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是“金龙帮”派来捕捉自己的吗?
人影愈来愈近,可以看出是两名黑衣老者。
吴维道左右一顾盼,藏入一个向里折曲的岩隙之中。
不久,有人行近的声音,脚步声竟然停止在吴维道匿身的石隙之外。他屏息着不敢稍动一下。
一个极其刺耳的声音传入耳鼓:“大哥,是这里么?”
另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应该是的!”
“我看得先找到那特别记号,不然相似的峰头大多了。
“歇息一会儿再说。”
“可怜二哥竟会遭到不幸……”
“三弟,如我们达到目的,老二当可含笑九泉。”
“我们结拜三十年,想不到老来折翼,‘大漠三毒’只存其二了。”
“老三,事成之后,这名号得换一换。”
吴维道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颗心怦怦跳起来。“大漠三毒”的凶名他在“金龙帮”总坛时听人提过,这三个魔头横行关外数十年,间或也入中原,是近百年来仅见的“毒道”
高手,为人阴险狠毒,一般高手避之如蛇蝎。
听口气,其中一毒已经死亡。
这两毒所谓的目的是指何而言呢?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要见识一下“大漠三毒”的真面目,于是。他极其小心地挪动身子,把目光凑向隙缝。
这一看,又使他打了一个寒噤。
两毒年龄在花甲之间,相差大概只两三岁,只是那长相之丑恶,令人一见终身难忘,可能是造物者的恶作剧,使两人的五官不在适当的位置安排,斜眼、塌鼻、歪嘴,一个的耳朵也生成一上一下,另一个却是两颗肉瘤上面开了个孔:耳如肉瘤的年纪较大,看来是老大了。
果然,猜测没错,两毒话又起,是上下耳先开口:“大哥,‘白衣人,的功力实在惊人,想起来便胆寒……”
“白衣人”三字入耳,吴维道心头为之剧震。
那做大哥的阴阴一笑道:“我弟兄的毒功难道不骇人?”
“但二哥牺牲了!”
“白衣人是否能活,大成问题。”
“我们错了一着……”
“应该在‘白衣人’被毒所制之时,先杀了他,再搜取东西,二哥可能不死,对方也不会脱走!”
“事已过去,说之无益。”
吴维道恍然,浪波仍是那个小小锦盒所引起。
“大哥,我们来研究那张图。”
“嗯!”
做大哥的从怀中取出锦盒,打开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发黄的绢纸,摊在地上。手指比划道:“地拢是对了,望西山之雾,收北山之云,纳东山之笏……
你看,东面的山峰仿佛是一人持笏而拜吗……”
“是的,下面一句是……”
“南俯天梯,身在绿庞中。这登峰的一面,怪石层叠,不是天梯吗……”
“身在绿庑中呢?”
“这更明显了,峰顶这一片巨松,碧绿苍翠亭亭如盖,不就是绿庞吗!”
“是的,足见大哥高明,但这只是位置指标,以下呢?”
“词句晦涩难解,须慢慢解来!”
吴维道心里明白了大半!这锦盒内放的,原来是一幅藏宝图,从先前的语气推测,这藏宝必属武功秘笈一类之物,不然不会说成天下第一高手的话。只是不知所藏的东西是何名称……”
“哇!”
一声惨嗥猝然破空而起,那叫老三的滚倒在地。
吴维道不由头皮发炸,一颗心几乎跳出来。 “大漠三毒”
本是异姓兄弟,义结金兰,想不到老大竟然向老三下毒,于利之所在,仁义二字被否定了。
老三拼命挣扎,却挣不起身来,目毗欲裂道:“老大,你……你……竟然如此狠毒……”
老大嘿嘿一声怪笑道:“老三,别怨我,‘大漠三毒’焉有不毒之理。”
“好哇,二哥的死,也是你安排的……”
“老三,天下能有两个天下第一高手?”
“天必不佑你……”
“天,天是什么?哈哈哈哈……”
“你忘了有福同享的誓言?”
“老三,誓言也者,人骗人而矣……”
“我恨,为什么不早发现你狼心狗肺!”
“此刻也不晚,你在临死前发现了!”
“你……你……哇!”
又是一声惨号,老三在老大扬掌之下断了气。
吴维道为之发指,天底下竞有这等残无人性的人,自己如将来练得好身手,非除尽这帮子败类不可。
惊恐愤怒下,身躯抖战竟发出了微微的声响。
老魔头发觉后,面现狰狞,阴森森地道:“想不到这绝峰之中,竟然还有朋友光临,请出来?”
吴维道这一被发觉,算是死定了,对方是“毒魔”,这毒并非武功所能抗拒的,以“白衣人”的功力,尚且难免, 自己根本就不用提了……
老魔接着又道:“要老夫出手相请吗?”
