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愕然半响,终是摇头苦笑,只得点头应下。道是改日给他下帖,刘璋这才欢喜应了。
待到众人皆散,刘璋仍是落在最后,转头看看王允老头,老狐狸也正捻须微笑,见他望来,虚虚伸手向里一让,也不去厅中,却往后面书房中来坐。
到得房中,两人各依主次而坐,待下人上了茶水,王允将闲杂人等俱皆打发下去,这才端颜拱手道:“前番孟德行事,公便有所提示,后来果然应验,允既惊且佩。只是,眼下****未除,朝堂上忠义之士越少,之后何去何从,不知皇叔可有以教我?”
188章:裂痕(1)(完)
第188章:裂痕(2)
刘璋不答,假作痴呆,愣愣的道:“司徒问的什么东东?我咋听不懂呢?这些个国家大事,我不过一个过了气的宗室,身无一官半职的,哪里会有办法?上次也不过是气不过,胡乱鼓动,好在孟德激灵,要不然,唉,我都要懊悔死了,你说他一旦有个好歹,我…。。我可咋向人家家人交代啊。”
王允脑门子上开始冒汗了,黑线一道道的往下耷拉,这人无耻到了这种境界,果然已是天下无敌了。胡乱鼓动?懊悔?他我咋就没看出来呢?
懊悔的从我这儿骗走了貂蝉,然后又懊悔的整日介携美而游,懊悔的天天往匠作监喝酒取乐,我勒个去的,这种懊悔,你让我也懊悔把成不?
“近日闻皇叔将家眷遣回青州,不知却是为何?”老头气的有些晕,也懒得再去兜圈子,直奔主题了。他算看出来了,跟这小狐狸绕圈子,纯属自己找虐。干脆利索的问完,哥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正经。不然,不定多会儿自个儿就得犯个心肌梗塞什么的。
老头想的倒是明白了,可惜却仍是对某人的一些恶趣味了解的不够彻底。某人闲了这些日子,诸事顺心,身心愉悦之下,不欺负欺负人将那乐趣无限扩大些,又如何甘心?
所以,当老头儿觉得自己开诚布公,直奔主题了,得到的回答却险险没当场脑溢血,直接嗝了屁。
“我擦,司徒这是何意?难不成你仍在惦记着我家蝉儿?介个,现在她可名正言顺是我的小妾了,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欺,又道是银货两讫、概无纠葛了哈。我说老王啊,你再这么惦记着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刘衙内满面紧张,振振有词的激动着嚷嚷起来。
“你……。你!”王允呆愕半响,腾的便老脸通红了,颤抖着手指着刘璋,气的一口气儿上不来,就此憋在那儿,竟说不出话来。
刘璋见他额头上青筋都蹦起老高,似乎一口气转不过来就要死了一般,也是吓了一跳,知道这玩笑开得有些大了,连忙上前轻轻拍了拍他后脊梁,帮他将气儿顺过来。
王允好歹喘上那口气来,咳咳连声,半响,忿忿的推开他怒道:“老朽以诚相待,何以皇叔总是这般羞辱于某?亦不知老朽何时何处得罪了皇叔,便请明言,若错在老朽,自当请罪就是。”
老头真生气了,喘息如牛的红着眼瞪他,戟指质问道。刘璋颇有些惭惭,他看不惯这老头那副清高样子,又受了后世书上记载的影响,每次跟这老头相对,就忍不住的揶揄嘲弄。其实说起来,从头到尾,人家也没半分对不起他的地儿。如今,被这么当面质问,还真让他有些气短。
伸手摸了摸鼻子,眼珠子拼命转了转,这才咳了两声,拱手赔罪道:“这个,咳咳,王司徒,是刘璋的不是了。这一来嘛,刘璋好开些个玩笑,但这二来嘛,刘璋此举也算是未雨绸缪吧。”
王允一呆,实在不明白这厮未雨绸的什么缪。闷闷的问道:“皇叔有何言语,还请说明白些。王允老迈,猜不得那些弯弯绕绕。”
刘璋干笑两声,这才正色道:“好,既然如此,刘璋便正言说之吧。刘璋希望,来日董贼授首之后,王司徒能少些凛冽之气,多些宽容之心。凡事不要一意孤行,执着于所谓的纯粹的对错,一切当以稳定、安民为重。如此,司徒可能答应?”
