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宋杰委实不便强人所难,何况又是假冒钟离春传人之名,无奈告辞而出,现然遇上本山高手汤家骝。
石中辉虽然听信,却道汤家骝曾亲眼目击宋杰在钟离春故居窃取一物,宋杰忙从怀中取出一枚玉钱,外圆内方,碧绿晶莹,正反各镌四字“祯详永护”,“百世其昌”,从容禀告鼠窃最忌空手而回,此玉虽非凡品,庄主目中却不值一顾。
石中辉接过端详了一眼,壁还宋杰温语遣出。
拘魂学究闻宋杰说在此处,不禁诧道:“玉虚洞天藏有剑笈,难道石中辉竟然无动于衷么?”
宋杰笑笑道:“宋某在万石山庄无足轻重,无法察知石中辉心意,事后无意间听庄主会去伏牛山三次,均不得其要而返,又不敢迳与梅九龄相见,恐弄巧成拙,故暂隐鼠不露声色。
自此之后,宋杰留在黄山长达一年之久,发现石中辉处心积虑欲问鼎武林,经营图谋无不在暗中施为,华星隆等杀手均由黄山秘处一手调教而出。
无奈石红芍病情迄未见起色,所服灵药只是培元益气,苟延性命而已,宋某又奉命出外访觅良医珍药。”
拘魂学究道:“石中辉始终对玉虚洞府之事未曾起疑么?”
宋杰摇首答道:“宋某所言泰半不假,谅雷音谷主其时尚未发现其师留书,再宋某亦不知雷音谷主便是钟离春之徒!”
自然石中辉更无纵知悉了,但宋某时刻警剔,故而再出黄山时最初半年访求名医良药,俾使石中辉不疑,一日突易容乔装潜赴岭南梅九龄处告知万石山庄种种,承梅九龄慨允必不使宋某惨遭身亡之祸,宋某方始安心,但自上半年初雷音谷主突来拜庄………”
拘魂学究忽道:“宋老师可曾瞧见雷音谷主是何形像?他姓甚名谁?”
鬼偷宋杰面现歉疚之色道:“宋某出外未归,返回万石山庄之际,雷音谷主尚未离去,其时宋某不知雷音谷主就是钟离春衣钵传人,俟其离去后石中辉忽传唤宋某进入,问起当年之事,宋某眼前说一般无二相告,石中辉面色一变,责宋某所言不实,因雷音谷主未曾提起梅九龄之事,宋某方知雷音谷主是何许人也。”
宋杰立在怀中取出钟离春留函。言说以伪换真,假造书信时宋杰因想到不可让其徒知梅九龄亦知情玉虚洞天确处,再焉知雷音谷主不是故弄玄虚,本就没有玉虚洞天这回事。
石中辉大感惊愕,问宋杰何以有如此想法。
宋杰答称他在富春江流峭壁上盗得此书后,曾将伪书故意放在显明之处,为何相距六七年后才予发觉,于情于理均难以自圆其说,因此宋杰猛然憬悟是雷音谷主借刀杀人之计,
石中辉诧道:“借刀杀人!借谁的刀!”
“自然是借庄主之刀!”
宋杰答道:“宋某还是方才悟出道理,富春江流峭壁上宋杰尚未曾潜入所居之前,即为雷音谷主发现形踪,安排毒计使宋某坠入术中。”
石中辉颔首道:“你所猜测的似不无道理,但雷音谷主何以知宋老师系万石山庄之人?”
宋杰答称钟离春也是一代枭雄,武林奇才。其衣钵传人自非易与之辈,看来庄主与他相交并非短暂,庄主对雷音谷主是否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
石中辉目露惊异之色,道:“宋老师之言是极,石某与他相交甚久,方才知钟离春就是其师。”
宋杰道:“这就是了,有其师必肓其徒,青出于蓝胜于蓝,宋某敢断言雷音谷主必有图霸武林雄心,与庄主相交不过虚与委蛇,口蜜腹剑,要知雷音谷主对万石山庄无不了若指掌,这些确是宋某猜测之言,但决非危言耸听,宋杰愿以待罪之身自囚,俟庄主查明真象后再行发落。”
石中辉沉思良久,才击案猛拍一下道:“是极,石某险些受愚了,雷音谷主方才劝说石某如需图霸武林非先除去乾坤七剑梅九龄不可,再言说霍公衡在关外为官时偶然幸获一册‘三元真经’,均为武林绝学,霍公衡无法参悟,秘藏宅??库内,劝说石某何不取之。”
“他因何不自取得,反耸言庄主取有,宋某曾入霍府宝藏库那有什么‘三元真经’?”
石中辉只笑笑,挥手示意宋杰退出。
拘魂学究听至此处,目露诧容道:“似此看来,石中辉还是听从雷音谷主之言,火焚清风庄定是石中辉所为了。”
宋杰略一沉吟,摇首道:“看来未必,清风庄祝融为灾消息传来,石中辉大感惊异,派出多批人手赶往查明究竟,到是霍公衡父女失踪十分可疑,石中辉竟一字不题。就在此际宋某无意耳闻卜七,祝元王廷杰三人之名,其时尚在三入侵扰巨槐庄之前。”
拘魂学究望了卫风池四老一眼,微笑道:“可是邢无弼之言也未必不是真情,惜邢无弼心术不正,令人慨叹!”
