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得以发展,这为彭城相乍融,却是当得首功。是以,便似如空这般大德高僧,在遇上重大决策时,也要向其请示商议。
乍融眉头微皱,有些晦暗的眼神望了望外面的炙阳,摇摇头道:“主持差矣。信众心慕佛法,此大善之事,岂可因苦而废之?今日之局,虽因天灾所致,然前些时日兵祸也是致由之因。如今要想于仓促间恢复昔日景象,只怕难为。以我思之,不若举众向南。南方膏腴之地,佛道昌盛,更易于宣扬佛法。因食而就,并将佛法沿路而播,此一举两得的功德,不知主持以为然否?”
235章:广陵之变(1)(完)
第235章:广陵之变(2)
如空一愣,不由双手合什,低声唱了声佛号,不忍道:“使君,且不说这般长途而走,天干物燥的,众生如何支撑的住,便这大浮屠寺,难道就此荒废于此?阿弥陀佛,我佛慈悲,非是弟子贪念之毒,众生百姓性命,委实堪虑啊,阿弥陀佛。”
乍融双眉轩了轩,缓缓站起身来,凭窗而立,淡淡的道:“若不早走,这许多信众早晚往登极乐。与其等死,不如一拼。前日我与广陵赵昱赵使君说起此事,他那边大是欢迎。曾有言道,但能过去,自当协助我等重起庙阁,将我佛□□弘扬,若能乘此善举,想必信众必欣而往之,何惧身入阿鼻?主持着相了!”
如空身子微震,目光复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连连诵念佛号,半响,方才长叹一声,艰难的点点头。
乍融目光余光见到,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转身微笑道:“主持毋须多虑,只要咱们沿途多多宣扬佛法,多做些准备,佛祖有大神通,必将善佑我等。”
如空面上黯然,只是默默点头,并不再多言。乍融目中闪过一丝戾色,随即却化为一片平和,拂袖道:“既如此,便请主持宣布下去,今日各自回去准备,明日,咱们皆往广陵去。沿途,我自当以转运之便,多做些准备就是。好了,就这样吧。”说罢,转身大步走出,不复回头。
如空躬身相送,待到直起身子,望着空自摇曳的帘笼,久久不语,半响,才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之音。
第二日,浮屠寺钟磬长鸣,如空并一众僧侣,各自袈裟缁衣,芒鞋云袜而出。
众僧个个身后都负着一个小包裹,面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之色。随在如空身后,躬身聆听寺内钟鼓,直至声响隐没不闻,这才转身往外行去。
浮屠寺外,早已聚集无数百姓,推车拉驴者,扶老携幼者,羊咩驴嘶之声不绝,熙熙攘攘乱成一片。
但便如此,众人也都同走出的众僧一般,面上有着希冀欢愉之色。他们得了通知,如空大师和乍融使君,要带所有信众,前往一个美好的富裕之地去,那儿,佛祖已然为所有信奉者,准备了华屋美食,只要大家努力弘扬佛法,诚心以奉佛祖,必能得佛祖庇佑。
队伍中,如空双目缓缓扫过众人,看着一张张满是欢喜的面孔,不由的心中深深叹息。
引领着众人慢慢走出城门,乍融早在城外等候,车龛箱笼的拉了长长一溜儿,如空目光扫过,低低喧声佛号,两眼微阖,上前合什拜了,却并无一言而发。
乍融也不理会,亦合什见礼,登上车顶,振臂大呼道:“诸位居士、父老乡亲们,此次大伙儿一同往极善之地,当守望互助,结成一团。若有人欺我一人,便等若欺我众生,若有人杀我一人,便等若杀我众生。我等乡亲、兄弟、施主,必当同进同退,佛祖必佑!”
