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迎击而上的正是刚又弹回小船上的依承天,他见祈无水向雷一炮杀来,担心雷叔不是祈无水对手,立刻振臂而起,半空中他已握刀在“掌”杀上去。
现在,划子上祈无水双腕受伤,再经海水一浸,痛的他顺额流汗,流的全是冷汗。
划船的小头目早撕下两块衣襟先替祈无水扎住,边道:
“老太爷,伤的不轻,快回大船去吧。”
不料祈无水对周全道:
“周老头,今日不除此小子,他日必是你我心腹大患,刚才也只是我太过激动,又太大意,凭这小子,你我今日必得杀之,更何况那掌心刀还在他手中。”
周全一听“掌心刀”三字,心中一震,点头对醉渔翁道:
“祈老怪的话不差,这小子且由我二人去收拾他吧。”
醉渔翁点点头,边又在低声的对周全比划一阵子。
于是,周全哈哈一笑,道:
“正该如此。”
潮水在涨,因为礁盘上连搁在上面的大船也在动,左右的在晃动,便在这时候,一连滚来三个浪,倒把小划子冲的偏向大船。
于是双方的距离刹时超过五丈远。
雷一炮低声对依承天道:
“我们已知主母与小姐二人也到了普陀山上,这时必已与寨主会面了,不如尽快赶过去吧。”
依承天指着大船,道:
“雷叔你看,大船已动,那小划子正靠在船边,只怕大船上的几个老头儿不会轻易罢手的。”
雷一炮望过去,不由点头道:
“看来只有一拼了。”
不料依承天坚决的道:
“我们只管往普陀山方向摇去,如果真要交手,就由我一人抵挡。”
江涛早拔刀在手,闻言道:
“那怎么行,这三个老魔是出了名的难缠,要拼我三人一齐上才是呀。”
雷一炮反手取出钢棒,咬牙道:
“我忽然有个想法。”
依承天与江涛齐看着雷一炮。
面上的刀疤又见跳动,绕腮短髭也似根根直立,雷一炮在钢棒一端抽送着那把尖刀,冷凛的道:
“祈无水已伤,余下的只是周全与司徒大山二人,他们不追来便罢,否则由承天少寨主抵挡头阵,我与江涛兄弟杀上他们大船去,一举歼灭大船上的祈老怪手下几人,夺下这艘大船,作为护送寨主回焦山之坐船。”
依承天一听,低声道:
“最好他们别追过来。”他一听夺船杀人,心中似结了疙瘩似的说了这句话。
小船在依承天的帮着摇中去势如箭,然而那大船在满帆中追的更加快速,刹时全脱离这块大礁盘而驶入深水中。
小船上依承天回头望,只见周全手持乌黑烟袋与司徒大山二人并肩站在船头上,那司徒大山手臂上正拖着他那支银丝渔网,灰色的铅锤一颗颗宛如鸡蛋大。
渐追渐近,船头上的司徒大山嘿嘿沉声狂笑,道:
“我老人家要看你们逃往哪里去。”
就在双方距离不过三四丈时候,“江岸一阵风”周全突然厉喝一声,道:
“小癞子!”喝声中他已跃身面起的向小船方向扑去。
小船上的依承天早已有备,他不等周全扑到一半,清叱一声振臂而起,疾若长鹤凌空迎去。
于是便在这紧张关头,突听得周全后面的司徒大山狂笑一声腾身而起,空中他已后发先至的撒出他那银丝渔网,恁般巧妙的当头罩上空中冲来的依承天。
司徒大山的渔网一罩一收,紧接着“扑通”一声——
海水溅起三丈高中,依承天和司徒大山、周全三人全落入海中。
那司徒大山入水以后,双手施力拖拉,生把网中的依承天困在他那银丝渔网中。
另一面,周全在水中认得准,四肢奋力向依承天游去,心中那种高兴,如果人不是在水中,早已笑得难以自制。
网中的依承天人在水下,见司徒大山施力不松渔网,而周全又在后追杀过来,心中不由大怒,觉得这三个老头儿对自己太过狠毒,在开封的时候就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今日仍然倨傲辣手的一心要自己死在这大海上,果真是老而无德,丧心病狂。
心念间,他右臂运功十二成,掌心刀借着银丝渔网的张力,金光刃芒宛如东升霞光连闪中,渔网立时被割破一洞,依承天水中看的清,那周全的手中烟袋已向自己鸠尾点来。
水中搏斗,兵刃越短越快捷,周全手上的旱烟袋长不过尺半,已算够短的,但比起依承天的掌心刀来,却远不如依承天的方便。
周全本已急快的潜到网边,那烟袋锅只要点中依承天,则依承天非当场气结而死于水中,便在这时候,依承天竟脱网而出,且见他右手金光一闪,早已巧妙的划过自己右腕,周全大惊之下,急往水面冲去。
