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子,如何敢欺骗师尊,当着龙泽诸显贵的面,弟子不会信口开河,胡乱开玩笑。”金辰鹰又一次磕下头去。
玉龙吟的血泪刷得一下就流下来了,当众流出如此多的眼泪却不擦去,这还是第一次。他激动得一下子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缓过一口气道:“我当然没有问题,但此事干系我龙泽玉家子孙基业,我一人作不得主,柳熙阳,你们十二大长老,即刻去玉龙山腰,告知太祖此事。请两位太祖下山主持开宗祠,为两位小小主子正名。现在就去,越快越好。省得夜长梦多,羽儿这家伙如果回过味来,反悔了,我龙泽玉家不是空欢喜一场么。马上办好,玉石镂铭,他就没法抵赖了。”
玉龙吟是委实高兴得语无伦次了,终于可以向哥哥的英魂交代了,不但有了旭儿这个如意的弟子,更有了两个如此可爱相象的孙子,哥哥有后,祖宗开眼啊!
墨山玉家夫妇二人却一下子就软下去了,完了完了,孙子不是自己的,成了人家的。真是狗咬凤凰,空跳得老高,却连个凤凰屁都没捞到。
二十四 且结无情游
玉龙吟看着手边这一对宝珠,龙颜极悦,心一松,脸也一放,想来徒弟还是好的,就把这龙神剑和凤璧玉又给了金辰鹰。至于龙珠玉,凝儿肯不肯收,得看羽儿哄的本事。这做师傅的是帮不上忙了,总不能命令儿子接纳这个如此冒犯他的混蛋师哥吧。
玉龙吟对众人欣然一笑道:“诸位,看来这事是他们小儿女之间的私情,咱们这些个长辈们费些心也就够了,如何处置还是交给凝儿自己吧。”
众人一听皆大欢喜,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风涵在金辰鹰耳边嘀咕道:“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么,你有一对宝贝在手,怕什么?”
金辰鹰其实是很舍不得,这对宝贝自己带到三岁未尝远离,如今自己虽然是龙泽少主,但是也是北渊帝君,总不能一天到晚的住在龙泽,这两个孩子显然师傅是要亲自带了,从此与其说是他金辰鹰的儿子,不如说是师傅的儿子更恰当。但是仔细思量,恩师对自己的恩情有什么可以回报,只有拿孩子来孝顺他了。看恩师走出了昔日郁郁寡欢的情状,想起第二次在龙泽见到恩师时,当时恩师那种惨不忍睹的情形,如今做弟子能讨恩师这等欢悦,也是弟子的本分。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溜到了中午,风涵早就料到今日的结局必是大家同欢,所以已经命令养生殿准备好了盛大的宴席,当然一切费用是从泽主的私产中支付的。泽主富甲天下,这等宴席连拔一根头发丝都不到,众人都抢上去抱这两个孩子,等过了几天他们就是龙泽尊贵无比的小主子,便是连殿主都不能随便抱了。
上泽三殿主率领下属磕见上泽少主,金辰鹰很是过意不去,想起自己在北渊对刑殿和礼殿的弟兄如此无状,反倒是连声向他们道歉,并约定自己到时候设席陪礼。毕竟自己长年不在龙泽,要全靠弟兄们张罗着。上泽三殿本来以为自己们又要等上二三十年才会有泽主领导,现在一看原来大少主早就在了,都心中狂喜,自然也就不计较那档子过节。再说大主儿已经向奴才道歉,便是给足了大家面子,自然是见好了就收了,大家心里都盼着大主儿能和小主儿早日言归于好,那么龙泽就要办一场三十年未办的大喜事了。
中泽下泽也来见过,中泽四殿主和金辰鹰的合作关系如兄弟一般,早对苦栎帝君的雄才大略和风度翩翩折腰赏爱,相交甚厚,只是不知道他也是龙泽的少主。现在多了这一层关系,当然是礼敬有加。金辰鹰更是逐一拥抱,把臂言欢,一点少主的架子都没有。中泽没有人不说他好的。
下泽五殿主还是气哼哼的,尤其是柳涔,连看他都不高兴。金辰鹰过来装小丑道:“四弟,不知道原来风攸已经是四弟的床头跪了,多有得罪,看在愚兄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份上,饶了愚兄吧?”
