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道:“你连自己干的事都不清楚……”
说完回身走开,张自新又气又急,拼命地叫喊,却没有人理他,张自新叫了一阵,气起来用劲把手上的铁链去敲击铁门,弄出很大的声音。
那人又来了,狠狠地道:“你老实点,否则是自讨苦吃,三更半夜鬼闹个什么劲。”
张自新一面敲门,一面吼叫道:“你们分明是摆下圈套来陷害我的,我连本官的面都没见怎么就画供招认了呢。”
那人冷笑道:“你知道就乖乖的等着吧,还有几天安稳的日子,否则等不到处决,老子就先宰了你。”
张自新气得隔着门洞,伸拳要打他,那人却用一根铁棒,从门洞中伸进来戳他,张自新就伸手去抢那根铁棒,才握到手,痛叫一声,他马上就丢开了,原来那根铁棒是在火里烧过的。
他怕那人还用铁棒来戳,连忙跳得远远的,摊开手掌一看,掌心已被烫上了一块,起了水泡,连忙拿起了那碗凉水浇了上去,火热的痛楚虽然减轻了一点,可是水泡经冷水一冰,已经破了,痛得更厉害。
那人在外面冷笑道:“你尝到了厉害了吧,别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号大英雄,到了这死囚牢里,再狠的人物,也会整得服服帖帖的。”
张自新知道自己已经被陷入一项阴谋,这些人都是经贝勒府收买了,存心要害死自己,假如在这里逞狠,说不定会有更厉害的毒着使出来,倒不如乖乖地防着,慢慢再想脱身之计。
于是他又回到炕上躺着,那人在门洞中叫骂了半天,见他没动静,才冷笑着离开了。
等那人走远了,张自新才跳了起来,这次很谨慎,他留心着不发出声来,然后用劲想挣断身上的铁链,可是那铁链似乎特别结实,他把肌肉都勒痛了,铁链仍然纹丝不动,张自新不禁对自己的体力产生了怀疑了。
以他平常的劲力,再粗的铁环也能拉开,何以这指头粗的铁条会没有办法呢?连试了几次仍是如此。
门洞中那家伙又露出阴阴的脸冷笑道:“小子,省点劲吧,这副链子是专门对付你们练武的人打造的,不知道有多少江洋大盗被它套住了,动都没法动,凭你这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就想拉得断吗?”
张自新这才知道人家是存心困住他。
想着一切都有了预防,看来想脱身是不可能了,急怒之下,他又朝洞门扑了出去,不过这次他有了戒心,不再伸手去挨烫,却用铁链当做兵器,从洞中甩出去。
那家伙没想到会有这一着,躲得虽快,但腮帮子仍挨了一下,痛得哼哼直吼,据估计最少有两颗大牙被打落了。
张自新用链头打了那人一下,心中稍微出了一口恶气,刚想吁口气,洞门外忽然泼进了一碗水似的东西。
张自新一下子没有躲开,淋得满头满脸,眼睛也沾上了一点,又痛又辣,边叫边跳,连忙用手去揉眼睛。
掌心上挨上那湿淋淋的液体,更觉火烫彻心,原来那是碗辣椒水,尤其是破处的地方,沾上了特别刺痛。
总算他没有昏了头,就地一滚,用袖子抹去了辣汁,又把手心按在冰凉的石墙上,总算减轻了一点痛苦。
门外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大概是慰问那被打伤的人:“二哥!您怎么了,伤得重吗?”
挨揍的那家伙暴跳如雷地大声吼道:“妈的,这臭王八蛋,居然敢打我,老四,你把门打开,老子非好好整他一下不可!”
另一人劝解道:“二哥,这可不行,这小子是条疯虎,要是开了门,谁还拦得住这小子的凶劲呢?”
那家伙道:“难道我就白挨他一下?”
另一人笑道:“那怕什么,猛虎关在牢里,慢慢整他好了。反正整死了,有贝勒爷出头,咱们还能邀功领赏呢!”
那家伙道:“可是这小子厉害得很,不进去,怎么能整倒他呢?”
另一人笑道:“没有关系,明儿起咱们不给他吃东西,饿他五六天,瞧他还神气得起来吗?怎么样?”
张自新心中一急,平时食量就很大,醉酒了两天就没吃东西,如果再饿上几天,那真会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两家伙似乎商量定了。
那受伤的家伙道:“老四,您留神瞧着他,我先敷点药去。”
另一个笑道:“二哥,您放心好了,我整夜瞧着他,明儿您再来接班。”
受伤那人恨恨地走了。
片刻后,门口那人低低地叫道:“张大侠!张英雄!”
