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对方攻来的力道竟如巨斧开山、铁锤凿石,刚劲无比,闷雷似的一声过后。文廷壁竟禁
不住上身摇晃,退了一步,面色大变。江海天心中暗笑:“这厮自封天下第一高手,却不识
大乘般着掌的功夫!”
原来叶冲霄所用的“大乘般若掌”乃是孟神通七种厉害的神掌功夫之一,霸道无比,能
伤对方的奇经八脉、上次云琼兄妹,就是险些被他的“大乘般若掌”送了性命的。
文廷壁的功力本来要胜过叶冲霄一筹,但一来他受了于大鹏临死的拼命一击,二来他与
江海天便对了几掌,真力耗损不少,三来他又只用七成功力,此消彼长,结果竟然落在下风!
文廷壁面色大变,强自笑道:“好,好功夫!”双眼一瞪,闪电般的又再一掌劈下。这
一掌他哪里还敢轻敌,竟然使出了十成本领!
但听得又是闷雷似的一声巨响,叶冲霄给震得抛了起来,文廷壁则不住的后退,嘴角沁
出血丝,额角汗流如雨!原来他因一念轻敌,第一次接掌时未用全力,奇经八脉已受震荡,
第二次虽然使出浑身本领,功力却已打了折扣了。所以这次比了下来,仍然只是半斤八两,
彼此都没占到便宜。
叶冲霄在半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了下来,冷冷说道:“文先生是否感到内息不调,请
回去静养吧!”
文廷壁这时正在默运玄功,果然感觉到有内息不调,经脉阻滞的现象,心内暗暗吃惊,
冷笑说道:“好,好阴狠的掌力,但只怕你这次硬充好汉,对你也是有损无益,你也要小心
调治了。下月十五金鹰宫之会,到时倘若公子无恙,我再来向公子讨教吧!”
文廷壁一走,欧阳伯和与欧阳二娘当然也就相继离开,欧阳二娘临走时还望了时冲霄一
眼,似乎有话要说,但碍着文廷壁在旁,却未曾开口。
江海天见叶冲霄面色灰白,连忙问道:“叶兄,不碍事吧?”叶冲霄一口鲜血喷了出
来,笑道:“这魔头果然好厉害,但也还未能要了我的性命。”
江海天欲以本身功力助他疗伤,正待启齿,叶冲霄忽地哈哈一笑,抢先说道:“江小
侠,你现在还恨我么?我伤了云琼兄妹,累你输血救人。病了好几天,实在过意下去,我这
厢给你赔礼了;哎:你皱着眉头、蹬着眼睛,敢情还是宿恨未消?好吧,倘若你愿意和我交
个朋友,我就留下来,咱们再谈,否则就此别过!”
江海天心地宽厚,本来对他己是只有感激。忘了旧恨的了,但听他提起往事,却不由得
想起他对云琼兄妹的阴狠手段,和冒充自己偷袭云家庄的种种劣迹恶行,不由得又生了几分
恶感。他是个直心眼的人,想了一想,便即说道:“叶公子,今日蒙你相助,你我之间的旧
帐一笔勾销,不必再提。但华家云家要找你算帐,我就管不着了!说话在前,事到其时,我
决不会帮你!”
叶冲霄哈哈笑道:“江小侠果然是个爽快的人,你说得有理,各顾各的交情,各人管各
人的事,我也决不会强人所难!”
江海天道:“好,那么你今日助我脱难,我先向你道谢!”
姬晓风也哈哈一笑,说道:“叶公子,你刚才骂我说话放屁,我也不怪你了。我不惯领
人的情、这里有半支灵芝,咱们分食了吧。怎么,你睁大了眼睛看什么?”
叶冲霄道:“这不是欧阳伯和的东西?你把它偷来了。”姬晓风道:“不错,我是借花
敬佛,顺便还你的人情。你别担心,你现在是我侄儿的朋友了,我不会愉你的东西。”
姬晓风将灵芝折为两段,叶冲霄接了过来,笑道:“好,那么咱们之间的帐一笔勾销,
你不怪我,我也不怪你了。”
叶冲霄吞食了那半段灵芝,精神一眼,赞道:“果然是好东西!”他内功深厚,以气导
引,灵芝的药力运行全身,自是易于见效。
姬晓风笑道:“我不但擅长偷东西,还拿手给人传书递简,穿针引线,你可要我效劳
么?”
叶冲霄道:“多谢了,我现在用不着。到用得着的时候,我自会情你帮忙。”姬晓风
道:“你不是欢喜欧阳家的大小姐吗?难道你当真愿意她做那姓文的新娘?”
要知姬晓风是个往情中人,他虽然一直没有结婚,也从未得过女人的青睐,但他却是生
成了爱管闲享的性格,愿见“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他曾经为了想促使金世遗与谷之
华的复合而奔波,而又为了他们的终于不能复合嗟叹不巳。
叶冲霄大笑道:“我若想要欧阳家的大小姐,我不会乘着那新郎现在受伤的时候,一掌
将他击毙吗?哈,欧阳清嫁给那姓文的,正合我的心意。”
姬晓风奇道:“那姓文的是个出了名的坏蛋,你即使不喜欢欧阳姑娘,却怎倒愿意看见
她嫁给坏蛋呢?”
