘西崆峒’的门下。”
  一听到“西崆峒”三字,吴庆神色由不住倏地一阵大变,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西崆峒?”吴庆疑惑的眸子,视向尹剑平说道:“娘是说他……他是西崆峒的来人?”
  “我还不能肯定,但是有这个可能。”
  “这……”吴庆顿时乱了章法:“这……不会吧!”
  “所以……”老妇人把手上的灯交到了儿子手上,“我们不能不弄清楚。”
  话声甫落,手上的那根鸠杖乍然翻起,“噗”的一声已点在了尹剑平心窝上。尹剑平“喔”的一声,身子倏地弓起,紧接着又缓缓地躺了下来,只觉得老妇人那根鸠杖之上传射出一种凌人的劲道,虽说是一种无形的劲道,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支有形的利剑,深深地洞穿了他的前心后背。在这种劲道之下,尹剑平全身上下,情不自禁地起了一阵痉挛。
  “说!”老妇人那副样子,简直就像是要把他吃下去:“你是不是西崆峒山来的?”
  尹剑平强忍着身上的痛楚,摇摇头道:“不是的……你们弄错了!”
  老妇人呆了一呆,冷笑道:“那么……你怎么晓得锁阳凝气的功夫?”
  尹剑平指了一下她手上的杖,痛苦地道:“你老人家请……拿开手杖才好说……话。”
  老妇人倏地收回了杖头,叮!一声顿点在地。
  “你要实话实说!”她狞笑道:“要是有一字虚落,我就要你的命!”
  她的话端非虚语,只要尹剑平有一字虚假,老妇人那根鸠杖要想取他性命,不过是举手之劳。尹剑平显然已经了解到眼前情势,分明自己已落在了对方母子波谲云诡的隐情之中,一个对答不妙,即有性命之忧,果真这么死了,较之毒发身死更为不值!
  忍着痛发的痛楚,他倔强地冷笑了一声道:“前辈你错了……我这门功夫,并非是你所说的‘锁阳功’,在下更不是什么西……崆峒的门下!”
  老妇人两道灰眉分了一下道:“胡说!天下武功,我少有不知,除了西崆峒一门的‘锁阳定血功’以外,我就没听说还有什么功夫,能够聚结真力于穴不开的。”
  不可否认,眼前这个老妇人乃是武术界中的一个大行家,在她面前更休想虚言搪塞!
  尹剑平冷笑着,微微点头道:“老前辈,你这就太武断了,听你老人家的口气,应该不会不知道,冷琴阁的独门内功……吧!”他强忍着身上痛楚,说了这几句话,已禁不住汗下如雨,大有气色不接之势!
  老妇人聆听到此,忽然嘴里“哦”了一声,由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冷琴阁?”她惊异地道:“你说的是南普陀山的冷琴阁?”
  尹剑平点点头,喃喃道:“不错,冷琴阁的主人冷琴居士,他老人家的‘六随’功力,就具有前辈你所说的那种功能!”
  老妇人忽然呆了一呆,却把那张瘦瘦皱纹满布的脸仰了起来,她显然是在运用思潮,费心地想着什么。渐渐地,她脸上已消失了原有的凌厉!
  “你说的不错……我倒是忘了这门功力……”她缓缓地点着头道:“这么说,你莫非是‘冷琴阁主’冼心子的门下弟子?”
  尹剑平点点头,断断续续地道:“在下曾……随阁主习过几年功力……蒙阁主尽心传授……故此得擅这门功夫!。
  一旁的吴庆忍不住看着母亲道:“娘,他说的可是真话?”
  老妇人点头道:“我几乎忘记了,冼心子确实具有这一门功力,只是并不见得他说的就是实话!”
  尹剑平喘息着说道:“在下说的,确是实话。”一面说,他痛得转换过另一面身子。
  吴庆持灯在他脸上照了一下,不禁吃了一惊,道:“娘!他的情形只怕不好!”
  老妇人鸠杖乍翻“噗!噗!噗!”一连点中了他身上“风市”、“鸠尾”、“桑门”三处穴道。鸠杖一出即收,俨然高明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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