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梦燕不觉满腹孤疑:“天还如此大亮,取火把做什么?”
忠福也感意外,犹豫了一下,向黄衣人招招手。
一名黄衣人立即上前,从背囊中取出一支火把递给忠福。
忠福将火把点燃,交给了白发老人。
白发老人将火把凑近疯婆子的脸,眼里射出凶冷的光焰。
疯婆子瞪圆了眼,在火光中看来,那沾满尘沙的脸,已惊惶得像张白纸。
“哈哈哈哈”!一阵阴森刺耳的大笑,从白发老人口中进出,笑声中有股说不出的残忍和得意。
“救……”疯婆子发出惊叫,但“命”字还未出口,却已变成了痛楚与恐惧的狂呼。
白发老人手中的火把按在了疯婆子脸上,疯婆子因穴道被制,既无法闪躲,也无法挣扎。
火烧焦了肌肉发出“吱吱”的响声。
风格烧焦肌肉的臭气,送进石碾子下的暗洞里。
霍梦燕虽然调皮任性,胆大妄为,但从未见过这种凶残场面,不觉一阵心惊肉跳,同时因闻到焦肉臭气,而禁不住吐了一口酸水。
疯婆子弯下腰,缓缓地倒下去。
忠福和四个黄衣人垂手站着,脸上一片冷漠。没有任何反应。
白发老人手一扬,火把流星一样划过院坪,射入空中没了影儿。
突然,白发老人侧转身,向石碾子走来。
霍梦燕顿时芳心狂跳,花容色变道:“难道这老怪物发现自己了?”
白发老人走至距石碾子丈许的地方站住,目光变得十分冷厉,精芒远射,静静地盯着石碾子,脸上扯起一丝阴冷而带嘲弄的笑意,他虽然没笑出声,但那副神情就已够令人毛发为之悚然了。
霍梦燕屏住气息,俊脸贴在冰凉的石壁上,颤抖的手指按位了腰间的毒囊。
如果白发老仍发现了她,她只有与白老人拼个玉石俱焚!
白发老人目光同石碾子转身天空,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了院坪。
忠福和四个黄衣人也随后退出。
陆军坪中只留下了躺倒在地上的疯婆子。
霍梦燕松了口气,手指离开了毒囊,谢天谢地,这老怪物没有发现自己!
白发老人走出院门,忠福抢步赶了上去:“主公,难道就这么放过了疯婆?”
白发老人冷笑道:“你说呢?”
忠福立即垂首道:“属下不敢乱说,不过属下认为……”
白发老人冷冷截住他的话:“我不会放过她的,但我已把她交给了另一个人。”
忠福征了征。想不间,却忍耐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谁?”
白发老人边走边道:“此人已到村口,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忠福想了想了,又凑近前道:“躲在石碾下的那个人,为什么不让属下干掉他?”
白发老人冷声道:“你知道躲在石碾下的那个人是谁吗?”
忠福摇摇头。
白发老人冷缓地道:“她就是胡大鹏的外孙女,狼崽徐天良妹妹白素娟的女儿,青城派小公主霍梦燕。”
忠福惊诧出声:“哦!”
白发老人又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毁了疯婆的面容吗?”
忠福恭声道:“属下愚笨,请主公明示。”
白发老人干嘿了一声道:“实际上我将疯婆交给了两个人?”
“两个人?”
“他们一个要疯婆的一只有手,一个要疯婆的身子。”
“是这样!”
“我毁了疯婆的面容,却留下了石碾下的霍梦燕,你若杀了霍梦燕,那个要疯婆身子的人会很不高兴的。”
“属下明白了。”
说话间,已到村口。
小石桥上站着一人。
此人四十左右,一身粗布衣裳,五官端正。
虽已是中年仍不失一表英俊气派,只是右袖空空少了条胳膊,眉目带煞,透着十分冷傲与三分诡诱。
他腰间系一根宽两寸的扎带,扎带上的斜插着一把刀,从他那身姿架势的镇定自若的神情,可知他是一位少见的超级侠客。
“她在圈里?”蓦间,声音冷得如同冰银。
“十号院内。”白发老人冷声回答。
刀客走下石桥,对沙石坪上石碑如林的坟场看也没看一眼,径直踏上街,向胡大鹏十号院走去。
白发老人在忠福和四名黄衣人簇拥下,走过石桥。
荒野中一彪马队和数十名黄衣武士,肃立在冷风中,静待着白发老人。
霍梦燕正待钻出暗洞时,刀客走进了院坪。
她又缩回到暗洞中,芳心犹自蹦跳不已,她虽未看清刀客的脸,但却能感受到刀客带来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她除了躲着,没别的法子。
霍梦燕的眸子睁得溜圆,满脸惊摆。
这疯婆子就是赤炼蛇花容容?
