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不交换?”
“老天爷!那还用说吗、多笨的问题。”高黛笑了,对姬玄毕的恶感逐渐消失:“换
了。”
“你们之中,有一个姓秦的老英雄,明里是有声望的侠义英雄,暗地里却是某些黑道朋
友的撑腰人。”他将那大在河堤,无意中偷听到两走狗所透露的秘密说出:“他得了生死一
笔一千两银子而出卖朋友,银子是苏州知府寇慎从府库调出的。生死一笔知道秦老英雄的侄
儿一家老小下落,用他侄儿全家性命来胁迫,加上一千两银子,他只好走上这条路罗,应该
值得原谅。”
“飞熊秦刚?不可能的,你……你说谎。”高黛拒绝相信:“他是家父的知交,不可能
的。”
“是吗?”
“真正的知交好朋友……”
“笨女孩,朋友才可以出卖呀!尤其是好朋友,才能卖得好价钱。”
“你……”
“朋友才可以卖,敌人能卖吗?”
“我不信。”高黛固执地说。
“回去要你爹去查,查你母女在锦绣桥遇险,几乎被疯虎毕雄、乾坤一剑、魔道三煞星
活捉的事,到底是哪些人假传口信,让你母女俩前往会合的?口信的变更可能转折经过几个
人传出,逐一追查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咦!你……你怎知道这件事?”高黛大吃一惊。
“别多问,笨。”
“你……你像是曾经目击……”
“喂,你还不信?好,你回去查,如果是真,你们必须立刻释放韩姑娘。”
“且慢!”
“别烦人,走狗快要来了。”他快步离去:“记住,立刻放人,不然,我会找你的,再
见。”
“等一等……”
他健步如飞,匆匆走了。
无涯 扫校, 旧雨楼 独家连载 旧雨楼·云中岳《五岳狂客》——第十一章 相逢恨晚
云中岳《五岳狂客》 第十一章 相逢恨晚 垂杨西村黑沉沉,星目无光。
鱼藏社的人已经迁走了,村中恢复宁静。
黑衣人接近那家农舍,飞越院墙撬窗进入后堂。
后堂幽暗,神龛上的长明灯,发出朦胧的幽光,静悄悄空荡无人。
屋内屋外一片凌乱,是一栋空屋,只有那盏微弱的长明灯,表示这座农舍仍然有人照
料,照料这家人奉把的神明,和家族的灵牌。
他心潮汹涌,退出到了另一家农舍。
内房黑暗,他擦亮了火摺子,手急眼快,点了已经沉睡的中年村妇睡穴,熄了火摺子,
一把揪起熟睡的中年村夫,村夫应手而醒。
“哎呀……”黑暗中,传出村夫的惊叫。
“不许声张,我,勘察人间善恶的夜游神。”他用怪怪的嗓音装神弄鬼。
“神灵庇……佑……”
“隔邻那家农舍的七位老少呢?”
“死……死了……”村夫打一冷战,语不成声。
“为何死了?”
如果是神明,怎会不知死因?
“被……被占住这里好……好些日子的那……那群人,先拷打再……再杀死的。”
“尸体呢?”
“他……他们晚上带……带走的,村人都……都不知道带……带往何处掩……掩埋
了。”
“好好睡。”他点了村夫的睡穴,出房而去。
他坐在河堤上,远眺河对岸虎丘普惠忠贤生祠明亮的灯光,下颚枕在膝盖上,双手抱脚
默默远眺。
望祠兴叹,他搬不动里面的金珠。
他几乎丧命在这里,已经有七条人命,间接断送在他手中,男女老少杀光屠绝。
杀手刺客果然名不虚传,屠门灭户人性已泯。
他看过许多死尸,也曾杀过人。奸臣当道,天下汹汹,刀兵四起,四海骚然,流民遍天
下,弱者转于沟渠,他对死亡已经麻木。
面对高手如云的金城汤池,他平空生出无力感。
他想起旋风万雄,江湖四怪杰之一,是他在苏州唯一的朋友,一个出色的高手名家。
但他不能利用朋友,不能破坏旋风的怪杰形象,君子爱人以德,他怎能拉朋友下水做强
盗?
