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阁下凭一双手,就把姬小辈打得落荒而逃,干脆说一口气就把他吹跑了,岂不更光彩
些?反正吹牛并不犯法。”
五通神正要大发雷霆,千幻妖却从侧方绕近小驴。
“唔!许大姐好像神情不对。”千幻妖讶然说:“她成了活死人!”
“是不对。”活阎婆老眉深锁:“五通神,你救一个活死人干什么?”
“把朱雀功曹弄成活死人,她就不会说出事实经过,所有的人就会相信,五通神凭一双
手把姬小辈打跑的谎言啦!”百毒夜叉跟着起哄:“织造署和巡抚署的人,都不希望这个来
历不明武功难测,行事怪异的姬小辈,不要在苏州惹事招非,苏州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所
以都想用金银女色,连哄带骗请他远离疆界。”
“而卢前辈凭一双手,就把他打跑了,而且也救出江湖朋友畏如蛇蝎的朱雀功曹,那卢
前辈的声威必定升上三十三天。”千幻妖话中带刺,讽刺味十足:“咱们反正闲得无聊,替
前辈吹嘘吹嘘,免费替前辈造势,一定可以升任重要的特等档头,大档头生死一笔的地位,
就可能拱手相让了,可喜可贺。”
一弹一唱,五通神气得快要爆炸了。
“把许功曹放到路边去。”他向牵着小驴的镜花妖下令,鹰目中杀机怒涌:“咱们一人
一个,把这三个来意不善的贱女人毙了。”
“抱歉,不关我的事。”镜花妖断然拒绝:“她们在苏州作客,与两署的高手名宿甚有
交情,总监唯我居士也对她们礼遇有加,我可不想得罪她们。卢前辈,你和她们口角,各怀
成见互不相让,那是你们的事。”
“女人,你还不明白吗?真蠢。”五通神怒声说:“她们要抢夺朱雀功曹,向鱼藏社领
赏,摆出强夺的阵势,还说不关你的事?”
“你不是说人是你救的吗?”
“那是当然。”
“保护的全责,也当然是你的。”镜花妖离开小驴:“人是你救的,我得不到任何好
处,犯得着为你的利益卖命?你快死了这条心,不要把我扯进你们的纠纷里。”
“五通神,你不要拉镜花水月一同下地狱。”活阎婆狞笑着说:“老身抢夺一个白痴有
何好处?说不定反而惹祸上身,金花娘子是个疑心极重的人,很可能怀疑老身故意把朱雀功
曹弄成白痴,不但不给花红,反而向老身索赔呢!所以你反咬老身抢夺,逼镜花水月陪你走
黄泉路,她们不会上当的。”
“老虔婆,你拦路不是为了示好吧?哼!”五通神厉声质问。
“当然不是。”
“你想怎样?”
“希望你合作。”
“混蛋!老虔婆,你知道你在对何人提出这种该死的要求?厂卫的人只要人合作,任何
人都得绝对效忠合作。”五通神怒叫:“你竟然要求本座合作,该死!”
“你不要嗓门大鬼叫连天。”活阎婆冷笑:“老身这种吃八方的人,天不怕地不怕,一
点也不介意东厂一个小档头作威作福,闯出大祸大不了天涯海角一走,厂卫又岂奈我何?你
不要抬出厂卫唬人,老娘不吃这一套。”
“你……”
“你如果不合作,嘿嘿嘿……我活阎婆的绰号,决不是白叫的,你知道会有些甚么后
果。”
“该死的!你好像吃定我了。”
“那是不容置疑的,仅一个百毒夜叉祝小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发你们。”
活阎婆的话决非夸大,百毒夜叉祝小乔的百毒,丝毫之量,便可将超绝的高手名宿送下
地狱。目下百毒夜叉所立处正是上风,百毒施放一吹即至。
“你要怎样合作?”五通神不得不承认情势不利。
“咱们一同前往天平山,把人交给金花娘子。”活阎婆得意地说:“证明朱雀功曹成为
白痴,老身与两位小妹并不知情。花红给你或是给我们,由金花娘子决定,老身的要求合理
吧?”
“在下如何解释,朱雀功曹不是在下所为?”
“那你得向金花娘子解释了,理由当必需让她能相信接受。”
“如果在下拒绝呢?”五通神的态度突然重新强硬。
他是面向小街口的,看到了些什么。
活阎婆三个人,背向着街口拦住去路,不曾留心身后百步外街口的动静,这条通向郊野
的小径也很少有人行走,所以并不在意镇上的动静。
“那就休怪老身强请了。”活阎婆龙头杖一扬,狞笑十分慑人:“你会答应的,是吗?
