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其实我觉得英雄的地位并不是很重要,活得开心就好。”
路西法说:“谁会在意你英雄的地位呢?他们在意的是你优越的感觉。”
我愣了愣:“是吗?”
路西法说:“高者寂寞,耐住寂寞才能更高,越高越寂寞。不是人人都能达到你这样的高度,所以你永远不能被所有人理解。”
我笑:“那这世界上最寂寞的人岂不是陛下和神了?”
路西法说:“还没觉得,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说:“嗯,发展魔界,进攻天界,灭了我,灭了耶稣,灭了神,统一三界,把全天下的美人都揽入怀中……这些事都完成以后呢?”
路西法轻笑:“你说得我好像是个除了野心情色就什么都不知道的大混帐。”
我说:“哦,原来是我误解。那陛下有什么打算?”
路西法说:“现在我最心烦的事就是别西卜他们开始不满了,得想办法处理。”
我说:“这事我不会道歉,是你先对不起我。说点别的,最大的愿望呢。”
路西法说:“那个不可能实现,就不说了。”
我说:“哦。”然后隔了许久,我又问:“陛下酒量很好,昨天怎么会喝醉?”
路西法忽然回头:“你看到了?”
我有些发窘:“嗯。”
路西法说:“这段时间力量比较弱,抵抗力都没以前好了。那我昨天晚上……真失礼。”我说:“没有关系,人之常情。原来陛下也有力量弱的时候。”
路西法点头。接着两人又无语。
钢琴上的两只手套优雅地舞动,很像两个人伸出手在合奏。
雪花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冰渣破碎的声音。
我轻声说:“陛下……如果你有了孩子,会给他取名叫什么?”
钢琴上的手套也弹错了音。
路西法压着声音说:“这才是你想问的,是不是?”
我说:“不,不是。我随口问的。”
路西法飞快取下钢琴上的黑手套,戴在左手上,然后把白手套扔到我的手中:“这孩子不能要。”
我慌乱地抬头:“什么?”
路西法说:“拿了他。”
原罪 第60章
我呆坐在原处,又重复了一遍:“路西法,你说什么?”路西法说:“你想生下来?你疯了是不是?”我说:“你的意思是,拿了他还有理了?”路西法说:“你有家庭,我也有家庭。你要他来做什么?”
我说:“好,既然你没打算要过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为什么要让我怀上他”这种话,哪个男人能说得出口?
我现在特别想揍死他。
路西法说:“那不关你的事。”
“路西法,你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猛地站起来,“我想要他,但是不是为了你!如果可以,我希望他是梅丹佐的孩子!”
厅堂空荡荡的。
雪越下越大,如同银柳的花瓣,纷纷扰扰。
路西法左手轻轻握住右手,把手套边缘往上提了些。
他眯了眯眼睛,淡笑道:“这就不要脸了?你觉得委屈?还是觉得羞辱?还是觉得我玷污了你?那好,我告诉你,以后这种事我不知还会做多少次,只要你待在这里,我就会和你做爱,做到你下不了床,做到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能拿我怎样,杀了我?你有那个本事么?”
我竭力按捺住自己的火气,轻声说:“如果你这样做,我就当是被狗咬了。”
黑色的琴架上倒映出路西法清秀的侧脸。
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右手,没有说话。
我说:“我以为你堕落后,改变的只会是外貌,没想到连里面的东西也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现在……简直变态到了极点。”
路西法轻轻倚在钢琴上,黑发落在琴键上。
“可惜我就算变态了,你还是迷恋得无法自拔。”
“我仔细想过了。路西法,我只是活在过去中,不断暗示自己,你还是当年的你。你也是在这么暗示自己的,对不对?事实上,这么多年,谁都变了。现在与过去早已截然不同。”
路西法轻轻敲击着琴键,叮叮咚咚就像心灵的撞击。
“米迦勒殿下,只有你改变了。谢谢。”
我说:“不,你也一样。你说的话,没有一句实现过。”
路西法说:“我记不住了。”
我说:“我也记不清了。那就这样算了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因为先放手的人是我,背叛者也是我,我没有资格怪你。而且你也说了,那时你很爱我,对不对?”
路西法说:“嗯。”
我说:“既然如此,你不算骗我,是我对不起你。而且我们的孩子死了。你那时有多难受,我能想象得到。”
路西法展开右手,又轻轻握上。
“嗯。”
“现在,你当着那么多的人报复了我……解气了吗?”
“嗯。”
“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忘记过去。路西法陛下,我们以后再不干涉彼此的事,好不好?”
