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境的。
他在各方都有眼线,有地头蛇可用,不但查出费廉是号称轻功天下第一,一生独来独往
的宇内凶魔天魔费衡的后人,而且把李生一家的去向查得一清二楚。
他却不知道,有许多消息是费文裕间接供给的。
结果,把东厂走狗与天下第一杀手集团黑龙会,一步步引向死亡。前后经过三个多月,
半月前太叔贞从南京来,带来了黑龙会全军覆没的噩耗,他只好另找生路。
迄今为止,江湖上还没正式传出黑龙会覆没的消息。
他不敢声张,投奔巡抚署做走狗藏身,没料到平空出现了排名第二的鱼藏社,他成了砧
上肉。
太叔贞原谅了他,但打发他立即离开。
他并不知昏厥后所发生的事故,也不曾目击神魔与旱天雷狠拼的经过,但他却知道碰上
了什么人,在经过三岔路口时,他一眼便看出站在大枫树下,那位年轻文士的底细。
一点不错,正是他详加调查证明身份的费文裕。
他本想向百毒天尊透露的,但却又忍下了,反正不管碰上什么人。最后他仍然难逃大
劫,鱼藏社这些混蛋死光了最好,正好替他陪葬。
太叔贞打发他走路,他还以为费文裕不知道他的身份底细呢!
他却不知,费文裕在苏州就知道他的底细,巧妙地布下死亡之路,暗中供给他追查的线
索,让他按步就班走下去,直接导致黑龙会的覆没,引诱东厂与黑龙会一步步走上死亡之
途。
他不知道朱雀功曹许彩凤七男女的命运,只知道太叔贞救醒他,要他赶快离开时,被打
得七零八落的李家农宅,只有太叔贞一个人。
他不需追问结果,太叔贞活着,就表示鱼藏社的杀手失败了,必定与费文裕有关,正好
乘费文裕不在时远走高飞,像逃避瘟疫般尽快逃离疫区。
他真该就此往天南地北避灾的,却又放不下苏州的家当财产,强提精力走陆路回府城,
希望比百毒天尊那些人早回一步。
他落在鱼藏社的人手中,不知道外界的动静,以为只有鱼藏社的人知道他的底细,该社
的人不会向外张扬,只要先一步返城,他是安全的。
他在一条小河旁,雇到一艘船驶回府城,到达晋门码头,刚跳上岸,两名大汉一左一右
挟住了他。
他认识在旁那位负责指挥的人织造署走狗中,大名鼎鼎的暗器名家:飞刀吕飞。
看到吕飞的阴森面孔出现在眼前,他只感到毛骨悚然。
如果他精力仍在,飞刀吕飞还不至于令他害怕。
“我又完了!”他心中狂叫:“老天爷!我怎么这样倒楣?”
两大汉架住他举步,他有被带上法场的感觉。
处理了六具死尸,李朴生和太叔贞,张罗酒菜款待佳宾,这间农舍得大兴土木修理了。
太叔贞替李朴生引见两位佳宾,不多作介绍。她不认识姬玄华,对府城近来所发生的事
故她一无所知,离开苏州她便来到李家,几乎足不出户,躲得稳稳地,岂知是福不是祸,是
祸躲不过,灾祸依然找上了她。
她告诉两位佳宾,她并没正式嫁给李朴生。
这就是江湖浪女的悲哀:想找真正的归宿并不容易。
“如果我所料不差,将会有人连夜赶来追查结果。”费文裕一面进食,一面向太叔贞
说:“太叔姑娘,如果你们无法尽速动身,我和姬兄留下掩护你们准备,当然早走早好。”
这也是江湖亡命者的悲哀,一旦隐身处被仇家发现,唯一的应变方法,是断然抛弃基业
远走高飞。
“还有什么好准备的?”太叔贞苦笑:“多耽误片刻,便多几分凶险。当然,有费爷
在,他们来三五十个高手,也有如驱羊斗虎。我担心的是这一带的村民受连累,那些人什么
绝事都可以做出来的。
“我这里其实也没有多少田地。”李朴生脸上也没有难以割舍的神情:“而且这年头,
种田地日子愈来愈难过,赋税,徭役一年比一年重,许多人都丢下锄头到城里做工谋生去
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和小贞还有些积蓄,找地方躲三年两载不愁缺衣少食。”
“千万不要重出江湖拾旧业,李兄。”费文裕诚恳地说:“你们俩都是见过大风浪的
人,该知道失势的人,处境是相当悲惨的,跌倒了就不容易爬起来。黑龙会崩溃了没几天,
正式的消息还没传遍江湖,鱼藏社就迫不及待起而代之,对黑龙会的人任意宰割了。江湖道
上,旧的人不会收容你们,而且严防后患。新的人迫你们让位,雄心万丈要取代你们。”
“老天爷!我还敢重拾旧业?”太叔贞感慨万端:“费爷,记得在宁国府的事吗?你化
名文风,把我们数十名一等一的高手名宿,玩弄于股掌之间,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说总有
一天,我也会找一处隐秘的地方躲起来。唉!我躲,但依然躲不掉灾祸,这次一定要躲得更
隐秘。目下消息早晚会传出的,我怎敢再在外面走动?”
