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忙道:“武扬,谁说我要赶走你们的?”
武扬道:“公子,太湖的各类生计是主公给我们的本钱,却也是弟兄们辛辛苦苦建下的根本,要我们平白地让给四海堂,我们实在不甘心。”
李靖道:“谁告诉你我要把你们赶走的?”
武扬道:“公子虽然没有明白地表示,可是你远把四海堂的人大批地调集而来,我们还有不明白的?”
“那是为了要突袭东西洞庭山寨。”
“本分坛有的是人手,何须外调?”
“你的人手都在本地,若是大批集中,不仅行人注目,而且也不足以震慑住太湖的水寇,否则人家就不敢动你的粮船了,我外调四海堂的人员前来,为的是便於突袭。”
薛飞霞道:“武扬,你恐怕是受了张豹的蒙蔽,才会有这种糊涂的想法。”
武扬道:“难道没有这回事吗?”
“当然没有。现在东西洞庭山寨已经合并归划神龙门下了,太湖的各种生计也都是你的弟兄在照管着,公子没有更动任何一个人。”
董轻云也道:“武扬,你实在太糊涂了,李公子只是受主公的托付暂代一下门主事务,他对门户中的事从不插手过问,纵然要更动一下你这儿的人事,也是属於神龙门,他并没有私人私产,何况他根本没有这个意思。”
武扬道:“张豹,你是怎么说的?”
张豹冷笑道:“你要听他们的鬼话。以前他没有私人的班底,所以才做得漂亮,现在他收服了四海堂,自然要为已张本了。太湖是神龙门中最富庶的一个分坛,他怎么会不眼红呢?”
薛飞霞道:“武扬,你带着人离开已有几个月了,李公子若是有那个野心,你这一走,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派人来接过你属下的生计,可是他这样做了没有?”
武扬一怔。李靖却沉声道:“武扬,我没有私心。我没有换掉原有的弟兄是因为他们一向都很称职,但是你这个分坛主却很不称职,因为你把太湖的这许多营利生计,当作是你的私产。”
武扬立刻抗辩道:“我绝无此意,我也没有置过一分钱的私产,我没有家小,一切都是为公……”
李靖庄容道:“不,你只是没有把公产视作你的名下,却认为这太湖分坛的一切都是属於你和你的弟兄所有了。”
武扬道:“难道不是吗?主公在当初分发时就说过了,他说:这是你的地盘,也是你的天下,好好的保存着,别给人夺去了。主公这话难道不作数吗?”
李靖道:“不作数。天下没有私相授受的,何况大哥尚未有天下,怎能将天下送人呢?再说,我认为这是你的误会。你执掌的只是一个分坛,大哥是要你好好地把握住分坛中经手的生计,不要被人夺了去,却不是将一切都送给你。这是属於神龙门的,每个人都有份,连大哥也只是占其中的一份,无权将它送给谁。”
武扬怔了一怔才道:“李公子,这只是你的解释,我相信不是主公的意思。”
李靖道:“好吧,回头等大哥来到,你可以当面问他。”
武扬愕然道:“主公会来到此地,谁说的?”
薛飞霞道:“是李公子的判断,主公由海上归来,这是他必经之地。”
武扬笑道:“不可能。主公由温州登岸,取道绍兴,折下太湖,怎么会走到这儿来呢?”
董轻云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是主公通知你了?”
“那怎么会呢?你明知主公的行踪从不预示任何人,你们在总坛都未获通知,我自然更不可能得知了。”
董轻云道:“那你又何由得知主公从温州登岸呢?”
武扬道:“我们当然有我们打听消息的方法。主公浮海出外两年,我们一直没有断过他的行踪消息。”
董轻云冷冷笑道:“我明白了,必然是主公身边的弟兄跟你私下通的消息,你好大的胆子,这是触犯禁令的。”
武扬笑道:“董姑娘,这虽触犯了禁令,但是却不至於获多大的罪。每一处分坛几乎都有类似的交往。我们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了解主公的动向,以便早作准备而己,此如说,我们得知主公行踪快要接近时,分坛中就把帐目人员备齐待核……”
董轻云道:“那原是你们随时该记核预备好的。”
武扬道:“话虽如此说,但是没一处是这样做的。每天每一笔帐目即时记下,不是太琐碎了。到一个相当时日,一笔总记也是一样。”
董轻云道:“怎么会一样呢?总有个疏漏遗忘。”
武扬道:“不错。但只要大致不差,总额接得上就行了,只要每年有盈余,主公就不会细核。”
董轻云叹道:“主公是太相信你们了。”
武扬笑道:“你以为主公不知道,那就错了,我相信主公早就明白,他只是故作不知而已。第一是所有分坛都是如此,他无从整顿起;第二是我们并不打算在做生意上求发展,不必在帐目上斤斤计较。”
李靖一叹道:“二位,这就是我说的大哥非理国之材的证明。他处事率人完全是凭看交情与感情用事,全无制度与纪律,这实在不是成大业的作法。”
董轻云道:“是呀,公子,主公之所以把一切交给你,就是希望你全力整顿一下的。”
李靖摇头道:“积习已深,非药石所可为功了。”
薛飞霞道:“主公指示过了,实在治不了的,就予以操刀一割,要公子别顾忌情面。毒蛇啮腕,壮士断臂,以雷霆手段来痛下决心!”