她没见过花容容,但听娘白素娟提到这个名字。
花容容缩着身子,双手捂着脸,呜呜地道:“你……是谁?”
刀客冷沉地道:“千面郎君徐大川!”
她也没见过徐大川,但听爹爹霍长青说过,徐大川是他极少数敬佩的刀剑客中的一个。
花容容曝曝着道:“徐大川,我……不认识。”
徐大川冷哼道:“你可以说不认识我。可你断我一条右臂你不能认帐。”
霍梦燕更觉惊诧莫名了。
徐大川怎会让花容容断失一臂?
难道花容容也是一位罕世的刀剑客高手?
她虽然听爹娘提到过花容容和徐大川,但对他们的事却是一无所知,因为这些事情都牵涉到了狼、徐天良的身上,所以霍长青和白素娟都不曾告诉他。
花容容抱着头,在地上扭曲着:“我不认识你,还有什么认帐不认帐?”
徐大川冷冷地道:“我不认帐也行,但得还帐,因为这笔帐我已经记下了。”
花容容扭着身子道:“我儿子在哪里?你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我就认帐,就陪你睡觉。”
“你少来这一套。”徐大川重重地“噗”了一声,“你这一套对我来说,已不起作用了,二十年了,你仍没有变,仍然是那么有气质。”
花容容缩了缩鼻子,用很重的鼻音道:“我狠毒吗?”
“当然。”徐大川沉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也不该在鹿子村散布瘟疫,害死这么多人。”
霍梦燕心弦像被蓦地弹了一下,全身一阵颤抖。
鹿子村果真发生了瘟疫!
这场瘟疫是花容容散布的?
她脸色转青,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花容容蹬着脚道:“什么瘟疫?老娘根本就不知道。”
徐大川皱起眉头:“你不会不知道,因为这场瘟疫是你儿子散布的。”
任焉梦,这畜牲!
霍梦燕捏紧了双拳,脸色由青转白。
“你这畜牲竟敢说我儿子的坏话!”花容容霍地站起来,向徐大川扑去,“我坏,我阴险,我狠毒,但我儿子决不会是我这样的人,我不容许你说我儿子的坏话。”
徐大川看到了她的脸,一张刚刚被烫坏的血肉模糊的脸,狰狞可怖。
他不觉退后了数步,脸上罩上一层严霜。
他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里对白发老人的做法很是不满。
花容容扑出两步,即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穴道被制,根本无法腾跃,更不用主说是去攻击徐大川了。
她瘫倒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着,却倔强地抬起头瞧着徐大川:“不……不是我儿子,决不会是他。”
霍梦燕怔住了。
花容容虽然疯了,但说的不像是假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容容忽然嘿嘿笑了笑,抿着嘴道:“一只手的男人,告诉我儿子在哪里,我陪你睡觉。”
说着,她挣扎着,笑着去解衣纽扣。
徐大川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又一下,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花容容已经疯了。
“来来,……”花容容颤抖手,怎么解不纽扣。
徐大川默立片刻,目芒一闪,“哩”地拔出了腰间的刀。
一把常见的潜片柳叶刀,一尺八寸长,两寸宽,刃口在斜阳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花容容抖着身子,眼里闪着惶恐的光:“别……杀我,我要去找儿子,找儿子。”
徐大川没说话,手中刀陡地跃起。
霍梦燕没看到徐大川怎么出手,只看到一道比闪电还快的白光洒向了花容容头顶。
徐大川已改变了主意。他这一剑不是耍花容容的有臂,而是要她的命。
他这样做,有两个原因。
一是报仇,二是解脱花容容的痛苦。
他是个有情的,也是狠心的男人。
“刀下留人!”一声震耳的高叫,来自院门外的长街。
霍梦燕只觉眼前一花,白光即凝结在花容容头顶两寸地方。
徐大川二十年前使剑,而今使刀,把剑法融于刀法之中。
在刀法上的造诣已到了登峰造极地步,出刀自然能收发自如,运力也能得心应手。
他发觉他并非真心要杀花容容,他若真要杀她,谁也不能叫他住手。
霍梦燕目光转身院门,心还在急剧地蹦跳。
今日的怪事真多,又会是谁来了?
院门外“走”进一张铺有绒布的草席,草席上坐着一人。
霍梦燕的眸子再次由于惊异,而瞪得溜圆。
草席在不住地蠕动,向前行真诚,下面就像装着有许多自动的轮子一般,可从她的这个角度看去,却看不到那些自动轮子。
这是什么玩意儿?
