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清闻得玉清观主遇害,不禁面色惨变,抱拳施礼道:“老朽知错,愿领匡大侠重责,只是敝师弟……”
匡舜右掌一摆,道:“在下了无介蒂在胸,赵兄何必引咎自责!”
话声略顿,叹息一声道:“说来话长,非片言可竟,容后再作长谈如何?但眼前大祸临头,我等应商议如何退敌之计。”
邢无弼猛然忆起匡舜方才言说于重彬负伤奔来引自已等人陷入危境之言,忙道:“匡兄莫非指于重彬已引来强敌?”
“不错!”
“现在何处?”
“就在冷香居外!”
邢无弼双眉猛剔,目中暴泛杀机,冷笑道:“邢某要瞧瞧是何三头六臂人物,走!”
蓦地,一个浑身血污瘦小劲装汉子冲入门内,只说出一声:“邢……”身形已然倒向前栽。
邢无弼猿臂疾舒一把扶住,喝道:“你为何人所伤?是还万象门所为?”
瘦小劲装汉子目光黯滞,重伤垂危,闻言迸出语声道:“并非万象门,我等悉遭毒手,强敌甚众,就在冷香居外布……”
话犹未了,头倏地垂落气绝而死。
邢无弼放下尸体,身如闪电掠出门外而去。
匣舜等三人急急随出。
朔风吼啸,雪片纷飞,积雪盈寸,只见白茫茫地一片,街上行人寥落,均都垂首缩肩,拢袖鼓风而行。
对街檐下每隔四五丈即见一人驻立檐柱旁,均覆戴一顶毡绒筒帽,罩没及肩,仅露出双目及嘴鼻。
如此寒天,虽在天子脚下燕京城下蒙住面目,均习以为常,毫不引人骇异。
邢无弼四人先后出得冷香居,即见对街檐下一蒙面人疾向四人身前飞掠而至。
那蒙面人朝邢无弼一抱拳道:“邢朋友,兄弟邀约四位去西郊九魂沟叙话,不见不散!”
邢无弼冷笑道:“朋友你我在不相识,就在此处把话说明不成么?”
蒙面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事必有因,江湖寻仇何必相识,邢朋友威震武林,谅不致胆小如鼠,兄弟已把话带到,邢朋友不去也是不行,恐春雨楼头无比娇艳立化为一片血腥!”
言毕转身疾掠而去。
邢无弼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目中怒光暴射,大喝道:“邢某今天要大开杀戒,走!”
独自前奔,望西掠去。
屋檐下蒙面明桩身形如鸟般纷纷腾起,消失在风雪茫茫中。
赵太清三人随着邢无弼身后,展开上乘轻功奔去,诸葛明道:“邢兄,春雨楼在何处?”
匡舜摇首答道:“在下不知,恐只有邢老师一人知情。”
九魂沟距燕京西郊十余里,荒僻异常,乃堆积废物煤渣之处,滨临水定河畔,地势低挖,一俟融冻春水泛涨,废渣均为河水冲逝,此刻九魂沟已在一片晶室如玉,眩目银雪覆盖之下。
邢无弼四人一落在九魂沟空地中,四外立即传来刺耳锐啸,飘回雪野,令人入耳心惊悚凛。
只见四外纷纷现出人影,身如飘风疾掠而至,分立九宫奇门阵式,将邢无弼四人围在核心。
来人无一不是首戴罩帽,衣着无异,莫辨彼此。
只见一人疾步向邢无弼走来,略一抱拳道:“邢老弟,我等来历即是明言相告,邢老师也是茫然不知,我等来京志在寻觅残害本门的主凶,与邢老师丝毫无干,但邢老师属下竟无故与我等为敌,暗算偷袭备至,而且本门一名高手无故失去下落,不言而知亦是……”
“住口!”
邢无弼不待这人话了,已自按耐不住,厉喝道:“尊驾想必是天竺万象门?来到中原为了何故?”
“错了!”
蒙面人答道:“我等是雷音谷主门下?”
邢无弼不禁一怔,他闯荡江湖多年,就从未耳闻雷音谷主其名。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老朽已说过,邢老师对雷音谷未必耳闻,但敝谷主却对邢老师了若指掌!”
邢无弼心神暗凛,冷笑道:“贵谷主知道邢某什么?”
蒙面人道:“敝谷主说邢老师外托侠义,内怀诡诈,眼前虽屈居一人之下,其实阴有篡夺之心,只待羽毛日丰,必一振而飞,意欲江湖称尊,席卷武林。”
邢无弼心神骇凛已极,大喝道:“我邢无弼一生光明磊落,尊驾用心委实辣毒,约我等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蒙面人扬声大笑道:“约请邢老师来此,端在问明贵属向我
等无事寻衅为了何故及索放本门一名被擒之人。”
玉萧客匡舜跨前一步,朗声道:“尊驾有所不明,邢老师亦为了追踪一名强敌,贵谷门下因诡秘面目致生误会,更未擒囚贵门之人?”? 蒙面人似为说动,怔得一怔,道:“阁下之言未必能信?”