他憎恨出卖朋友的无义匹夫,也厌恶拉朋友下水的卑鄙小人。
三更天,他离开山塘河返店。
他要知道,鱼藏社的人躲到何处去了。
消息已经证实,杀手刺客并没迁入织造署宾馆。
垂杨西村村民七男女老少不能白死,他有权替他们索回命债。
劫掠生祠的事,他暂且抛开,近期内戒备必定更为森严,必须等候时机,或者制造时
机。
独木不成林,他留意物色志同道合的人。
他心中不住有一个声音在呐喊:鱼藏社!鱼藏社。
脑海里,不时闪现一个鲜明的形影,一张出奇美丽,也出奇地冷酷的面庞:那位审讯他
的女人面孔。
他知道,那女人是盘据在垂杨村,那群鱼藏社杀手的主事人,该社地位相当高的指挥
者。
他有许多打听消息的手段,软硬兼施威迫利诱面面俱到。苏州城的狐社鼠多得很,不怕
找不到门路。过境的江湖英雄好汉,更是来来去去川流不息,有些人的消息十分灵通,甚至
比本地的蛇鼠知道得更多。
鱼藏社!他一定要找到这些凶手。
镜花水月两妖女,大概被吓坏了,获得释放的镜花妖,也不敢到客店找他温存,爱情可
以令人昏了头不顾一切,但真要影响到生命安全,可就得三思而行了,至少保得了命才有爱
情。
他迁出了吴中老店,出现在西郊的名胜区。
苏州的风景精华区,其实在西郊迤南一带,天平山、灵岩山、吴山、吴宫……在那一带
寄宿在村舍里,食宿都不会有问题,活动更方便,更少引人注意。
他是来苏州游览的,住在风景区理所当然。
快船驶出胥门,八桨划动船行似箭。舱门舱窗闭得紧紧的,舱面也不见有人走动。全船
除了八舟子与掌舵的,不见其他的人露面,相当神秘。
只要是从城内驶出的船,就不可能完全保持神秘。
消息不怎么灵通的人,都知道这是织造署的八桨快船,至于船的去向,就必须请教有内
线消息的权威人士了,哪个老爷的爱妾偷腥,与情人在被底所说的腥话,都可以打听得一清
二楚,总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船上的乘客,有大半不是织造署的人。
胥河是进运河或者进太湖的水道,河上往来的船只甚多,但八桨快船却不多见,极易引
起有心人的注意。
一艘单桅的轻舟,扬帆而驶速度甚快,远远地跟在后面,速度并不下于八桨快船。
穿越运河,两船皆消失在南行的水道中。
八桨快船紧闭的舱门舱窗,终于拉开了,河道愈来愈宽阔,往来船只的距离也逐渐拉
远、拉开,舱内的动静,不怕被邻船看到了。
舱内有七八名男女,有人出舱走动。舱内的壁角,北斗星君程义气色衰败,头青脸肿手
脚活动困难,一看便知曾经先后受到可怕的折磨,他居然撑下来了。
折磨他的人不想要他死,他当然能支撑下来啦!
盘膝坐在一旁的人,是百毒天尊桑大德。鱼藏社各设内外三坛,分称天地人,百毒天尊
是外三坛的地坛坛主,地位已经相当高了。
地位比坛主高一级的是四海功曹,职司外务调度。在后舱歇息的人中,朱雀功曹许彩凤
倚舱假寐,她是这一船地位最高的人。
“程义,这次如果再白跑一趟,嘿嘿嘿……”百毒天尊笑得像戏鼠的灵猫:“那就表示
你阁下,对咱们已经没有用处了。阁下,你知道失去利用价值,没有用处的意思吗?”
“我知道,你我是同行,都知道行规和禁忌。”北斗星君说话有气无力,但有条不紊咬
字清晰:“只是你们这种没有耐性的办事急躁方法,也实在不怎么高明,不问青红皂白一律
煎迫,下乘得很,贵社在咱们这一行业中排名在本会之下,恐怕原因在此。”
“你算了吧!贵会风云了将近二十年,而今安在?到底能稳坐第一宝座多少年?”百毒
天尊傲然阴笑:“本社已取代贵会的第一地位,表示咱们办事的方法是成功的保证。如果不
如此煎迫,你会乖乖合作吗?先后三处地方虽则落空,但都能获得线索。如果客气地对待
你,线索恐怕早就中断了。”
“也许吧!”北斗星君流露出认命的无奈神情:“桑老兄,你想知道我的感觉吗?”
“什么意思?你还有感觉?”
“我觉得,这次你们一定可以找到太叔贞。”
“你最好希望咱们能找到她。”
“是否能找到她,我都活不成,那是一定的。但我感觉得出,我已经预见到结果了。”
“废话,谁都知道你会有何种结果。”
“我所指的结果,是你们。”
“我们?”
“对,你们的结果,也就是本会的结果,同样的结果。”北斗星君语气中有兴奋的意
味。
“你说的是什么废话?”
