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重要,因为在下已瞧出你们是同门中人,此行志在马员外其人,在下并不知马员外是何来历,但臆料这位马员外对贵门异常重要。”
说着手指向马文俊道:“这位陈大贵,乃我全无忌童年好友,总角之交,买卖木材为商,天涯一别,各奔东西,旅邸无意重逢,欣喜何似,故此结伴一程,却不料陈兄貌像神似马员外,几为他引来一场无妄之祸,恐阁下误将冯京当马谅,因此穷追不舍,在下为了防护总角好友免遭不幸,不得不如此。”
玄衣老者道:“令友貌像并不相似马员外,只是背影太像了,
故而误认,却未料到因此节外生枝,引起尊驾误会。”
此话一出,玄衣老者无异招认了与刀疤满面汉子四人本属同门。
全无忌道:“这马员外又是何来历?”
玄衣老者面有难色答道:“这个尊驾纵然将老朽千刀万割亦恕难奉告,但仅能相告马员外乃本门叛徒!”
全无忌长长哦了一声,沉吟须臾,伸掌拍开玄衣老者穴道,迈向座骑之前,道:“陈兄,我们走吧!”
马文俊从始至终均目露悸容,惶恐异常,一点未曾显露异常,闻言连声道是,奋力挚上马鞍。
全无忌一跃上骑,并肩策骑缓缓驰去。
马文俊一路不住地思索,忖道:“无论此人是有意攀交或是无意结识,自己非要一直装下去,不可露出一丝破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不慎,后果忌虑。”
全无忌见马文俊闭口不言,似心有余悸,微笑道:“陈兄,放心上路,不要为方才之事烦恼。”
马文俊忙道:“小人还忘了谢全大侠解救之德,有全大侠结伴,小人还怕什么?”
全无忌哈哈大笑道:“陈兄,你无须存心畏忌,在下并无恶意,日后便知,无论你是陈大贵或是马员外,均与在下无干,在下定护送陈兄旋归家门就是。”
马文俊闻言大惊,忙道:“千万不可,全大侠这样做不是折杀小人了么?”
全无忌淡淡一笑道:“在下一言既出,绝无更改,陈兄什么话也别说,你我赶往藕池口紫阳村去。”
这一次该马文俊真的吃惊了,格的一声,一颗心开始往下沉。
全无忌从怀中取出一物,交与马文俊手上。
马文俊竟视了一眼,只见是一块雨花石镇纸,翡翠晶窒,天生纹理虫鸟花兽,栩栩如生,不禁惊讶得无法出声。
全无忌取过石镇纸藏于怀内,道:“陈兄,你认出此物来历就好,普陀之行一定要去,不然难消此孽,灭门大祸不远。”
马文俊认出石镇纸乃严昌陵之物,平时除了作书用来镇纸外爱不释手不时摩沙,堪称形影不离,怎会落在全无忌手中。
但不论全无忌是何来历,绝无害他之意,无疑全无忌早知自己就是马文俊。
忖念之间,马文俊感觉有千言万语出口,宛如骨梗在喉,非吐之而后快,望了全无忌一眼,口唇张开,却不料全无忌已自笑道:“陈兄你买卖木材多年,两码是如何计算?选材札排你是个中老手,小弟异日厌倦江湖时,愿追随陈兄学习,以维生计。”
马文俊知全无忌不愿面言其他之意,猛然心神一剔,随口应答,他熟织各行各业窍门,对答如流。
薄暮时分,全无忌忽催骑转入小道,医密林树随风隐隐传来钟声梵贝之声。
马文俊悄声道:“是否今晚须投宿寺庙中?”
全无忌道:“为了陈兄,不得不投宿寺院,陈兄如不剃度为僧,今后寸步难行。”
马文俊恍然大悟,明白自己如返回紫阳村,必有本门之人窥伺,欲盖弥彰,陈大贵必是马文俊无疑。
片刻时分,双双在山门前下骑,马文俊抬面望去,只见石勒“宝通掸寺”四个大字。
一入山门,即为知客僧迎春,合掌施礼道:“两位檀越前来是
否欲投宿敝寺?”
全无忌抱拳略站道:“在下二人意欲拜谒大觉方丈,家师与方丈乃方外至交,烦劳通禀。”
知客僧望了全无忌一眼,道:“二位檀越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全无忌取出雨花石镇纸,递与知客僧,笑道:“此物持之送与方丈一观,即知在下来历,烦劳之处,衷心铭感。”
知客僧道:“二位檀越请稍待,容小僧通禀!”合掌一揖,转身快步离去。
不久,知客僧匆匆走来,道:“方丈有请二位,请随小僧前往!”
