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钉,应该可以把他逼落水中,甚至可以要他的命。
“给你。”火凤三姑第一个认栽。
每人身上只有十余两碎银,几吊制钱,加上火凤三姑的金钗、耳坠、手钏,由镜花妖收
在一起交给他,已经可以算是一笔财富了。
“还不够一天的利息。”他大表不满,顺手揣入怀袋中,“要不是天气寒凉,哼!我要
不剥衣裤抵债才怪。”
“我们很快要走了,你的债永远讨不回来了。”火凤三姑说:“你也太不上道了,不该
向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搜刮抵债,有种你去向主事人生死一笔讨。”
“我会去找他的。”
“你不敢,他已经住进专使的座舟,高手如云戒备森严。一个人咬你一口就够你受的
了。”
“我的雁翎刀,也可以砍瓜切菜了。”
“而且,金银皆已封入大铁箱,钉牢在底舱,两万银子你提得动吗?”
“折算黄金,只有三百斤,我会找人帮我搬……”
“神魔费文裕?”火凤三姑抢着问。
“他只杀你们这些走狗,不要非份之财。”
“那就是五岳狂客那些人了。”
“不要套口风。火凤三姑,你的巫术对我无效。也不要向我抛媚眼,只有像神拳铁掌这
种大牯牛似的蠢货,才会被你的粉弯雪股迷得神魂颠倒……”
神拳铁掌忍无可忍,大喝一声,一拳攻出,用黑虎偷心虚攻丈外的目标,拳风似殷雷,
猛烈的拳劲形成一股气柱,威力惊人。船一沉一浮,脚下所用的力道极为可观。
姬玄华哼了一声,左掌一拂,拳风加快向侧折走,右拳也回敬黑虎偷心。
神拳铁掌不知厉害,双掌齐出来一记推山填海硬接,已来不及闪避,也无处可闪。
两股劲道乍合,气爆声砰然,神拳铁掌仰面便倒,脚后被船凳所拌,跌了个手脚朝天后
滚翻。
“这家伙就是学不乖。”姬玄华嘲弄地说:“还有谁想露两手?”
接引使者的断魂钉,已经蓄劲待发,被他瞪了一眼,发射的勇气突然烟消云散。
“素英。”他感情地低唤:“好自为之,设法避免和他们走在一起,我一定会我他们讨
债的,不希望你受伤,好好珍重。”
“我……我真希望你带我走。”镜花妖神色幽怨:“你现在就可以带我走。”
“抱歉,我不能信任你。”
“你已经有了另一个女人,高黛。”
“与她无关,问题在你。”姬玄华举手招呼他自己的船:“我第一次送你走,我与高姑
娘还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甚至杀了水月,可知那时你就有要我死的念头,如果那时你一走
了之。我或许会在江湖我你,毕竟你是一个可爱的女人。在我玩命的生涯中,你是一个可爱
的伴侣,即使你如此对待我,我仍然不怨你。”
“玄华……”
“珍重……”
小舟急驶而至,他飞跃而起。
华灯初上,百花洲码头灯火如昼,尤其是近盘门一带,花船繁灯似海。
专使座舟的泊舟区,人迹稀少灯影朦胧,附近有不少巡捕丁勇巡走,禁止行人接近。
三艘专使的座舟,舱窗紧闭,前舱面与后舱的舵楼,只有两盏气死风灯笼迎风摇曳。代
表东厂缇骑专使的各种旗帜,被风刮得猎猎有声。
每艘船派有两名警卫,码头的跳板前只有一个。
码头对面是一排仓库,库门闭得紧紧地,附近鬼影俱无,由于这段地区戒严,仓房一切
都停顿了。
一个船夫匆匆走近,向沿途的巡警打出一连串信号,不再受到拦阻,匆匆拉开舱门进
舱,舱门随即闭上了。
舱内一灯如豆,生死一笔与五名同伴全身劲装。
“启禀长上。”船夫行礼毕匆匆禀报:“人已经来了,就在左首的第三条小巷底。”
“几个人?”生死一笔问。
“一个。”
“只有一个?”
“是的,只有一个。”船夫肯定地说。
“谁?”
“姬玄华。”
“没看错?”
“是他,没化装易容。青灰色夜行衣,雁翎刀系在背上,潜伏在最外侧的小屋侧,很少
移动。有两组人监视,船上的人请注意信号。”
“奇怪,姓费的为何不来?”生死一笔老眉深锁:“会不会另有花招?”
