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娘怒道:
“是我在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
周全哈哈一笑,道:
“周全先问你,你们把依夫人藏在何处了?”
石大娘并不知道周全是唬她,当然周全说了这句话以后却又十分注意石大娘等人的反应,因为直到现在,他尚无把握依夫人就是被太湖石大娘掳去的。
不料石大娘未有警觉地一皱眉,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大娘这一句话,周全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地道:
“难道我说的不是?”他一顿又道:“如果我没有说对,那么我带来的有关贵帮消息,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说着,只见他迎风打着火折子,缓缓地,而且十分自在笃定地点上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的那份舒坦,就在他的双眼皮一眯一眯中表露无遗。
石大娘回头看了一眼石腾蛟。
早听得石腾蛟沉声道:
“周老头,你有话快说。”
周全道:
“说什么?你尚未肯定说出那依夫人是否被你们掳去,我说了也是白说。”
石大娘怒道:
“谁说是我们掳走依夫人,我们是看她母女二人在焦山被欺,你该知道,如今焦山飞龙寨,正就是有力量的王八当大爷,落魄凤凰不如鸡,那依氏母女的不自由,我们是看不惯,才接她母女去太湖散心的,怎可说是掳人,真岂有此理!”
周全笑道:
“别管是掳或请,反正依夫人母女在大湖西山是不会错的吧!”嘿然一笑,周全又道:“公狗舐母狗,黄鼠狼给鸡拜年,全都没操好心。”
石冠军破口骂道:
“老东西你在胡说什么?”
周全面色一沉,喝道:
“小辈无理,真是没有家教。”
周全这声沉喝,石腾蛟心里着实不是滋味,但为了要听听周老头带来的消息,他不得不喝退儿子石冠军,道:
“退下,长辈面前不得无礼。”
石冠军一咬牙,怒目逼视着周全。
一声哈哈,石腾蛟道:
“现在我们要听一听周兄给我们带来什么样的大消息。”
周全猛抽两口烟,捋髯道:
“在我未说出石帮主急于知道周某带的消息之前,且容周某稍作思忖如何?”
石大娘已不耐地道:
“你还要想些什么鬼点子的。”
周全缓缓摇着头,道:
“我是在为大局着想呀。”
石大娘道:
“什么样的大局。”
周全遥望远处祈无水的大船,叹了口气,道:
“要说你们就不该全家出动地来到此地。”他一阵叹息,又道:“不就是想打探那雷一炮吗?你们千方百计的掳走那依夫人,又费尽心机地从依夫人那儿探出雷一炮的家乡在台山,更以依夫人为饵,诱那雷一炮交出他所盗走的‘八步一刀’秘籍,照说这计划是周全的,但你石帮主却忽略了一件大事,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石腾蛟望望石大娘,反问周全道:
“什么样的大事。”
周全道:
“黑龙帮太小看焦山飞龙寨的于长泰了,现在,只怕于长泰已领着他的部众杀到太湖西山去了。”
其实依夫人被掳向太湖黑龙帮,也是周全臆测而说给于长泰的,现在,现在他却又在石腾蛟面前为于长泰一阵吹捧,确实令石腾蛟等大大吃一惊。
石腾蛟几乎是狂叫地道:
“周老头,你说于长泰会领人找上太湖西山去?”
周全一声叹息,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石帮主呀,你太小看于长泰了,更重要的是于长泰一直未放弃夺取那话儿,你今掳走依夫人,明显的是为了那东西,你想想于长泰岂肯与你善罢甘休。”
石腾蛟突然一咬牙,厉喝道:
“周老头,你的消息,我绝对信得过,不过石腾蛟突然觉得,为了要夺取人人争夺的‘八步一刀’秘籍,只有施出最后手段了。”
周全道:
“能否说出来听听?”
石腾蛟突然仰天一声狂笑,道:
“先杀你们三个老东西,然后回船太湖迎战焦山飞龙寨的于长泰,凭实力夺取‘八步一刀’秘籍。”
石大娘也厉声尖叫道:
“当家的说得不错,那东西只有一件,一旦出世,该谁拥用?最好的办法就是彼此先杀出结果来。”
“嗖”的一声,石冠军的尖刀已横在胸前,狞笑道:
“周老头,石大爷先送你上路了。”
周全绝对想不到事情的结果是自己首当其冲,这时见石冠军举步,向自己逼来,他深知石腾蛟这个儿子嗜杀成性,凶残无比,忙凝聚十成功力戒备。
“杀!”尖刀冷芒猝闪中,石冠军左足上踢,右手二尺半长尖刀已撒出一片极光,堪堪扫过周全头顶。
“江岸一阵风”周全的旱烟袋横起,缩头偏身,连打带躲地人已闪过石冠军这骤然一击,就听“吼”的一声,火热的烟袋锅未敲中石冠军的右足,却撕裂裤管半尺。
一旁的戚九娘怒喝一声,道:
“好个周老狗,看你如何逃出我们手掌。”话声中,侧面一剑劈来,正配合着刚烈无比,双目尽赤的石冠军上挑的尖刀。
探身上旋,空中一个半回身,就在周全双膝力弯中,旱烟袋已施出“十八敲”,刹时周全下面出现五个烟袋锅头,闪亮的金色烟袋锅,强劲至极而又准确无比的敲在袭来的尖刀与长剑身上,那抖弹闪晃的撞击声中,金色碎芒点点喷洒在双方之间。
周全挡过石冠军夫妇的夹击,人已落在丈外的船面上,只见石冠军狂吼一声,尖刀在头上连连圈绕中,直向周全落身之处扑来。
大舱门口的石腾蛟遂也高声道:
“稳着杀,这老小子滑溜得很呢!”