毒蛇似的目光,照定了石隙。
吴维道自忖不露面是不行了,既被发觉,只好认命了。于是,他硬着头皮,从石隙中走出来。
“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娃儿,你是干什么的?”
“山居人!”
“刚才的一切你看到也听到了!”
“这……”
吴维道讷讷不能出声,他已意识到对方话中之意,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冒上来。
老魔朝西边的断岩一指,道:“娃儿,你自己跳下去吧!”
吴维道不由魂散魄飞,脸色顿呈死白。
老魔陡地站起身来,朝吴维道迫去,吴维道步步后退……
“嘿嘿嘿嘿……”
刺耳的笑声,充满了无比的恐怖,吴维道像是恶狼驱迫下的小羊。
退!退!
顾盼间退到了断岩边缘,再退,势将坠入无底的深渊,吴维道扭头一看,几乎晕倒,他已站在死亡的边沿,两腿颤得几乎支持不住身体。
“我与你无冤无仇……”
“小子,谁教你碰上的,认命吧!……你没有勇气跳?”
“老魔你……你把杀人……当玩乐?”
“对了,正是这句话!”
“老……”
“跳!”
俗话说:“狗急咬豹子!”豹子虽凶,狗急了也敢张口的。
吴维道披出腰简短刀,脱手猛掷,当然,这完全是白费,老魔一伸手,用两指钳住短刀,嘿嘿一笑道:“小子,跳啊!”
吴维道全身一颤,呼吸停止了,血液冻结了,麻木,晕眩,身躯摇播欲侧。
死亡,是最可怕的,然而最残酷的是慢慢迫向死亡,却无力反抗。
惊恐,绝望,无助……等字眼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这一眺,当然是粉身碎骨。
血仇未报身先死,死了也难以瞑目啊!
老魔看着吴维道惊恐绝望之状,似乎十分得意,怪笑连连,又道:“小鬼,怎么不跳,来,老夫帮你……”
话声中,手掌一挥,一道狂飘起处,吴维道凄厉地惊叫一声,身躯向无底的深滞沉落,下落的速度盒来愈钦。
“我就这样离开人世刊”
这是他最后一念,身躯剧烈地一震,他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吴维道悠悠苏醒,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阵阵阴风,遗骨贬胃,一个意念升起:“这是阴司地府吗?死,也不见得如何可怕呀!”他想。
他茫然了很久,很久。
淙棕水声,发自身下,有如琴鸣。
“我,没有死吗?”又一个意念升上心头。
他开始用手摸索,柔软的树叶、枝藤,显然是自己落在一蓬蔓生的野藤上。
“我没有死!”
他忘形地大叫起来,流出了欣喜的泪水,这真是奇迹,本来是决无生机的,注定了粉身碎骨,想不到竟然无巧不巧地落在山藤上。
隐约中,他看出了绝壁,膝陇的一缕星光,黑黝黝的一大片藤蔓,他猛一翻身,想坐起身来,全身骨痛如折,“哎哟!”
一声,又躺了回去。
伤势相当不轻,所幸是死里逃生,幸免一死。
于是他开始想,把那些恐怖离奇的遭遇,从头一一回想。
不知不觉中,沉沉入睡。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谷中景物清晰可辨,目光扫处,不由暗道一声:“苦也!”自已是躺卧在半壁间的一片藤萝上,上望青天杳杳,只余一线,白云悠悠,无心出峋,下望怪石参差,流泉淙淙,少说也有二十丈。
夹峙的巨峰,似乎已高得与天相连在一起。
这真成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在这境地中,生与死实在没有多大区别。
不能上,也不能下。
绝望,从心底缓缓升起。
在这藤萝之上,迟早必饥饿而死。
他连动一动都不敢,一个不小心,跌了下去势必粉身碎骨。
时间在焦的与惶恐中悄然溜走。
日头当顶,从线中俯照而下,饥渴袭来,饥尚可忍,渴却难耐,他咽着口水,不时以舌尖湿润一下焦干的口唇,结果是更渴。
头晕,目眩,眼前尽是片片金花。
“水……水!”