见多识广的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恩仪。
然而,当她看清坐在草席上的人时,更惊得目瞪口呆。
此人年约五十,光头秃顶,头顶上还长着几块红黄秃斑。
两道稀拉的眉毛,眼睛细得如同两粒绿豆嵌在鼻梁两侧,嘴向前突出,嘴端尖而小,伊然像一个鼠头。
他穿一件锦缎花袄,一面只穿条短裤,裤脚外却什么也没有,原来他是个没有了下肢的人!霍梦燕瞧见这模样,差点就吐出来。
徐大川冷冷地道:“你来干什么?”
没腿人翘起尖嘴道:“你说只要她一条右手的,刚才怎么想杀了她?”
徐大川淡淡地道:“这不关你的事,仿佛只说你来干什么?”
没腿人嘿嘿地笑了一下:“你要她的手,我要她的人。”
徐大川眉头皱道:“要她的人?”
没腿人肃容道:“不错,一了当年的宿愿,也算是对我这双腿的补偿。”
徐大川呶呶嘴道:“你走吧。”
没腿人瞪起了细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谁?”
徐大川扬起了刀:“我劝你走。”
没腿人哦哦叫着:“你是劝我走,还是想与我交手?”
徐大川手腕一抖,柳叶刀霍地插入鞘内:“你不走,会后悔的。”
没腿人呵呵笑道:“我许某还从未做过后悔的事。”
霍梦燕眯起了眼,嘴唇翘得老高。
没腿人姓许,这个“许”姓与他的鼠貌却是十分相称。
徐大川沉静地道:“你现在也计不会再要她了。”
没腿人板起了脸:“为什么?”
徐大川顿了顿道:“她疯了。”
没腿人却笑了:“疯子更有趣。”
徐大川目芒闪了闪:“她认丑了。”
没腿人愿笑着道:“我还不丑吗?她不管变得多丑,总还配得上我。”
徐大川沉声道:“如果你见过她后,觉得不再要她,希望你能放过她。”
没腿人尖声道:“你要我放过她?可你刚才却为什么要杀她?”
徐大川唬起脸道:“我说过不关你的事,你只说你答不答应我?”
没腿人认真地想了想:“好,我答应你。”
“谢谢。”徐大人川向没腿人鞠了一躬,然后从怀中掏出个小盒扔给没腿人,“这是我送给她的,麻烦你交给她。”
霍梦燕秀眉紧皱,心中疑云翻滚。
这个千面郎君可真是个怪人!
没腿人捏着小盒,哈哈大笑:“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想不到千面郎君居然还是个不记仇的痴情种子!”
没腿人的脸转向了花容容,声音变得甜而温柔:“容容,这些年你还好吗?有人说你已经疯了,可我不在乎,刚才徐大川说你变丑了,我也不在乎,你在我的心目当中,永远是那样的漂亮。”
霍梦燕冷冷地“噬”了一声。
这个丑八怪竟然也是个痴心汉?
花容容俯伏在地上抽搐着身子,没有回答他的话。
“容容,你还记得我吗?”没腿人用带着伤感的声音道“我是崇拜你,敬仰你,真心爱着你的鼠王许复生。”
鼠王许复生!霍梦燕差着一点惊呼出声。
她听于外公红魔头廖天奎说到过此人,此人其貌不扬,形如老鼠,从小与鼠为伍,驯练了一批鼠群扰乱江湖,以“鼠王”自居,此人不仅狡诈、心狠手辣,而且还极好色,曾糟踏过不少良家妇女。
二十多年前,十大门派联手消灭了鼠群。将其逐出中原,不知为何他又在此出现,又为何断了双腿?
花容容仍没有说话,只是“呕”地哼着。
许复生拍拍草席,向花容容靠近了数尺,涎脸暖昧地道:“无论你做错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无论你怎样对待我,我也不会怨你。因为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我爱上的女人。当年的鼠群。废了我武功之后,你居然剁下我的双腿…!”
霍梦燕扭歪了嘴眸子里闪着惊疑的目光。
是花容容剁掉了许复生双腿!
花容容继续道:“你能告诉我,我儿子在哪里吗?”
许复生细眼珠子转了转道:“能,当然能,只要你答应还了我当年这笔相思债。”
“相思债?”花容容咕噜着道:“什么是相思债……是不是如果我陪你睡觉?”
“哈,没错!”许复生叫嚷着道,“赤炼蛇,你仍像当年那样骚荡,真是太刺激了!”
霍梦燕咬住了银牙,恨恨地骂着:“这只臭骚老鼠!”
花容容挣扎着抬起了头:“来,快过来,告诉我儿了在哪里?”
“啊!”许复生发出一声惊叫,草席往后退了数尺,“你怎么……是这样?”
他万没想到,花容容竟会被白发老人毁容!
花容容晃着头,脸上绽出极痛楚、极难看的笑容:“来来吧,为什么不过来,难道你不要我了?”
“妈的!”许复生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