“还早呢!长上。这两个混蛋来去如风,随时都可能赶来会合,必定会重施故技,发疯
似的冲上船大叫大嚷讨债,他们狂得很呢!都以为是盖世的霸王。”
“那边可有信号传来?”生死一笔向舱外低问。
“还没有,这时应该启碇了,信号要晚片刻传到,应该不会出纰漏。”坐在近窗处的勾
魂无常回答。
把守在舱面的一名警卫,突然弹指发声。
“灯号传到,三长两短。”警卫低叫。
对岸的城头上,灯光不住连续闪烁:三长两短、三长两短……共闪动了十二次。
“回信号。”生死一笔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天亮之后,他们该已越过无锡了。诸
位,看我们的了,姬小狗不死,咱们返京之途多艰。”
“小狗惯于初更发动。”勾魂无常咬牙说:“咱们该准备迎客了,不把他射成刺猬,也
要把他变成烤猪,非把他弄死不可。”
好漫长的等待,初更过了,二更将尽,依然毫无动静,等得令人心焦。
警哨共传来了四次闪光信号,最后一次的信号是:潜藏的目标不见了。
中间的座舟,突然出现反常的晃动。
“不好!船底有人!”舵楼的警卫大叫。
“糟!”冲出舱的生死一笔大叫:“怎么可能从水下来?他想干什么?”
船下一声怪响,再一声巨震。
“船底被凿破了,会水的人快下去!”有人大叫。
这些来自京师的人,十之七八不谙水性。
三船的人全部涌出舱外,每个人手中,如不是五矢连弩,就是雷火九龙筒,都是来自苏
州卫的利器。苏州卫派了一位百户,带了百名卫军驻守生祠,但并没带有这种犀利的军器。
如不是兵荒马乱两军对阵,这种利器通常收藏在卫城的军库里,以免被不肖卫军,携出卫城
为非作歹,今晚却被东厂专使借来了。
一声水晌,两个赤条条的人,出水窜上舱面,巨斧砍向粗如鸭卵的缆绳。
连弩暴响,两声狂叫,两个水鬼跌入水中,水花一涌无影无踪。
水鬼们估计错误,以为船一漏水,这些北方来的旱鸭子,必定纷纷向码头逃命,这时登
船断缆,船就可以半浮半沉被推离码头了。
生死一笔沉得住气,缆绳不断,不会下令离船。
“不是姬小狗。”拘魂无常看出端倪。
水鬼们纷纷出水,拼命利用黑暗向船上抢。
“是水贼!”生死一笔怒吼:“闹湖蛟,我要剥他的皮!”
虎丘以往没有更夫打更,自从建了魏奸生祠之后就有了。
更夫只有一个,仅在生祠虎丘码头之间走动,每一更次与每一点,皆设有起止的位置。
生祠前面,每一夜都灯火明亮,牌坊与祠门的警卫,也一个个精神抖擞。
老更夫挟着梆,提着锣,锣表示更,梆表示点,一人两兼,相当辛苦。
到达河口码头,向西到达西堤亭,这里,是三更的起点。老更夫进了亭,按往例在这里
歇脚半刻,再动身时,一出亭便得敲三更的起更锣。
一进亭,老更夫叹了一口气,在亭中的石桌放下锣和梆,慢吞吞在石凳落坐,老眼盯着
亭栏的一个朦胧黑影,毫无惊讶的表情流露。
那是一个人的背影,具有人的轮廓,发如飞蓬,很难分辨是男是女,身材却不像女人,
也许是一个疯婆子。浑身黑,隐约可看到奇怪的斑纹。
“哦!你在等什么?”老更夫用世故的口吻问:“像我,等白了头,依然等不到什么。
世问有些事不能等,要去争取。”
“等你起更。”黑影说:“而且我打算替你打更,一直打到生祠牌坊下,那是三更三点
的好时辰,也是某些人进鬼门关的好时辰。”
“你请便吧!老汉也感到累了,上了年纪,天气一转凉,就腰酸背痛手脚不灵光啦!”
“谢谢。”
“不客气。老汉觉得,你选错了时辰。”
“怎么说?”
“人都走了,东西也搬走了。”
“都走了?”
“都走了,二更初,往北走的,轻舟很快,共有三艘。这种轻舟不可能长行,应该在浒
墅关换船。”
“哦!难道我白来了?”
“可以赶下去呀!务必赶在换船之前,换了船,就找不到他们了。要赶吗?”
“不,我的目标在这里。”黑影坚决地说:“你呢?”
“我没有冒险的本钱,留在这里的人仍然太强了。”老更夫叹口气:“东西都不在了,
实在犯不着冒险。”
“你是哪一个贼?”
“乾坤盗鼠。”
“四大飞贼排名最末的一个。”黑影说出对方的底细:“当然犯不着,还留在这里做什
么?继续打更?”
