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留情,这两百天鞭,只怕凝儿一生都要卧床不起了,与针药为伍了。”玉龙吟脸上皆是痛惜之色。
金辰鹰刚想抬头将这地府的律条承担下来,风涵已经捂住了他的嘴道:“你别多事,只管哭就成了。”
玉凤鸣厉声道:“风凝、风和煦,身为地府传人之一,却一再为私情而破坏了天人之间的轮回规矩,已经大违地府的律法。此次更是沉溺于人间的情爱而不愿返回地府,实属大逆,着抽去仙筋,处天鞭一百,再度谪落于轮回。”
金辰鹰刚想跳起来争辩,风涵已经一掌将他击晕了。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只见风涵和自己一样迷迷糊糊的,好象自己去了什么地方却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突然两人都同时想到了凝儿,便同时大叫道:“过了多久了,凝儿,凝儿怎么样了。”两人往床上一看,只见风凝在床上竭力扭动,大量的鲜血从他身上再度喷出。五位大夫早已经听到声音都兴奋之极的赶进来,金辰鹰刚想抱住在极度痛苦扭动的风凝,便叫风涵给拖了出去道:“此时,咱们已经碍手碍脚了,凝儿现在需要医生了。”
外头风攸柳涔扶着刚刚醒来,同样也觉得糊里糊涂的如暴雨后的芳兰一样凄楚的玉龙吟,一众人都在外头等消息。
风凝身上不断裂开新的伤口,足足又有一百来道。鲜血喷涌,交将整张床都染红了。曲晴轩当机立断,将珍贵之极的天府凝肌膏如抹霜一般往上铺,,半个时辰以后鲜血完全止住。诸人在最短的时间里要想好最紧要的步骤,小少主严重失血,大家都认为当务之急并非是外伤而是正在不断渗血的五内。五人判断小主儿的心肺肾等五内都已经被那三人用了极阴毒的内劲挫伤了,所以先要将内腑缝合。还有更让大家汗透重衣的是,一根极粗大的竹子,将小主子的后庭与小腹一并刺穿了,从流血的迹象来判断,应当是动脉已经被刺穿了。一拔出来,血箭狂飙,立时便血竭而死。晴轩低声对静宜道:“宜,你的出手我最佩服,你可有把握,我一拔出竹子,你便将止血夹伸入后庭之内,将动脉伤口的前部紧紧夹住。动作只在眨眼之间,若是钳错了,小少主便,便……”
刘静宜目光闪动道:“你对我有信心,我便有信心。”
晴轩沉声道:“如此便不可迟宜,娘亲您去给上泽主中少主和风攸公子身上抽血,并负责为小主儿输血,按摩心脏,一刻都不能停下。岳母,您来开创口并且清洗器械。宫兄负责冲洗,宜负责敷药止血,我来缝合。”五人都以他为主心骨,默不作声准备手术 。
晴轩在房门口声音如无风的湖面一样平静道:“泽主,房内已经消毒,请主上下令一切人等不得进入。只请上泽主,中少主和风攸公子进来。属下抖胆禀报主上,属下五人将在小主儿珍贵无比的身子上运用器械,清理伤口。一切责任属下来承担。时间据属下估计,无任何变化理当在明日子时左右结束,如有变化,属下无法估计。”
事到如今,除了按晴轩说的办,玉龙吟只能求老天了。
忆柔从风家父子身上抽取了鲜血,三人异口同声道:“云长老,只要能救凝儿,便将血抽干了都成。”骨血之情浓厚无已,大家都感动得流下泪来。
手术到第二天子时并未结束,中间玉龙吟几次下令让大家回去睡,但是龙泽和前来祝贺的宾客没有一个走的,大家几乎都是不眠不休地等,尤其是几位高僧,聚在红叶大师身边,在龙翔殿颂经,消去玉家先代们的血孽。
那书院五千多个幼童,连上亲戚朋友便有几十万人了。全天龙城的人都焚香跪拜,求上苍保佑他们的大恩人,渡过此劫。