镜花水月不是你的人,阁下。”活阎婆颇为得意:“就算她俩愿意和你并肩站,结果仍然是
一样的。她俩也要一同前往,多一个证人就多一分公信力。”
“他们也要随同前往?”五通神往街口方向一指。
活阎婆三人扭头一看,脸色大变。
七个人,已经像幽灵似的,无声无息到了二十步外,轻灵地缓步接近。
活阎婆三人是老江湖,认识这七个人,感到心中一凉,碰上了真正的强敌,而又没有躲
避的机会,她们强硬不起来了。
总管大档头生死一笔,竟然远离府城,突然出现在将近三十里外的木渎镇,破天荒正式
公然露面,不再躲在织造署宾馆坐镇。
四个伟岸的中年大汉,正是专使贴刑官,百户孙绍武的贴身四虎卫,对外的称谓是风、
火、雷、电四天将,姓什名谁谁也不知道。
另两人是神拳铁掌丁如山,与巫门三女煞之一的火凤三姑。
镜花水月两妖女,也心中叫苦,上次在江南春酒楼,神拳铁掌三个人,没捉住姬玄华就
曾经转向她们提出严重警告,闹得很不愉快。
这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光天化日之下,会被追到天尽头。
“谁胆敢逃走,格杀勿论。”风天将的嗓音像打雷,震耳欲聋,具有以声制人的威力,
二十步外仍感到直撼脑门的强烈震波。
那是与佛门禅功狮子吼性质差不多的秘技,近距离发威可令人昏倒。
千幻妖的确想乘机逃走,吓了一跳不敢再有所异动。
“带到镇西浩园。”生死一笔冷峻的神情,令镜花水月两妖女心底生寒,举手一挥,向
神拳铁掌和火凤三姑下令:“你们搜这一带,与三煞星会合,务必把五岳狂客几个杂碎搜出
来,去!”
五通神应了一声,瞪了活阎婆一眼。
“跟在后面。”他沉声说:“有任何异动,你们就死定了,哼!”
生死一笔与四天将在后面押阵,一行人不走街口,绕镇外小径疾趋镇西。
浩园在镇西两里地,是本渎镇众多名园中,颇享盛名的一座林园,里面的浩圆精舍最为
幽雅华丽。
木渎镇四通八达,但除了通向各风景区的大道,经常有成群结队的游客行走外,其他通
向郊野的小径甚少有人走动。尤以通向天平山灵岩山的大道,车轿络驿于途。如果不是私有
的轿子,在镇上雇的轿,抬轿的几乎全是女人,这是本地的特有风貌,自宋代迄今不曾改
变。
少人行走的小径,小驴的蹄迹由于驮了人,行家不难分辨,循蹄追踪毫无困难。
姬玄华循蹄迹追踪,他是追踪的行家。
他感到奇怪,这些人为何不入镇?
镜花水月两妖女可以公然在城内大街往来,可以公然缉拿不利于织造署的嫌疑犯,打着
金字招牌公开招摇。以往东厂专使没来之前,织造署的走狗是高高在上,无人敢加以抗拒的
太上皇,苏杭两府甚至江南各地,他们都是生死予夺的特权阶级,在市区行走,市民都把他
们看成毒蛇猛兽,两妖女为何不走街道?
五通神是东厂专使的档头,是新来的特权最高鹰犬,太上皇的新太上皇,招摇过市更是
他的特权,更没有不走街市的理由。
“一定出了些什么不可测的变故。”他想。
他并不知五通神碰上了活阎婆三个人,更不知道东厂专使的主将,大档头生死一笔七个
人现身的事。
循蹄迹沿小径绕镇追踪,远出里外,小径向西伸展,木渎镇抛在身后了。
“怎么会往西走?”他疑云大起。
如果要回府城,该往东走,到胥江乘船,当然也可以走陆路。
他脚下一紫,心中提高警觉。
急走半里地,路旁麻田里钻出一个老村夫。
“客官,赶快转回去。”老村夫焦急地阻止他前往:“前面去不得。”
“为何去不得?”他一怔,止步讶然问。
“前面戒……戒严。”
“戒严?”
“钦差大人在浩园捉人,是东厂钦差大老爷。像客官这种穿得体面的人,闯过去,准
死。”老村夫善意相劝:“那些人,根本不是人。”
苏州的市民,把东厂的人恨之入骨。
三月天民变,在巡抚署公堂,仕绅与包括巡抚毛一鹭在内的大小官吏,护送所谓钦犯周
顺昌,至巡抚署公堂接圣旨。
东厂专使没有圣旨,只有以东厂缇骑名目发出的缉拿令。
那时,随周顺昌至巡抚署领圣旨的市民,已有数万之多,民怨沸腾。
周顺昌是退休的官,只有圣旨才能查办他。
包括知县陈文瑞在内的官吏仕绅,立即提出抗议。巡抚毛一鸳浑身冒冷汗,不出面主持
执法。加上署外的市民一听到传出的消息,不是朝廷圣旨,而是东厂缇骑任意凌辱朝廷命
官,登时鼓噪起来。
东厂专使一怒之下,愤怒地指斥抗议的人,声称缇骑出京有如钦差,东厂逮人,鼠辈何
敢置喙?