张自新恨声道:“鼠辈,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那人悄声道:“张英雄,您别误会,小的叫尤四,是特地来照顾您的,您声音小一点,别人会听见的。”
张自新怒道:“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
那人急道:“张英雄,您别嚷嚷,被人听见了,小的就帮不上忙了,今儿您救的那位老太太,是我的伯母,小的绝不会害您的。”
张自新哼了一声道:“谁能相信你,刚才你出点子帮忙整我呢!”
尤四叹了一声道:“张英雄,难怪你误会了,刚才整您的那个家伙叫秦二混,是这儿的牢头,他心狠手辣,鬼门道又多,您伤了他,他报复的手段一定更厉害,我怕您吃亏,才特地出了那个点子,把他给按住了……”
张自新还是不相信。
尤四叹道:“您被关在死牢里他要害您,还怕没有办法吗?他在外边烧了几十斤热炭,一齐扔进来,即使不烧死您,也能把您给闷死,我如果真想害您,为什么不叫他这样干呢?”
张自新听了倒觉得有道理,这死囚牢不过才几尺见方,如果几十斤热炭丢了进去,虽然烧不死人,可是只有这门孔透风,如果再把洞门孔堵上,上蒸的炭气也能把人闷死。
张自新沉思了片刻才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尤四一叹道:“说起来还不是贝勒府的命令,您的行动一直有人在监视着,您离了骡马行,这边就在动脑筋了,一切的行动都是预谋的!”
张自新道:“连那位老太太挨打也是预谋的吗?”
尤四道:“是的!他们计划着在街上生事,让您碰上了,您一定要打抱不平,就利用这个罪名把您抓起来……”
张自新道:“可是他们却给我安上了个杀人的罪名!”
尤四道:“那恐怕是临时变的计,想害您更深点,京兆衙门上下都接到了命令,只是那个死鬼武强国没有想到自己会送命了!”
张自新道:“我没有杀他!”
尤四道:“当然您没有杀他,我见到伯母,全听她老人家说了,我虽然也接到了命令,可是没想到他们会拿我这年老守寡的伯母来作闹事的借口,还把她打得遍体鳞伤,这实在是太过狠毒了!”
张自新哼了一声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形?”
尤四道:“本官梁大人根本就在衙里没有出去,而把您诓来的那个公差是假的,他是贝勒府的护院教师冯大海,外号称为飞刀圣手,杀死武强国的那一刀多半是他抽冷子放出去的!
您被骗进死囚牢,他就跟本官商量好了,根本就不过堂,替您作了张假的供状,说您犯了杀人罪,还叫我伯母画了押做证人……”
张自新道:“那位老太太也会害我?”
尤四道:“张英雄,您别怪她,她还有儿孙,如果不照他们的话去做,我的堂弟跟三岁的堂侄都别想活了,她昧着良心做了供,又暗中求我照应您,请您原谅她……”
张自新叹了一声,默默无语。
尤四又道:“贝勒府的指示是把您秘密处死在牢里,可是本官胆子小,又怕邱侯爷追究,只答应将您问成杀人罪抵死,这样证据凿实,邱侯爷也没有法子找他麻烦了。”
张自新默默无语。
尤四又道:“我那老伯母临走时,哭哭啼啼地求我搭救您,可是您知道,我不过是这儿的一个狱卒,就算我拼着性命,救您出去,也无能为力,这门上的锁是特制的,钥匙在秦二混身上带着,何况我还有家小,实在受不起拖累……”
张自新一叹道:“那怎么能连累你,我认命吧!”
尤四道:“您是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被他们这样不明不白地害死了实在太冤枉,我一定得想个法子!”
张自新道:“有什么法子可想呢?”
尤四道:“我想您有很多有本事的江湖朋友,我给您送个信去,叫他们偷偷地把您救了出去!”
张自新摇摇头道:“那不行,我本来是冤枉的,这样一跑,反而真成了罪人了,即使能出去,也永远见不了人……”
尤四急了道:“那总此被别人害死得好呀!”
张自新想道:“这样吧!你如真心想帮忙,到骡马行去找哈掌柜的,把情况告诉他,看他有什么方法!”
尤四道:“那当然行,明早我就去!”
张自新道:“那就多谢你了,如果我能出去,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大恩!”
尤四轻叹道:“张英雄,快别这样说,您是为了救我伯母,才上了人家的当,她被逼着诬陷您,我只求您别去为难她!”
张自新道:“我怎么会呢?这根本就不能怪她,何况说起来,她还是受我的累,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挨那顿毒打了!”
尤四默然片刻才道:“张英雄,您真是侠义心肠,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反正我相信老天爷绝不会让好人吃亏的,您安心等着脱离灾难吧!”