手术一波三折,中间有过三次大出血,所以一直到寅时才结束。全仗着五人医术都是天下前列,再加上父子三人抽出了五斤鲜血(每人近一千CC),鲜血生命力旺盛,才即如履薄冰般绕过以难关。寅时,风家父子率先扶持着出来,玉龙吟冲上去抱住两个儿子痛哭,金辰鹰上来刚想给风攸跪下磕头,风攸一把抱拦住了,两人紧紧相拥,两个豪情男儿顿生惺惺相惜之感。
前四个医生一出来,便累得如泥一们瘫在地上睡着了。玉龙吟叫人小心翼翼地抬下去休息。晴轩已经三十六个小时不眠不休了,却仍然强打精神回答道:“主上,内伤皆已经清理了,但是失血过多,导致脑部严重缺氧,小主儿会陷入长期的昏迷之中,什么时候醒来属下没有把握。另外内伤清理已经耗尽了小主子的体力,所以外伤并未处理,外伤主要是先处理陷入皮肉中的竹丝和铁针,需要等小主儿的躯体有反应后,才能动手。”
玉龙吟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晴轩能做到这上步,已经是竭尽所能了,自己对这五位大夫只有感激的心思,怎么还能怪他们没有做好呢?他的镇定回来了,便又是那个洞察世情,阐微精幽的龙翔天了。
玉龙吟将按在晴轩的后心,输了三成真气给他,让他去给那两个身受重伤的侍女复诊,那两个侍女晴轩已经处理过了,性命应当无大碍,但为了让主上放心,晴轩还是忍着疲惫,拖着发软的双腿去复诊去了。
要让风凝有反应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便是要让他能放出腹中之气,然后是将灌下去的流食全都排出来。这样风凝体内的神经系统就开始运转了,造血系统也开始工作起来。便如一棵遭了雷击的幼树,枝叶虽然都枯了,但根还未完全死去,所以还能渐渐复生。
小主子虽然伤重,但未死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出了,泽民流泪,奔走相告,大家都激动不已。许多人立时便要赶来探望,玉龙吟怕搅了爱儿的静养,便一一婉拒了。两位太祖闻迅急急赶来,才两天没有见面,最心爱的曾孙就肌肉尽碎,四肢皆断地不知死活的躺着了,二们太祖不敢大声哭泣,唯恐惊着凝儿的魂魄。风萧然当下便要将楚宋两家的全族都流放到最北边去给蛮族为奴,将那三人凌迟处死。玉龙吟第一次和风净尘商量事情,两人最后决定不等凝儿醒了,将那三人当众砍头,至于两族中人,大多无辜的,诛连只会弄得人心慌慌,不如就饶了他们。这两族上万人跪在龙泽宫外向泽主谢恩,久久不肯离去。
玉龙吟自守着爱儿,只见爱儿的一张鬼斧神工一样精妙的脸上横七竖八的便都是伤痕,一张脸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缩得比自己的巴掌还小,脸上是半分血色皆无,连伤痕都白糁糁得怵人。身上辅满了药膏,血已经流尽了,伤口都渗着一层骇人的黄液。全身上下真的是一块好皮肉都没有了,手指除了断裂之外,全都磨出了骨,嘴唇上是深深地如刻在石上一样的齿印,可想见他当时所受的苦楚和绝望了。儿是娘亲的心头肉,此情此景任何一位母亲都心碎神伤,更何况这爱儿是受自己的牵连,罹此惨祸的。想到这里,玉龙吟宁可躺在那里,奄奄待毙的是自己。
