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新这才明白京兆尹所以答应偷天换日,原来还有哈回回他们的关系,否则真的闹起来他的脑袋第一个就得搬家。
张自新顿了一顿才道:“事情您全清楚了?”
哈回回道:“全清楚,我们问过那个姓尤的老婆子了,而且她还在我们的保护中,万一官方不买账,我们就把她提出来,证明对方的阴谋!”
张自新忙道:“不必了,能息事宁人会好,对了,哈大叔!您怎么会知道我在这条路上的呢?”
哈回回笑道:“那是小沙丽的灵感,她预感你一定会走这条路,坚持要到此地来等你,果然预料中了!”
小沙丽从墙角里瑟瑟地出来,几天不见,她似乎憔悴多了,但此刻她含泪的脸上却浮着欢笑,大概是为了张自新的脱狱而兴奋。
张自新忘情地握住她的手道:“沙丽,听说我在醉梦中把你打伤了,我真该死,你的伤好了吗?”
小沙丽只是呵呵地叫着比手画脚,似乎有满肚子的话,却苦于说不出来。
杨青青道:“她的伤本来已经快好了,可是知道你被关进牢笼之后,心里一急,竟吐了两口血,牵动到旧伤,又严重起来!”
哈回回忙道:“老弟,不要紧了,你已经出来了,她的伤就会好了,只是须要好好休养一阵!”
说着又转向杨青青道:“杨小姐,我们还是上屋里去吧,在这里太惹人注意了!”
杨青青道:“没关系,我前后都已经观察过了,一个人都没有,到屋里难免要惊动别的人了,虽然我们不怕他们告密,但我们还是尽量小心一点的好,至少我们在外面,我们的谈话也自由点!”
哈回回笑道:“也许有人会缀着张老弟过来呢,长春剑派的人对我们盯得很紧,一步都不肯放松!”
张自新笑道:“那倒是不会的,我出狱的时候很秘密,有个叫尤四的狱卒送我出来的,他跟门上的人很熟,一切都已经打点好了,没有人会知道我出的是哪一边的门,这倒是可以放心的。”
哈回回笑着点点头道:“这就好了,那个尤四人不坏,也挺精明,张老弟,你是否打算离开京师呢?”
张自新道:“我不想走的,可是李大叔托邱侯爷转告,叫我离开一段时间!”
哈回回道:“暂时避避也好,倒不是怕他们,我觉得你的江湖阅历太差,容易上人家的当的,比如这一件事吧,换了别人,绝不会让人骗进衙门里去……”
张自新道:“我并不想去,都是那个公人苦苦哀求,说得太可怜,谁想到他是一个冒充的呢!”
哈回回笑道:“他手脚再快,放飞刀杀人时总有点动作,只怪你太大意了,才被他蒙过了,所以我也主张你出去闯闯,多点经验,如果你留在京师,对方的诡计百出,你很容易受人暗算,你走这条路,是否准备上泰山去呢?”
张自新道:“我听您说起那位张天龙大侠的事迹,心里实在很向往的,反正没有一定的去处,所以我想上泰山去瞻仰一下他的住所……”
哈回回道:“不过是一座草庐而已,没有什么可看的,可是五大门派居然数十年如一日,不分日夜派人在那儿看守着,也许里面确有什么秘密,你去那里瞧瞧不妨,但是小心,最好跟五大门派的人联络上交情,有他们做靠山,长春剑派再凶也不敢再惹你了!”
张自新道:“我倒不想靠别人的力量来保护我,听说我的那枝剑给送到贝勒府,一定落进白长庚手里了,迟早我都要靠自己的力量取回来!”
哈回回连忙道:“我不是叫你靠人家,而是劝告你出门在外,当以谦虚为上,不跟人拉交情也别跟人冲突,惹上了五大门派,那可比长春剑派更难应付……”
张自新傲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哈回回先是一怔,继而笑道:“这也对!五大门派的人都很正直,处事也很有分寸,我想不会跟你起冲突的!”
杨青青忽然道:“哈大叔,张兄弟年纪轻,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可能不习惯,我反正没事,干脆陪他走一趟吧!”
哈回回道:“那当然更好了,我本来想陪他去的,可是沙丽身子不好,要人照顾,你陪他是最好了,只是你父亲那儿……”
杨青青道:“爹为了长春剑派的事,一时也离不开京师,昨天他怕我在京师会闹事,他正要打发我一个人先行回家去呢,与其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家里,倒不如与张兄弟一起出去走走的好呢!”