“……好。”
“所以,这个孩子我会留下。”我轻轻吁了一口气,“我不要你养他,对他好,甚至连看他都不用。我完全有能力照顾他。而且,我不会告诉别人他是你的孩子。”
真的很讽刺。他在我身上留了种,现在还要我来和他心平气和地谈话。
如果是个柔弱点的女孩,估计可以伏在他身上大哭一场,一边哭一边说陛下你不能不负责,你要负责你要负责……不不,路西法根本不会对女人这样。
正因为我不是,所以,我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更不要说哭泣。
就连讲这样的话,都是尴尬的。
天开始暗去,灰蒙蒙的一片天,白茫茫的大片雪,连暖目的黄昏都没有。
房内的温度逐渐降低,逐渐冷到连血液都快冻结。
路西法抿了抿唇,形状姣好的唇瓣蒙上了一层霜白。
“不行。不能要。”
平静渐渐被火气替代,我耐着性子说:“陛下,不要太过分。”
路西法说:“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我提高音量说:“凭什么?她都可以有你的孩子,为什么我不能有?”
厅堂里空荡荡的,余音回绕。
路西法愣住。
天……我说了什么话?
我真想把自己杀了!
路西法走过来,黑漆漆的眸子正对着我:“伊撒尔,老实回答我,你是不是还爱着我?”
我苦笑:“不要再问这种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问题。”
路西法轻声说:“你喜欢梅丹佐,也喜欢我,你不是为了他来利用我的,是不是?”
我怔怔地看着他。
碎琼乱玉漫天飞舞。
雪是莹白的,天是寂黑的。
“算了,我不问这么多。”路西法握住我的手,“但是孩子不能生,你根本承受不了那种痛苦。”
“我能。”
“我不能。”路西法轻轻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就算受一点轻伤我都忍不了,更不要说这个……我现在已经失去炽天使的位格,失去了极键。不然我愿意代你生。”
我愣愣地看着他。
路西法的眼眶忽然红了。
“有很多事我很想告诉你,有好的,也有坏的,已经很多年了。但是,每一件都会成为你的负担。我想得到你,但是更重要的是你幸福。你能理解我吗?”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点头。
路西法说:“能让我吻你一下吗?”
我依然机械地点头。
路西法微微一笑,轻轻捧住我的后脑勺,手指插入我的发中。
雪花玉蝶般翩翩飞舞,玻璃窗上依稀有着冰碎的声音。
他慢慢靠过来,双唇覆在我的唇上。
宁静的厅堂似乎又回响起动人心弦的琴声。
那是雪花与灵魂破碎的声音。
他停在我的唇上,安静的,没有入侵。就像要维持这个动作,直到沧海桑田,地老天荒。
原罪 第61章
我走出厅堂的时候,行廊上已被点点灯火照明。门外瑶英漫天彻地,轻如蚕叶,重重迭迭,飞舞在整个夜空,就像与殿内是两个世界。
身后的琴房里悄然无声。
通过明净光亮的大柱,我看到钢琴静静地站在原地,琴盖已关上,英俊的男子伏在上面,睁着墨黑带深红的眼,却恬静得仿佛沈睡。
一脚跨出门外,风雪铺天盖地翻卷而来,天女散花一般覆盖了全部视野。
被切割成一块块的水池凝成冰,深蓝色的,里面还伸出无数只黑玫瑰和四处飘落的花瓣。玫瑰亦结了厚厚的冰,晶亮晶亮,就像用剔透的黑珍珠。
雪花被褥一样,一层层盖上玫瑰与冰,黑白相间,绚丽空幻。
满眼的雪白中,有一个黑色的人影。
玛门倚在雕塑旁,没完没了地抽烟,特杀风景。
我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怎么还没走?”一边说着,一口吐出烟状白雾。
玛门说:“不用你管。”他的嘴唇变成淡紫色,说话的时候那叫整一个抽拉。
我叹一口气:“冷不冷?”玛门说:“冷?大恶魔都是冷血动物,会怕冷吗?去。”我说:“你从哪听来的大恶魔是冷血动物了?”玛门说:“我是大恶魔,我最清楚。”
我握住他的手:“唉,果然是连血都冷了。你不怕冷,我怕。我走了,你继续在这里待。”
我转身走掉,玛门立刻挡我面前:“米迦勒,我都等到天黑了,你不意思意思也得感谢一下好吧?”他的骨翼紧紧贴在身上,微微发抖。我说:“怎么意思?”玛门说:“陪我睡喽。”
要不是看他那张可怜的紫色小嘴,我绝对一巴掌甩过去。我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我真走了。”玛门说:“你搞清楚我是谁好不好?你找任何一个罗德欧加的居民打听打听,玛门什么时候等过别人?”我说:“我很感激你等我,但是你总该说有什么事吧?”
