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前辈,聂兄弟已经获胜了一场……”
华树仁冷冷地道:“我知道,但是我认为他应该下去。”
聂仲华红着脸道:“在下可以请教原因吗?”
华树仁道:“你还是不必知道的好!”
聂仲华微怒道:“华老是怕在下能力不足以应付下一场?”
华树仁仰头不理,刘金泰尴尬地道:“今日之会,主要是切磋技艺,胜负不足为意,聂老师不必太挂意。”
聂仲华振振有词地道:“在下已经胜了一场,即使在次场败北了,也不算得丢人,为何不准……”
华树仁这才冷哼一声道:“你的能力很强,我相信白先生下两场所派遣的代表都是不堪一击的对手,准备让你连胜三场,白白地胜得这一分。”
白长庚脸色微动,似有些儿怒意。
聂仲华却不信道:“哪有这种事?”
华树仁冷笑道:“我若是对方的主持人,也一定会这么做的,刘总镖头如果不信,可以先看看名单!”
刘金泰伸头向纸上看去,果然上面已写下两个名字,白福、白顺,不禁暗暗佩服华树仁的先见之明。
白长庚淡淡地道:“是我的两个跟随。”
刘金泰脸色一变道:“白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白长庚笑了一声道:“贵方监场人华老英雄已经明白兄弟的意思了,何必要说出来呢?”
刘金泰怔住了,不知要如何处理这个局面。
聂仲华见对方派遣两个从人上来与自己对手,大感屈辱,正想开口责问,华树仁已冷冷地说道:“聂老师,此刻下台是最聪明的事,一定要问原因的话,恐怕你的镖行要开不下去了。”
聂仲华怒叫道:“在下宁可从此退出江湖,也得弄弄清楚!”
华树仁笑笑道:“好!我就告诉你,因为你刚才回身一击胜得太漂亮了。”
聂仲华先是怔了一怔,继而脸通红,一声不响,丢下了手中的梅花夺,跳下台去快步走了。
刘金泰愕然片刻,接着一声轻唷道:“华老!幸亏您及时发觉,否则整个京师的镖行都只好闭门歇业了。”
华树仁一声冷笑道:“长春剑派这次率师东下,目的似乎不仅是以武会友,是想把中原武林道挤得无地立足呢。”
白长庚微微一笑道:“华老言重了,敝派虽然远处关外,却仍自念身为武林一派,从没有在人背后出招动手的。”
“那位聂总镖头能具有这种身手,敝派上下都没在背后长眼睛的,何足言敌,只好乖乖地认输,送上一分了。”
这番话绵里藏针,说得刘金泰满脸通红,无言可答!华树仁冷冷地道:“白先生,聂仲华不过是生性暴躁一点,并没有存心想在背后出招,他从台下翻起来,根本没看见贵方的罗护法背过身去,何况他已经负愧而去,你这些话说得太没意思了。”
白长庚还要说话,邱广超已经拦住了。
他先前对聂仲华不告而去,心中很纳闷,不明白是为了什么,现在听华树仁解释后,才知道原故,聂仲华是无心之失,自然不能责之过深。
因此他忙道:“白老先生,比武才开始,原是以武会友,万不可因言语冲突而伤了和气,那就……”
白长庚道:“罗护法是本派很得力的一名代表,除非遇上了顶尖高手,否则至少也能为敝派争下一分胜点,就此落败了,敝人如何甘心?”
刘金泰忍不住道:“白先生,不必为这一点斤斤计较,刚才那一场可以不算。”
白长庚笑道:“真的不算?”
刘金泰沉声道:“自然不算,贵方的罗护法继续具有比武资格,敝方的聂老弟虽然没有取消资格,他也不好意思再出场了,这样子贵方总不吃亏了吧?”
白长庚笑笑道:“刘老师这样大方,兄弟自然没话说了,那么敝派仍由罗老弟为代表讨教了。”
说完向台下又招招手,将罗北通叫了上来。
白长庚又笑道:“罗老弟,刚才我叫你下去,是为了本派的风度与荣誉,长春剑派虽然不是名门大派,却不能做出那种江湖无赖的行径,你应该会谅解的。”
罗北通一拱手道:“属下明白。”
白长庚又道:“京师举国首邑,能在京师开镖行的都是武林中顶尖人物,你可不能再那样粗心大意了。”
罗北通点点头。
这边的刘金泰沉着脸,递了一张名条给邱广超,由他宣布道:“京方代表系广武镖局总镖头胡天南老师。”
胡天南是八卦门中高手,以一趟八卦刀享誉武林,人很年轻,还不到四十,开设镖局却有十年的历史了。
八卦门的弟子在南边势力很大,他的镖行多半也接了南边生意。因为沿途都有自己人,声气相通,从没有出过问题。
所以大家只知道胡天南的名气很大,却不知道他真功夫究竟如何。
他个子不大,黑脸膛,却显得一脸精悍。
哈回回在底下笑道:“刘金泰很有心计,这着棋子下得很对!”