哈回回想想道:“这也对,这一次比武后,大家都跟长春剑派的人结下了梁子了,今后在京师明争暗斗,会有很多事发生,老一辈的经验足遇事知道应该如何应付的,就怕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得利害,所以令尊才会要你回去,既然有了这个机会,你就陪老弟去闯闯也好,多少互相有个照应!”
杨青青道:“那我就这么决定了,您回去后,暗中告诉我爹一声!”
哈回回道:“在外面不比在家……”
杨青青笑道:“我知道,哈大叔,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从南到北,我也曾经单身地走过不少地方了。”
哈回回笑道:“我只是关照你一声!”
杨青青道:“要走就趁今夜走,在对方还不知道的时候,张兄弟,你还有什么要交待哈大叔的?”
张自新道:“我一切都打点好了,本来我还想看看小沙丽,给哈大叔辞个行,可是邱侯爷不准,我在这儿见到你们了,那就没事了。”
哈回回道:“本来就不必辞行,你出去只不过几个月,又不是从此不见面,对了,你盘缠带得足吗?”
张自新道:“邱侯爷在马包里给我放了二百两金子。”
哈回回笑道:“这位侯爷倒是挺大方,不过不谙世务,出远门带金子,又累赘又容易引人眼红,我另外给你一些银票吧!”
说着在身边掏出一把银票。
哈回回道:“这是宫中通用的银票,到哪儿都可以通用,十张五两,四张一千两的,小票用完了,到大钱庄换开了再花,有这点银子,两个人过一年也够了,金子留在马包里压压行囊留作必要时的急需好了。”
张自新收起银票道:“大叔把金子带回去吧!”
哈回回道:“张老弟,不必,我人在京师要金子干吗,你是出门的人,还是多带一点的好……”
张自新道:“我怎么又要您破费呢!”
哈回回笑道:“老弟!你是我们回疆的勇士,大家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呢,再说这银子还是你的,那天晚上,大家送你的礼物足足值上万两呢,我先给你收着,等你出门回来我再交给你!”
张自新还想托辞。
哈回回笑道:“别说了,你如果银钱太多了,不妨做做好事,就在路上接济一些贫穷的人吧!”
张自新这才不说话了。
哈回回又道:“那天晚上大家又封你为回族的勇士,有一项凭证,是一柄金鞘的小刀,我给你带来了,拿着这柄刀,你走到所有回人开的店铺或是住家,白吃白喝,可以不花一文钱,而且你有任何的困难,可以向他们开口要求帮忙,他们绝对会支持你的。”
说着又取出一柄弯如新月的金色的短刀,郑重地交给他,张自新道谢收下。
小沙丽却悄悄地到屋后牵来了她的小红马,交给了杨青青,朝杨青青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杨青青连忙扶住。
杨青青道:“沙丽,这是干什么?”
小沙丽流着眼泪,手指着张自新比划了一阵。
哈回回笑道:“小沙丽她把她的红马送给你,求你好好地照应她的张大哥。”
杨青青笑道:“这是何必呢,我们这三个人都跟华老爷子学过剑,也算得上是同门了,不用她求,我还会不尽心吗?”
哈回回叹了一口气道:“这孩子就是心眼太死,她总以为除了她以外,别人都不关心张大哥了。”
张自新十分感动,抓住了沙丽的发辫道:“沙丽,我走了,你要好好养病,我会很快回来看你。”
小沙丽含泪点点头,郑重地从身边取出一个小布包,交给了张自新,他打开一看,却是他第一次陪沙丽逛街时买的泥娃娃,而且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沙丽又从怀里取出另一个布包打开里面却是个小男娃娃。
哈回回皱眉道:“沙丽,张大哥要走远路,你还叫他带着这个玩意儿多费事。”
张自新却明白了她的意思了。
张自新柔声道:“沙丽,这两个娃娃就是你跟我,我们虽分离开,有了这两个娃娃,就好像在一起一样,是吗?”
小沙丽点点头,又比比手势。
张自新点头道:“我明白,我每天会看她一次,就像我们天天见面。”
哈回回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我看你们也该上路了,趁着天黑赶一阵,到天津再休息,明天就是他们发觉你出了狱,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你。”
张自新把小沙丽的手握了一握,然后上了马,向哈回回告辞,招呼杨青青放辔急驰,走了很久,回头看看,哈回回与小沙丽还在灯火隐约中向他们挥手送别。
杨青青叹了一声道:“张兄弟,我看得出小沙丽对你的感情太深了,你以后怎么办?”
张自新道:“不怎么办,只要她不嫁人,我永远把她当做我的小妹妹。”
杨青青道:“你想她还会嫁别人吗?”
张自新顿了一顿道:“如果她要嫁给我,我就娶她。”
杨青青道:“你不嫌她是个哑巴?”
