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回回笑道:“我是有用意的,第一,我离开这有多年,回来后没有机会跟同族的长老们聚聚,这是个机会。第二,自从我在京师沦为马贩子,连我这一族也常受人轻视,我想借各位给我增增光,看看我在京师十几年,交上各位名震天下的英雄豪杰,证明我那些年来没有白混。第三,回族都以美女为夸耀,各部族的老头子,都有几个貌如天仙的女儿,每逢聚会,都要带出来献献宝,用以吸引别族的青年勇士加人她们的阵容,我要拿沙丽跟她们比比。”
朱梅笑道:“原来哈台吉是借此招女婿。”
台吉是清朝的皇族称呼,以色分尊卑,黄为最贵,清太祖皇太极也就是黄台吉的阶音,对边疆各蕃属的部族首长,皆以台吉为称呼,朱梅是故意如此叫他开开胃。
哈回回笑笑道:“朱大侠!你别拿我开胃,我对这个称呼根本没兴趣,否则也不会自降身份,上京师去贩马了。
沙丽的对象早已由她自己选定了,用不着我这老头子费心,我就是想在这个场合,把自新介绍给大家认识,叫他们看看我哈某不仅朋友出色,女婿更是天下第一勇士。”
说完又对张长杰道:“张老兄,梁兄与燕贤侄大喜的那一天,我想把自新跟沙丽也定个亲好吗?”
张长杰笑笑道:“这不是我们高攀了吗?自新这孩子是一介平民,能招上驸马,岂不是平步青云了!”
哈回回道:“我是嫁女儿,绝不敢招女婿,更谈不上什么驸马了,老兄尽管放心,以府上的家世,哪一个公主也不敢说招驸马这句话,皇帝称龙,只是人间之龙,你们却是天龙之后,能结上亲家,是我高攀了。”
张长杰道:“玩笑归玩笑,自新的兄弟有七八个,任何一人人赘贵门下,我都可以做主,就是那混小子,我无能为力,因为他是先父指定的传人。”
哈回回道:“我绝对明白,更不敢妄想,所以这个订亲的事在敝地举行,让我风光一下,以后结亲时,我千里送女嫁到尊府,这样府上也不吃亏了吧?”
看他这么高兴,大家也不便扫兴。
朱梅笑道:“我衷心赞成,梁大侠与管仙子是武林奇人,燕老弟跟两位小姐也都是江湖风云人物,你们的婚礼是该别致一点,才能传为千古佳话。
哈老兄这一番安排,可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连我这个做大媒的也将借此而不朽了!”
大家想想也有道理,即使贵为天子,想安排这样一个婚礼恐怕也办不到,因为宾客是回族,婚礼依汉俗,除了哈回回的面子,皇帝即使派了军队,也不能硬把那些人拥着来观礼,也只有他们江湖在野之身,才有这种自由。
由于来的回人多了,自然也免不了有不少的汉商跟踪而至,他们有的是成队的行商,有的是单身负贩的商旅,更有一些医卜星相之流的江湖术士。
因为每一个回族主公,都是慷慨的主顾,而他们携来的姬妾眷从,尤为汉商兜售的对象,珍玉珠翠,刺绣绫罗都是畅销物品。
这一类的商旅最令群侠担心,他们鱼目混杂,最容易为不肖分子混迹其中。
但是群侠担心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强永猛,此外,任何人也不在大家心上,而强永猛双目俱瞎,一臂已残,是很难掩饰的象征。
哈回回当然是最注意的。
他派了许多族中精明的子弟明查暗访,对每一个汉家的商旅都经过详细的观察与调查,却也没有发现有这样一个人。
婚礼的时间订在初九的黄昏,那是将就回俗,因为维吾尔人的狂欢时刻都是在月下营火中举行。
张自新与沙丽并不知道在这场盛礼中,还有他们的份,因此他们俩依然兴高采烈地双双活动,双骑双影,出没于每一处王公帐篷,作礼貌的拜访,他的英武,沙丽的娇艳,自然也成为漠野上一对最受注意的侠侣。
他们也出入于汉商的行帐,购买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漠上生活一年,使他们对中原的岁月多少有点怀念。
初九这一天的午后,盛大的婚礼已在筹备中。
哈回回别出心裁,从各地搜罗了大批的鲜花,还雇了几名巧匠,准备架设一座瑰丽无比的鲜花拱门,与三座由鲜花搭成的彩轿,使这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更多彩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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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卑鄙手段
三位新娘,连管翩翩在内,都未能免俗,从下午开始,就在自己的帐篷中刻意装饰,匀朱涂脂贴黄花,为她们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而妆点,使她们的生命更为美好。
张自新与沙丽到处转了一下,忽然想起他们还没有为两对五位新人准备一份贺礼。
管翩翩与药师长辈,倒还没关系,燕青与杨青青可不同了,一个是他生死患难的大哥,一个是他亲如手足的大姐,那个李灵凤跟他的关系虽然远一点,但她是李铁恨的女儿,而李铁恨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并不比父亲轻,李铁恨嫁女儿,无论如何他该有点表示,于是就跟沙丽商量着要送什么。
这一商量倒是作难了,珠玉绫罗太俗,黄金白璧更拿不出手,以交情而言,倒是一书一画、一字一联比较适当。
可是张自新读的书有限,沙丽也不高明,挖空心思,也写不出一两句像样的玩意儿,别的事还可以找燕青或东门云娘与药师请教,这三个人的书画本都很熟,但今天这档子事,他们都是当事人,断不能要他们代劳。
想了半天,他们决定找刘半仙去。
刘半仙是一个贩杂货的商店,他的东西精奇小巧,最受女士欢迎,而又精于命相,铁口断命,十分灵验。
维族的少女们最关心的是将来的归宿,而半仙显然给了她们很多的指示,因此刘半仙的帐篷处经常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塞满着。
他们来到刘半仙的帐篷处,还有十几个女孩子在围着他,叽叽喳喳地直叫,听他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地批命。
刘半仙看他们来到,立刻含笑道:“二位今天还有空出来闲逛?”