柳涔把脸撇过去道:“攸如此待你,用心刻毒,你要处罚他,我不怪你。我还很承你的情,只是伤了他的皮肉。我却怪你,为什么违背当初的誓言,说好了大家都要爱护小弟弟,你欺负却如此欺负他。差点儿把他给……”说完柳涔眼睛一红,想起了风凝差些便没有了命 的样子,就恨不得拿水光寒在金辰鹰身上戳两个洞。
这件事是金辰鹰最心痛的,最可恨的就是风涵了,他只好红着脸舌头打结道:“都是涵弟,他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男人做的事,还是很…温存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始料…未及。”
柳涔指着他的鼻子道:“噢,如果凝弟一切正常,你就可以这样胡来了是吧,你就可以不经他同意就欺负他了是吧,这是你有心要欺负他,与涵弟何干了?难道涵弟叫你欺负他么?就算涵弟叫你欺负他,你也要把涵弟骂回去才是,你能这样做么?”
金辰鹰看到这个四弟一样没法度,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儿的给柳涔作揖。柳涔还是不理,金辰鹰嘻皮笑脸地抓起他的手,指着自己左边的脸道:“你打这儿,右边大哥已经打过了,你要真不消气,你就打左边。”
柳涔被这个活宝给气乐了,他到底是心底最软的,瞠着眼睛和下泽五殿主一块儿拜见大主子。
玉龙吟身边的人从小到大没有见过他如今天这样高兴得失态的,喂着两个宝贝吃得不亦乐乎。青山玉家的玉泽川夫妇也闻讯赶来了。他们一直为当年错冤了龙吟,助纣为虐,以至于亲手射死了凤鸣而心碎欲裂。龙泽想按规矩给他们一个长老的席位,玉泽川一直不敢领。他和夫人在自己的小院中,每天都吃斋念佛,以血书金刚经,写成了一本,便在爱子的小灵位前烧化了,愿爱子能投个好胎,落个疼爱他的父母。至于玉家绝后,这个撕肝毁胆的苦楚想起来,这夫妇俩便常常向祖宗陵墓磕头请死。
现在他们两个在养生殿外,看着两颗璀璨的宝珠,同样也想起了小时候的一对儿子。没有泽主的话,不敢进来,却在门边老泪纵横,六十多岁的年纪又跪又哭又笑,如同疯魔了一样。玉龙吟想起他们出卖自己的痛心,射死哥哥的惨恻,折磨奴役自己的无情,不能放下心结接纳他们。便眼见他们只在这五年中就须发皆白,比爷爷还要老得多,心下也未免不忍,便向风涵示意。
风涵将他们扶进来,抱过孩子让他们亲亲。风涵亲自扶着他们入坐,给二老布菜、倒酒。玉泽川夫妇拉住这外甥的手,哽咽不住。玉老夫人更如老猫一样,磨梭着风涵的袖子。风涵抬头看了看娘亲的脸色,看到母亲脸上的怜惜之色,便大胆的自作主张道:“二老莫要伤怀,保养身子要紧。您二位若是想曾孙,只管来瞧就是了,您二位也是太上了不是?”