玛门两只大大的红眼睛眯成一条缝:“你真是……太没情趣了,长得漂亮有什么用!”我说:“谢谢,我走了。”刚走两步,玛门又挡我面前,凑过来拉拉我的衣领,一张妖媚的小脸靠近:“你现在想去哪里?”我说:“去找两件东西。”玛门说:“水晶球和关于雷诺的书?”我诧异:“你偷听我们说话!”玛门说:“我根本没动。可恶魔耳朵就这么好,没法的。”
我看着他尖尖的耳朵,特别有暴打他的欲望。
玛门说:“你确定你要找回来?你不觉得拉斐尔和那个四根翅膀的说话有问题吗?”我说:“觉得了。拉斐尔不想让我找水晶球,犹菲勒不想让我找天界文献。”
玛门说:“而他们两个,你选择相信谁?”我说:“谁都不相信。我信我自己。”玛门轻轻倚在我身上,手臂搂住我的腰:“米迦勒殿下,爱死你了。”
混身的鸡皮疙瘩精神抖擞地站起来,我终于忍不住推开他:“够了!恶心的小鬼!”
砰!
玛门缩小了。
他在空中飞来飞去,摇来摇去:“不恶心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
我汗,我已经确定他找到了我的软肋。
摇了半天,他又趁机扑到我怀里,四肢缠在我的身上:“殿下,好冻冻,我要到你那里睡睡。”我说:“不行!”玛门在我身上蹭上蹭下,还使劲摇相对身子大很多的脑袋:“要去要去就要去,我要去~~米迦勒殿下,你怎么忍心欺负一个可爱天真善良纯洁的小孩子~~~”
清脆的童声回荡,回荡,回荡……
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神经,神经,神经……
在玛门最后嚷出“冻冻~~”的时候,我的理智终于断线:“好吧。”
玛门在我怀里笑得超级贱,我无奈地抱着他飞回拜修殿。
唉,七千来岁的小孩子。
回去以后,体力严重透支,我把玛门放到床上以后,自己也变小了。玛门那副无限娇羞的模样立刻变成张牙舞爪龇牙咧嘴,他冲我奸笑,还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獠牙。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扑到床上。他骑在我身上,抓住我的两只手,按在枕头上,两只眼睛弯起来,两片小嘴噘起来:“米米米……么么……”
我被他老色狼的表情强烈恶心到了,伸出超短的手臂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他一个后仰,呈大字型倒在床上。我翻身跳下床,因为身子太短脚还扭着了。鸭子似的打着摆子走了两步,立刻就被人提住腋下,抱上床。
玛门总算变大了,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去给你弄点水洗脸,乖乖躺着。”我茫然点点头,看着他瘦瘦长长的身子消失在门口。
没一会玛门端着水走到门口,回头说:“你们明天早上准备点东西吃就好,不用麻烦了。”然后进来,拧了帕子,拨开我的留海替我擦脸,一边擦一边说:“如果想要一个健康的宝宝,就不要再去动你的武器,不要再去找刺激的事做。男人体质好,不代表就是金刚,懂了?”
我说:“你……知道?”玛门说:“炽天使是双性,发生过那种事,你体力不支又天天捂着肚子,平时绝对不和我爸主动讲话的都跑去说了,我要猜不出来我就跟你一样笨了。”
我点点头,垂下头。
玛门把我的头又掰起来,杯子靠在我的嘴边:“我爸怎么说的?”我喝下一口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几下,吐到脸盆里:“他叫我拿掉。”玛门说:“早该猜到。不要理他,生下来。”
我说:“玛门……你不介意?”玛门说:“介意。但是我知道你很珍惜。”
我擦擦嘴巴:“对不起。”
玛门拿掉我的手:“慢慢,别用袖子,唉,怎么变小还更笨了……你刚说什么?”我摇摇头。玛门收拾好东西:“我去隔壁的房间睡,明天早上我们去史米尔看看,天界的文献都在那里。”
我说:“你怎么突然……”
他不是满脑子都是那玩意么?
玛门说:“很奇怪吗?所有魔族一旦想稳定,都会很认真的。”我说:“稳定?”玛门说:“问这么多做什么?再问我睡你这了。”我哦了一声,缩到被窝里去。
玛门熄了灯,在黑暗中冲我暧昧一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