“不错,消息一定会传出的。”姬玄华说:“鱼藏社已经兴高采烈,接下了东厂走狗委
托的买卖,目的是追查两批专使的下落,和搏杀费兄以便回京销案。北斗星君以为鱼藏社在
找到太叔姑娘,证实黑龙会的遭遇之前,不会胡说八道到处宣扬。其实,鱼藏社的人早就在
南京活动,眼线经常留意黑龙会的动静,看出有异听到了风声,才放心大胆露面求证的。因
此黑龙会覆没的消息,已经传出了。北斗星君和太叔姑娘,已经成了众所注目的人物,安全
堪虑,必需躲得稳稳地。我猜,北斗星君如果不见机,及早远走高飞,下场是相当悲惨
的。”
“他并不知道详情。”太叔贞说。
“那更糟。”费文裕大摇其头:“除非他有铁打铜浇的熬刑本钱。”
“祸福无门,唯人自招。”太叔贞叹息一声:“放了他,我们情义已尽,今后的吉凶祸
福,谁也无法替他作主宰。费爷,你和姬爷今后有何打算?”
“呵呵!我玩命。”费文裕拍拍姬玄华的肩膀:“他发财,我们是沆瀣一气,同恶相
济,过一段翻天覆地的日子。”
“我们商量妥当了。”姬玄华神彩飞扬:“费兄以神魔费文裕的真面目出现,苏州的走
狗必定天天晚上做噩梦,将有效地吸引大群走狗奔东逐北,我就可以详加布署准备惊天动地
的行动,神魔加上与走狗反脸成仇的姬玄华,联手大闹苏州,保证天翻地覆,大有看头。最
后,就是天翻地覆的事发生了。”
他说的反脸成仇,是有根据的,迄今为止,三方面的走狗都不重视他的存在,小冲突无
伤大雅,他甚至与太监李实的走狗镜花水月两妖女保持友谊,镜花妖甚且把他看成情侣。
要制造反脸的借口,太容易了,找任何一个走狗踢上一脚,保证可以掀起狂风暴雨。
朱雀功曹许彩凤,就是他制造反脸成仇借口的引火媒。
“一个魔鬼,加上一个强盗。”费文裕一高兴,说溜了嘴:“苏州有祸事了,天翻地覆
将有许多人遭殃。姬兄弟出道不过两年,他已经是威震江湖的风云人物,而我神魔在江湖浪
迹了四五年,一直不曾引人注意。在苏州适逢其会赶上了民变,强出头击杀了东厂专使,最
后被人查出天魔是我爷爷,身价立即下降一倍,被人认为我只凭爷爷的余荫扬名立万而已。
该死的!我愈想愈不甘心。”
“老哥,你也不必发牢骚了。”姬玄华比费文裕小四岁,自然而然把费兄的称呼,不着
痕迹地称老哥:“你歼灭两批东厂专使,彻底消灭黑龙会杀手的消息,要不了多久,必定消
息轰传江湖,一鸣惊世,江湖上有你的声威地位,我这强盗铁定比你低一级,呵呵!酒足饭
饱,你们准备,我告便,找那鬼女人要口供。”
朱雀功曹被弄昏塞在柴房里,她对所发生的事故只留下一些概念。
花花公子姬玄华找她,替垂杨西村的七村民报仇,她居然不曾想及其他的事,认为这是
单纯的事件。
唯一令她联想到的事,是姬玄华夜探普惠生祠的动机。但她想不通,这花花公子没有理
由到生祠讨野火。
一盆冷水淋头,她一惊而醒。
她很美,也爱美。如果不是执行秘密行动,她很少化装易容,平时喜欢打扮得花枝招展
漂漂亮亮,可惜很少笑靥迎人,冷森的神情掩去美丽的颜色。
今天她穿了花衣裙,薄薄的花绸衫经不起水,水一浸就可以看到里面撩人绮思的胸围
子,曲线毕露玲珑透剔,半躺在柴草堆中,有充足引起男人犯罪的本钱。
“你……你想干什么?”她本能地收缩身躯,狠盯着屹立如山俯视着她的姬玄华。
双肩仍然酸痛,双手被背捆得牢牢地,但双腿仍有反击的能力,当然难免心中发慌。
姬玄华双手叉腰,像审视爪下羔羊的狼。
“哼!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姬玄华狞笑:“在我,是好事;在你同,就不太妙。”
“你吓不倒我。”她想歪了,脸色一寒:“我与镜花水月两妖女一样,一点也不在乎你
们男人所造成的伤害。”
“我知道你们这一类江湖浪女,什么都不在乎。”姬玄华冷冷一笑:“天下四大杀手集
团,都有利用女色深入接近目标的执行计划,公私两方面,都不禁止情欲之私。不错,你很
美,但一点也不对我的胃口,我不会用混蛋手段逼迫你。”
“你最好尽快杀掉我。”
“我不急。”
“你……你到底……”
“我要口供。”
“口供?什么口供?”