235章:广陵之变(2)(完)
第235章:广陵之变(3)
众人听的这话,俱各相应,一时间,同进同退,佛祖必佑之声不绝,响遏云端。
如空听的皱眉不已,两眼中忧色更重,只是眼见群情激昂,也只得不停暗念佛号。
乍融眼见众人相和,眼中大有得意之色,当即跳下车顶,登车喝令启程。这一队人浩浩荡荡而行,城门卒处,亦有相随者,兼有乍融领着,哪会拦阻?逶迤而行者,竟有万许人之多。
消息报至陶谦处,陶谦仍是昏昏噩噩,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听了此事,也只是艰难的摆摆手,长长叹道:“由得他们去吧……”
昏暗的暖阁中,他低沉虚弱的声音,如同摇曳的烛火一般,忽强忽弱,究不知何时而灭。
便在这些人踏上南下之路,远在广陵的城主府中,广陵太守赵昱正一叠声的吩咐着,令人清理整饬居第,为即将到来的大德高僧一行安排驻地、饮食等物。
赵昱,汉末徐州名士也。自幼有闲名,少举茂才。灵帝时,曾有国相檀谟、陈樽共同举荐,相召为官,皆辞不至。
初平时,陶谦以势强辟之,不得已出任广陵太守一职。上任之后,以高洁廉政、忠直见疏著称。向来心慕佛法,这次得闻浮屠寺举寺而来,自是欢喜激动不已。
等到第二日,得人来报,道是如空大师一行,已将不远,忙沐浴更衣,领着广陵一般世家、信徒,往城外来迎。
只是等他远远看到这浩大的场面,也是不由的愕然而呆,浑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阵容。
不说那相随之人早已过了万人,便只队伍前,竟有近千骑军开道,这让赵昱简直有些措手不及了。
只是事到临头,却容不得他再去布置,只得慌忙使人回去,圈出一块空地,用以安扎军马。自己这里上前接着,乍融满面笑容,亲自引他去见如空。
赵昱见着如空,这才心中安定。两边客套一番,赵昱引众人进城。使军校带着乍融所带军马往临时驻地安排,又让各书吏、从事一起,劝导附近民众,安置相随而来的万多百姓。
待到诸多事务安置完毕,已是华灯满城时分了,等到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府,简单洗漱一番,又在问过如空大师安置情况,这才往榻上小憩。
是夜,更敲两响,驿馆内,乍融满面兴奋之色,在屋中走来走去。坐在屋中的,尚有三个一身武装打扮的军士,烛火之下,个个满面狠戾之色,眼中满是贪婪。
乍融转了几圈,又再闭目沉思一会儿,这才上前,几人凑在灯下,低低说了起来。
烛火摇曳下,将几道身影拉的老长老长,映在墙上,越发的显出几分阴森凶煞之气。
小屋中的会议并未持续多久,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已各自散去。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也没人料到,一场天大的灾难,已然悄然临近。
第二日,赵昱照例将府衙之事处理完后,这才唤来下人,问了午时宴请如空等人的事情,得知一切准备就绪,当即更衣,径往偏厅宴席而来。
进到厅中,下人来报,乍融并一众客人已至,赵昱大喜,连忙迎出。只是相迎之际,却不见如空大师,不由愕然问起,乍融只说大师劳累一路,略有不适,又道来日方长,自当待大师歇息过来,再相聚说法不迟。
赵昱不疑有他,只得应了。将乍融一行让进大厅,自有一番招待。只是饮宴过半,却不料忽然变生肘腋。乍融等人忽然暴起发难,当场将赵昱斩杀,随即,无数恶徒窜了进来,将整府上下屠戮一尽。
随即,众恶徒提刀而出,怒叱赵昱欲谋陷害佛徒,号召全体信众同进同退,誓与凶徒不两立。
众人多有懵然,哪知其中关窍。乍融早将一颗光头扔出,号哭说是赵昱欲要驱赶相随百姓,如空大师不肯,这才争执起来,如空大师被害云云。
众人顿时炸了,昔日一个富裕繁华的广陵郡,就此乱了起来。到得晚间,处处大火,血流成河,整个城中尸骸满地。待至天明时分,乍融集合民众,言道:“如今既杀了官,只怕徐州府必不相容,只是咱们皆为佛徒,虽问心无愧,却也不愿与官府为敌,自当迁往他处州郡暂避。”
众人皆从,于是,乍融带人将搜刮而来无数银钱金珠,皆入私囊,弃了已是一片狼籍的广陵,直往南去了。
这边等到有人挣扎而起,将消息送往郯城,陶谦将将有了起色,乍闻这个消息,呆愣半响,大叫一声,吐血便倒。
235章:广陵之变(3)(完)
第236章:入主徐州(1)
郯城城主府内,徐州牧、溧阳候、安东将军陶谦仰面卧于榻上,鼻息沉沉,前襟之上,满是血迹湮然。
他自昔日入主徐州,借青州之势,广纳流民,积粟屯军,徐州数年之间,民附州富。
然,前时一番算计,终于招致大祸。曹操兴兵十万以临,横扫数郡,徐州五郡之地,四郡皆毁。死伤民众数十万口,鸡犬无余。唯有南边广陵一郡得以幸存。
陶谦本就因而郁郁,既心伤治下损失,又悔恨不该轻率而动。这些时日,本已略略有些起色,哪知祸从天降,广陵郡一日崩坏,往日大好的一个繁荣上州徐州,顷刻间,便沦为人间地狱,五郡俱毁。
到此刻,别说他已然心力交瘁,年事已高,便算年富力强之时,也是无脸施为了。
要知这佛教之盛,之所以在徐州大行其道,究其根本,乍融的推动固然是根本之因,但真正引导推动的,却正是陶谦本人。而且,乍融每每打着兴盛佛教之事,他皆持鼓励的态度。虽也曾闻乍融多有贪墨舞弊之事,却始终未曾在意。
