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在蜈蚣谷遇见毒虫石螭围攻,半夜由崖顶上走往谷外,快要到达,大雾迷路,天明出看,发现阿成、龙都失踪,又听空中人语警告,众心忧疑。后来寻到白象林深谷之中,突遇大群毒虫来攻,另一面千百只大象也在众人困守的孤峰之下严阵以待。跟着虫象恶斗,双方刚一接触,毒虫便被象群,事先吸到鼻孔里的水箭喷倒。为首一群毒虫虽极猛恶,但被水箭中的药力迷昏醉倒,全数为象群所杀,剩下许多石螭,狂潮一般,退往树林里面,象群随后追去,到了林外,停止不进,跟着满林火起。
众人刚看出那片树林虽然繁茂,行列较稀,不似来路森林那样结有极严密树木,阴森森的,暗无天日。地形也像一个口袋,树林和两面山崖便是袋口,再往前去,似还有大壑隔断,故此火势只烧当地一片,并未往旁蔓延,风也不大,多半不会发生野烧。正谈论间,忽见男女两个大人,带了阿成、龙都同坐大象背上,一同驰来。等到近前,那两只口吐人言的怪鸟也在此时飞鸣而起,往来了两次。男女大人,随即来到峰下。
见面一谈,才知这两兄妹姓文,祖母便是昔年因随祖父入山,被山洪卷去,只当淹死壑中的祖姑符绿梅。随谈起绿梅水中遇救,嫁与乃祖,后来山中发生地震,只剩夫妻二人和少子文烈不曾送命。隔了些年,文烈长大,先在无意中救了一个夷女,结为夫妇。
这时乃父文永已死多年,只剩老母符绿梅尚在,文烈和夷女成婚十年来不曾生养,好容易怀有身孕,又是一年多过期不产。母子二人正在忧疑,这日文烈出寻象牙,忽遇象群为怪兽山狨所制,已有几只最大的跪伏树下等候残杀。本已激动义愤,又有一只似熊非熊的怪兽对面掩来。文烈胆大警觉,乘着这两种怪兽恶斗之际,一火枪将大的一只打伤。
同时闻得前面清啸之声,心疑又有怪物,再一火枪连另一只怪兽相继惊走。忽然发现象群将他围住,露出感恩亲热之意,便将身带伤药代那受伤的一只白象敷上。
文烈赶回家中,得知文妻出外寻他未归,重又反身寻找,未见踪影。见天入夜,只当人已回家,匆匆赶回。见文母正在崖洞上面盼望,乃妻并未回转。正在惶急,白象忽将文妻驮了回来,腹中已然发动,快要分娩,因寻丈夫,滑跌坡下,还受了伤。忙和乃母把人抱向崖旁土坡草篷之内,隔不一会便生下一双孪生兄妹。婴儿生来强健多力,哭声震耳。
文烈天明腹饥,去烧鹿肉,见象来越多,均在谷口附近,只为首两只大自象立在坡下,旁边堆着许多果枝,见人走出,十分亲热。知其感恩图报,越发高兴。等到吃饱,把事做完,回到洞内,见母未睡,婴儿腹饥思食,哭得越发厉害,便将文母劝往崖洞之中安睡。取了两枚外有硬壳,颜色碧绿,内里似橘非橘,色作金黄,当中藏有乳汁的异果,连瓤挤出汁水去喂婴儿。当时便将啼声止住,只是食量甚大,两碗大枚果汁全被吃光。后来夫妻二人各抱一个婴儿,正在抚弄引逗,忽然想起文母之言,初生婴儿,奶水未来以前,如何与他吃上这多生冷的果汁?先颇疑虑,后见婴儿灵慧解意,吃饱以后,一引就笑,天真活泼,可爱已极,只说无妨。心刚放定,天已快到黄昏,两个婴儿忽然同时睡去,就此不曾醒转。
两夫妻还想婴儿多睡,只顾谈说昨日奇遇和结交象群经过,并未在意。后来文母睡醒人看,听说婴儿刚刚睡熟,初生的婴儿照例睡多醒少,媳妇奶水未来,醒了必哭,乐得让他们多睡一会,也未想到别的,正在嘱咐文烈不可高声,以防惊醒,一面准备夜饭。
等文烈把饭端进,又到崖后采了一些大象喜吃的野生之物,表示谢意,回到里面,一家三口分别吃饱。问知婴儿不曾醒过,方觉怎么睡得这香,忽见文妻点头示意。
凑到铺前一间,文妻悄声说道:“这两个娃儿睡了多时,我两奶发涨,奶水业已流出。方才胀痛难受,想抱一个过来喂奶,谁知两个不肯醒,看去却又睡得香甜,不像有病。方才果汁好像清香中带有一点酒味,也许吃醉。恐娘知道担心,不敢明言。你进来以前,我这两个奶实在胀痛难受,背着娘连摇了几次,用尽方法,无一醒转,莫要被你喂糟了吧?”
