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山道:
“闲屁少放,快决定怎么办吧!”
猛地一拍大腿,周全点头道:
“也好,我三个老头儿决定亲送你母女二人上普陀山。”
长身而起,依夫人道:
“走吧,我母女信得过你三位。”
周全三人大喜,当即跟着依夫人往总堂口走去。
一路走下青石台阶,那周全看准地形,忙伸手指向来时的危崖处。
依夫人在女儿霜霜地扶持中,走在三个老魔中间,一路高低不平,推枝攀岩地到了那山崖下面。
周全撮唇打了几声胡哨,半晌,水面上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得一惊。
祈无水道:
“这六个蠢材,敢情在芦苇中睡觉了。”
周全摇头道: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怎敢睡着的。”
司徒大山道:
“是不是见各处火起把他们吓逃了?”
周全跺脚道:
“快船不是我们的人,我看准是被发现以后他们匆匆划回无锡去了。”
依夫人拉着女儿霜霜道:
“回去吧,没船怎么走法。”
周全伸手一拦,道:
“当然不会令你母女二人为难的跟我等水遁。”
依夫人道:
“如果我猜得不差,西山黑龙帮的船大概全驶入太湖中去了。”
她此言一出,三个老魔全都一惊,祈无水这才想起刚才一战,对方突然撤走的原因。
司徒大山道:
“原来那十几个家伙并未逃走,而是转进,另谋对敌之道了,操那娘,这个当可上大了。”
周全暗中四下查看,低声对几人道:
“你们在此别乱走,我去附近看看。”也不等祈无水与司徒大山二人再说什么,眨眼之间,周全已消失在蒙蒙薄雾中。
只不过顿饭功夫,“江岸一阵风”周全喘气而返。
祈无水忙问:
“如何,堤岸边上可有船?”
周全咬咬牙,忿然地道:
“八成是那个姓水的主意,操那娘岸边我全看过了,连条小舟也没有,几条大船全离了岸,隐隐约约在湖面慢驶,这光景我们怎么办?”
依夫人道:
“快四更天了,要想办法可得快。”
司徒大山抹了一把酒糟鼻头,道:
“这怎么办。”
周全一拍脑袋,道:
“干脆你老怪入水吧,设法去弄只小船来。”
司徒大山立刻抚掌笑道:
“周老头的主意甚佳,我赞成祈老怪下去设法弄一条船来。”
“江河老怪”祈无水低吼道:
“你老酒鬼赞成,我不造成,要下水你老酒鬼最是适宜,你一肚皮的烈酒,满身全在冒火,如今可是初冬季,正好下水去冷热调合一番呢。”
周全一笑,道:
“这么办,我们抽签论长短,谁的最长谁下水,如何?”
这是一种公平办法,祈无水与司徒大山自是无法反对,因为连周全也得参加。
“江岸一阵风”周全立刻就近折了三枝小树枝,一把握在手中,道:
“二位,请各取一根吧。”
祈无水当先伸手抽了一根,司徒大山也抽了一根。
周全一惊,因为留在他手中的最长,他自然清楚,然而他却在司徒大山与祈无水二人对着比长短的时候,暗中动了手脚,且哈哈笑道:
“二位,你们哪个最长?”
司徒大山哈哈笑道:
“祈老怪的最长,哈哈……”
祈无水立刻指着周全,道:
“你的呢?”
周全笑道:
“我的自然是最短了。”
祈无水冷然一哼,道:
“总得叫我看一看吧。”
周全坦然伸开手掌来,笑道:
“用得到比吗?”
是不须比,因为周全手中的树枝尚未及祈无水的一半长呢,气的祈无水忿然把树枝投入水中。
这时已是无话可说,祈无水立刻脱去长衫,竟然里面是水靠短札,光景是胸有成竹而又养之有素,且早作水中搏斗打算了。
祈无水也不客气,伸手抢过司徒大山的酒葫芦,仰面连喝几口酒,对司徒大山道:
“老酒鬼,你不会心痛吧。”
司徒大山笑笑道:
“这是什么话,你我江湖走,烟酒不分家,几口酒算得了什么!如果你心中过意不去,等到无锡你再请我喝一顿不就结了。”
祈无水面色一寒,道:
“你等着吧。”话声中,水花稍起,祈老怪已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依夫人淡然一笑,从地上捡起一支小树枝,道:
“你们三个老魔头,表面合作无间,内心却彼此奸诈,连这轻而易举的小事,也蒙骗欺诈,就不知几十年江湖生涯你们是如何混过的。”
周全一震,忙笑道:
“依夫人的话令我周老头十分难过呀。”
依夫人举着树枝,道:
“应该由你下水找船的,因为你握的树枝最长。”
连一旁的司徒大山也吃一惊地问:
“你是如何知道的?”