叶冲霄道:“你上了年纪,这些男女的事你是不懂的了。她嫁了一个不喜欢的人,才会
怀念我呀。而我呢,又乐得毫无拘束,摆脱了她的纠缠。”
姬晓风瞪起了眼睛,遥遥头道:“好古怪的念头,你们少年人的心意,我真是不懂,不
懂!”江海天心道:“原来他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还是个轻薄的少年!”对他的恶意,又添
了两分。
叶冲霄道:“姬先生,你是个热心人,我心领你的好意,将来我也许要求你帮忙。现在
呢,我却要先请江兄帮忙我一件事情。”江海天道,“请说,只要是不违背我的良心,我都
可以尽力。”
叶冲霄一笑说道:“这件事非但不违背你的良心,而且你不做这件事情,你就会心有不
安的。请跟我来吧!”江海天见他笑得诡秘,颇有怀疑。
叶冲霄道:“放心,我决不会害你。我还有要紧之事和你商量呢。姬先生,劳驾你把这
于大鹏的尸体埋了,然后到前山来会我们。”
姬晓凤道:“对,我还没有纷这位老朋友道谢!”他向于大鹏的尸体拜了三拜,说道:
“老于,你对我的好处,我会永远记着。你交托的事,我一定会给你办到。你好好走吧。”
他生性滑稽,但说这几句话时面容却甚为严肃,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江海天想起他父子双亡,更为伤感。也上去磕了三个头,心想:“他固然死得不值。他
儿子更是可悲,于少鲲虽然是邪派中人,却具有至情至性,看来要比这叶公子胜过多多。”
叶冲霄一脸孔不耐烦的神气,将江海天拉了起来,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也不必
这样婆婆妈妈了。”江海天颇为不满,但也不便反唇相稽,只好跟着他走。姬晓风找了一柄
锄头,自到后园掘土,准备掩埋于大鹏,不提。
叶冲霄道:“有一个人在等着咱们,不可令她等得太过心焦。”江海天道:“是什么
人?”叶冲霄道:“你见了自然知道。”迈开大步便走,江海天见他在受伤之后,仍然健步
如飞,也不禁暗暗佩服。
江海天满腹疑团,急于想揭开他身世之谜,也迈开大步,与他并肩而行,问道:“听叶
兄的口音,似乎是河南陈留人氏,不知是也不是?”叶冲霄道:“不情,我少小离家,乡音
未改。”江海天道:“陈国有一位叶君山、叶老前辈,不知与叶兄怎样称呼?”
叶冲霄道:“正是家父。”
江海天心头一震,想道:“这么说来,只怕真的是莲妹的哥哥。”又问道:“刚才我听
得他们称你做殿下……”
叶冲霄哈哈笑道:“说来真是奇遇,我自幼丧父,流浪塞外,得马萨儿国王收养,认为
义子,目下我在马萨儿国官届‘执金吾’将军之职。国王本来赐我御姓,值我还是欢喜人家
叫我做叶冲霄。”
江海天更是起疑,正待再问,叶冲霄忽地笑道:“到了,到了。你看她是谁?”
只见山坳里转出一个人来,在野花丛中,正自向这边望来。江海天又惊又喜。叫道:
“欧阳婉,是你呀?你还没有走吗?”
叶冲霄笑道:“我就是叫从来的、她还没知道你的消息,怎会走呢?”
欧阳婉迎上前来,仔细打量了江海天一会,吁了口气,说道:“好,好,你没有受
伤。”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叶冲霄笑道:“幸不辱命,将你的江相公带来了。你可以放心
了吧?”欧阳婉问道:“我娘呢?”叶冰霄道:“你娘也无损伤。我将那文廷壁打退,你娘
和你大伯都回家了。”
欧阳婉道:“多谢叶公子,多谢江相公。刚才真是吓煞我了。”叶冲霄道:“只可惜你
却是不能回家了。”欧阳婉低下了头,说道:“是呀,我现在正没主意。”叶冲霄哈哈笑
道:“我就是给你找一个可以作主的人来了。江兄,你待将她如何处置?”
江海天怔了一怔,霎时间满面通红。讷讷说道:“这个,这个……欧阳姑娘比我聪明百
倍,岂无自处之道?”
叶冲霄双眉一皱,大声说道:“江兄此言差矣!你们是自命侠义道的人物,岂不闻:救
人就要救得彻底,送佛就要送上西天?何况欧阳姑娘是为了你的缘故,才和家里闹翻的!”