等了一天一夜,气息方通。玉龙吟便一点点的给爱儿喂食。怎奈凝儿的肌肉已经失去了活动能力,米汤是喂进去的少,流出的多。无法可施之下,玉龙吟只得让宁筝小心拔开牙床,将粥含在自己口中,一小口一小口的用舌头先将粥送到爱儿的喉口,让汤慢慢下滑。龙吟累了,总算看在风净尘抽了那么多血救风凝的份上,让风净尘接着喂。从第一顿喂到了第七顿,凝儿才开恩给大家一个反应,米汤只是略略变了颜色,仍然血糊糊的从下体涌了出来。其他人都叫玉龙吟下了泽主令去睡了,只有风净尘还在一边,死赖着不去。玉龙吟也不再理他,轻轻地将爱儿的身子翻过来,在污物没有渗入药之前,将污物小心地吸干。腹背间的易拭,但后庭里面就难了,非要扳开硬擦不可。
可是凝儿的后庭先是叫策龙鞭给抽得血肉糊糊,再叫竹刷将肌经都扯得尽裂,又加上那根要命的大竹子强行硬硬的插入,已经损伤得不忍心卒睹了,哪里还能扳开来擦。龙吟看着这后庭,想起自己刚刚从冰湖底下被救赶来以后,动完了几次大手术,只怕也是这个情景。当时风涵第一次被柳熙阳带来探视母亲,年仅十岁的他,想也未想便趴下去就舔,当时自己本来没有任何其他感受,只有死一样冷酷的内心中有一阵暖流如电一样划过,这才为他们兄弟活下来。想起这十四年来,自己是不够疼爱他们兄弟,欠他们实多。
想到自己只顾着养好自己的伤,却从来没有顾及他们兄弟的感受,真正对他们好,不过是这一年多而已,心又在一点点地撕开。他轻轻趴下去,用舌尖将那污物一分分地舔尽了,宁筝大惊失色道:“主上,主上,您如此珍贵的身子,如何可以做这等下贱之事?”
玉龙吟流泪却幸福地笑道:“傻宁筝,一个母亲为自己的孩子舔污,这是天下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怎么会下贱呢?这是我的儿啊,我不舔,谁来?”风净尘趴在地上无声哭泣,这一切都是他的错,“要怎样才能补偿珠儿他们母子受的苦楚啊,老天,你告诉我。”
风攸回到家中,柳熙阳他们早就做了最丰盛的早饭了,风攸拿起奶酪子刚想喝,一眼看见柳丝,偎依在爷爷怀里,正在向两位爷爷讲自己们脱险的经过,就想起了兄弟,眼泪止不住了,饭是怎么都吃不下了。如果不是兄弟,今天,柳家就要呼天抢地了,这小心肝儿,可就被活活炸死了。柳涔也是和他一样的念头,两个人泪眼婆娑,硬塞了几口,就又站起来了,抢先进中泽宫给母亲请安,要求接着母亲的班照料弟弟。他们刚到,风涵和凌霜辰也来了,虽然旭儿不在第一学堂中,但是差点儿也被炸了,凌霜辰一想到没有风凝今天就见不到儿子,也是坐立不安,吃了一点就来了。
金辰鹰和司马逸云就更好了,两人压根就没有走,只在涵凝轩里头呆了一会儿,便过来看看。玉龙吟也真是累得心力不济了。便让风攸接了第一班,风攸和柳涔也是一般的侍候,用嘴喂药,以舌舔污,没有片刻不预之色。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风凝却还是固执得一动不动,即便是曲刘他们几个第二次,第三次动手术,将他体内的针刺都取出来,将碎裂的骨头都固定赶来,风凝的全身肌肉都在颤抖个不住。可他却仍然没有醒来。
金辰鹰主动承担了这次事情的责任,是他想要调解风家兄弟,所以约了凝儿出来,没有想到害惨了凝儿。玉龙吟摸着放在爱儿枕边的珠玉,心知这是天意,也怪不得谁。如今凝儿这样,也不想再耽误徒弟了。他刚开口想打发徒弟回北渊去,徒弟却先跪请了,金辰鹰是打起了赖皮了:“师傅您要我回北渊可以,但是请您将师弟许配给我,我不管师弟会不会醒,您不把他给我,我就死赖在龙泽,北渊的百姓和国土谁要谁拿去,我不要了,凝儿最重要。至于师傅您说什么师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如果一生不醒就耽误我的话。您放心,没有师弟,羽儿一生不快乐,所以羽儿情愿要一个睡师弟。”