李靖微作苦笑道:“我还没割人呢,人已要割我了。”
薛飞霞道:“看武扬之意,似乎还不敢反抗主公,小妹以言词说动他,叫他帮助我们突围上温州去找主公去。”
李靖道:“他会肯吗?”
薛飞霞道:“许他将功折罪,应无问题。”
李靖肃容道:“不行。他临阵抗命,通敌私逃,这种行为绝无可恕,再大的功劳也不能相抵。”
“公子是一定要杀他?”
“是的,就算大哥饶恕他,我也决不宽容。”
薛飞霞低声道:“公子不妨先稳住他一下,等见了主公之后,再陈述厉害,主公会有处置的。”
李靖沉声道:“不行。我不能骗他,该如何便如何,他在我手上犯了错,我就必须以律惩处,也不必去请求大哥来为我撑腰。”
薛飞霞急了道:“可是……公子,此刻我们身入重围,自保已难,更别说是制裁叛徒了。”
李靖朗声道:“生死事小,主将的尊严不可受辱,我决不与叛徒妥协。”
董薛二女脸上出现了钦色。董轻云道:“公子大节不亏,小妹等很惭愧,未能善尽护卫之责,致公子遇到危险,只有誓死追随,与公子同生共死。”
张豹此刻却对武扬道:“武兄,你听见他们的谈话了?”
武扬道:“听见了,我的耳朵并不聋。”
张豹道:“李靖已经表示明白,非杀你不可,告到主公面前,主公一定是支持他的,因此武兄要想活命,只有杀死他一途,现在武兄是否还要作旁观呢?”
武扬想了一下道:“我只是不满李靖想夺我的地盘,并不想叛变门户。”
张豹道:“我也没有叛变之意,只是不满他的作法,只要杀了他们,主公仍是支持我们的。”
武扬道:“李靖已经说明了,他并没有要赶走我的意思,是你在虚张声势骗了我。”
“武兄,现在说这话岂非太迟?而且我并没肯定告诉你说四海堂是来取代你的,是你自己要疑神见鬼!”
武扬一摆手道:“不说了,错已铸成,怪谁都没有用,不过我也不会一错再错,冒渎神龙令的事情我不作,因此,我不参加围攻的行动。”
“武兄!李靖若不死,你就死定了。”
武扬道:“没关系,我听候主公发落就是。”
张豹见他坚决不劲,无可奈何的道:“兄弟和这几位朋友也杀得了他们,只是武兄在一边看着,到时候仍然脱不了关系。”
武扬一想道:“这倒是,如果他们用神龙令叫我对抗你们,我不能拒绝,若是受命,则又对不起你,算来还是离开的好,走!”
他说走就走,招呼了两名弟兄,拔腿动身,张豹冷笑低声道:“老狐狸,你想脚踩两条船,未免想得太天真了,我如拿到了神龙令,回头就找你,叫你割下脑袋,看你是否也不敢违命!”他拔出了长剑,厉声道:“朋友们,加把劲,杀得一个,黄金百两,杀死李靖者加倍致酬!”
这边还有七名大汉,加上张豹则是八般兵器,摇舞着包围而上,勇猛非常,此先前九个人还要凶得多,大概是受了黄金鼓舞的缘故。
张出尘道:“郎君!他们既是由金钱买来的杀手,我们何不也以金钱去买动他们?”
其他三人都没表示。张出尘道:“各位,你们将我们全部杀了,也不过才得黄金五百两,若是各位反过头去杀死张豹,我以千金为酬。”
其中有一个汉子叫道:“这倒好,小娘子能增加一倍自然是好事,可是你有千两黄金吗?”
“当然有,你们也知道,拙夫药师代摄神龙门主,千两黄金根本是小事情。”
“这个我们很清楚,只是你们现在能拿出来吗?”
“现在谁会带着千两黄金在身,只要你们杀了张豹,到太湖来,我立刻付给你们千两黄金。”
“小娘子,我知道太湖是你们的根基所在,你们的人多势众,还会给命子吗?不宰了我们就好了。”
“绝不会,我以江湖道义保证。”
那漠子大笑道:“小娘子,你一个女流之辈,你的道义都能值一千两黄金,总不成我们七个男人反倒连五百两都不值了,张豹兄邀约我们在先,只为了多五百两金子,就要我们出卖朋友了?”