张自新与刘半仙已经很熟悉了,闻言笑道:“今天到处都在忙,可就是没有我的事,所以来向你请教一下。”
刘半仙道:“请教我不敢当,论武您是天下第一条英雄好汉,论文我会瞎扯骗人,您可别相信我的一套,我根本不懂得命相,完全是骗骗这些回回娘儿们,招揽她们多做点生意,没一句是真话。”
他是个老沙漠,精通回语,他用回语应付那些维吾尔女儿,又用汉语跟张自新交谈,倒是不怕被她们听见。
沙丽道:“可是她们都说你批的命准极了!”
刘半仙笑道:“她们的命不用我批,都是千篇一律的,能够到这儿来的,不是王公的眷属就是酋长的女儿,将来是嫁给个族中的勇士,往好处说,还错得了吗?以沙丽公主来说吧!
将来你一定是天龙大侠张自新的夫人……”
沙丽脸上涌起一阵红潮。
张自新却道:“半仙,我真的有事要请教,你把这些客人打发了再说。”
文伴仙道:“那不可得吃点亏,这几个娘儿们天天来光顾,看得多,买得少,就等着我不耐好占便宜。”
说着果然将摊子上的货物,以极廉的价格脱了手,那些女郎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捧着东西就走了。
沙丽道:“半仙,这一次买卖你可亏老本儿了。”
刘半仙笑道:“没关系的,能为天下第一条好汉效劳,吃点亏算什么?张大侠,你有什么指教?”
张自新道:“到你的帐幕去谈。”
刘半仙将他们让进了帐幕,里面乱七八糟,堆了许多杂货,刘半仙清了一块地方,请他们坐下,笑道:“二位如果问佳期,我可以铁口论断,好事就在今朝。”
沙丽脸上一红道:“刘半仙,你别贫嘴,今天梁叔叔跟燕大哥娶亲,怎么扯到我们头上来了?”
刘半仙笑道:“看来二位还不知道,哈王爷打算在今天下定,将公主许配给张大侠,所以才邀了这么多的王公酋长前来观礼,,否则光那两位新郎官,跟回族人扯不上一点关系,大家凭什么来凑这个热闹?”
张自新一怔道:“我怎么没听说呢?”
刘牛仙笑道:“二位知不知道都没关系,这事由你们双方家长决定就行了,反正你们也是愿意的。”
张自新与沙丽两心相印,对这件事倒无所谓,因此道:“这些事不管,我是来请教,今天燕大哥的吉礼,我们该送点什么东西……”
刘半仙笑了起来道:“我的大英雄,到这个时候,难道你还没准备好,那不是太匆促一点吗?”
张自新道:“我先前没想到,不久前才想起……”
刘牛仙沉吟片刻道:“以你们的交情,送不送都无所谓,何况他们都是江湖豪杰,视金珠如粪土,送的东西如果太客气,反倒轻慢了他们。”
张自新道:“就是这个原故,我才来请教。”
刘半仙道:“宝剑赠侠士,红粉赠佳人,但是婚礼送宝剑,未免太不吉的,新娘也不是凡俗脂粉,我想最好是秀才人情纸半张。”
张自新道:“我也是觉得这样较为合适,可是怕你笑话,在这上面,我实在欠学,因此才找你请教一下。”
刘半仙摇摇头道:“张大英雄,这您可找错人了。”
张自新怔道:“这怎么说?”
刘半仙道:“用字画联句送礼,只有两个情宇,一个是找名家的手笔,取其才艺,一个是自行撰书表示心诚,您找到我头上,我可算哪头蒜呢?
