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行道:“教祖,他们只擅长于暗中施袭,这样明着拼斗,恐怕功力不足,成不了什么事。”
强永猛道:“我晓得,可是我另有用他们的方法。”
徐中行只得打了个招呼,殿后涌进两列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女,每人手持一具杀人利器血滴子革囊。
强永猛道:“你们分站在我的两边,任何人冲过去,你们就负责拦截,一个都不准放过,知道吗?”
那两列人总计共十八名,九男九女,分站在强永猛两边,每人相距半丈,硬将群侠隔开在四五丈外。
强永猛见布置妥当了,才大声笑道:“药师,你的千毒掌能穿越我的血滴子队攻进来,我就佩服你。”
药师知道血滴子的厉害,倒是不敢造次。
燕青笑道:“师父,咱们不急,就这样耗着好了,时间越久,对咱们越有利,挨过两个时辰,张兄弟清醒过来,就够他受了。”
强永猛冷笑道:“你倒想得轻松,我会跟你们拖吗?”
举手一挥,驱动张自新向药师攻去,药师往旁边一闪,忽然头上的两名血滴子抛动革囊套了过来。
药师举手去推,哪知俩人的劲力强悍无比,竟然把药师震倒在地,另两名血滴子又冲前攻到,幸亏张长杰久居宫中,对血滴子的手法较为熟悉,长剑挥处,将革囊后面的皮革砍断,总算免除药师断首之危。
可是张自新悄无声息地掩进,一掌直切,药师不得已,四掌相距,因为不忍心伤害张自新舍命将毒功散去,两掌相交,砰的一声,将药师震得连翻了两个跟头,管翩翩一把扶住托起说道:“怎么样了?”
药师脸白如纸,一言不发,掏出几颗药丸吞下叹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管翩翩道:“怎么会都完了?”
药师道:“我不想伤害张自新,逼得散去毒功,哪知他一掌用的是散功手法,将毒气震逼到我的体内不受控制的部位去了,我虽然服下了解药,可是毒性全解,再也无法施展了,这不是完了吗?”
张长杰叹道:“梁兄为什么对这小畜生手下留情呢?兄弟已经嘱咐过大家,干脆毁了他算了。”
药师也叹道:“自新不是真心为虎作伥,他的神智受了迷惑,身不由己,我又何忍加害于他呢!”
强永猛哈哈大笑道:“我不用这一手,怎么摆脱你的威胁,现在你们可认命了。”
燕青道:“师父,千毒掌散去不要紧,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对付强永猛,只是这批血滴子全是新手,武功基础都没扎稳,您怎么会被他们震倒的?”
药师道:“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内劲强得出我预料。”
燕青想想道:“这一定是强永猛在暗中助力。”
强永猛笑道:“对了,这批小孩子都还不错,可以接受我三成内力的施送,总算没辜负我一番训练的心血,现在我先用他们打个头阵,让你们尝尝厉害。”
语毕双手齐动,劲力发出,那十八人的血滴子只有两具被毁,其余十六具满堂飞舞,绕着众人直转。
张长杰忙叫道:“大家集中在一起,注意头上。”
群侠自动聚拢在一起,在张长杰的指挥下,分进迎架,总算没被血滴子套去首级。
燕青叫道:“强永猛,快把人撤走,别叫这些小子们送死。”
强永猛狞笑道:“送死!你说得好听,到底是谁送死?”
双手挥动更急,十六具革囊旋转也加速,每个人在强永猛的内力支持下,舞得虎虎生风,群侠所感受的压力也愈形加重。
张长杰急道:“燕贤侄,你得赶紧想个办法制止这批小孩子,否则我们都将被困死在中间了。”
燕青道:“只有用暗器了。”
双手连扬,发出一连串的燕尾镖。
东门云娘与李灵凤的银针也连连发出。
燕尾镖劲力根本不够,碰上革囊,就纷纷落地。
东门云娘的银针倒是颇具功效,射目穿穴,配合李灵凤的银针,差不多将十六名少年全都击中了。
可是那十六人在强永猛的劲力推送下,完全身不由己,有的要穴中针,已经死去了,在劲力的支持下,成了一具行尸,攻势仍然不辍,反而更形加强,因为他们失去生命与知觉后,本身的抗力也失去了,更易操纵。
燕青朝普度佛巴尔赫勒道:“佛爷,该你施展了。”
巴尔赫勒撩开外衣,脱手抛出一串金光,呼呼一阵飞转,十六名少年男女个个腰斩成为两截,尸横就地。
金光回到他的手中,却是两枚如同饭碗大的金钹。
强永猛不禁色变道:“好家伙,原来你还留着一手。”
巴尔赫勒道:“这是我专练的两面小飞钹,原来是准备必要时用来对付你的,现在亮了出来,便宜你了。”
强永猛冷笑一声道:“好算计,假如你趁我不防,偷偷来上一下,倒是蛮厉害的,一亮了相就形同废物了。”
燕青微微一笑道:“这已经够了,我们的目的在杀死你,虽然准备了许多方法,并不一定全部都有效,普度佛备用的两片金钹只是为了消灭你的爪牙,达到这个目的,就是发挥了功效了,我们自然还有别的方法对付你。”
强永猛冷冷笑道:“笑话,齐天教中有的是人手,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多少绝招能应付的!”