紫阳村四合庄数十里方圆无人不知,背山面水风景幽美,庄院宽敞,唯北方四合大院连造,朴实无华,但选材均是上品,砌造坚固,虽说不富丽宏伟,却也堂皇雅致,庄主正是马文俊,娶妻秦氏,膝下仅育一男一女,勤俭持家,课子教读,淑德贤惠,乡里称誉。
马文俊置产极巨,良田千顷,主在村街上开设三家店肆,平日乐善好善,乡里若有危困无不解囊济助,因而博得马大善人誉称。
由于他一年中难得返归紫阳村两三天,又时甚暂,长则半月,少则四五日,乡邻殊难窥见马大善人真面目,但知他行商在外,都不知他身蕴武功,即使其妻子亦秘不使知情。
是以,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如善路,马文俊故得以不死,但个种福田,以散为聚,泽及妻子,未可言冥冥中并无天道。
那日,朝阳正上,紫阳村街上马恒丰杂货店买卖甚旺,三文钱酱油,五文钱的油忙个不停,顾客均是乡邻好友面孔,这时却走入了一个陌生老者,朝坐柜的中年人略一抱拳道:“请问这片店主人是马显祥么?”
马显祥便是马文俊,然在紫阳村上只知马大善人,名显祥,那坐柜的无疑是帐先生,闻言忙立起,含笑道:“正是敝东翁,老丈为何见问?”
老者道:“老朽与贵东翁昔年曾有一面之缘,意欲拜谒贵东翁,可否通禀一声,就说故友郝连方求见。”
帐房闻言一愕,道:“老丈真来得不巧,敝东翁常年经商在外,此次约莫三个多月未返有门,何况敝东翁也不住在店中。”
郝连方长长哦了一声道:“那么贵东翁宅寓何处?面晤秦氏夫人一样,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老朽一定要把话带到。”
帐房答道:“出街东向距紫阳村半里之遥四合庄院就是敝东翁寓处。”
郝连方谢了一声,出店走出村口,一株参天古木之下守候着一人,正是那目睹马文俊服毒身亡的李豪,匆匆迎着,低问了数句。
李豪道:“此刻是否由小人独自前往四合庄通报噩讯。”
郝连方略一沉吟,道:“你我二人前去,言语之间必须小心谨慎,恐露出破绽,老朽还是不信马贤弟真会自绝求死!”
两人身法如飞奔向四合庄而去。
四合庄内隐隐传出嚎哭哀声,宅中总管召集人工搭棚建醮,忙碌不堪。
马显祥经商搭舟,不幸途经三峡激流独礁舟覆身亡噩讯,立时传遍了紫阳村,都道上苍无眼,岂可不得善终。
举丧之期,远近来到四合庄祭奠执拂之人于绝于途,醮棚五座,哀乐嘈杂,僧道们均有,均系邻近寺庙,尼庵及道观请来。
马文俊却在一座醮棚内混身众僧间诵念经咒。
他已为大觉方丈亲自削发受戒,取了度牒离开了宝通禅寺就在紫阳村外不远寺庙中褂单,正巧四合庄遣人来请作法事超度亡魂,正合心意,随着僧众前来。
马文俊目睹妻儿子女披麻带孝,哀伤欲绝的神情,不禁心如刀割。
他又发现祭奠人群中竟有天池逸叟郝连方及李豪,由不得骇然猛凛,垂首敲击诵念大藏经,只觉郝连方等人就立在身后不远低声淡话,了然知是郝连方去其家通报噩讯,同船共赴川中,不幸触礁舟覆,郝连方仅以身免,马文俊却葬身鱼腹。
同时又闻知这四合庄内本门早就埋下了伏桩,如今证实自己确巳死亡,门主传命伏桩尽撤,免启疑窦。
马文俊暗叹妻儿逢面如陌路,咫尺天涯,千古艰难惟一死,他此刻心情只觉生不如死……
第十四章 各怀鬼胎斗心机
燕京历代帝都,饱经沧桑,迭遭变故,春秋战国时即为燕国王都,故我国帝王气氛浓厚者,盖以燕京为甚,明初迁之定都始改为北京,固之社会习俗,人文好尚,雅情逸致。
燕京住长富贵王侯之家八字门墙,朱门铜环,旁列石狮,重门叠户,人内庭院洒落,遍植竹花,雅致洁然。
这年腊月岁暮,大雪纷飞,白皓皓的一片,玉板胡同由一幢巨宅内突踉跄奔出一人,风帽罩首,面目难辨,身着一袭山羊皮袍,似受伤甚重,却仍自强撑着,身形虽晃摇不稳,但步法犹矫捷快速。
宅内无人追出,那人仓皇恐惧异常,朝僻巷小径择走,奔行良久,似已不支,不时倚壁喘息,吐气如云。
在这种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天气,那人居然汗如雨下,抬首之间可瞧见此人浓眉虎眼,颔蓄一部短短浓髭,约莫四旬开外年岁,目露悸容,面如火焚,豆大汗珠涌出顺颊淌下。
好不容易此人跌跌跄跄出得小巷,转向朝“冷香居”清真饭庄窜了入去。
里间雅座内坐定鬼刀邢无弼,诸葛明,尚有玉萧客匡舜及背剑面如重枣长须黄袍老叟正聚饮甚欢,忽闻门外传来一声惊叫,只见一人冲进门帘轰隆趴跌在地,上身昂了仰终于不支气绝死去。
邢无弼看真了那人面目,惊得霍地立起,面色大变道:“于重彬老师怎会如此?”