依夫人面无表情地道:
“一开始他就在树枝上动了手脚,因为也一共折了四支树枝,暗中握着最短的一支,于是就在你与祈老头对比的时候,他抛去长的却握着短的,天黑夜暗,你二人又未曾加以注意,周老头就是这样……”
依夫人话未说完,司徒大山已破口骂道:
“周老鬼呀,你真不是东西,老子差一点上当。”
依夫人道:
“你已经上当,只是你比那祈老怪运气好罢了。”
而祈无水呢!
祈无水怎会知道自己上了周全的当,他忿然地跃入水中,等到他自水下伸出头来的时候,人已潜在一片芦苇丛中,遥望向西山,西山上的点点灯火已不太多,约摸着该是挂在各处的灯笼吧。
祈无水在这片芦苇中游一阵,看看已快到湖深处,因为远处正有大船在来回行驶,那全是黑龙帮的船。
船在行驶,祈无水就无下手机会,但就在他无所是从中,突然附近响起水鸟叫声,犹似鸽子捞窝生蛋,于是祈无水笑了。
只见他猛吸一口气,人已潜入水中,急快地潜到发声地方,水底下祈无水伸手一摸,正摸到一艘小船底部。
轻轻地冒出半个头,祈无水笑了,因为这条小舟上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人尚自得意地道:
“只等快船追上帮主大船以后,三个老家伙就算死定了,太湖这么大,没船可坐,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离得开。”
另一人也道:
“水总管的这条妙计真不错,不但避免我们的人伤亡,而且就等帮主回来瓮中捉鳖了,哈……”
就在船上二人得意呢,祈无水便在这时双手攀住船舷长身而起,宛似水中妖怪出水般的,大笑一声:
“哈哈!”
没等二人惊叫出口,祈无水双臂运力下沉,小船已翻身下盖,三个人全被盖入水中。
也只是眨眼之间功夫,小船突然又翻转过来,而船上却只坐着祈无水一人。
伸手捡起木橹与两支木桨放在船中,祈无水拨开芦苇,更拨开船边两具体温尚存,气息全无的尸体,缓缓地划向岸边去。
岸边上,周全已在搓手不耐地在唠叨,见小船划来,不由满面笑容地道:
“上天不生无用之人,地上不长无根之草,祈兄,要说你可真有本事。”
祈无水道:
“不论你这是歌颂之词,还是挖苦之话,我祈无水可得把话说得明白。”
周全道:
“你我兄弟如今是同舟共济,肚子里有话尽管直说。”
祈无水道:
“船是我弄来的,但这划船回无锡的事,可得由你与老酒鬼二人担当,折腾一夜,我是火里水里都尝遍,总该叫我稍睡片刻了吧!”
长衫亲为祈无水披上,周全笑道:
“祈兄何用多言,你只管在小船上抱头大睡吧。”
于是,周全忙把小船顶住石岩,依夫人与女儿依霜霜忙也登上小舟中间坐定。
周全笑对司徒大山道:
“老酒鬼,你是操桨呢?还是摇橹?”
不料司徒大山道:
“我既不摇橹也不打桨。”
周全一怔,道:
“敢情你也想稍睡片刻?”
司徒大山道:
“何止稍睡片刻,我要一觉睡到无锡城。”
周全道:
“你凭什么?”
司徒大山道:
“可要我把刚才抽签之事说出来?”
周全一愣,立刻想到原来老酒鬼在威胁自己。
祈无水已躺在船上,闻言一怔,问司徒大山,道:
“刚才抽签怎么了?”
周全忙笑道:
“没什么,事情全过去了,就算你老怪吃了亏,这时候轮到睡大觉,也算扯干了,对吧!”
司徒大山道:
“我呢?”那意思是说,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欺诈的事抖出来。
周全苦笑,道:
“好么,你酒喝多了,也睡吧!”
司徒大山哈哈一笑地也倒在船上睡下了。
依夫人道:
“一祥的米面,各人的手段,你三人各有千秋。”
周全一笑,道:
“好说,好说,天下人谁也不是贱骨头的尽找亏吃,夫人呀,戏才刚开锣,压轴戏尚在后面呢。”
不料一直未开口的依霜霜,道:
“周老伯,如今我娘在船上,你三人如再钩心斗角,千万要等我娘下了船再说。”
周全心中在想,依水寒的女儿倒是聪明过人,她竟会看出自己的心意。
周全怎会一人摇船的?