“贵社接受东厂买卖,双方协议的内情。”
“该死的!关你什么事?”她大感意外:“你替那些村民讨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债的事简单明了,我不急。贵社的一切活动,都会影响我的安
全,尤其你们与操生杀大权的东厂专使勾结上了,我不得不严加提防,女人,你必须从实招
来。”
“休想!休想!”她斩钉截铁拒绝:“除了杀我,休想从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是吗?也许你这女光棍,什么都不怕,连死也威胁不了你。”
“本来如此。”
“所以决不吐露任何机密事。”
“你知道就好。”
“好吧!你很了不起,那么,我只好另行设法了。”
“任何法也奈何不了我,我许彩凤是视死亡如儿戏的名杀手。”
“我的办法,没有死亡的威胁。”
“那就更奈何不了我。”
“我就不信。”姬玄华淡淡一笑,转身往外走:“咱们走着瞧。”
“我等着。”
“我也在等。”姬玄华扭头笑笑,掩上柴房门走了。
“你在搞什么鬼?”她尖声大叫。
没有人理睬她,她心中大感不安。
她被粗布蒙住眼睛,双脚也被牛筋索捆牢,被姬玄华扛上肩,走了不少路。
她用耳力听,听不到异样的声息,估计姬玄华是一个人扛着她走,没有同伴接应。
不久,她知道上了船。被搁在舱底,船上好像有两个人操桨,然后停桨升帆。
她忧心忡忡,不知姬玄华把她带往何处,又会用什么手段对付她,给了她精神上的压力
颇为沉重。
有时候,没有死亡威胁的威胁,比用死亡作威胁更令人害怕,视死如归的人为数不少,
对这些人用死亡作威胁,起不了多少作用。
她曾经再三提出问题,要引诱姬玄华说话,以便在交谈中,探出一些口风。可是姬玄华
除了那次在柴房与她打交道之后,再也不回答她任何问题,一直保持沉静像个哑巴,她的朦
眼布也一直不曾解开过。
许久许久,姬玄华又扛着她登岸。
她已经睡了又睡,醒了又醒,肚中咕咕叫,饿得发慌,不知过了多少时辰,也不知道是
夜是昼。
当她被抛上一张床,取下蒙眼布,解了手脚的绑,首先入目的是明亮的烛光。
然后看清了一切,她处身在一间简朴的小室内,有硬木床,床上居然有又黑又脏的蚊
帐,竹枕硬板,一股怪味刺鼻。
简单的小桌上,有两碟菜一盆饭。
“吃炮了可以清洗,厕在灶间后。”姬玄华总算开了金口,语气冷淡:“床头木箱有布
衣粗裙,可以暂时换穿。别乱跑,这附近有不少浮泥沼泽,沉下去准死。”
说完,掉头出房。
她活动手脚,手脚麻得像是僵死了。
“你在我身上加了什么禁制?”她大叫。
“你是内家高手,应该可以自己发现。”姬玄华在门外说:“你比一头母老虎更具威
协,不加禁制危险性增加十倍。天快亮了,好好歇息。”
“天快亮了?你……”
砰一声响,房门闭上了。
她认了命,只有耐心地等候机会。
某些经脉被制,气海失去作用,手脚用不上劲,她已经成为一个最平凡的女人。
住处是一间位于杂林茂草遍布,不时可以听到水禽活动声息,四野黑沉沉的孤零零土瓦
屋,好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唯一的一条小径,只能容一人行走。
她不敢逃走,不知身在何处。
除了她,只有姬玄华一个人,厨下的食物不多,似乎姬玄华没有久住的打算。
近午时分,她才从沉睡中醒来,启房门外出,便听到后面厨房有声息。
乡村人家生活条件差,洗漱就在厨外的天井中,用桶打井水洗漱。
她看到姬玄华在厨房忙碌,瞥了她一眼不加理睬。
她穿了粗布衣裙,粗头乱服,往昔的美艳风华虽则消失无踪,但仍然相当出色动人。年
轻就是美,粗头乱服仍然具有媚力,姬玄华居然不多看她一眼,她知道用美色休想诱惑得了
这个英俊的大男人。
“这是什么地方?”她一面打水一面向厨房大声问。
“我也不知道。”厨房传出姬玄华冷淡的语音。
“你的隐居处?”
“没胃口。我遨游天下傲啸山河,不是找地方隐居逃世的。”
“在这里干什么?”
“我约了你的人,在这附近接你。”
“什么?约我的人来接我。”
“是呀!只许三或四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