诸葛明倏地掠了过去,扶起个于重彬,探臂一摸,察觉气冰冷,已然无救,忙解开上衣.胸前赫然是露一双赤红大手印。
玉萧客匡舜目睹手印,骇然色变道:“果然此人来到中原了?”
黄袍老叟诧道:“此人是谁?”
匡舜道:“天竺万象门主曼陀尊者!三位怎未听见传闻?”
诸葛明道:“我等已有风闻,原认谣言无凭,不料果真如此,匡兄为何认定曼陀尊者已然来到燕京。”
匡舜答道:“除了曼陀尊者,无人能施展此‘离火大手印’密宗绝乘掌法。”
忽察觉鬼刀邢无弼面色严肃,似在沉思,又道:“邢老师在思忖什么?”
邢无弼黯然答道:“于重彬受邢某之托,查明几件江湖隐秘底蕴,数日来音讯不断,岂料人昨晚起竟失去下落,不意今日遭惨死,方才跌冲进来之际昂首欲言,惜未及出声便已毙命,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邢某不胜感怅。”
匡舜击掌召来店夥,低声相嘱数语,命店夥抬出尸体,不可惊动闲杂,由后门送出厚棺殓葬。
诸葛明道:“邢兄知于重彬老师昨日的行踪么?”
那无弼张口欲言,匡舜摇首道:“不必了,于重彬已引我等身陷危境。”
诸葛明惊诧道:“匡兄为何知之?”
匡舜叹息一声道:“其实错在二位,不该无故与全无忌结怨!”
邢无弼面色微变道:“怎么错在邢某?”
匡舜面色一冷,默不作声。
鬼刀邢无弼知触怒了匡舜,改颜笑道,“不知为何,邢某一闻听全无忌便心烦急燥,并非有意冒犯匡兄,望请见谅!”
匡舜正色道:“在下胸中毫无介意,只是不忍见邢老师一错再错,邢老师侦出全无忌已在京师,故而布下眼目,于重彬只是其中一人,但于重彬无意发现曼陀尊者形踪,才罹此杀身之祸,依在下之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亦不可以一时成败论英雄,邢老师因何心切此仇,如同芒刺在背,非拔之而后快不可!”
邢无弼不禁面色一红,请葛明忙道:“邢兄乃系替兄弟受过,兄弟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匡舜冷冷一笑道:“在下已风闻令徒惨死之事?”
诸葛明长叹一声道,“倘孽徒如果传言,万死不足蔽其辜,怎奈孽徒乃遭桂婆子母女暗算后再脱去衣裤刀劈身亡。”
匡舜面色转颤,颔首道:“果真如此,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诸位均似嫌操之过切。”
黄袍者者突冷笑道:“并非者朽等操之过切,只因故师弟玉清生死不明,何况又盗取了本门镇山之宝避毒珠,掌门人严限三月必须找出玉清师弟下落,事非得已才恳请他们两位相助。”
原来黄袍老者却是易道为俗,避人耳目,改名赵太清。
匡舜深感不悦,冷然一笑道:“令师弟玉清盗取毒珠潜离为了何故?”
赵太清道:“至今仍茫然无知,惟近得自风闻,说与万象门有关……”
言犹未了,匡舜巳自微笑道:“故尔这笔账赵老师就算在万
象门头上了!”
岂不闻毫厘之差,失之千里,三位若不及早回头,恐罹杀身之祸!”
邢无弼三人闻言不禁心神猛震,诸葛明道:“邢兄必有所闻,何妨吐露以解胸中困惑。”
匡舜微微一笑道:“三位可知万象门主曼陀尊者为何远来中土?”
“他首徒潜来中土!”
赵太清道:“志在擒回治以门规。”
“与令师弟玉清同出一辙!”
匡舜道:“赵老师不觉其中定有原因么?”
赵太清不禁瞠目怔住,面色微变,道:“莫非万象门勾结敝师弟?”
“错了!”
匡舜沉声道:“是令师弟勾结万象门首徒盘龙尊者狼狈为奸。”
赵太清勃然大怒道:“匡大侠,老朽敬你为当代武林名宿,执礼甚恭,凡是总须有凭有据,怎可信口雌黄,含血喷人?”
邢无弼诸葛明见双方言不投机,几之变脸相向,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匡舜长叹一声道:“是非只因多开口,话不投机半句多,在下所言自然有凭有据,岂能信口开河,既然如此,在下自当金人三缄其口!”
说着举杯浅饮了一口,挟了一块酱牛肉咀嚼出声。
邢无弼见赵太清呆住,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形成僵局,忙堆笑道:“匡兄、赵道长心急镇山之宝,掌门人严令难违,竟尔口不择言,匡兄大量怎能见怪?”
匡舜微笑道:“在下怎能见怪,只是话不投机而已,风闻玉清观主及盘龙尊者均罹惨死,是否属实尚无法如之,万象门主赶来中土就是为了查明其中原委。”
赵太清闻得玉清观主遇害,不禁面色惨变,抱拳施礼道:“老朽知错,愿领匡大侠重责,只是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