李靖叹道:“出尘,你现在该对江湖人有个了解了,他们不是以金钱计价的,你这是自取其辱。”
张出尘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江湖道义之可贵,但是这些人并不是江湖人,他们只是一批杀手,一批没有廉耻的杀手,张豹也是花钱买他们来杀人的,我自然也可以用更高的价钱买过来。”
那汉子怒道:“婆娘,你欺人太甚了,你把老子们看成了什么人了?”
张出尘冷笑道:“我根本没把你们看成人,你们也不是人,刚才也许是价格出得不够,你自己说好了,你们要多少才可以被我收买过来?”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使得那名汉子怒不可遏,厉声大吼道:“贱妇,老子要你的命!”叫着挥刀猛进,一刀直劈张出尘的肩膀,势急劲猛。
张出尘举剑一架,却挡不住对方的蛮力,长剑被荡开,刀锋仍然砍了下来,张出尘娇呼一声,踉跄后退,血光四溅。薛飞霞与董轻云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要挡住那汉子继续迈进,谁知那汉子竟咕咚一声倒了下来。
而退后几步的张出尘却直起腰来,肩头外衣破裂,露出里面一角红衫,居然连一点皮都没有受损伤。
惊魂乍定,李靖这才舒了口气道:“娘子,原来你里面穿了红绡软丝甲!可真吓了我一跳。”
张出尘笑笑道:“大哥把这件玩意儿给我做嫁粧,我一直不相信它有避刃之能,因为它摸起来软绵绵的,质地又不厚,虽是坚韧一点,但是也不见得能避刀剑呀,今天我是存心试一下,发现它还真不错。”
薛飞霞这才拍了胸口道:“我的妈呀,大姐,你可把我们吓坏,若是真有差错,小妹跟轻云只有抹脖子了!”
张出尘激笑道:“那是干什么,我若有了不测,你们就该全力设法突围出去才是。”
薛飞霞道:“主公交代过,公子也一再吩附,我们两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您,您若有闪失,我们如何去见主公,乾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董轻云道:“大姐,红绡软丝甲虽然能御刀锋,可是被砍那一下也够受的,你真没受伤吗?”
“没有,此物神奇无比,刀锋及体,它自然产生一种力量,把砍来的力道抵消掉,所以我才退了几步。”
董轻云道:“这是波斯国的宝物,主公在一条胡商的海船上得到的。虽知其名贵,却因为尺寸太小,无法穿着,小妹不知却送给了大姐。”
“大哥是留在箱子里给我的,有张字条说明它的出处及功用,我一直没机会使用,不过它的质地很特殊,多暖夏凉,穿在身上很舒服,我才带在身边,刚才我看他们联手的攻法很厉害,必须要击破其中之一,才能破他们的阵法,因此只有冒险试一下了。”
李靖道:“娘子怎么能要你来冒险呢?”
张出尘道:“为什么不能?你是主帅,不能轻动,飞霞与轻云系着大局,也不能缺少的,真要有人牺牲,我该是第一个,何况我还穿了红绡软丝甲,只有我挨得起。”
自从这个大汉被刺倒地后,其余的六人似乎失去了主宰指挥的人,攻势立见转弱,董轻云与薛飞霞最能把握机会,各出奇招,又刺倒了两人。
由二对一的局面,一下子转到五对四,虽然仍然多出一个人,但是却已形成劣势。
张豹一看情势改变,心中大急叫道:“哥儿们,努力拼,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这七名江湖人都是一伙的,也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杀手,虽非弟兄,却情同骨肉,七去其三,未免有冤死狐悲之意,唯张豹的这一招呼,倒是个个奋勇向前,各找了一个对手硬拼起来,使得李靖这边才得到的优势又转成了平手,因为这四名杀手的武功虽稍逊,但他们在情急拼命的情形下,一时倒是奈何他不得。
张豹已经退到一边,仍在大声呼喊叫杀,为四个人助威,战阵又进行了片刻,那四名杀手的锐气渐馁,又开始不敌了,而且张豹也不叫了。
李靖一剑格退了面前的对手道:“好像张豹已经先逃走了,你们还要拼命吗?”
那杀手一听,果然已不见了张豹。
他突然有着一股被出卖的感觉,张开手叫道:“停停,别打了!张豹跑了,还拼什么劲儿?”
另外三名汉子也停了下来,不见张豹,他们一个个气愤填膺,一人怒吼道:“这王八旦太没道义了,唆使我们来拼命,他自己却溜了。”
另一个人却叹了口气道:“我们是为了银子才来为他拼命的,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