王允一愣,全没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半天,才疑惑的道:“皇叔何以竟出此言?王允自问绝无半分私心,也无暴虐残虐之意,何以竟有一意孤行之说?好好好,也罢,我这便应了就是。”
刘璋微微皱眉,他自是明白这王允此刻心中不快,只是碍于形式应付而已。只是他又不能装成神棍,将后面发生的事儿提前拿来说教。既然事情没发生,凭什么去说人家的错处?毕竟,一切还在未知呢。
想着后面因之而起的变故,刘璋不由的有些无力,只得晃晃头,将那些恼人的事儿抛开,轻叹一声道:“也罢。实不相瞒,孟德此番出了京,又有前番离去的袁本初,我料不日天下各州郡,即将有兵事对雒阳而动。只是众人各存心思,帝位又多有暧昧,其后只怕是乱上加乱。若欲有所作为,还当着落在京中施为。我将家眷打发回青州,一为避开京中战乱,二来,就是为放开手脚,觑机而动。行了,便是这个意思,司徒如今明了了刘璋心思,自可慢慢斟酌,刘璋便告辞了。”说罢,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起身向王允告辞。
王允被他一番话搞得还没消化,欲待再多谈谈,却见他似有不耐之意,终不知究竟哪里有些问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点点头,起身送了他出去。
两人这次相谈,情势急转直下,虽然同盟共谋除贼的心意更坚,但若论私交,却是多出了难以相融的裂隙。其中固然是刘璋心性使然,却也有些天意其中,令人不由的无奈唏嘘。
离了王允司徒府,刘璋回了家中,倒头便睡。如今没了女子在身边,其他诸事也都安排的七七八八了,心中莫名的烦闷便随着等待而多了起来。
直到第三天,家中下人忽然送来蔡邕的请柬,刘璋这才打起精神。令人备马准备,他走出房门几步,想了想,又转身而回,取了一件东西,这才哼着小调出了门来。
蔡家父女皆通音律,只怕这次去了,那蔡老头被自己逼得承诺下不谈经义典籍,这风花雪月中,音律之道怕是绕不过去的。师父当日传下的吹奏之术,也不知今日用不用的上。
手抚着温润的长笛,刘璋心思悠然飞起,忽然极是想念起师父来。
188章:裂痕(2)(完)
第189章:蔡家有女初长成(1)
叮叮淙淙的琴声悠扬不绝,犹如山泉吟唱。奏琴之人功力超绝,把一曲古风演奏的千回百转,动人心弦。
细微处,似乎几有不闻,偏偏断断续续的并未有丝毫停歇,似乎是从人心底处发出,本来就存于心中的串串的乐符。高昂处却又犹如凤鸣于九天,扣人心扉却全不绝刺耳。
刘璋双目微阖,面上一片宁静安详,整个心神已与那琴音溶为一体,整个人便觉得空灵起来。
他来了蔡府,意外的发觉今日的客人便只有他一个。蔡邕老头笑容可掬的邀着他在花园中的小亭设宴,一侧相陪的,竟然是那位他如雷贯耳的才女,蔡琰蔡文姬。
蔡琰,这时候还是字昭姬。至于说后面改了文姬,却是两晋一统后,为了避司马昭的名字忌讳,这才改为文姬的。
这蔡家女儿今不过才十四岁,却是落落大方的随父宴客,并无半分扭捏之态。虽身负极响亮的才名,但言谈之间温婉如水,令人如沐春风。
双方寒暄完毕落座,一番对答后,果然将话题转到了音律之上。当刘璋盛赞蔡邕当世大师时,蔡邕却捋须看向自己的女儿。
目光中有鼓励、有自豪、还有说不尽道不完的爱怜之色。刘璋自是知道这位蔡家小姐的名声,恭请演奏一曲,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只是,他从未想到,这个如水般的女子,音律之学竟然达至了这般高山仰止的水准。
琴声淙淙,恍如观音座前的灵泉,淅淅沥沥的,便将他心头纷乱的尘俗洗却,一颗心便如稚子般鲜活起来,如生之初。
初春的午后,已经繁密的枝叶将日光细细的筛碎,疏疏落落的将光影斑驳的漏下。
少女神情专注,纤长的十指如葱白,轻勾慢捻,柔美而和谐。低头抚琴之际,露出一段如天鹅般优美的颈子,修长而高雅,那里的肌肤细腻如婴儿。
在刘璋心中,安琪儿、赵雨的美是活泼俏丽,吴苋的美是端贤雅丽,邹玉娘的美是一种极致的妩媚,熏儿的美是青涩的甘甜,张钰的美是散着野性的张扬,貂蝉的美是入了骨的惊艳。
但是,眼前的蔡琰,给予刘璋的感觉,却全不同于任何一种。那是一种真正的古典雅致,也有着颠倒众生的面庞,却总透着一丝丝的书卷气息,如水般柔,如水般纯净。
恍如垣古以来便静静凝成的一汪清泉,清雅恬淡。刘璋每每与其目光相对,里面没有任何的惊惶失措,有的只是淡淡的微笑,让他那颗在尘世中熬练的心渐渐归于平静,纯真如初生般的稚子。
这个女子虽然不过才十四岁,却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纯粹的女性魅力。那种唯美的气质,甚至令的刘璋在那双眸对凝的一刻,才忽然极强烈的感受到了自己的穿越。
那是一种仿若走过了轮回的永恒,当踏遍千山万水后,蓦然回首的一片绿洲。她给他的感觉是一种难言的亲近和孺慕,明明年龄比他小很多,却让他有种如姐如母般的安宁祥和。