玉泽川夫妇没有听见儿子斥责孙子的声音,心中感动又惊喜万分。玉夫人想起二十四年前亲手将儿子押送至鸿雁起,整整二十四年,没有再听见儿子叫过他们一声爹娘,心里就极盼着珠儿能开口再叫他们一声。可是一转念便想起了从小到大,对孩儿的绝情,不禁羞愧得号陶大哭起来。玉龙吟向风涵点了点头,风涵会意,便低声道:“两位上尊,不必过于着急,娘亲也是做了爷爷的人,慢慢的心思自会缓下来。”
涵凝轩静悄悄的,天已经全黑了,帕尔婷皱着眉头往养生殿而去。养生殿内晚宴正举行得热火朝天,大家一点都不觉得冷,玉蓝烟、风萧然一人一个抱着玄孙子喂着边吃边逗乐子。两个小人儿着实可爱,宝儿乖巧颖悟犹胜风涵;珠儿精灵古怪不输风凝。两张小嘴声音又好听,言语又机灵,任谁都被他们逗得开心不已。玉蓝烟自龙吟蒙冤,凤鸣惨死后已经有二十四年没有这般畅快了。玉家香烟不绝,他还能对得起龙泽玉家的列祖列宗。算来辰鹰和凝儿居功极伟,是第一功臣。
玉蓝烟慈祥地对金辰鹰道:“羽儿,你为我玉家立了绝大功劳,你的功夫与涵儿是双锋并峙,太祖教不了你什么,你若要其他物事,只管说。”
金辰鹰闻言天上掉金块,急道:“太祖,羽儿前次得罪了凝儿,只怕他不再理羽儿,求太祖为我求饶这个。”☆藏禁楼耽美论坛(zadm)☆
风萧然摇头笑道:“羽儿,可不是咱们不帮你,欢爱之情要心意相通方才是人间至乐。我和你太祖便命凝儿屈就于你,依凝儿那个性子,只怕从此就不乐见你了。那还不是一辈子的怨偶?”
金辰鹰这个纵横江湖,便在剥皮、炮烙酷刑下也不皱头的狂傲男儿,愣在一个情字上,皱眉咬牙,捶胸顿足却无计可施。司马逸云见他为难得可怜,便提醒道:“别人没有办法,难道主上也没有办法么?”
金辰鹰也顾不得脸面了,拉着师傅的衣袖,居然撒起娇来:“师尊,您就再疼羽儿一次,看在小宝小珠的份上,您给弟子作个自,好不好”
玉龙吟对他是又爱又气,指着他的脑袋道:“你啊,我不帮自己的儿子,也不帮徒弟。不过求人莫若求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凝儿若真的恨你,又巴巴的来救你作甚。你这么个人,这事上如此榆木脑袋。
众人都在起劲的说笑,帕尔婷在殿口使眼色使得都酸了,只有插不上话的风净尘看见。风净尘见她脸上有着急之色,知道凝儿出了什么事。他和上泽的长老们一桌,趁着长老们都向太上敬酒,悄悄地拉了拉风涵,风涵回首也看见了,走到了门边,帕尔婷把事情回了,风涵不赶瞒着,便悄悄运起麒灵音,在母亲耳边把话回了。
玉龙吟起来对太上道:“爷爷,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没有见过母亲,珠儿想抱他们去见一见。只有他们母亲认可,这认祖一事,才可成。”
二太上都点头道:“是,是,快去,过会子,咱们也要去看看凝儿。洛长燕,司马越你们上泽快去给我准备,一个月以后的大礼可要给我办得风风光光的,我那好璧儿泉下有知,也要乐坏了。”
玉龙吟抱着两个孙子,和侍卫一起出殿,边走边担心凝儿。凝儿大清早冒雪来求情,回去又发烧了,几个丫头用被子捂着他,不料他钻到被子里头不出来了。午饭没吃,药也不吃,眼见晚饭又不吃了。这如何成?问他什么事,他不肯说,只是呜呜的哭。玉龙吟心疼得想起凝儿的小脸,生气自己有了孙儿便忘记儿子。这些个丫头是如何服侍的,早就当来报了。
玉龙吟进了涵凝轩,几个丫头正在急呢,见主上来了就松了气了。玉龙吟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别看儿子平常脸皮好像很厚,实在是薄得很。与羽儿缔结夫妇,不惜为羽儿当众戳穿真相,他既怕母亲责怪,又怕众人笑话他不要脸,便将自己遮起来不见人了。
玉龙吟从丫头手中接过了粥道:“凝儿听话,起来用了膳,再让晴轩切切脉,莫要将身子闷坏了。”
风凝已经在被子里头胡思乱想了半天了,担心东,担心西,最怕就是听到母亲的爱语。在被子里头就哭开了:“娘亲孩儿不知廉耻,败坏家声。理当弃逐,您就让孩儿自生自灭吧!”