欧阳婉低垂粉颈,轻掠云鬓,幽幽怨怨他说道:“江相公,我的爹娘屡次要想害你,我
实在又是羞愧,又是难过。我已经听从你的良言劝告,从此离开他们,今后是决不回家的
了,只是凹海茫茫,你叫我投奔何处。”
江海天猛地想起,刚才他在于家解开欧阳婉的穴道,催促讪逃走的时候,由于一时激
动,的确是曾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的父母,你不认也罢,就是以后永不再见他们,也没有
什么可惜了。”当时没有深思熟虑,现在想来,这话实在是说得很不妥当,轻率、冒昧,非
但是“以疏间亲”而且容易教人误会。
江海天本来就不擅言辞,这时当真是尴尬之极,心里暗道:“糟了,糟了!这真是自找
麻烦了。想不到她竟然就抓着我这几句话,好似从今以后,她这个人,就得由我负责了,这
却教我如何对付?”
叶冲霄又逼紧了一句,说道:“是呀,她听从了你的话,离开了父母,她一个孤身女
子,难道你叫她流落江湖吗?你怎能撤手不管!”江海天满面通红,无可奈何摊开双手说
道:“叶兄,你叫我如何管法?我自己也正在四方流浪,寻找父师。”
叶冲霄微笑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吧,听说你要前往敝国,可是真的?”江海天最怕他
锣对锣、鼓对鼓的当面堤亲,现在听得他问的却是另一件事情,稍微松了口气,当下答道:
“不错,我曾代岷山派的掌门谷女侠,接下了贵国金鹰宫主人的请帖。”
叶冲霄道:“这就最好不过了,我有点事情,还要到别的地方走一趟,说不定下月的金
鹰宫之会,我还不能赶回来。江兄,不如你就带她同走,到了蔽国,可以去见我的父王,住
到皇宫里去,做他的客人。将来倘若你要离开敝国,愿意带欧阳姑娘同走固好,若是有所不
便,也可以将她留下,随便她住到什么时候都成,这样她有了栖身之所,你也有了交代。她
的父母就是知道。也决计不敢闯到皇宫里将她抓回去,这不是一举三得么?”
欧阳婉首先表示同意,说道:“这果然是个好主意,我就是怕一人上路,给我的父母抓
回,而且我家的仇人又多,若是在路上碰着,我本领低微,也难以应付。有江相公护送,我
就放心了。”
江海天性情朴厚,但却并非糊涂,尤其是在江湖上经过许多风浪之后,阅历大增,已渐
渐懂得观人于微,遇事也肯用上心思了。当下想道:“看来他们是早已商量定当的了,只等
我来。这主意是叶冲霄出的,他为什么要我自行投到马萨儿国的皇宫里去?”又想道:“过
往的事,暂且不说,只从今日的几件小事看来,这叶冲霄就是个心术不正之人。莫非又是安
排了什么陷阱?”
叶冲霄笑道:“我辈江湖男女,不拘小节,欧阳姑娘已自答应了,你还顾虑什么?”
江海天道:“我正是有所顾虑!”叶冲霄道:“愿闻其详。”江海天道:“贵国的国师
不知与我有何嫌隙,我代谷女侠接下请帖,准备去赴他的盛会,这事情有他的使者回报,想
来他是早已知道的了。按道理说,我代表谷女侠赴会,就是他的客人,他应该以礼相待。却
不知何故,我还来到贵国;他就已经要派人来捉我了。”
叶冲霄故作惊诧,道:“有这等事么?”江海天:“你不相信,可以问欧阳姑娘,她以
前的师父阴圣姑就曾亲口说出,她是奉了金鹰宫主人之命,要将我拿去作礼物的。”想了一
想,又冷笑道:“叶兄,你也太善忘了。就是刚才在于家的时候,欧阳二娘不是也曾对你指
出,说我是金鹰宫所要捉拿的人吗?她还要你帮忙呢,你怎么忘了?”
叶冲霄略显尴尬之色,但随即使哈哈笑道:“不错,我记起来了。”这里面有个误会。
据我所知,宝象法王曾与令师结下一点小小的梁子,他向来是佩服令师的,但令师却不肯见
谅。他曾对我言道,他对令师决无敌意,只苦于无法让令师知道,若得一个令师亲近的或相
信的人来替他调解,那就好了。因此,据我推测,他定然是要阴圣姑在会前将你‘接’去。
以便进行调解的,可能是传话有误,阴圣姑拿了鸡毛当令箭,就以为是要将你‘捉’去了。
至于欧阳二娘,她更是间接从阴圣姑那儿听来的命令,阴圣姑一搞错,她当然也跟着错了。”
欧阳婉忙道:“叶公子,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我那师父一向就是很粗心大意的。”
江海天暗笑:“你敢情是把我当作小孩子了,这样的鬼话拿来骗我!”但这次他却忍着
不先发作,问道:“我的师父和宝象法王结了什么梁子?”
叶冲霄含糊说道:“我只是听宝象法王这么说过,到底是何事情,经过怎样,我也不知
其详。好在令师也是要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