宋杰又道:“之后祝元三人被杀,异常震惊,又探出雷音谷主果有图霸武林雄心及邀约崂山玉清观主天竺盘龙尊者等情,才证实宋某之言不假,遂命宋某探出五清观主下落相机窃取避毒珠及玉虚洞府隐秘,途中无意结识诸葛明,以后的事少侠全然知晓,不容宋某再述。”
拘魂学究叹息道:“如果他们私心自用,同床异梦,倘聚合一处恐将汇成一股巨大洪流,武林从此永无安宁之日,为今之计务须各个击破!”
刘铁痕道:“最使少侠辣手难以解决的,依老朽之见莫过于石红芍?”
拘魂学究双眉微皱,道:“刘老又取笑了?”
刘铁痕正色道:“平心而论,老朽之言句句实在,决非危盲耸听,务请少侠不要等闲视之,稍不一慎,恐影响武林大局!”
拘魂学究见刘铁痕说得如此郑重,不由猛生警觉,道:“在下谨遵刘老之言,敢不三思而行!”
褚青史道:“要知凡事以小观天,可察微知渐,从华星隆快刀奇招已然震惊武林,可见万石山庄内实藏龙卧虎,如华星隆一身武学均由石中辉所传授,那石中辉胸罗渊源自不待言,石红芍聪慧无比,若于疾病所缠,老朽相信石红芍较其父腹中
之广,尤为渊博,若她察出,少侠来历,必生怨对之念,恐一发不可收拾,少侠何不为令尊安危着想!”
拘魂学究不由心神大震,半晌不语,良久才徐徐出声问道:“褚老见教,在下终生铭感,但褚老为何如何清楚。”
褚青史微笑道:“此乃胡薇兰女侠转嘱之言,老朽等自当尽辅弼之责,女侠知舒少侠方正耿介,对她一往情深,誓不二色,故许多话不便启齿,命老朽等劝请少侠勿以小我为重,成大事者当拘小节,读圣贤书所为何事?胡女侠又言少侠最称赏宋人张载几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间太平,故智者事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尔!”
陶广抚掌哈哈大笑道:“褚老儿别酸了,谁不知你将兰姑娘之言照方抓药,一钱一分都称了出来!”
拘魂学究感触良深,只觉胡薇兰胸襟恢宏,不让须眉,顿生自愧不如之感。
卫凤池忽把酒相敬,转面叙说其他,自称数十年前西湖之游曾留下一段风流韵事,此情此景,历历如绘宛如眼前,如今旧地重游,桃花依旧,人面已非,不胜感慨。
夕阳卸山,倦鸟归巢,暮色渐垂,西子湖烟水苍茫,朦胧若雾,宛如梦境。
蓦地。
一声尖长啸划破如水沉寂的夜空,袅袅不绝于耳。
拘魂学究放怀笑道:“谅是于飞虎召来狐群党找寻老朽欲索偿断臂之仇!老朽自去会他!”
身形疾闪掠了出去。
果然,于飞虎召来羽党不少,一拟一拟的只在六桥三竺,九溪十八间逐处搜寻拘魂学究的下落,啸声纷传,此起彼落,相互应和。
一缕淡烟般人影电疾风飘般落在白堤上,不远处正有三条人影飞掠而来,那人沉声喝道:“你等可是为寻老朽而来的么?”
三人不禁大惊失色,倒跃了出去,嘴角发出一声忽哨。
拘魂学究负手屹立,微笑不语。
胡哨一经传开,立生啸声互应,淡月光辉下,只见人影纷纷掠来。
片刻时分,白堤两端江湖人物聚集,缓缓逼近。
拘魂学究高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老朽巳然在此恭候,唤于飞虎出来答话!”
人众中突跨出断去一臂的于飞虎,狞笑道:“老贼,断臂之仇不可不报,你还有何话说?”
拘魂学究哈哈大笑道:“报仇不难,老朽已然在此,只要胜得了老朽,就可任恐处置,但老朽问你此仇是如何报法,倘或不胜,恐又须留下一只手臂了。”
于飞虎虽仗着人多势众,口出狂言,却并非不知拘魂学究身手卓绝,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而色倏变。
突由于飞虎身后窜出一劲装捷服中年人,目光炯炯如电,手持一柄青芒闪烁的长剑,微一欠身道:“在下五行剑侯仲山愿领教阁下惊人武学,但望赐告阁下高姓大名!”
说着长剑平胸坚指,一式‘莲台拜佛’住腕轻震,颤出碗大寒星。
拘魂学究望了侯仲山一眼,道:“尊驾出身五台么?今晚并非印证武功,说什么领教二字,尊驾既然出身名门正派,为何还要与于飞虎合气一成,为虎作伥,不怕贻笑师门么?”
侯仲山不由自主地面上一热,道:“在下不敢言说复仇索偿,只求印证,败也无怨!”
拘魂学究点点头道:“那么尊驾出招吧!”