司徒大山本施力拖紧渔网,二人商量好了,就等周全过去点死依承天了,不料突然渔网一松,他回头极目看去,不由大惊,周全的血已染红大片海水,看去宛如红云,他人已向水面冲去,再看那依承天,便在这时已向自己迎杀而来。
司徒大山当即抛去渔网,忙自腰间拔出一支分水刺,双手紧握,双脚奋力狂蹬中,平身向依承天刺去。
想起黄河岸边自己几乎死在这老酒鬼的网里,依承天咬牙嗔目,掌心刀隐于掌中,左手一招“拂花觅蝶”,巧妙的拨开已近胸前不到一尺的刺尖,右掌却自下而上,快不可言的拂过司徒大山。
“醉渔翁”司徒大山早知那掌心刀厉害,疾快的以右手分水刺横扫,左手则拍向依承天右手。
水下搏斗,讲求的是身法灵巧,反应灵活,加上兵刃运用快捷,才是致胜条件。
依承天虽然经验不如司徒大山,但他仗着年轻,掌心刀更是适于水中搏斗,这时他见司徒大山分水刺横扫而来,拧腰平翻中,分水刺已自他的腰下半尺远处溜过,不等司徒大山回刺,更觑准司徒大山左掌抓来,依承天的右腕呈曲线般回转中,早见一股血箭自司徒大山左腕喷出,刹时一片血红染了大片海水。
司徒大山猛的仰身后潜,就在他正欲脱离这片血红海水时候,不料依承天却早到了他的背下方,等司徒大山发觉不妙,右手腕又是一阵剧裂痛疼,分水刺已脱离手掌落入水下。
司徒大山似是疯狂般的双脚狂蹬,急急的往水面冲去。
不旋踵间,依承天也浮上水面。
附近的大船上,依承天看的十分真切,只见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已把大船上的十个汉子逼在船尾,祈无水则不停的在咆哮呢,那镇海地痞程千更是缩在一边不敢吭气。
再看那“江岸一阵风”周全,却正高举着自己已受伤的右腕坐在小船上,那小船上的两个汉子,就在他的吆喝中向大船靠去。
原来依承天与周全、司徒大山水中搏斗时候,雷一炮已命小船直靠向大船,一声招呼,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弃小船而上得大船上。
大船上原本有十个汉子,但这些人又如何是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对手,早被雷一炮抡起钢棒,一连打翻三个,那祈无水举着双腕冲出舱来,大骂雷一炮“乘人之危”,却被雷一炮突然一个侧踢倒在舱口,气的祈无水咆哮谩骂,不绝于口……
“江岸一阵风”周全受伤浮到水面时候,恰巧就在小船边,他立刻爬上小船,命两个摇船汉子快向大船摇,根本不去注意那雷一炮与江涛二人尚在大船上折腾呢。
小船靠在大船边,周全腾身而起,半空中却见冷芒猝闪,一束激荡的刀芒,“嗖”的一声向他劈到。
空中拧腰挺足斜翻,“咚”的一声周全又落在小船上,他惊怒交加的举头上看,早听得船边站的江涛喝道:
“老小子你没死在水中已是万幸,敢情还打算上船来歇腿养伤不成。”
就在这时候,司徒大山早高举着双手,手腕尚自狂喷鲜血,飞鱼似的向大船边浮来,在他的后面,依承天紧紧的追着而使得司徒大山边游边回头看不停。
宛如大鱼飞落船上般,司徒大山到了小船边,人已滑落在小船上。
依承天人也已快到小船了,便在这时,司徒大山望着水面的依承天,喝叫,道:
“小癞子,你想赶尽杀绝不成!”
依承天猛的一长身,一指向五丈外的海面,道:
“我若不在后面追你,不定你已被那群老虎鲨撕碎了呢,你看。”说完他也急急的落在小船上。
两个摇船的一看,不由大惊叫道:
“鲨鱼!”
原来祈无水三人在水中流了太多的血,附近早诱来一群虎鲨,司徒大山与周全二人也已见水面上鲨鱼在翻动,不由头皮发麻而心胆欲裂。
这时大船上的雷一炮已在招手小船摇过去。
司徒大山忙叫摇船的尽快摇,为的是他伤的最重,必须立刻敷药包扎呢。
不料小船刚靠在大船边,却见那祈无水第一个爬下船来,在他的后面,十个汉子正无精打采的也下得小船上,只把个小船坐得满满的。
依承天腾身上得大船,却听得雷一炮低头向小船上的摇船汉子道:
“把他们送上镇海去,这是银子快接住。”
“醉渔翁”司徒大山高举流血双手,吼叫道:
“姓雷的,我这伤总得包扎呀!”