如果是送给不相熟的人,我还可以滥竽充数,代您混一混,燕大侠与他的两位新娘,跟您是什么交情,这个忙实在帮不上。”
张自新直搓手道:“那可怎么办?”
刘半仙道:“还是您自己大笔一挥吧!一来表示诚意,再者以您的身份,哪怕是画王八,也绝对有价值。”
张自新愁眉苦脸地道:“刘半仙,我肚子里的书本实在有限,想不出什么好听的,总不能给写上什么恭喜发财吧!要是过生日,还有寿比南山等现成话好用,结婚娶妻可连现成句子都不好找,何况我的字……”
刘半仙道:“您的字倒是没问题,书法讲究的是腕劲,您是练武的,工架一定错不了,这么着吧!我给您杜撰一副联句,再由您自己挥毫。”
张白新道:“也只好这么办了!”
刘半仙又略作沉吟道:“有了,我再给您配上一副湘绣条幅,搭上您的对联,绝对适合的。”
说着在帐角拖出一只皮箱,打开箱子,取出一个锦缎包袱,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里面是一幅淡彩的湘绣,画面上是几枝疏柳,三只燕子振翼低翔,不仅色泽配得和谐悦目,画面尤为生动,绣工之精,令人一见就爱不释手。
沙丽一看见就爱上了,跳起来道:“刘半仙,您留着这么个好东西,以前怎么不拿出来,我买了。”
刘半仙笑道:“这可是非卖品,我自己挺喜欢它,据说这笔法是前朝名家文征明的手泽,绣工又是一位湘中才女,我是准备自己留着赏玩的,今天为了张大侠,我才忍痛割爱,论代价可是千金不易。”
张自新也很喜欢,歉然道:“刘半仙,多少代价,你说好了,我绝对照付。”
刘半仙道:“我说过了,这是非卖品,只能无条件奉送,算是我交个朋友,您要付代价咱们就不谈了!”
张白新觉得这幅绣画,比什么礼物都突出,因此迫不及待地道:“好!半仙,谢谢你,咱们这朋友交定了!”
刘半仙展开绣画,又端详半天,才笑笑道:“联句我也想出来了,芳霏杨柳依如旧,翩然燕子又重来!”
张自新道:“这副联句是什么意思呢?”
刘半仙笑道:“我是照画面撰的两句,最重要的是把杨女侠、燕大侠的姓氏嵌进去。”
张自新道:“那得嵌三个姓才对?”
文伴仙道:“联句讲究对称,一个对两个可不行了,李女侠只能隐含其中,所谓桃李芳霏,那芳霏二字,就隐隐有个李字的意思在内,别人一看就懂的。”
张自新对这方面实在欠学,也找不出毛病,于是笑笑说道:“那我就照着这十四个字写了出来。”
沙丽倒是比较细心,她虽是回女,却就在京师生长,苦于幼年失聪,无法认得更多的汉字,但女孩子究竟着重一些细心的征节,她斟酌了半天才道:“我听着不像对联,而且这些字名也不像祝贺新婚的。”
刘半仙笑道:“公主!这是不太像祝祷的句子,但燕大侠不是庸俗之辈,张大相公更不是普通的人,总要特别一点,假如一定要随着世俗浮沉,竟是写上白头偕老,早生贵子那些话,又有什么意思呢?”
张自新实在喜欢那幅刺绣,忙道:“就这样吧!我们回去赶紧写起来。”
刘半仙笑道:“回去多麻烦,不如就在这儿写了,反正我今天也打算歇歇,晚上好瞧热闹,腾出这半天工夫,替这幅绣图配上个框了。
到了行完礼,新夫妇出来谢客的时候,我连着您的对子,吟几句喜词,把礼物献出来,也好让大伙瞧瞧这份别致礼品。”
张自新想想道:“你这儿的东西齐全吗?写对子可不能随便找张纸,现在也来不及了,必须要现成的。”
刘半仙道:“我这儿如果不全,您到哪儿也找不出更周全的设备了,您稍候一下,我就准备去。”
他东翻西找,支起一张木桌,摆上一方砚台,又发好几只羊毫大笔,一锭古墨,最后取出一卷空白的联纸,竟是预先裁好的。
张自新不禁赞道:“真瞧不出,你居然什么东西都齐全,你做生意,带着这些东西来干什么?”
刘牛仙笑道:“我不是光做回人的生意,许多汉人的生意也做,回疆是流边的地方,那些放逐到此地来的汉官流犯,颇有一些书法名家,我准备好材料让他们写上几幅,换给他们一点日用晶或丹药,带到中原,就是银子。”
张自新笑道:“你倒真会做生意。”
刘半仙笑笑道:“我这也是敬重斯文,读书人的毛病就是骨头太硬,明明苦得要死,我送点东西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