玉龙吟听了又是酸又是气:“你是该死,真的要打烂你的屁股。”
风凝一听这话,心中乱颤,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娘亲冰雪般的性子果然容不得这种污垢之事。这些年娘亲对自己疼爱有加,自己做下了这等事,没有勇气在娘亲面前说出来,只怕娘亲伤心失望,从此再也不爱见自己。他不怕流落江湖,却怕失去了母亲的爱,还使龙泽沦为江湖的笑柄。如今如今,自己乍闻娘亲可能要处死了羽儿,惊惶失措便失了分寸,透露了真相,叫娘亲在龙泽诸君面前失尽了颜面。从此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亲情便在倾刻间化为乌有。他本来想坚强一些来面对,却真真是心痛欲死,咬着被角呜呜地哭,不再作声,只等着娘亲将要来的狂风暴雨。
玉龙吟见他如此大摇其头道:“你知道你该死在哪里么?”
“孩儿知道,如孩儿这等不顾廉耻的儿子,母亲不必再可惜。”
“你还在说廉耻,就更该死。你该死者有四:你是娘亲身上的肉,你做下如此大事,却不告知娘亲,这是一该死;你以身相救,使羽儿死而复生,却而转眼将他父子弃之不顾,这是二该死;你向娘亲隐瞒真相,对孩子不闻不问,使玉家骨血流落在外,一双孩儿失去母亲爱抚,也让娘亲少了含饴弄孙之乐,这是三该死;事后不吃不喝,刻意作贱自己,让娘亲心体育事业,还在娘亲的一对小孙子面前不做好娘亲的榜样,这是四该死。你还不快来吃饭、吃药,你在娘亲面前胡闹倒也罢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使小性子,你这娘亲倒是做得好光彩?”
“儿子!”风凝回过神来了,便是黑暗中打了一个亮闪,他甚至有眼前发光的感觉,掀开被子,惶乱的找寻道:“儿子在哪里,我的儿子在哪里?”
真个是母子天性啊,两个小小人儿见到画像上自己已经叫成千上万次的娘亲,再不迟疑双双扑向了母亲,风凝摸索着将他们搂进了怀里,用手指小心的抚摸着他们的小脸儿,企图将两个孩子的样子摸出来,可是心里却是一团乱烘烘的热流。最后母子三人紧紧抱在一起痛哭。玉龙吟将他们三个都搂在怀里,一家四口享受着劫后余生的重逢和喜悦。
金辰鹰也是跟着师傅偷偷进来了,见凝儿与一对孩儿相拥而泣,只见他脸上、脖子上全是青紫,恨不能上去摸摸。他悄悄地踱到了床边,想要趁着大家不备之际,偷偷地亲亲凝儿。风凝的侍女早就知道他,心里厌他,但在泽主面前不敢造次。金辰鹰抖了好一会儿,才挤出了不知是温柔还是乞求的奇怪声音来道:“凝儿,凝儿,你身子不好,莫再哭了好么?”
风凝听到这声音如同受了雷击,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一张脸惨白,也不理他,便倒下去睡了。金辰鹰原来还等着凝儿疾风暴雨的发作,却不料等来了的是不理不睬。金辰鹰还想死赖,侍女们已经道:“爷您请出去,小主儿还要吃粥了。您在里边,他便什么都不吃。”金辰鹰无奈,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来。两个儿子见老爹如此无能,都在他背后啧啧声大作。
玉蓝烟老两口都进来了,见他这等样子,都叹气摇头。风萧然接过碗道:“珠儿,爷爷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