这时停在大船边的小划子,一见周爷被围杀,忙把小划子往远处大船划,划子上面有个小头目,就在划子刚划出五七丈远时候,才高声叫道:
“周爷,我们回去向祈爷禀报去。”
小头目的一声叫,石腾蛟这艘大船上才发觉竟然忘了还有个小划子在船边靠,这时船上不少人这才回头望过去。
石冠军的尖刀已到了周全面门不足半尺,周全突然暴伸右手,精钢打造的烟袋已钩住石冠军那晶亮的尖刀刀身,不等石冠军回抽,周全低吼一声,人已横里蹿起三丈,突然他头下脚上,一招“燕子弄水”,向小划子扑落下去。
这时小划子已划在十丈外,周全却还是一声狂笑中投入水中。
但见水花四溅,淹没了周全的笑声。
又见周全自水中冒出来,双手已按着小船尾不见施力的人已坐在小船上。
“江岸一阵风”周全迎着东升旭日,先抖落一身海水,且又高声对石腾蛟道:
“老毒龙,老夫实告诉你吧,焦山飞龙寨只怕已冲进你那太湖西山烧杀去了,你老小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但不设法与我三人联手对付于长泰,反而利欲熏心地想来个蚕食,只是天不从你愿,姓石的,你准备挨宰吧。”
黑龙帮的大船边上,石腾蛟等人全挤在船边未曾一人下水去追,因为石家的人水性佳,但周全有水底行走的本领,姓周的水遁,比之他在陆上逃走还难追,“江岸一阵风”并非是说他行动如风,而是说人在江岸会突然似风般的消失于水中不见。
现在,周全只投入水中,一径出水面,人已坐到正在划的小划子上,当知他水中功夫了得。
大船上,石冠军粗声骂道:
“周老头,有种你就别逃呀!”
仰天一声笑,周全道:
“王八蛋,你仗着人多耍狠,以为周爷怕你了,呸,只等有一天遇到老夫手上,看我不敲烂你那狗头才怪。”
石冠军暴跳如雷地要跳水,却被石腾蛟喝住,道:
“你今下水追去,不定真的被周老头敲烂脑袋。”
小划子匆匆划回祈老怪的大船,周全已迫不急待地跃上船,正迎着祈无水与司徒大山二人。
司徒大山“啧啧”两声,道:
“我的乖,怎的成了落汤鸡。”
祈无水道:
“老酒鬼别逗了,周兄这是赴汤蹈火而归。”
周全望望远处石家大船,苦笑,道:
“石家这帮王八蛋真不是玩意儿,若不是我见机的快,难保不被他们当场做了呢!”
祈无水惊怒交加地道:
“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杀你?”
周全一声苦笑,道:
“不只杀我周某一人,还包括二位在内呢!”
“醉渔翁”一听大怒,道:
“操他娘,他们还想杀我呀。”
周全道:
“不但要收拾我三人,完了还要杀上焦山飞龙寨呢!”
祈无水大怒,道:
“你我三人戮力一拼,姓石的不见得有便宜可占,走,我们开船杀过去,光杀他娘个落花流水。”
周全忙摇手,道:
“千万别冲动。”
祈无水道:
“你老周又有何高见?”
周全道:
“拼杀玩命,那是最后手段,万不得已,绝对不以兵刃相向,现在,我们应暂时退出这是非之地,找地方歇下来,静观其变。”
祈无水不以为然地道:
“敢情你是被一阵围杀怕了?”
周全冷冷一笑,道:
“谁怕谁来着,祈老怪你就等着瞧吧,太湖黑龙帮有得好戏上台了。”
祈无水道:
“然则现在我们往哪里去?”
周全道:
“焦山。”
司徒大山道:
“又去焦山干什么。”
祈无水更摇头,道:
“周老头呀,你别忘了我们赶来三门湾的目的是什么?”