雷一炮嘿嘿笑道:
“忍着点,到了镇海找大夫治吧。”
“江岸一阵风”周全叫道:
“姓雷的,你真不是东西。”
雷一炮一听大怒,道:
“你们这三个老不死的,果然祸害遗千年,今日局面如果换过来,你们哪个会慈悲为怀的放过我们?操那娘,再要罗嗦,你们一个也别活着回去,老子拿你们喂鲨鱼。”
早听得“江河水怪”祈无水狠声道:
“国之战败,割地赔款,你我战败,无话可说,姓雷的这节骨眼若要玩狠的,我们谁也奈何他不得,我连大船都放弃了,你二人还说什么的。”
于是,小船急快的摇向镇海而去。
现在——
祈无水的大船只有雷一炮、依承天与江涛三人,然而三人对于驶风船全有一手,雷一炮后面掌舵,江涛操主帆,依承天就在船头守着,该做的他自会去做。
大船缓缓的驶向普陀山,依承天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因为他再也想不到自己找遍焦山与太湖,而干娘母女二人却是在这普陀山上,自己如果早知道,也免去无谓的劳累奔波,到处寻觅了。
大船在普陀山前的大海湾泊碇时候,红日已被山头遮挡在另一面了。
岸边人见来了大船,早有一人操着小舟划来,那是山上寺里小船,为的是接那些远道来的朝山进香客。
那小船很快的把雷一炮三人送上岸。
依承天顺着蜿蜒的台阶上看,寺朝一角似在云端,而寺内钟声恰在这时飘来,悠扬中更令人觉得庄严无比。
沿着山石台阶登上去,山脊上有个大石碑坊,横画四个巨大篆体字。
“普渡众生”
三人走过碑坊,寺前门处一座丈五高朝天香炉,香烟袅绕中正有一个年青僧人在看守着,见三人走来,忙迎上前去,稽首道:
“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可是朝山进香的?”
雷一炮道:
“有位依施主住在贵寺,我们是来接他的,还请小师父传声话进去。”
小僧看了三人一眼,遂笑道:
“且随我进去。”
那小僧刚领着雷一炮三人走进去,大雄宝殿内走出一位白眉老僧,可不正是那法上大师。
这时法上大师似是吃一惊,但他在见了雷一炮面上大疤痕后,早哈哈笑道:
“来的敢情可是雷施主?”
雷一炮先是一怔,旋即忙上前施礼,道:
“法上大师,焦山一别十年,雷一炮少来问候,罪过!”
法上大师笑道:
“关山重重,水隔一方,只要心中记挂,犹胜朝夕见面,你以为是否?”
雷一炮也笑道:
“天天见面友情平又淡,雷一炮理会得。”
法上大师望望依承天与江涛二人,雷一炮立刻为之介绍一番。
法上更把依承天看了个仔细,因为这几日他在依水寒的口中得知这依承天已承袭依水寒衣钵,即将统领焦山飞龙寨。
法上在一阵观察中点着头,道:
“老衲庆幸飞龙寨又见兴盛了。”边对三人道:
“快随贫僧来,依施主一家见了你们真不知如何的高兴呢,哈哈……”
于是雷一炮三人的心情更见紧张。……
又过了偏殿,匆匆过完两处回廊,几人刚过了那条不算短的甬道,早听得小院厢房中传来笑声……
是依水寒与夫人小姐的齐笑声……
笑声令雷一炮双目见泪……
笑声更令依承天兴奋。
而江涛却在耸肩抽噎起来。
法上大师对于这种至情流露,不由得大为感动,他化激动为笑声的哈哈大笑着,道:
“依施主,我带来几个客人了。”
拐杖拄地声,刹时停在厢房门口,依水寒已白髯抖动不已,且双目更见泪光。
便在这时候,那依夫人在女儿霜霜的挽扶中也到了门口向外西望。
雷一炮一见,早紧走几步过去,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江涛更是高叫:
“寨主,江涛给你叩头。”说着也跪在地上。
依承天先是一愣,旋即端正衣衫,双膝也跪下来,道:
“承天给干爹干娘叩头。”说着一连叩了三个头。
便在这时候,那依霜霜惊异的道:
“咦!会是你?”
这时依水寒忙命三人起来,且到厢屋坐定。
法上大师对依水寒恭喜,道:
“看来不日施主又要重振焦山飞龙寨昔日雄风了,贫僧这里暂且告退。”
依水寒大为感激的正欲送法上离去,不料霜霜却对法上大师道:
“大师,那日镇海街头为我与监寺大师解危的人就是他呀。”
法上猛回头,再细看依承天,刹时稽首施礼,道:
“原来竟是小施主仗义授手,那日我听得监寺回来向我说及,正猜不透是何人呢!”
依承天苦笑一声,道:
“如果那日有机会各道出姓名,我干爹干娘早团聚了。”
法上走了。
依水寒这才问及镇海的事,这时依霜霜最为高兴,因为她心中激荡的影子,竟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