几句话引发了焚天烈火,激起惨烈民变,专使当堂被姓费的书生搏杀,全城沸腾。
所以苏州的市民,一直就把东厂的鹰犬当作钦差。事实上,他们的职权比钦差更大。钦
差只奉圣旨办理某一特定事件,而东厂的人所办的事无所不包,宰杀朝廷命官名正言顺,砍
掉平民百姓的脑袋更是家常便饭。
姬玄华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五通神,这位仁兄正是东厂专使中的档头。
“哦!我不怕他们。”他安慰老村夫:“老伯,谢谢关照。”
他脚下一紧,老村夫盯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
浩园的精舍中,有十余名鹰犬,这些人有大半不是东厂的人,是专使沿途雇请的眼线和
打手。
生死一笔一到,立即把大半的人派出,宣布五岳狂客几人逆犯,的确在木渎镇现踪,必
须加紧围捕,能派用场的人都派出搜索逆踪。
布署停当,这才在大厅处理不重要的事务。
朱雀功曹被摆放在大环椅中,生死一笔亲自检查,搬弄了老半天,仍然找不出被制的征
候。
然后是四虎卫轮番检查,这四位天将是功臻化境的内家高手,先后用了真气搜经导脉
术、逐穴检验疑经术、周天驱血导流术……结果毫无线索,气血循环一无障碍,头部没有打
击留下的任何淤伤。
朱雀功曹快要成了大白羊,身上每一条经脉,每一重穴,皆被这些高手摸来摸去,光天
化日之下,赤裸裸暴露在一群男女面前,被播弄得难保方寸隐私,这些高手就没把她当成女
人。
幸好她已经成了白痴,白痴是没有羞耻感的。
最后一个年近花甲,佩了一根紫金如意的人检查完竣,摇摇头颓然罢手。
“老朽力所不逮,从没见过这种制人的手法。”这人向生死一笔坦承无能:“既非击伤
头部所致,头部受伤真气不可能完全畅通。亦非制了经穴、头部八条经脉毫无异状。”
生死一笔本来就是高手行家,而且是最先检查的一个,当然知道查不出结果,其他的人
也失败,他反而心中高兴,这表示其他的人并不比他高明。
“看来,必须向姬小辈设法了。”生死一笔只好自我解嘲:“咱们这些高手名宿,不懂
年轻新秀们的新手法,所以说江山代有才人出,世上新人换旧人。”
“问题是,怎样才能把姬小辈弄到手。”风天将冷冷地说:“五通神卢老兄把他吓跑
了,目下可能正乘船远走高飞。咱们把一个白痴交给鱼藏社,他们一定会责怪咱们多管闲
事,合作可能因此而导致破裂呢!”
“他们的眼线多,消息灵通。”火天将也表示不满:“咱们人地生疏,如果没有鱼藏社
的合作,两批专使的下落,与一群逆犯的去向,恐怕就难以获得了。”
“事实如此。”佩如意的老人狠盯了五通神一眼:“以浩园的潘家逆犯来说,鱼藏社就
查出当初大闹巡抚署衙外的暴民祸首中,这个潘克诚就是十大暴民首领之一,也是率众火焚
另一批专使座舟,溺死专使的暴民首领之一。如果由我们亲自查,没有任何市民和我们合
作,一年半载恐怕也查不出头绪来。卢老弟真不该逞能,却又捉不住姬小辈,这可好,误了
大事太不值得了。”
老人这一埋怨,不但五通神脸上挂不住,生死一笔几个人,也脸色一变。
自己人相互指责,事极平常。
但目下有外人在场,就不平常了。
镜花水月两妖女,就不是自己人,虽则名义上是太监李实的走狗,例由东厂专使调用驱
策,两家是一家,指挥系统上是一致的。但同中有异,织造署毕竟另有主子,走狗们是在本
地工作的地头蛇,东厂专使是早晚会返回京师的外人,而且不可能在苏州久留。
第一个看出危机的是镜花妖,心中暗暗叫苦。
活阎婆也看出危机,老太婆与百毒夜叉千幻妖,才是真正的外人,而且是对五通神最不
利的证人。
老凶婆向百毒夜叉一打眼色,表示危机临头大事不妙。
不等百毒夜叉有所异动,生死一笔的凌厉目光已投落在她身上了。
“谁要想打烂主意图谋不轨,本座将要他生死两难。”生死一笔语气中充满凶兆:“咱
们善用毒的宗师级人物甚多,上一批专使中的毒郎君廖智,就是尊称天下第一玩毒祖宗,一
代宗师百毒魔君的唯一衣钵传人。你百毒夜叉固然也善用百毒,但气候相差太远,不要妄想
班门弄斧,少在本座面前献宝,哼!”
“从现在起,你的双手最好放乖些,不可随意活动,免滋误会。”电天将郑重提出警
告:“只要你有所异动,本座一定可以在闪电似的刹那间,轻而易举杀死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