论机智,他绝对在司徒大山与祈无水二人之上,现在却叫他一人摇船,只怕门都没有。
小船缓缓地向无锡方向摇,只是周全未尽全力,在摇过西山前面的大片芦苇后不久,他却故意地偏向附近的行驶中大船,光景是故意暴露出行藏来了。
果然,有一艘大船上发觉了这条小船,当即打出暗号,周全哪里知道对方暗语,早摆头向无锡疾摇起来,一面边大叫道:
“不好了,我们被发觉了。”
周全的叫声是对祈无水与司徒大山听的,但却也是对大船上人的叫嚷。
于是,早听得大船上的人狂叫道:
“是那三个老头儿,我们拿大船撞去,转舵,扬主帆,快追过去。”
不旋踵间,早又听得另一大船上有人叫道:
“围起来,围起来撞!”黑暗的湖面传来,更是令人心胆欲裂。
不料小船上的司徒大山仍然无动于衷的睡着不动,而祈无水已在打鼾。
依霜霜惊怒交加地不说话,自己拾起一只木桨来施力的帮着划,依夫人一叹,道:
“怨我母女命苦啊!”说着也拾起另一支桨来划。
周全见依氏母女加入划船,不由大怒,厉喝一声,破口大骂仍在睡中的祈无水与司徒大山二人,道:
“操那娘,你两个老不死的竟恁般沉住气,真是可恶。”
司徒大山一咬牙,忙夺过依霜霜手上木桨,道:
“周老头,算你狠,算你精,老酒鬼这次认栽!”
祈无水也无奈地道:
“周老头,从我一入水,就知道自己上当,如果不是四周船大我船小,如果不是为了依氏母女二人,哪个王八蛋才听你嚷嚷。”
周全哈哈一笑,道:
“别骂别骂,吃亏就是占便宜呀!”
小船不大,在三个老魔施力之下,小船去势如箭,一盏茶的功夫,所有大船已失去踪影。
午时尚未到呢,周全三人已把小船靠在无锡。
在无锡,三个老魔未停留,换了一艘快船往运河驶,三人与依氏母女吃过饭全睡了,这一睡直到天色已晚。
周全看看附近,忙又招呼大家登岸。
三个老魔这时又恢复精神,登岸以后,领着依氏母女二人直奔曹家渡,因为祈无水的大船就等在曹家渡,周全三人就是用这大船送依家母女去普陀山。
三艘巨大帆船自江阴驶进长江的时候,刹时主桅上已见满帆,这日又是刮的东南风,三艘快船压浪前进,浪花声沙沙擦舷而过,留下船尾一条平静水纹。
不错,这就是太湖黑龙帮帮主石腾蛟亲率的三艘大船,正朝着上游的镇江水面驶去。
一夜间行驶,三条船初时尚燃着航行灯,但就在天将破哓前半个时辰,石腾蛟立刻打出暗语,三条大帆船竟然来了个灯火管制,光景是准备破晓时分杀上焦山飞龙寨了。
太湖的大船是沿着镇江下游三十几里处偏北水道越过江中一处浅滩直逼向焦山的,因为破晓时分的红日从东照来,要想自西边往东看,刺目的阳光便会使人看不清东西来船的动向。
终于,焦山一清二楚地出现在不远处的江心中。
便在这时,石腾蛟与石大娘等已被唤醒。
石冠军早吩咐船上众弟兄快饱餐一顿,抄家伙准备登焦山痛杀一场了。
三艘大船便在这时突然自主航道向左偏,前帆落半,主帆急降,箭般的直驶入焦山飞龙寨的前面江湾内。
这时正有几条小渔船刚刚在江上抓鱼归来,谁也不认识三艘大船是哪里来的,不过看三艘大船横冲直撞凶焰高张的样子,再看看船上的人全拎钢叉大砍刀之类,这才想起必是太湖来的船。
现在,正赶上潮水升,太湖的大船直逼近岸,只是能靠上堤岸的地方焦山也只有一处,现在正靠着一艘大船。
这时候石腾蛟站在船头看得清,用手一指,命大船的船头直顶上靠岸那艘大船船身,就听“咚”的一声,大船未被撞破,却惊动船上刚刚起来的十几个汉子。
有个手端木桶汉子早高声喝道:
“喂,会不会驾船呀!”话声中他惊呆了,因为迎面船头上跳下一个猛张飞似的老头子,只见这老头一身紧衣短扎靠,头挽青巾,双手握了一根乌紫软鞭,他人在半空中,宛似树上扑下的黑豹,提水桶的人尚未大叫出口,软鞭已穿云游龙般地的一声脆响,提桶汉子已是脑袋开花,惨死在船板上。
不错,这老者正就是黑龙帮帮主石腾蛟,他手中正握着那条鞭梢带着刺球的乌鞭,十分霸道的乌鞭。
就在那人倒下的同时,船上面的人忙着抄家伙迎战,这条船原是于长泰的座船,而这几日又在于长泰的交待下,全船保持着警戒。
不料太湖的船还真的大胆越过运河杀来焦山了。
大船上挂了一只小铜钟,有个小头目忙去连敲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