文烈闻言,吓了一大跳,细看两个婴孩,又都睡得十分香甜,并还露出笑容,不像有病神气。再试伸手轻轻拨弄,果然牙关紧咬,表面神态如常。连用许多方法,均不肯醒,正在忧疑,打不起主意。文母见产妇胸前衣服均被奶汁湿透,笑说:“你奶已发透,这两个小孙孙方才哭得那样吓人,照你夫妻所说,业已睡了半日,应该醒转,乐得乘他们睡熟,喂完一个再喂一个,免得都醒哭闹,两个同喂,又要坐起费事。难产刚过正须保养,也不相宜。再如不喂,奶必难免回去一些。看这两个娃儿定吃得多,奶如再不够吃,当娘就更苦了。”
文妻无法,只得点头应诺。因奶胀得厉害,婴儿又不肯醒,业已暗中挤过好几次。
本因婴儿摇他能醒,打算敷衍一阵,挨到半夜再作计较。谁知文母爱极了这一双男女,觉着媳妇初次经历,恐其粗心大意。样样都想指教,又防手重,把婴儿弄痛,非但亲自将婴儿抱向产妇怀中,并还坐在一旁照料,目不旁顾。
文妻知道隐瞒不住,人又直爽,见婴儿小口紧闭,奶头怎么也塞不进去,文母面上已现惊疑之容。心里一急,便将前事说出,并告以婴儿甜睡多半日,怎样也弄不醒。文母先颇惊慌,知道初生婴儿无法查看脉象,又恐产妇胆小惊慌,心中悲急,忙说:“看这样子,不似有什么变故。你们放心,等我仔细看来。”
随命文烈点亮灯火,抱着婴儿从头到脚仔细查看,并将眼嘴拨开,试了又试,周身全都摸遍,毫无异状,笑说:“此事奇怪。我从小学医,虽没有你舅父那么高明,当初曾经用功,此道又是家传,尤其妇婴一门格外用心,自信不会看差。照我所见,婴儿鼻息调匀,五官七窍和手脚前后胸,通体没有一点败象,体格比常婴强健得多,虽然昏睡不醒,决可无害。这两个小东西怀了一年零七个月,本出常例之外,今又这样昏睡。那只白象灵慧感恩,送来这许多山果,只婴儿所食两枚我未见过,如其容易得到,不会这少,婴儿恰巧吃下。方才细看,心口不跳,并不像是吃醉神气,也决不会中毒。我料到时必要醒转,也许再睡上一两天都不一定。如其中毒或是醉病,决不会是这等神气。你们不要忧虑,多留一点心便了。”
文氏夫妻知道母亲医道高明,又最盼望孙儿,万分怜爱看重,看得那么仔细,如有他虑,不会这等说法,心虽一宽,到底还是悬念。文母却因深明医道,反比子媳心定,难得产妇昨日遭那险难,居然转危为安,心中高兴。只嘱咐把婴儿盖好,以防伤风,一醒便与奶吃。到了半夜,经文烈两次催请,便各回洞安睡。因谷中常有大象守护,不怕别的野兽侵袭,连绳梯也放了下来。夫妻二人对着婴儿守了一阵,越看越不像有病的神气,断定乃母不会看错,也各昏沉睡去。梦中惊醒两次,婴儿均是原样未醒。天明文母下来,又趁白天仔细再看,断定无妨,仍然放卧床上。初意就是果子吃醉,至多一个时辰也将醒转。
光阴易过,又到第二日夜里,婴儿还是一个未醒。文母先最镇静,见久不醒,由不得也发起急来。当夜老小三人全都守在下面,因已看过两次,一直用被盖好,也未打开再看,大家都是急得一夜无眠。第三日早起,文烈正劝母亲保重,忽见婴儿盖的被头仿佛动了两动,心疑快醒,想要抱起来看,被文妻拦住,笑说:“这两个娃儿,从第二日起,手脚都在不时抽动。我也当他们快醒,其实睡得更香。”话未说完,文母忽然惊道:
“这娃儿初生时已有一尺多长,比别的婴儿长大得多,已是怪事,如何又长了一段?你看他脚伸到哪里来了?”