匡舜微笑道:“信与不信,端凭尊驾,不过贵门一名高手无故不明下落,只要不死人在燕京,并非在下夸口,不出三日定将此人找出送交尊驾?但不知此人长像姓名,尊驾可否见告?”
蒙面人端详匡舜一眼,道:“阁下身后玉萧,是否就是名震江湖的五萧客匡舜么?”
“那是武林朋友抬爱,不敢当此名震江湖之称。”匡舜微微一笑道:“匡舜正是在下。”
蒙面人道:“老朽既不违言我等来自雷音谷,那不明下落的高手也无须隐瞒,此人乃天池逸叟郝连方,就在燕京城内失踪,我等隐秘本来面目,为免形踪影露之故,就是意在赫阻暗算郝连方之人不致下手残害或潜行连出京师!”
语声略略一顿,又道:“阁下望重武林,谅不我欺,三日后我等仍在此九魂沟相见。”
邢无弼忽出声断喝道:“慢着!”
蒙面人沉声道:“邢老师仍欲节外生枝么?多架强敌,甚属不智,难怪有黄土坡之失,依老朽相劝,不如称敛锋芒,保全令名,要知如今武林人才辈出,你那无影鬼刀已不足夸耀江湖,所向披靡了。”
邢无弼只觉心头一股怒血欲冲腔喷出口外,身形一晃,刀光疾闪得一闪,已自挥向蒙面人肩胸之间。
叮的一声,蒙面人已然有防,料出邢无弼必抢先出手,话声一落,肩后长剑立即出鞘攻出一招“万花散影”护住身形,正巧将那无弼攻来刀势接住。
蒙面人身后三名同门倏地同时三剑攻出,寒芒电闪,各自向邢无弼不同方位要害重穴袭至,面且一招内含蕴着无数奇奥变化。
邢无弼疾飘开去,却一退又进,瞬即攻出十刀。
他那无影鬼刀之名并非无影,只是对方尚未审明邢无弼刀势来自何方即已身首异处,形容他那刀势之快无与伦比。
显然蒙面人亦身蕴卓绝武功,而且深明破解邢无弼刀法,四剑抢攻出手,但见风云纷飞中幻现万朵寒星涌袭邢无弼全身上下。
邢无弼越战心惊,心想如不犯险取胜,无影鬼刀威名恐荡然无存。
蓦间匡舜大喝道:“住手!”
邢无弼闻声身形暴退,疾掠出三丈开外。
四蒙面人亦撤剑住手。
匡舜道:“好见不如好散,徒增误会则甚,就此一言为定,三日后此刻就在此处相晤,不见不散。”
那蒙面人道:“好,阁下最好不要失信!”转身右臂一挥,率众如飞而去,瞬间消失。
邢无弼摇首叹息道:“匡兄这三天缓兵之计,恐已铸成大错,邢某之意,合我等四人之力,未必不能将他等全数就歼在此九魂沟。”
匡舜道:“在下并非缓兵之计!”
邢无弼三人闻言不禁一怔。
赵太清诧道:“想那天池逸叟郝连方也是一派宗师,为何投
身在雷音谷,郝连方来燕京无故失踪下落,失踪原因不明,说不定郝连方有意匿藏不出,京师这大地方,慢说三天,就是三月亦无法寻获。
匡舜淡淡一笑道:“在下方才于冷香居说令师弟现已身亡,并非无凭无据,均系郝连方亲自向在下当面吐露。”
邢无弼现露惊喜之色,道:“原来郝连方为匡兄所擒,这就难怪了,匡兄是否愿我等三人一见郝连方。”
匡舜摇首道:“此非其时,雷音谷人手暗中尚在窥探我等举动,在下方才说出三天之约,已然启其心疑,不如假装若有其事般四出寻觅郝连方下落,明日重聚冷香居时自云相告郝,连方囚处。”
邢无弼赞叹一声道;“匡兄之智果非常人能及,不过……”
说此邢无弼面转狐疑之色道:“三日后匡兄真个将郝连方交回雷音谷门下么?”
“这是当然!”
匡舜正色道:“人无信不立,何况在下不想为三位带来无穷后患,郝连方所知雷音谷不多,留着他亦无用,郝连方虽投身雷音谷,却不知雷音谷在何处,更未见过雷音谷主真面目,显然郝连方并非举足轻重人物。”
邢无弼闻言目露庆容道:“匡兄如交回郝连方,他怎能不吐出身为匡兄所擒,如此—来,我等四人岂非成为雷音谷眼中之钉。”
匡舜目光凝视了邢无弼一眼,叹息出声道:“三天之期变化甚大,目前燕京风云毕集,我等四人能否三天后如约到达九魂沟尚未可知,但愿吉人天相,平安无事!”