面对着爱徒的一片痴心,玉龙吟深为爱儿觉得喜悦,他便答应了金辰鹰:“不管凝儿会不会醒,在我这个娘亲眼里,你就我的另一个儿子了。”
金辰鹰哭着叫了声:“娘亲,”便倒在玉龙吟的怀里,如同小时候一样无声的大哭起来。
众人之中,风涵最为内疚心痛后悔,弟弟来向自己求饶的时候,自己摆臭架子不理他,伤却他。还没来得及兄弟和好,兄弟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防卫是中泽的事,自己疏于防范,未能防大患于未燃,首过之人应当是自己。可是如今向母亲认错,母亲没有责怪自己,反倒温言劝慰。向弟弟道歉么,弟弟全无声息。这自己的过错竟是无法弥补了,直叫风涵深悔当日自己的纵性。
过了最紧张的十五天,晴轩说死神暂时已经离开了,不过何时醒,日期是个未知数。玉龙吟很感谢这些江湖人物这些天的支持,还是热情款待了他们,并准备厚礼,在大殿给他们送行。众人正要离开之际,侍卫来报,北夏宁亲王孟思恩率领北夏的使团再度光临龙泽。北夏的使团不是庆祝泽庆日后就走了么,为什么又来了,他们的壶芦里要卖什么药。龙泽诸君的脾气现在可不好,大家已经想好了,再有那个什么那燕的事情,问都不用问推出去杀了,都是那个女人弄出来的事情。
二十九 比翼飞
龙泽诸君和各大门派的人都怒气冲冲地盯着北夏的来人,北夏的亲王爷不仅带来了许多的礼物而且还把那个那燕也带来了。众人一见到这个惹祸水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许多双眼睛就死死地攥住了她。
宁亲王拉扯着嘴唇陪着笑道:“泽主,看在我家陛下娶了您的表姐的份上,您就容咱们说个话儿,把话说清楚了,咱们就走。”
玉龙吟把不耐烦往下压了压道:“王爷,请吧!”
“小王,是代我陛下特意来向龙泽的小少主道谢的,并且将那燕这个奴才押来由泽主处置的。这奴才不明就里,信口开河,以致于龙泽的小少主受屈,我们陛下甚感过意不去,所以让小王来给泽主交代明白。”
这半个月来,玉龙吟所有的心思全在小儿子身上,对于泽外的事物真个是不关心,北夏的帝君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这三十年来种种祸端还不是由他心存不轨恶意挑起的,他来向龙泽道歉,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啥好意图?
柳熙阳大喝一声道:“主上,把北夏的狗子们赶出来,他们还知道过意不去,叫我说,打断了他们的腿,跟孟思远这个混帐开战,表姐嫁错了人,姓孟的什么时候待她好过了,姓孟的有甚脸面提到表姐?”
宁亲王好不蹭蹬,脸红得如猴子屁股,不知说什么才好。玉龙吟轻轻喝道:“表哥,不要打断他的话,让王爷说下去。”
宁亲王脸更红了,打了半天哈哈,却是说不出口,低声道:“北飞,你出来,给泽主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北飞出列,风涵诸人与真心打交道多了,自然认识他,他是真心的心腹侍卫,跟众人的关系不薄。北飞道:“几位爷,我听说那燕前来的寻仇的事情,本来早想押着她到龙泽来陪罪了。只是咱们北夏局势混乱,北飞又受太子爷的临终所托,所以没有及时来澄清误会,北飞替那燕先向诸位爷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