“不了,这就走啦!更柝给你。”老更夫拍拍更锣:“现在,该起三更了,再见。”
黑影一转身,老更夫已经不见了。
牌坊有四名戎装整齐的卫军,一个个无精打采,寒风刺骨,谁也打不起精神来。
祠门灯火明亮,也有四个警卫,但不是卫军,是巡抚署的丁勇。
这座普惠忠贤生祠,是毛巡抚筹资建造向魏奸表忠的,因为上次民变,暴民杀掉了派来
苏州的专使,毙了从浙江经过此地的另一批专使,毛巡抚手足无措,被魏奸认为处事软弱,
有纵容包屁暴民之嫌。毛巡抚几乎丧胆,以建造宏丽的生祠赎罪邀宠。
因此,除了织造太监李实派人管理之外,毛巡抚的人,负责事实上的内外警戒。李太监
也向苏州卫调来了一队卫军,负责外围的警卫,有军方的卫兵站岗,的确要比丁勇神气威严
多多。
其实苏州卫的官兵,自从海疆倭寇绝迹之后,几十年没打过仗,大多数都是虚有其表的
半老百姓,用来吓唬小民百姓还可以派用场,用来对付土匪强盗毫无用处。
四个警卫看到更夫接近,习以为常毫不介意。
接近至二十步外,灯笼的暗红色摇曳不定光芒,大道两旁的大树枯叶也摇晃不定,所以
仍难看清更夫朦胧的身影,更夫衣裤上的黄色斑纹也有掩护作用。
“当啷……”更锣丢落石阶的声音,令四个警卫大吃一惊,这才看清更夫换了人。
“妖怪!”两个警卫惊恐地狂叫。
“皇天保佑!”另两个警卫拖了长枪,发疯似的向不远处灯火明亮的祠门狂奔。
雷公面具,兽纹紧身衣,右手握雷锤,左手是尺余长光芒闪烁的天雷钻。
一声震天大吼,山林撼动。
留下的两个惊怖欲绝警卫,终于一跤摔倒吓昏了。
旱天雷,名震天下的大盗旱天雷。
上次江湖十俊彦之一的妙手飞虹,亲眼看到旱天雷出现,消息传出,他成了笑柄,没有
人相信旱天雷会在江南出现,有些人则以为是天下四大飞贼冒充的。
旱天雷大踏步向祠门走,警讯传出了。
祠门洞开,人群涌出。
旱天雷一步步向前走,让涌出的人有充份的时间列阵,让对方知道他是谁,旱天雷是强
攻硬袭的好汉。
以往,他是先警告再行动的。这次他不曾事先警告,所以让对方有充足的时间戒备。
“旱天雷!”涌出的人中,有人发出惊怖的叫声。
再一次震天吼声发出,他脚下加快。
最先奋勇冲出的六个人,是巡抚署的走狗,他们重责在身,不得不拼命一拥而上。
四支剑两把刀,形成刀山剑海,六个人同发怒吼,狂野地扑上了。
天雷钻光芒飞闪,两枝剑在暴震声中飞腾而起,雷锤如漫天雷电,每一击便响起一声暴
震,敲破了两颗头颅,把一个人击飞抛出丈外。
刀山剑海一冲即溃,狰狞的雷神面孔八方激旋,毫无怜悯地横扫过人丛,惨号声惊心动
魄。
片刻,又片刻,雷电交鸣中,先后涌出的五十余人,横七竖八撒落在门外的广场上,只
有五六个人能平安逃入祠暂避凶锋。
从两侧赶来的数十名卫军,刚呐喊着合围,右面的人已被雷电锲入,躯体向四面抛掷、
摔倒、血肉横飞,钻到人倒,锤及命丢。
遍地尸骸,卫军残余一哄而散。
冲入祠门,广阔的前院正好施展,劈面碰上了三十余名织造署走狗与留守的东厂高手。
他已经杀红了眼,一声雷吼,人化流光冲入人丛,响起一连串霹雳,有如虎入羊群,所
经处波开浪裂,洒出漫天血雨。
钻与锤都是近身搏击的重兵刃,被击中的人骨碎肉裂,躯体飞抛摔掼,说惨真惨。
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一击,刀剑即使能击中他快速的身影,也刀蹦剑跳伤不了他,所造成
的伤害微乎其微,普通的刀剑一触体便被震偏反弹。
余下的人不到三成了。
死了的人中,有些根本没有出手向他攻击的机会,他在人丛中冲闪速度不但快,而且闪
钻的身法极为灵活,有三分之一的人,是被他从后方或侧方贴上击倒的,对付围攻的经验十
分丰富,下手极为凶狠,沾身便有人毙命,下手不留情。
没有激情,没有怜悯,举手投足凶猛狠辣,气吞河岳有我无敌,这才是真正亡命的搏
杀,唯一的正确行动是把可及的人击倒、杀掉。
人一少,搏杀也因而慢下来了,身手高明的人获得活动的空间,知道闪躲游斗避免硬
拼,没有同伴碍手碍脚,反而易于施展。人多一拥而上,不可能有闪避的机会,只能全力硬
拼,劲弱的一方,注定了是输家。
兵败如山倒,胆小的人早就逃了个无影无踪,留下来死撑的人不多,这些为钱而卖命的
人,能胜不能败,败则一哄而散。
血腥中人欲呕,遍地尸骸,未死的人发出凄厉的叫号,伤势不大重的人连滚带爬向外
逃。
一锤击毙殿门前的一个人,他狂野地转身准备回头冲刺,身后跟来的两个人惊恐地急
退,失去接斗的勇气,被他狰狞的雷神面孔吓坏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