周全冷然道:
“祈老怪你只管吩咐开船。”
祈无水道:
“我们走了,石腾蛟正好领着他老婆儿子去找雷一炮,这种驴事我不干。”
周全道:
“你放心,只要我们一开船,姓石的必会随后追来,甚至比我们走得更快。”
祈无水道:
“怎么说?”
呵呵耸肩一笑,周全道:
“我已告诉石大娘,他们掳去依夫人的事焦山于长泰已知道,正领人杀上太湖去了,你们想想看,他是不是要迫不急待地回船太湖呢?”
司徒大山眯着醉眼笑道:
“姓石的相信?”
周全道:
“当然相信,因为他们还真的把依夫人掳到太湖了。”
祈无水道:
“是石大娘亲口承认的?”
周全得意地道:
“周某几句话牵出来的,他们以为能留住我周某呢,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件事。”
司徒大山道:
“忽略你的盛名‘江岸一阵风’。”
于是,三个老魔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中,祈无水高声吩咐:
“开船,回镇江。”
回镇江也就是回焦山,而飞龙寨就在焦山。
这一次三个老魔可笃定得很,因为依夫人确实被石大娘他们掳去太湖。
这消息只要在江湖上传开来,于长泰必然为了飞龙帮在江南的声誉而找上太湖,不论他是存在着何种用心,于长泰都得有所表示。
现在——
现在祈无水的大船离了三门湾而向大海驶去。
于是,果然石大娘的大船也离了三门湾驶向大海。
海面上两艘大船皆呈满帆疾驶,光只是彼此观望,相互监视,双方便在这种你虞我诈,勾心斗角中驶去。
初冬的太湖湖岸,已见冷清与萧条,堤岸边的杨柳树似已有气无力而又苦兮兮地随风抖动,抖动中小枯叶纷纷飘落一地,无奈地被风掷向水面而随波逐流,宛如流走人间一堆愁。
但是,人间的愁苦永远也是流不尽。
现在,正有一艘画舫十分气派,长方形的木板平顶,四角挂着琉璃穗子宫灯,五颜六色的舷窗与隔板,全是锃亮的各色雕花,前后门帘全都是玻璃珠子串成,当真是富丽堂皇,气派非凡,远远望去,宛似云端飘来一仙舟。
画舫前后,正有四个船娘操舟,细看舫中,正坐了依夫人母女二人与一个年轻人。
只见这年轻人生得也是虎臂熊腰身,单凤眼,朝天鼻,脸型浑圆,嘴巴适中,论年纪不过十七八,穿了一身水湖绸衫,头带英雄巾,乍看之下给人的印象是倜傥风流,潇洒有余。
如果有人看到这艘画舫,立刻就知道这是黑龙帮石寨主的水上坐舟。
至于舟中坐的公子,那可是石腾蛟的老二——石冠杰。
原来石腾蛟有两个儿子,老大石冠军,已能在太湖水面上分担老子的工作,老二石冠杰,由于年纪轻,很少走出太湖水面。
自从依夫人母女到了西山后,依霜霜的楚楚动人与仪态万千,早已吸引住石冠杰。
那石冠杰每日里都会找上依夫人闲话一番,目的当然是讨好夫人而扫看霜霜姑娘。
人处在危难中,自然渴望友情,依夫人见这石冠杰,说话斯文,言谈不俗,觉得石家有此一子,实在难得。
这日石冠杰来到依夫人住处,见依夫人与女儿霜霜皆笑容满面,遂道:
“依伯母来到太湖西山,尚未到湖中一游,这几日家父母全出海去了,何不坐上我家画舫一游。”
依霜霜也对老母道:
“早闻得太湖十景,引人入胜,我们这就去游玩一番,总比成日里闷坐在这儿好吧!”
依夫人本不想去,但见女儿的眼神有异,立刻警觉地点头道:
“也好,你去张罗一下,我母女跟你去。”
石冠杰大喜过望,忙起身到湖湾吩咐,把父亲石腾蛟的坐舟着意命人叨拾一番,准备让依夫人母女高兴一下。
这时候,依夫人才问女儿霜霜:
“你真想同他一起游湖?”
依霜霜冷然一笑,道:
“他父母掳我母女为人质,心怀叵测,女儿怎会喜欢他的,无非希求也许有逃走的机会罢了。”
依夫人点头道:
“石大娘不在,确是逃走的大好机会,不过任何行动,你全得看我眼色行事,千万不可鲁莽。”
依霜霜道:
“这个娘只管放心,女儿自认武功不行,定然打不过他,但母亲尚可一试吧!”
依夫人道:
“且看情况再说吧!”
于是,黑龙寨寨主的坐舟离了西山。
岸边上,黑龙寨的总管“浪里飞鲨”水滔,已迫不急待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