张自新不解道:“那个姓罗的剑法很高明,胡师父准能赢他吗?”
哈回回笑道:“能赢最好,不能赢也给长春剑派这个马蜂窝掏了。”
哈回回道:“八卦门的弟子遍布浙闽粤三省,胡天南是八卦门中杰出人物,如果他今天在台上吃了败仗,长春剑派在那三个地区内将寸步难行。”
张自新还是没弄清楚,一脸的疑惑。
哈回回道:“他们快动手了,你还是多看看吧,八卦刀是一门难得的绝技,刀法变化很精奇,能偷学两手,对你大有好处!”
台上两个人交代了几句场面话,开始对上了。
胡天南一手八卦刀果然出尽威风,开始就是攻多守少,将罗北通逼得步步后退,赢得台下疯狂叫好!大约对了四十多个回合,罗北通才有机会反攻,斜里一剑反抢,刚好在刀光的空间中递了进去。
胡天南一个不小心,被剑锋划过臂上,可是他的刀法也不等闲,偏过来,同时拍在罗北通执剑的手背上,将他的兵器拍落下来。
白长庚立刻道:“胡老师刀法精绝,敝派认输!”
胡天南胸怀坦荡,收刀抱拳笑道:“哪里,哪里!兄弟的手臂也中了一剑,大家刚好扯平。”
可是白长庚坚持说罗北通的武器坠地,应该算输。
身为仲裁人的邱广超也是如此宣布,可是胡天南也不好意思再在台上,带着一点象征性的胜利跟罗北通同时下了台。
哈回回这才对张自新说道:“你看见了没有?”
张自新道:“看见了,八卦刀法是了不起。”
哈回回一叹道:“你真傻,八卦刀虽然不错,可是这姓胡的还没有练到家,罗北通可以赢他的。”
张自新诧然道:“难道是故意输给他的?”
哈回回道:“不错!这证明长春剑派确有东图中原武林霸业的野心,却因为胡天南是八卦门中的人,势力太大,才给他留点面子。”
张自新道:“既然故意落败,为什么又要划破胡天南的手臂呢?”
哈回回道:“长春剑派自己也要留面子,如果连败三场,外人还以为他们是真正输给胡天南了,所以只败一场,却叫胡天南也不好意思再在台上,这样两面都顾全了,白长庚的心计还真不简单呢!”
两场比武都没有一方完全得胜,长春剑派又调出一名剑手代表,叫做蓝风,身份也是个护法。
哈回回道:“别的人可没有胡天南那么硬的后台,恐怕这一场不太好过呢!”
结果确如所料,蓝风在剑上连败两家镖局的主持人,斗拳又胜过了京华镖局的镖头八臂哪吒贺世雄。
长春剑派得了一分胜点,白长庚身边插上一面锦旗,京师这边连捧场的人也感到十分泄气。
蓝风得胜下台后,长春剑派出场了第三位代表。
这家伙一上台就令人不舒服,身子上宽下窄,脸也是上宽下窄,一对三角眼,两道扫帚眉,穿了一身白衣服,活像是城隍庙里的勾命无常。
他的名字也绝,居然姓赛,就叫赛无常,职分也是护法。
华树仁在他上台后,就问道:“贵派到底有几位护法?”
白长庚笑道:“兄弟不理门户后,惟恐犬子无能接掌门户,所以将旧日的八位弟兄如数留在门户中担任护法之职,统由总护法督导司事。”
华树仁道:“老朽见过令郎的技业,似乎比这几位护法还差上一截呢!”
白长庚笑笑道:“长春剑派的技业是循序而进的,非至四十岁后不能登堂人室,犬子的火候还没有到,自然会差上一点。”
华树仁道:“令郎是火候未够,为什么不迟几年再接掌门户呢?”
白长庚道:“年轻人多历练一下总是好的,好在有这些老弟兄们支持他,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华树仁哼了一声道:“你这些老弟兄肯听他指挥吗?”
白长庚道:“看在兄弟老面子上,他们倒是很捧场,再说兄弟只叫他管管帮内事务,真正有了问题,还是由兄弟替他解决。”
华树仁道:“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处理事务,非要把个年轻人来顶上虚名呢?”
白长庚道:“这话说了也没关系,兄弟为了要上长白山顶,研练一套新的雪花剑法,无暇分身,才令犬子暂摄帮务。”
华树仁哦了一声道:“刻下这套剑技练成了吗?”
白长庚笑道:“半年前就练成了,因为犬子将剑派管理得还不错,兄弟乐得偷偷懒,就叫他一直管下去了。”
华树仁道:“阁下这套雪花剑法一定相当精彩。”
白长庚微笑道:“精彩是说不上,不过比敝派原有的剑法精微一点而已。”
华树仁道:“什么时候让老朽开开眼界呢?”