他绝望地喃喃呼唤着。
二十丈下,便是淙淙流泉,可是他喝不到,连求一滑润喉也不可能。
突然,他发现距头顶约两丈之处,有丛碧绿的苍苔,绿得十分悦目,绿,使他联想到水,定睛细看,不由惊喜欲妊,他看见有水滴滴落在那丛青苔上。
渴时一漓如甘露,正是他此刻的心情。
于是,他小心地挪动身躯,手抓藤蔓,徐徐移向山壁,身上痛楚未消,但他忍住了。好不容易到了壁边,一看,不由心头—冷,壁滑如镜,无可攀援。
可望不可及,渴得更难受。
望了许久,发觉那片绿苔向外处是一块尺许突岩。
在“渴”的胁迫下,只有冒险一试,本来两丈高下的距离,难不倒他,以他的功力绰绰有余,问题是身体受了伤,加上藤蔓下面是绝澜,怕失足丧生。
为了渴,不能再顾及这些了。
他咬牙运功,窟及那片绿苔,把脚踏在一条坚实的粗藤杆上,陡然飞拨而起。
双手刚刚到达部位,十指急勾,一滑,使他冷汗急下,但,只滑了寸许,十指终于勾实岩缝,身躯悬空吊住。
他闭眼喘息了一会,然后以脚尖蹬壁借力,曲臂上升。
在惊险万状的情况下,双时架上突石。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睁跟一看,不禁愕然。那并非青苔,是片类似青苔的怪东西,正中,生了一颗鲜红欲滴的果子,约有拳头那么大。
水,一滴,一滴,淋在那果子上。
这是什么东西,山居时从未看过。
所谓饥不择食,渴不择饮。他想,管它是什么东西,总是野果子不错,看果子圆润鲜艳,不但能解渴,还可充饥。
他贪婪地凝望了那果子片刻,终于移动手肘,一把抓下,大口啃食。
果然这果子味甜肉美,汁液充盈,人口即溶。
咬几口,便连皮带核全吞入腹中。
吃完,意犹未足,目光四下搜寻,希望再能发现几个,好吃个饱。
目光逐渐上移…… ·
“呀!”
他惊叫一声,顿时胆裂魂飞,暗道:“这回是真死定了!”
气一泄,两手一松,垂直下坠。
身躯摔落藤萝上,停了一停,从硫隙里掉落。
这一跌下去自无生理。
情急之中,双手本能地急抓,被他抓住了一根幼藤。
照理,这幼藤决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但奇迹又发生了,这蘑萝坚韧得出乎想象,身躯竟然挂住了,
吴维道收敛惊魂,攀了回去倒在藤叶上喘息。
可是恐怖并未消除,那野果的上方,半空里伸出一个斗大的蛇头,红信吞吐,足有两三尺,那水滴,赫然是巨蛇的口涎。
蛇首慢慢外伸,俯向下方,蛇身比水桶还要粗,鳞甲泛出五色光芒。
这必然的剧毒之物,被蛇涎滴漫的野果,吞入腹中,哪能不死?
但那是另一件事了,目前,那巨蛇双目灼灼,蛇身愈来愈长,附壁而下,转眼间已倒挂下两丈长。
难道要等着遭蛇咬?
再一次跳绝谷吗?
谷底全是怪石,二十丈的高度,铁人也会掉扁。
死亡又一次迫在眉睫。
“嘘!嘘!”
巨蛇发出了可怕的怪声,蛇信吞吐,显然,它的目标是吴维道,吴维道是在山中长大的,对这类怪物的习性,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巨蛇马上就要扑噬,自己绝难逃过。
但是,跳下去也是一死…… .
就在此刻,他只觉“丹田”之内一股热流陡然涌起,其势汹汹,立时全身如被火焚,血脉贯张,血管胀得似要爆裂开来,四肢抽搐。
他知道因为吃了那枚蛇诞幔淋的野果,毒势发作了。
风声响处,那条巨蛇由半空袭压而下。
吴维道狂叫一声,一个翻滚,从二十丈高空,飞坠入谷。
“砰!”一声,身躯砸在一方巨石之上,反而弹起,再摔落石隙中。
奇怪,这一摔照理决无幸免,然而他除了感到剧震之外别无痛楚之感,只是那热流已烧得他陷入半疯狂状态。
全身胀得像鼓足了气的皮球。
他在石堆中拼命地翻滚,撕抓,扑跌。
衣衫尽碎,皮烂肉糜,成了一个血人,但仍没有丝毫痛感。
不知持续了多久,他只觉得很长,很长,像是过了一年那么长。他完全脱力了,伏地寂然不动,迷迷茫茫地入了睡梦中。
再度醒来,一看天色,已是另一天早晨,回想昨天发生的事,宛若一场恶梦,若非全身血渍狼藉,他真的不信事实。
为什么从二十丈高空下坠而不死呢?
分明是毒发,为何仍然活着?
为什么毫无痛楚之感?
谜,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双手撑地,作势要站起身来,但事实出乎意料之外,不仅没有预期中的痛楚,反而真气充盈,有飘然欲举之感。
他内心震惊,莫可言喻,该死而不死,反有这异象发生,真是叫人费解。
他起身,用力一跃,想蹬上一块较高的岩石,看清楚这地方的情况,岂知这一跃,竞过了头.身如飞絮般直泻向五丈之外。
惊、喜、骇、怪,诸般情绪,齐集心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何来这一身内力?莫非那枚野果,是武林掌故所说的……
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