侯仲山一声得罪二字出口,长剑飞震,碗大五点剑芒分袭拘魂学究全身要害重穴。
出手奇快,一式紧接着一式,破空锐啸,寒飚涌袭如潮,拘魂学究身形如穿花引蝶般穿隙游走不停,不曾损及一丝衣袂,转瞬间已是卅余招过去,只见拘魂学究五指一晃,一式”分光掠影”抓出。
侯仲山猛感身形一阵巨震,气逆血涌,剑尖已为拘魂学究抓住,剑身尚自跳震不停,只听拘魂学究道:“尊驾可以还山了!”
五指一松,侯仲山不由自主地踉跄退出了三四步方始站稳,顿时面红耳赤,知自己身手无法与对方比拟,而且对方巳留余地,否则无法全身而退,霍地收剑回鞘,抱拳略拱,转身疾奔离去。
忽闻于飞虎之后人众中发出一声惊噫,只见一身形高大老僧走了出来,合掌和什高音喧了一声佛号,道:“房施主别来无恙?”
拘魂学究定睛望去,认出是灵山大师,未曾料到自弃庄他与天河池叟郝连方分手后,竟然在西湖现身,看来于飞虎定与雷音谷主渊源颇深,不由大笑道:“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你这秃子助纣为虐,不惧沾辱佛门么?”
灵山大师面寒如冰,沉声道:“房施主你也好不到那里去,老衲就是不为小徒复仇,亦须除了你此邪恶!”
拘魂学究欺前一步,低声道:“不错,房某本是邪恶,但你这秃子已然皈依佛门,就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为何教此孽徒,恃武为恶,丧天害理,罪行如山,今晚尚要护短,房某恐不能饶过了你?”
灵山大师想不到伤自己孽徒的就是名列武林十九邪的拘魂学究,留得命在,已属侥幸,还要交代什么寻仇索偿的颜面话,不禁狠狠地回瞪了于飞虎一眼。
于飞虎瞧出灵山大师目光不善,不禁机伶伶连打寒噤,知惹上了滔天大祸。
灵山大师暗忖:“他只孤身一人,武功再高也无法全身而退。”
拘魂学究似看穿灵山大师心眼,嘿嘿一笑道:“秃子,你难道不知武林中多少人找你么?你这一露面,恐回首莫及了。”
灵山大师睹惊,面色一变,道:“找老衲何来?”
拘魂学究语声更自压低,眯着眼,悄声道:“雷音谷事发,莫谓武林中无人知情,你走吧,房某也不为难你,倘令徒再不敛束,房某取他性命为易如反掌!”
灵山大师不禁面色大变,道:“房施主,可否见告寻觅老衲踪形的是些什么人物?”
拘魂学究道:“全无忌、邢无弼,尚有正派高手,无不均在寻觅你这秃子潜迹何处!”
他们两人无异故友久别重逢,把话家常,并无丝毫敌对气氛。
但于飞虎却极为震恐,悄悄的转身挥手疾撤,一刹那间,尽撤一空。
灵山大师大感惊愕,诧道:“老衲并未与他们有丝毫怨隙,何况老衲与全无忌邢无弼毫不相识,施主无须故作危言。”
拘魂学究叹息一声道:“老秃子,我来问你,天池逸叟与你这灵山大师是否曾在潮音古刹内栖身?”
“不错!”
灵山大师面色微变,道:“老衲在潮音寺挂单有何不可?郝施主路径偶访有什么不对?”
拘魂学究面色一沉,冷笑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你无须色厉内荏,房某也懒得管你的闲事,玉清观主及天竺盘龙尊者为何无故失踪?马文俊为何身亡?你这老秃驴何放自弃庄仓徨遁去?你自己明白就好,反正邢无弼终久要找上你这老秃驴,嘿嘿,多管闲事,自寻烦恼!”
言毕霍地转身走去。
灵山大师纵身一跃,腾空而起,掠越拘魂学究头顶,一个“大鹏展翅”疾翻落地,阻在拘魂学究身前,合掌陪笑道:“老衲失言,望求见凉!”
拘魂学究两眼一瞪.道:“房某也只是闻得道听途说而已,难知详情,邢无弼全无忌为何找你,倘房某所料无差,不外两个原因?”
“那两个原因?”
灵山大师合掌施礼道:“可否见告,老朽俾能及早提防!”
“他们两人是死对头,势若冰炭,积不相容,但目的却是一样无非耍在你身上找出五虚洞天确处,倘非如此,显然他们是受崂山天竺重托,问你要人!”
灵山大师大惊失色,忙道:“他们岂能问老衲要人,老衲与玉清道人盘龙尊者风马牛毫不相关,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拘魂学究淡淡一笑道:“房某风闻传言你与郝连方同投在雷音谷门下。与马文俊三人坐镇弃庄分坛,盘龙尊者玉清道人均受雷音谷主之请前往弃庄相助探觅玉虚洞府藏珍,如今盘龙玉清均不明下落,身为主其事者竟一推六二五,毫不知情,实无法令人置信!”
灵山大师目露惶恐之色道:“玉清盘龙两人实未前往弃庄!”
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