白长庚道:“赛老弟就是跟兄弟一起练剑的,只要华老能派遣个适当的对手,他就可以施展出来,请华老指点一下。”
华树仁道:“怎么才是适当的对手?”
白长庚一笑道:“所谓适当的对手,就是能高于本派原来的剑法者,如果本派以往的剑法就可以对付了,又何必动用到雪花剑法呢?”
他的话中充满了傲意,根本没把济济群雄看在眼里。
华树仁怒形于色道:“刘总镖头,如果你调不出一个高手来杀杀他的威风,我老头子就只好下场了。”
刘金泰早已在肚子里算计很久了,京师几家镖局的同道他都很清楚,大家手底下全差不多,蓝风已经连败三人,这个赛无常看来还更辣手一点,叫别人上去也是丢人,惟有自己下场一拼了。
他刚刚站起,杨公久抱剑立起道:“大哥,让小弟先试一场。”
刘金泰知道杨公久比自己更靠得住一点,但对方只是几个手下出场了,他不能拒绝,只得皱眉说:“兄弟,还靠你挑大梁呢!你何必这么早就出来。”
杨公久沉着地道:“今天的大梁不是你我能挑的,我还是做马前卒,打个头阵吧。”
说着径直走了上台,向仲裁人处报了名。
白长庚道:“汝州侠亲自接教,这是赛老弟的殊荣,赛老弟,你可得虚心求教。”
赛无常没有开口,把腰间佩剑抽出,拱拱手道:“杨大侠请!”
杨公久为人十分谦虚,双手抱拳作了个守势道:“请……”
赛无常冷冷地道:“还是杨大侠先请。”
裘世海怒道:“赛无常,杨大侠名满中州,系以名家的身份莅场指教,你怎可如此无礼,你不是太……”
赛无常道:“启禀总护法,属下为了求教,才请杨大侠先出手,如果由我先出手,就无法领教高招了。”
裘世海道:“胡说,你有多大本事,敢出这种狂言!”
白长庚道:“裘兄,这倒不能怪他,因为他的招式向来有攻无守,一出手后,就没有对方回手的机会了。”
裘世海道:“如此说来,他这是天下无敌了。”
白长庚笑道:“这倒不是,因为他性子急,出手后,着着求进,如果不能克敌,就为对方所杀……”
裘世海笑道:“真有此事?”
白长庚道:“兄弟的话绝无虚假,且看他与杨大侠交手后就明白了。”
裘世海不再说话了。白长庚又对杨公久道:“就请杨大侠出手教训他一下吧。”
杨公久涵养再好,也忍不住道:“杨某虽不才,倒也不怕这种招式,还是贵方先出手指教好了,杨某死了,绝对认命。”
白长庚微微一扬眉道:“赛老弟,杨大侠既然如此说,你就先出手吧,汝州侠名满中州,为中原剑道名家,你想杀死他是万不可能的事。”
邱广超在座上也意识到此战的凶危,不禁担忧地道:“白先生,武林中较技固然不计生死,可是兄弟向官方备案主持这场比武时,已经保证过不发生人命案件。”
赛无常冷冷地道:“刀剑无眼,这是很难控制的。”
邱广超微感不悦地道:“赛老师,兄弟以为各位都是武术名家,手底下应该能把持住分寸的。”
白长庚哈哈大笑道:“侯爷放心好了,赛老弟的手底下或许难以控制,但是他的技艺与杨大侠相去甚远,只要杨大侠能提出保证,就不会有流血之事发生了,杨大侠意下如何?”
杨公久知道从开始都是对方的计谋,甚至于裘世海出面干涉都是有计划的,他与白长庚言语冲突,以及对赛无常表示不满,都是诱自己入窠,闯了一生的江湖,经历了多少的风险,结果还是上了人家的当,还有什么话说呢?他只有硬着头皮道:“不错,杨某在中原武林道上,多少也薄有微名,说了话就得算数,杨某若被杀了,那是学艺不精,如果失手杀及贵方,也是火候欠缺,一切都认命了,请赛老师出招示教吧。”
赛无常阴恻恻地一笑道:“杨大侠,听起来似乎是沾了点光,但是对赛某而言,却并没有什么好处。如果说赛某不幸在杨大侠剑下超生了,纵然杨大侠肯屈尊为赛某抵命,赛某仍然是得不偿失了,武林人最宝贵的是名声,其次才是生命,赛某既然丢了命,又未能成名,想想实在不值得。”
裘世海怕他说得太多,惹人反感,忙喝道:“赛护法,杨大侠杀了你这无名小卒,还要给你抵命,有什么好处,你占了这等大便宜还要说嘴。”
赛无常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