189章:蔡家有女初长成(1)(完)
第189章:蔡家有女初长成(2)
对着这样一个美人儿,刘璋首次心中全没半分世俗的欲念,恬淡温馨,只想将这一刻画面凝成恒古。
铮,一声颤音轻荡,余音袅袅,却宛如点睛之笔,将方才所有的乐符凝起又爆开,绕耳不绝。
蔡琰抬起头来,白如细瓷的手轻扶了下因演奏而抖颤的双丫髻,对着刘璋和蔡邕淡淡一笑,蛋清般的玉颊上有一抹儿轻红,敛衽一礼,细声道:“奴家拙劣之技,献丑了,还请皇叔与爹爹指教。”
蔡邕捋须微笑,面上满是神采飞扬,连连点头,显然大是满意。目光中带着一种自豪,颇有些卖弄的斜眼看向刘璋。那种目光,这一瞬,竟如同小儿得了宝贝,迫不及待的展示给别人看,毫不掩饰的喜悦中,却带着期盼的褒赞。
刘璋微微一笑,此刻的他再无往日的充傻装楞,嬉笑怒骂。只觉若是那样相对,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昭姬妹妹的琴音,堪称天籁。浑然如璞,大巧不工,已然臻至返璞归真之境。以璋料之,此乃心之音,非寻常演奏音律之技也。”刘璋两眼中清澈如水,面上首次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挚,颔首轻叹道。
蔡邕眉花眼笑,花白的须发都要翘了起来,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全没半分谦逊之意。对女儿之宠溺自豪之情,竟没半分掩饰,倒让刘璋觉得这老头儿的可爱之处。
蔡琰听了刘璋的称赞,却是眼眸中闪过诧异之色。往常她也多有陪父亲宴客,每每抚琴一曲,自是一片赞声不绝。但多半都是说她如何如何演奏的好,曲音如何如何美妙,以心而奏之说,却只有今日这个少年皇叔一口道破。。
她每次演奏,不论是不是出于礼貌,都是以一种虔诚之心相对。她喜爱音律,每次的弹奏,都有一种心灵交融的感觉,让她畅美难言。但演奏完,听着毫无味道的褒赞,却总有一种淡淡的落寞心绪。但是今天,这个少年皇叔便只一句话,便让她忽然有一种伯牙子期之感,知音难觅,竟不想偶然回眸,却忽然而至,让她有种惊喜莫名的激动。
“皇叔以心之音而赞,尚是蔡琰首次听闻。但不知皇叔所言,何为心之音?与寻常演奏技法又有何不同之处?”
蔡琰星眸之中,有着黑宝石般的光泽流动,尽力克制着那份情绪外露,婉声向刘璋发问道。
刘璋望着她的眼睛,只觉心中一片祥和喜乐,点点头温声道:“音乐,是一种技法,更是一种艺术。这种艺术,是源自于一个人的所感、所知、所悟而来。
这个世间,可弹奏乐曲者,何止千万?不说宫廷大家,便只民间俗野,皆有艺人精擅。或大雅、或共俗,将不同的声音以特有的次序,通过一种乐器发出,使人愉悦,便可称之为音乐。
但是,如此多乐师,何以真正传于天下者,不过数人呢?盖因,演奏者之心耳。
音乐,是一种感情的语言,是一种心灵的宣泄。单纯的为了美声而发,便流于表象,或能娱人,却忘却了娱己。殊不知,真正的音乐,首先便是要先娱己而后娱人。
189章:蔡家有女初长成(2)(完)
第189章:蔡家有女初长成(3)
用心而奏,将心中所悟、所感通过乐器发出,便目瞽耳聋之人亦可做高山流水。若只用手而奏,便高山流水亦不过是长江大河而已。所谓心之音,乃是心灵与音乐相融,灵魂与乐曲交汇,无媚俗之念,无娱人之谄,清华高洁,得其乐中,此,便是心之音。”
刘璋侃侃而言,面上有着一种莹然的光泽流动,似自言,又似讲说,旁边蔡邕蔡琰都是目中异彩连连,大有深得我心之感。
刘璋生于后世,本就对音乐有着系统的认知和理解。来了这汉末时空,机缘巧合之下,又从童渊处习得音律之术。童渊之师玉真子,虽然传下两大弟子,却都是以武见长,却不知道家首重心境,音律之道隐隐与心境相通,故而,玉真子一身本领真正的精髓处,正是音律之学。
刘璋在最后几年中,得了童渊所传玉真子音律之学,因着后世的底子,其所得,早已在这一项上比之童渊所传要多的多。放眼今世,单以眼界而论,可谓不做第二人想。今日能有这一番话说出,自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儿了。
但是,这番言论,此刻落入蔡家父女耳中,却不啻于春雷震耳,叩入心扉,如何不令父女二人因为知音?
蔡邕面上有敬重之色升起,蔡琰却是星眸婉转,只觉心中欢喜无限。眼望刘璋清澈的眸子,只觉其中深邃浩瀚,竟不知隐藏多少秘密,隐隐觉得,那初见之时的跳脱飞扬,全不过都是一种掩饰表象罢了。
要知这个世上,音乐正是直指真我的东西,便千般隐藏,万般掩饰,在这原始的艺术下,也将露出最初的真如。
刘璋久不触碰这行,今日乍一接触,在蔡琰心之音的突然撞击下,种种外壳粹不及防的轰然而去,竟不知已然被那玲珑的女子,一瞬间窥破了他的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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