燕青笑着用手一指道:“你看看还有几个肯为你卖命的人,强永猛,你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强永猛回头一看,只有徐中行还站在一边,其余的人都走得一个不剩,不禁诧然问道:
“人呢?”
徐中行黯然道:“走了!都走了!”
强永猛叫道:“什么时候走的?”
徐中行道:“教祖驱策十八名血滴子围攻的时候。”
强永猛怒吼道:“这批混账东西,你为什么不阻止?”
徐中行一叹道:“是属下比手势叫他们走的。”
强永猛一愕道:“你叫他们走的?”
徐中行道:“是的!教祖驱策十八名血滴子送死时,属下知道大势已去,所以才叫他们离开的。”
强永猛脸一变,脸上的肌肉也不住在牵动着,沉声道:“你倒是很会看风使舵,你知道我大势已去了?”
徐中行黯然道:“教祖虽然武功盖世,可是从不顾那十八名孩子的生死这一点来看,教祖对人只有利用,全无恩惜之情,人心已失,想建立一个威震天下的大帮派是永无可能的了,属下不忍心再看那批人送死……”
强永猛的喉头发出一声厉笑,其声调之恐怖,使得每一个人都毛发逆竖,不寒而栗,这是一种极度悲愤的笑,像猛兽在临危时所发出的凄厉惨嗥。
笑了一阵子,他才以冷森森的口吻道:“做得好,我之有今日众叛亲离,完全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倒是怪不得你,只是徐中行,我忍不住想问你一声,你为何不走?”
徐中行道:“属下受恩深重,愿以一死报效教祖。”
强永猛冷冷地道:“我对你没有什么恩惠呀!”
徐中行道:“士为知己者死,教祖临危受重,降黜白少夫而提拔属下,这份知遇之恩,乃使属下刻骨铭心。”
强永猛冷笑道:“临危才受重,不是太迟了吗?以前我不是亏待你太多了吗?”
徐中行道:“属下怎敢这样想,以前教祖手下有的是人才,轮不到属下出头,教祖提拔属下时,本教高于属下的也还多得很,教祖独对属下青睐有加,属下焉敢负恩。”
强永猛道:“你在这儿又能帮我多少忙呢?”
徐中行道:“属下自知驽钝之才,不足以寄大任,惟拼将一腔热血,粉身碎骨,为教祖效死。”
强永猛冷冷地道:“你若是粉身碎骨,对我就毫无用处了,如果你真心要帮我的忙,只有一个方法。”
徐中行道:“属下知道,属下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张口一喷,吐出一团鲜血,夹着一块红色的肉团,那是他的舌头,这惟一对强永猛效忠的汉子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留下一具完整的躯体,来供作最后的一用。
徐中行的身子还维持直立的姿势不倒下来。
舌根连心,嚼舌自尽是最痛苦的求死方法,可是在这忠义汉子的脸上却充满了一片平静,仿佛这种死亡是他心中所追求的理想归宿,使得群侠又不禁肃然起敬!
忽而强永猛又发出一阵厉声的长笑,这次的笑声中却充满了苍凉的意味与寂寞、孤独的感觉!
而且大家都看到强永猛的眼中泛起了水光,接着豆粒大的泪珠滚滚而落,还是他第一次为人落泪!
一个顽强不可一世的枭雄,居然会掉下眼泪,倒是颇出人意外的事,使得大家都为之怔住了。
强永猛用他那只完好的手摸摸眼睛,望着沾手的泪迹,几乎自己也不太相信,轻轻一摔说道:“我以为我这一生中永不会流泪的,想不到干涸了四五十年的泪泉,居然还会有古井重波的一天,倒是一个奇迹!”