尤其这次,乍融带万余民众,迁往广陵,最终也算是他亲口放行的。他当时只是想着四郡之地被废,难以兴盛佛教,迁往广陵,也是一个暂时的办法,只要到时候这边恢复元气,再将之迁回就是。
哪知,乍融在此时,竟狠狠的将刀从背后刺来。这一刀,却真真的刺到了徐州的软肋上,终使徐州彻底瘫痪了下去。
陶谦一生自负,自觉清高忠义,如今一州皆毁,究其根本,全在他一人之错,这种打击,以他此时身体,不啻于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这会儿吐了口血,半响悠悠醒转,胸中郁气倒是借此喷了出去,但浑身的精气神,也堪堪到了极限。
长长叹了口气,自知大限将至,让人将别驾王朗请来。待得王朗到了,只留下几个亲近的属下,这才叹道:“我自弱冠而仕州郡,后举茂才,出任卢县,一路迁州刺史,征拜议郎,后得天子器重,参将军事,西击章、遂之贼,进讨黄巾乱寇,而后天子以我为能,委以徐州一地之事,至今不觉已四十载。然,如今一朝踏错,步步皆输,上愧天子信重,下负黎民所望。曹贼东来,我只望算计于人,使数十万黎庶皆为肉糜,此获罪于天,不可求恕也!”话说到这儿,语音颤抖,满面泪流。
王朗等人尽皆流泪,唏嘘不已,欲待相劝,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陶谦急促喘息半响,摆手又道:“广陵之事,其罪在乍融不在民也,若有一日,万不可迁延百姓。但有所罪,谦愿一肩担之,望诸公将此言附于威侯。”
王朗等人皆凄然点头,陶谦停了片刻,微微闭上双目,旋即又睁开道:“我死之后,代我嘱咐二子,不可再入仕途,陶家略有薄产,可觅地而居,若能勤俭而持,富家翁可期耳。至于徐州一地,南北之联通也,其地非强势之主不能守也。威侯其人,外表温和,其心冷厉,然其人本属宗亲,乃我汉之胄也,你等当亲往请之,有他坐镇,此州自安。此次北方之乱,料其未必没有取本州之心,只是他虽有持节之权,却无夺领之名,你等此去,只要苦求,其人必来。”
236章:入主徐州(1)(完)
第236章:入主徐州(2)
说到这儿,他眼中忽现得意之色,眼神直勾勾望着帐顶,半响又道:“诸君随我多年,今日行将离别,我有一言,还望诸公记下。”
王朗等人连忙称是,留神静听。
陶谦气息有些紊乱,努力深吸几口气,这才道:“如今汉室颓危,奸雄伺立,天下局势,晦涩难明。刘季玉少年英发,又份属汉之宗亲,若能相依,尔等当尽心相侍,其人之后,必成大事。君等万勿学我,到得头来,悔之晚矣。”
王朗等人面面相觑,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陶谦身子忽然挺起,两眼内光芒散乱,嘿嘿笑道:“我自负一生,到头来铸成大错。愧对天子百姓,死不足惜。嘿嘿,但此番既落此下场,这徐州虽送了你,顺了你意,却也要你自己有本事守的,我活着没赢了你,我死了,你又怎赢得我?你怎赢得我………”
他满面红潮,语声却是渐渐低了下去,待到最后,两眼直视,僵坐在榻上,却不再有声音发出。
王朗等人骇然看着,待到半天,猛然省悟,上前一探鼻息,果然早已死去。享年六十一岁,比之历史上,却是早死了两年。
众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内宅中,陶谦妻妾及两子闻讯赶来,俱皆齐齐大哭。
王朗叹息一声,上前将他眼皮抹下,才算闭上双眼。一边吩咐安排丧事,一边将陶谦遗言与众人说了。
众人哭哭啼啼跪倒,皆言不敢违背。王朗这才转身出来,与众人商议半响,派出使者,往青州去请刘璋。
刘璋此时刚刚接到广陵那边的消息,正召集众人商议、分析。忽听徐州来人,心中不由一动,连忙起身,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施礼见过,哭着将陶谦临死请刘璋代领徐州之事说了,刘璋垂泪道:“恭祖公一生为国,今之离去,是为国家之不幸也。他事休提,我当亲往拜祭才是。”
言罢,温言抚慰一番,打发使者先往馆驿安置,这才回身与众谋士商议。
陈宫道:“陶恭祖这一去,虽明言请主公代领,主公也有着持节节制之权,但只怕这徐州却不好拿啊。”
众人都是人精,哪有不知其中关窍的,闻言都是点头不已。
戏志才想了想,却拍手笑道:“便不好领又怎的?难不成咱们不去,还有他人敢去不成?”
众人一愕,旋即却都是恍然,相互对望一眼,不由尽皆哈哈大笑起来。
刘璋也是微笑,只是不过片刻,却又叹道:“志才此言虽是如此,但那徐州之地,也不能真个弃了。唉,我如今全心谋划海事一事,州中一切物资调配,尽皆围着这个打转儿,徐州虽可虚领,但建设却不可废置,此中之难,才是最最挠头的。你们可有法子?”
众人止住笑声,都是沉默下来,纷纷低头苦思不已。陶谦临死玩了这么一手,不过是斗了一口气。他活着时,想逼刘璋站到台前,结果导致大祸。如今死了,主动请求刘璋代领,刘璋又有持节节制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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