说着走开了。
一会儿他又回来了,从门孔中递过一块湿布,一盒油膏,几个包子道:“张英雄,您先擦擦脸,把辣椒水抹干净,手上烫伤的地方抹上油膏,然后用点东西充饿,这儿只有几个包子委屈您了。”
张自新的脸上正被辣水浸得难受,连忙接了过来,又连连称谢,尤四一直等他吃完了,又送了一碗热茶给他,才道:“张英雄,您安心休息吧,忍住点性子,别再惹事,秦二混那家伙正在找机会报复您呢!明儿一早,我就给您送信去!”
张自新掌心擦过药膏后,已经不再疼了,肚子里吃了几个包子,也舒服多了,就回到炕上躺着。
第二天,尤四交了班,那秦二混可能是脸上伤得厉害,没再来找他麻烦,换了另一个来监视他!
大概是想饿他,没有再给他送牢饭,幸好尤四昨夜送给他几个包子,他也不觉饥饿,一直躺在炕上装睡,那监视人也不敢招惹他,平静地过了一天。
估量着又到了晚上,铁门打开了,却见邱广超穿了一身便服走了进来,张自新要起来行礼,邱广超把他按住了道:“张义士,别多礼,我非常抱歉,你受了这种委屈,完全是因我之累,才使你委屈!”
张自新倒是没想到邱广超会来,更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
张自新连忙道:“这是长春剑派的人为了伤害我,而才设下的阴谋,与邱侯爷毫无关系的呀!”
邱广超叹声道:“张义士虽与白长庚等人结怨,固是启祸之因,但如果我不与顺贝勒有隙,他们就不会被顺贝勒邀去,最多按江湖规矩,向义士重行挑战,断不致运用官方的力量,陷义士于牢笼之中。”
张自新道:“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上了他们的当。”
邱广超摇摇头道:“对方心计之工,设谋之密,连一般的老江湖部难以摆脱,何况义士年纪太轻,根本不知道人世的阴险,不过也幸亏义士心胸磊落,应付得法,否则我就无能为力了呀!”
张自新一怔道:“我应付的还得法?”
邱广超道:“是的,如果当时义士识破了他们的阴谋,抽身一走,这件命案就有口莫辩,对方借机说义士行凶后,拒捕潜逃,行文天下,义士就一辈子要亡命天涯了。”
张自新忙道:“那我的嫌疑已经撇清了。”
邱广超摇头道:“我先见过梁新谟,他直承是受了顺贝勒的口谕,便将义士坐成冤狱……”
张自新忙道:“他肯承认,我就可以洗刷了……”
邱广超叹道:“义士太天真了,我们是在私下的谈话中,他才肯承认,如果要公开为义士平反,他一定又否认了,他有义士亲笔的画押口供……”
张自新忙道:“我没经过审问,也没画过口供。”
邱广超道:“义士说没过堂,衙门上下,众口一词,都说是审过了,且有两个人指证义士行凶……”
张自新道:“绝没有的事。”
邱广超想想道:“开堂审讯这道手续是免不了的,很可能他们另找了个替身,代替义士出庭……”
张自新道:“那也不能替我认供呀。”
邱广超道:“历来画押只是在口供上画个字,即使是别人代笔,也难以否认说不是义士的亲笔。”
张自新想了一下道:“官府之中会有如此黑暗吗?”
邱广超叹道:“京兆尹为都城所在,寻常案件,倒是不敢循私,可是义士这件案子有贝勒府施加压力,自难求得公平了,所以死罪是定狱了。”
张自新愤然叫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进来打官司了。”
邱广超道:“不,我听到消息后,就找到华老先生等三位商谈了一下,照华老先生的意思是准备救义士出狱,远逃避祸,可是李大侠认为不可,这样一来,义士就永远是黑人,一辈子都不能抬头了。”
张自新道:“李大叔是要我认罪抵命?”
邱广超道:“认罪是无法推翻了,抵命倒可不必。”
张自新道:“认了死罪,怎么又可不抵命?”
邱广超神色一怔道:“我的势力虽抵不上顺贝勒气焰喧天,但也是个侯爷,梁新谟照样不敢太得罪我,因此他只能暗中放义士出去,另找一个死囚抵罪,顶着义士的名字,秘密处决后说义士已畏罪触墙身死销案。”
张自新道:“这样行得通吗?”
邱广超道:“应该没问题,这件事可能是贝勒府下人出的主意,顺贝勒一时糊涂,才听了他门的怂恿,他们假地来,我们假地去,大家心照不宣,一定要认真斗起来,我在朝中也有一批同寮,揭开真相,对他们也没有好处!”
张自新道:“可是这样子一来,我就得变姓换名!”
邱广超道:“也不必!我跟梁新谟商量好了,口供中用小白龙的名号,义士出去后,仍可以用本名,只是小白龙这个名号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