他的声音已恢复平静,燕青心中为之一惊,这是个很危险的征兆,表示他已从激动中平静下来了,有如一头负伤困斗之兽,被逼入围,当他静处一隅喘息的时候,并不表示他的斗志已懈,相反的他在培植剩余的戾性与精力,备作最后逞命的一搏。
这一搏不是为求生,也不是为攫食,而是一种戾气的宣泄,不存侥幸,没有顾虑,凡是他能毁灭的生命,他绝不放过,他已乖戾煎熬到了忘我的境界中去了。
这种情绪的征兆是别人无法了解的,因为别人很少有这种机会,只有燕青,当年以黑燕子的身份,匿居山中为盗的时候,闲来以狩猎自娱,每当用暗器击伤一头巨兽时,常能接触到这种状况。
另一个感到心惊的是哈回回,他出身大漠,当大漠中的巨鹰中箭后,不再扬翅远逸,反而带箭在射者的头上盘旋时,也是一样的危险。
因此他们俩人对望一眼后,燕青道:“强永猛,有一点是你值得引以为傲的,你的做人尚未完全失败,至少有两个人是肯真心为你舍命的,一是花蝶影,一个是徐中行,花蝶影还另有所图,跟徐中行相比还差了一点……”
强永猛淡淡地道:“是的,花蝶影的死与徐中行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强某一生知已有三个人,一个是花蝶影,一个是你,蝶影是盲目的尊敬我,你是彻底的了解我,但徐中行,却是在一种崇高的信念下成全我……”
燕青道:“那你该好好利用他的遗体,以不辜负他了。”
强永猛冷笑道:“燕青!这是你最笨的一句话,说出来比放屁还臭,虽然你是担心我会用他的尸体再向你们攻击,才故意如此相激,其实你该想想,你们全体的性命加起来,能抵得上一个徐中行,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的!”
燕青一笑道:“我倒不为这担心,徐中行忠义可风,功力却不足为论,你利用他也发挥不了多大的威力,只是我们也不忍心破坏这条血性汉子的遗体,才提醒你一声。”
强永猛冷笑一声,不去理他,恭恭敬敬朝徐中行的遗体拜了一拜,然后用双手拖着放平,铁掌划地,刻了一个长方的痕迹,然后一手贴着中心猛力往上一提,居然将长约丈许,宽有四尺的白石地砖,仅借掌心吸力拔了起来。
这一手所显露的功力,简直骇人听闻。
强永猛却沉声道:“如果你们要杀我,这是个最好的机会,此刻我全身功力集中在这方石块上,绝不会抵抗你们的。”
说完以那只铁掌隔空吸起徐中行的遗体,慢慢放进坑中,一心一意,全神贯注,对旁人绝不理会。
群侠相顾愕然,大家都知道这的确是个良机,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强永猛置之于死地,可是谁也没有勇气出手,这倒不是怕功力不及而自己引祸,而是他们的侠义心肠,做不出这种陷人于危的事。
金龙佛萨达轻声一叹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僧家甘冒不义之名,除此巨孽。”
说完走到强永猛身前,一掌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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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单唱却魔
这时强永猛正以全副精神,将掌中的石块慢慢由底下震碎,成为石粉纷纷落下,盖住徐中行的遗体,对萨达的来袭视若未睹。
萨达的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却完全不起作用,掌隔半尺,就为一股无形的掌力挡住,拍不下去。
萨达怔了一怔,再度运劲,以十二成的功力又拍出一掌,仍是到了半尺之处停住了,这种情形,旁人全然不知,只有萨达心中明白。
因此燕青见萨达两度举掌无功,还以为他及时收功,下不了手,轻声道:“佛爷虽有悲天悯人之心,到底与本心有违,还是算了吧!”
萨达却摇摇头道:“不是这回事,僧家既然下了决心,宁可事后一死以谢,也不会中途而止的,实在是力有所未逮,掌力根本用不出去。”
燕青不禁一怔道:“是真的吗?”
萨达道:“千真万确。”
众人听了也骇然变色。
强永猛一手提起重逾千斤的巨石,而且是靠掌心的吸力粘住,另一手慢慢拂去石粉,还要用内力将石块慢慢震碎,已经是十分难得了,如果他还能运气护体,抵抗萨达这样一位高手的袭击,则此人实已功参造化,到了无法抗拒的境界,别说是这几个人,就是再增加几倍,也杀不死强永猛的。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迅速转了一转,大家不约而同地做了决定,如果此时不出手,等强永猛事毕功成,能以全力搏战时,谁都是一条死路。
张长杰道:“强永猛虽然不还手,但是他仍有自卫之力,我们也不算乘人之危,我们不能再等待了,宁落不义之名,也比由他荼毒天下好得多,大家上。”
于是每一个人都集中功力,包围在四周,准备一举而齐发。
忽然有个声音道:“大家等一下!”
说话的居然是张自新。
燕青大喜过望,急声叫道:“张兄弟,你恢复了神智?”
张自新道:“我根本就没有被他所迷,爷爷所留的天龙拳剑精解中,有一套定心澄虑的自养心法,可以抗拒任何外术的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