说着略一抱拳道声珍重,一鹤冲天而起,身形没入风雪漫漫中不见。
二人同心,其利断金,但邢无弼三人均私心自用,各怀鬼胎,尤其是邢无弼接二连三受挫,虽未落散,却深信眼下能人辈出,他暗藏了九式奇招,多年来秘而不露,非至生死关头绝不施展,但他感觉事态严重,蒙面人将其图谋当面揭破,分明雷音谷对自己一举一动莫不了若指掌,如不提前发动,恐江湖之大将无立足之地。
春雨楼头是邢无弼胸中隐秘,雷音谷怎会得知,暗中誓下决心非将雷音谷主挫骨扬灰,难消心头之恨。
诸葛明无时不刻欲到手“白眉催心芒”“蜂尾针”两种绝毒暗器,黄土坡失手,白白牺牲了爱徒柳占魁的一条性命,倘两种暗器到手,持之当立于不败之地。
他师承来历邢无弼虽然知情,但胸中有何图谋则难以明白。
赵太清却极于获知其师弟玉清观主生死内情,心意已决暗中蹑随匡舜身后,探出郝连方囚处。
当下三人亦随着匡舜去向腾身拔起,穿空如电而去。
口 口 口
雪地冰天,风寒澈骨,鹅毛片般银雪无休无止的洒落,将偌大的燕京城似粉庄玉雕般,耀目眨眼,乍一睹及,几疑置身在琉璃世界,广寒仙境。
九魂沟那片无垠雪地中散立着甚多雷音谷门下,依奇门阵式布下,表面看来杂乱无章,其实却奇奥已极。
只见四个蒙面人聚集在内圈计议,一个苍老语声道:“倘不出老朽所料,郝连方的下落,那匡舜定然知情,十有其九郝连方为匡舜所制。”
“未必!”
另一人答道:“匡舜言说三天后人仍在燕京当交出郝连方,邢无弼三人均面现惊愕不信之色,其中定有原因,或是其推托之词,在此三天期中他可从容布置,调集武林能手将我等置于死地。”
“贤弟之言不无道理,我等燕京之行难明知有险,却无退缩之理,是以匡舜所言,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们四人同床异梦,各怀私欲,邢无弼诸葛明赵太清三人均各遣出人手查访匡舜行踪下落即不言而知,但匡舜则去踪难寻,使我等深感辣手。”
“小弟心想并无辣于之处,但等三天后送回郝连方之际,将他们四人一举搏杀。”
只听一个阴森澈骨语声风送入耳道:“只怕未必如此容易!”
雷音谷门下不禁大惊失色,语声分明系近处传来,环伺数十丈方圆的布伏得有人,宛如天罗地网,此人何能入来,旋回四顾,除雷音谷同党外,并未发现人踪。
正惊疑间忽见距身不远地面积雪突爆飞四散,冒出一背剑面目阴冷中年文士。
只见那中年文士身形疾振,抖落阳向积雪,嘴角笑出一丝微笑,缓缓向四蒙面人走来。
雷音谷门下心情紧张无比,均蓄势戒备。
中年文士道:“在下虽非雷音谷之友,亦非雷音谷之敌,你等如欲救回郝连方,非各个击破方可稳操胜卷,不然诸位定须葬身—燕京无疑。”
蒙面人道:“阁下何人?望请见告?”
中年文士道:“在下全无忌!”
目前全无忌名头比快刀无敌华星隆犹更响亮,如日中天,炙手可热。
蒙面人等均毕暗中心神骇震。
全无忌又道:“尊驾想必是此行之首,尊姓大名可否见告?如有碍难,尽可捏造一个姓名也好叙话?”
蒙面人抱拳答道:“原来是全大侠,兄弟吴胜失敬。”
全无忌微微一笑道:“三天之约,未必能等,他们四人各存私欲,尤其邢无弼绝不能让郝连方重回吴老师手掌,而匡舜又是武学心智超绝之士,他拿准邢无弼等三人心上弱点,必驱使三人将贵谷高手悉数歼戳,方可得见郝连方,是以在下方才言说贵谷必须先发制人,各个击破,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吴胜略一沉吟,道:“全大侠莫非意在借刀杀人?”
全无忌不禁一怔,倏又仰天发出震耳长笑,良久笑定,目注吴胜冷冷说道:“吴老师未必没有风闻,在下于黄土坡上一日之间再次挫震邢无弼之事?”
吴胜点点首,道:“老朽已有风闻。”
全无忌道:“邢无弼既然胜不了在下,何必在下非借刀杀人,否则在下尽可相约同道相助,但那是以后的事,不过今日形势贵谷却与在下处境绝然不同,你不杀他,他必杀尽贵谷弟兄,吴老师若然不信,明日此刻在下定来此处相晤,但愿吴老师等能全身而退,言尽在此,暂请别过!”
说着抱拳略略一拱。
吴胜忙道:“全大侠暂请留步!”
全无忌摇首笑道:“吴老师请不要多问,在下不妨实言相告,郝连方与李豪两人实在匡舜手中,但他们却有投向匡舜之心,脱去贵谷霸束,是以在下可断言匡舜必不会交出郝连方李豪,何况匡舜亦不会承认其事!”
“倘吴老师或问在下何以知道,只不过在下适逢其会,无意
窥听得匡舜与另一人谈话而已!”
话声略顿,又道:“各个击破之策,在于出奇制胜,剪除他们党羽,便之孤立胆寒,若正面力敌拼搏,即就是邢无弼一人,恐亦无法制胜,何况四人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