“当初民变时,苏州全地沸腾,杀奸贼的吼声响彻云霄,数万人包围巡抚署,木石砖瓦
齐飞,公堂击杀钦差专使,我是目击者之一。所以一接到调查的指示,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正
确地完成任务。”
“连本社的弟兄,也知道你是黑龙会最精明的地区负责人。”
“所以,调查的正确资料,促成本会欣然接了这笔买卖,结果也促成本会的崩溃毁灭。
我替你们找到太叔贞,也可能促进你们欣然接受同样的买卖,更可能造成第二次毁灭性的结
果,这就是我预见的,即将发生的结果。桑老兄,你信不信冥冥之中……”
“去你娘的!咱们这种人如果相信鬼神报应的事,不但世间不会有杀手行业出现,天下
间也不会有罪恶发生了。程老兄,我看,你已经崩溃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正是软弱
崩溃的先兆,好可怜。”
“是吗?嘿嘿嘿……”北斗星君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结束了双方的对话。
船出了脊口,便进入三万六千顷的浩瀚太湖。向北一折,沿岸向北又向北。
进入太湖,划桨的船速,必定比不上扬帆飞驶的轻舟,但轻舟却不便沿湖岸行驶。
不久,船驶入一处深入陆地两三里的大湖湾,在距一座小村里余靠岸,七名男女押解着
垂头丧气的北斗星君,登岸越野而走,不久便找到傍湖伸展的小径。
带路的人,是个手长脚长的精壮中年大汉,对这一带地势相当熟悉,毫不迟疑循小径向
西举步,一面向跟在后面的人指指点点。
“湖边那座渔村叫鹤湾村,是太湖八大寇的混世神犀叶常山,建了秘密联络站的禁区,
陌生人闯进去可能出意外。”大汉一面解说,脚下渐快:“村西北三里便是望湖岭,那一带
的小村靠山吃山,都是农户。咱们绕外走,用意是避免引起鹤湾村水贼眼线的注意。”
“避免引起意外的麻烦,多走几步值得的。”跟在后面的人是针魔夏侯炎,鱼藏社的著
名杀手,同意带路人绕道以保平安的看法:“本来我们想请毛巡抚的闹湖蛟协助的,但闹湖
蛟原是洞庭西山以西,占据长兴一带湖面的头头,与混世神犀是对头,他来了肯定会引起误
会,因此只好劳驾你老兄辛苦一趟啦。”
“能为诸位效劳,在下深感荣幸。其实,这一带我比闹湖蛟熟悉,周围三十里内的民情
地理我一清二楚,我是这里的万事通。”
“咱们知道你老兄能干,靠得住。”针魔客气地加以奉承:“哦!道路宽阔,路面踏痕
广,似乎经常有不少人走动呢!各村落的人是否走动很频繁?”
“这是沿湖大道,不但各村落有人行走,从木渎镇来做买卖的人甚多,远从无锡沿岸过
来的人也不少,今天往来的村夫少了许多而已。”
不时可以看到三三两两往来的村民,交错而过时,村民们皆对这些佩了刀剑,衣着华丽
的男女,投以好奇甚至惊讶惶恐的目光,匆匆而过不敢多看一眼。
太湖有八股水贼横行,村民们见了带凶器的就害怕,幸好水贼们的衣着粗劣,不会穿华
丽的衣裤,不是水贼,用不着走避。
大道转向西伸,北面有一条小径伸来会合,三岔口有一株可作为指标的巨大古枫,微风
一吹,红叶飘舞颇富诗情画意。
枫树下,一位丰神绝世,洵洵温文中隐露英气,一表人才的年轻青衫文士,真有几分学
舍生员的风华,至少也像一位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
青衫文士似乎对出现的一群男女暴客不介意,背着手怡然自得远眺湖景。
所有的人,包括不轻于言笑的朱雀功曹许彩凤,皆对这位出色的文士仅投以不介意的一
瞥,谁也不在乎一个观赏湖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被押解在中间的北斗星君,却像被蝎子螫了一下,浑身一震,双脚发软向前栽。
“你怎么啦?”针魔抓牢他站起,脸色不悦:“不要装死,老兄。你受刑的创伤算不了
什么,咱们上刑的人下手有分寸。走这一点点路累不倒你,不要装出不支的可怜相,你不想
咱们背你吧?”
连拖带拉,把他半架半推继续就道。
“我……我能……走……”他的声音发抖,迈动沉重的双脚吃力地举步。
他想回头察看,却又忍住了。
他们已经通过三岔路口,通过大枫树走上北行小径。
大枫树下的年轻文士,仍然保持原姿势,背着双手目光远眺,毫不因有人经过而收回目
光。
远出半里外,他终于忍不住扭头回望。
大枫树下,年轻文士的身影已经消失。
“老天爷!”他心底狂叫。
路旁出现三家农舍,里外,是一座有二十余户人家的小村落。
百毒天尊掺扶着仍在发寒噤的北斗星君,缓缓走向第一家农舍。
三头黄犬狂吠,作势前扑却又惶然后退。
三个小村童与两名村夫村妇,站在另一家农舍前,好奇地目迎两个陌生来客,村夫并且
不时喝退黄犬,阻止黄犬扑上咬人。
百毒天尊是唯一不带剑的人,北斗星君当然不可能带有兵刃。
秋收时节已过,农暇时节村民并不能休息,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