张自新道:“这是什么话,我从来就没觉得她是哑巴,我说的话她全懂,她的手势我也明白的,而且我们不必开口,大家也能互相明白对方的心意。”
杨青青点点头道:“能这样最好,我怕你将来长大了。遇见别的女孩子,不再喜欢她了,那就要她的命了。”
张自新正色地道:“不会的,我绝不再喜欢别的女孩子。”
杨青青叹了一声道:“最好是这样,如果你将来不想娶她,现在就应该跟她疏远一点,否则你就不能负了她,像她这样一个可爱又可怜的女孩子,如果你将来负了她,连我也不能够饶你!”
张自新道:“杨大姐!你放心好了。”
张自新又道:“这样好了,如果我有一点对不起她的地方,你可以拿剑杀了我!”
杨青青没有再说话,两人驱马急驰,终于在曙色朦胧中到了天津,正恰好赶上了开城门的时间。
天津是一个水陆码头,很多行商起早赶海船出航,所以已经很热闹了,他们找了个大客栈歇下,上午睡觉养足了精神,下午上街,杨青青行色匆匆,什么都没带,在这儿买了些洗换的衣服,张自新也是孑然一身,穿的还是侯府家的行头,虽然很神气,却带了些奴才气,杨青青逼着他换掉了。
黄昏时重行上路,张自新已经焕然不同了,狐裘外袄,带着皮风帽,跨下骏马,鞍上宝剑,除了一脸稚气未脱,完全是个翩翩佳公子的打扮,杨青青披了件羔羊里子、亮缎面的一口钟,连头都罩住了,也是女侠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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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游侠江湖
两人都很引人注目,幸好这是一个大城市,各式各样都有,也没有人对他们太注意,走了一夜,来到个叫“卒集”的小镇,他们准备歇下来,让马匹加些草料,自己也找点东西来好充饥!
可是走遍了全镇,都找不到一间像样的店,勉强找了个店房,却又没有上好的草料,杨青青是老出门的,倒可以将就,张自新对自己倒也不在乎的,却十分爱惜马匹,一定要店东家买了几升豆子,用好酒泡了喂马。
他有银子,店家倒是遵办了,可是围了许多人看,有些年纪大的还唠唠叨叨地道:“这么好的酒泡了豆子,却拿去喂牲口,连人都没有这么好的口福呢,真是作孽!”
张自新听在耳里,又不便发作,只得问店家道:“店家,你们这儿用什么来喂马呢?”
店家赔笑道:“普通的牲口有干草,已经是够好了。”
张自新不以为然道:“那不是把毛片都喂暗了?”
店家道:“大爷!咱们这儿的牲口除了犁田就是拉车,能够干活就行了,要毛片亮干什么呢?”
张自新连连摇头。
杨青青道:“你以为每个地方都像京师一样,这里还算好的,你还没有见过更穷的地方的呢!”
张自新道:“还有更苦的地方吗?”
店家笑道:“怎么会没有?此地是镇上,您走到乡里去瞧瞧,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穿着姥姥的裤子,补钉上加补钉呢,还可以找出七八个破洞,半升豆子一个月的粮食,连人都没得吃了哪里还会有拿来喂牲口的!”
说着又低声道:“您二位一定不是常出门的,最好小心点,在镇上待了两天,遇见过路的官人,搭着一起走,要不然就上沧洲雇保镖的来护送着走——”
杨青青淡淡一笑道:“难道路上不平静?”
店家笑道:“也不是这么说,年关近了,总是小心点好,难过年的穷人,心眼儿容易迷糊的!”
杨青青见那店伙虽然是带笑说话,目中却带一点诡异的神色,乃冷笑一声拍拍桌上的佩剑道:“我们还要带着保镖的?”
店伙哦了一声道:“原来二位是练家子的。”
杨青青道:“练家子不敢说,但是这两柄家伙总不是带着好玩好看的,三五个毛贼,大概还吓不着我们。”
店伙笑道:“那是小的走眼了,小的见两位衣服穿得很讲究,出手又是这么阔绰,还以为二位是大家公子哥儿小姐,所以才劝说两句。”
杨青青笑道:“你见过多少大家公子哥儿小姐出门带剑的?”
店伙道:“多了。现在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都喜欢带支家伙唬唬人,其实他们连怎么握家伙都不懂呢!”
杨青青又问道:“你见的世面倒不少呀!”
店伙笑了一声道:“小的在这儿十几年了,以前这条道上像二位的客人也经过不少,穿戴很神气,骑的也是高头大马,可是一遇事,吓得全身发颤……”
杨青青道:“这条道上常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