原来三人守在旁边,先未留意,这时婴儿的脚一动,文母无意之中发现婴儿的脚隔着一床薄棉被往上翘起,离头竟有两尺来长,忽然警觉。揭被一看,不知怎会卧了三日竟长出一段,通身肌肉紧绷绷的,也与头两次所见不同。仔细一想,断定不会有什不好,正嘱子媳放心。男婴忽然将眼睁开,亮晶晶水珠也似,两面看了一看,身子一滚便翻将过来,似要爬动神气。
三人这一喜真非小可!文母爱到极点,伸手一抱。婴儿猛的身子一挺,力大异常。
事出意料,抱得又轻,如非心灵手快,几被挣脱。婴儿连挣几挣,见挣不脱,便哭吼起来,声比以前还要猛烈。文母忙即将他送到文妻胸前,将奶塞进。婴儿周身是汗,大小便同时俱下,半身湿透。吃奶之后,哭声立止,小胖脸上重又现出笑容。手脚却不老实,贴在乃母怀内,不时舞动双足乱蹬。文母知他身上湿得难受。又见如此长大,仗着天气温暖,先用薄棉被围上,再将衣裤尿片取来,备好温水为他洗涤干净,全部换好。婴儿越似欢喜,一阵狼吞虎咽,仗着奶多,喂了一只。文母是内行,恐不够吃,正说:“婴儿吃得太凶,上来不要弄惯,后难为继。”正说之间。女婴也似醒转,但较文雅,身子一样长大了些,也会翻滚,但未挣扎哭闹,分伏乃母胸前,一边一个,由大人扶持同喂,一面为她洗涤更衣。
文妻这两日内两奶胀得发痛,每天都要挤上十多次,这时正胀得凶,被两小兄妹一阵大吃,竟被吸干,看意思还不甚够,但已不再哭闹,大人稍一引逗,便笑了起来。老少三人自是爱极,先还恐怕奶不够吃,隔了几天,发现婴儿已有门牙,越来越结实,刚刚满月便能坐起爬动。文妻前几天已觉奶水不足,越吃越干,婴儿又极聪明,力大性猛,女婴先吃还好一点,男婴先吃便将两奶霸住,妹子如与同吃,便乱撞乱推,各不相让。
想起果汁可以代奶,便将米汤和在一起同喂,居然甚好。
光阴易过,一晃半年多。山中地暖,那一带野生果树甚多。文氏夫妻又经乃母指教,勤于耕猎,日子本就越来越舒服,加上那一群大象自从婴儿降生之日起,便和文家老少三人越处越熟,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有用,都用长鼻卷来。内有两次,并还将人引去,寻到几个采荒迷路、倒毙林中的死尸,汉人与山民都有,得了一些衣服兵器,简直吃不完用不尽。象群均把文家当作亲人,常守谷中不去,就是他出,至少也有两三只留在当地,等到同类大群归来方始走开,仿佛是怕林中恶物侵扰,换班守护一样。为首两只大自象更是常守在旁,难得离开,对这两个婴儿尤为喜爱,常时用鼻示意,要大人抱了婴儿同骑出游。每次前往,均有好吃的山果发现,地方也越来越多。
这两孪生兄妹生长极快,强健非常,还未周岁,便长得像个四五岁的幼童,奶水已早不能满欲,牙齿也长了半口,什么东西都吃。文母先恐伤食,随时禁止,后见两婴体力越来越强健。先是大人抱同出游,满了八九月之后,非但行动矫健,跳纵轻快,胆更大得出奇,常时背了大人,由象鼻托上背去,偷偷骑了出去游玩。两兄妹又极亲热,形影必偕,偶然也有争吵打闹,不等人劝,转眼就好。女的更是聪明。
母子三人人先还不大放心,后来看出非但这两只大自象机警灵慧,便那大群野象也都聪明忠心,每次驮了婴儿出游,均是前后围绕,一出去便是一大群,又有几只大象在前开路,仿佛四外都有防备神气。这两个婴儿又都性刚心野,难于管束。好言劝告、软语抚爱还肯听话,否则便难制伏。又都怜爱,见他年纪大小,不忍重责,日子一久,也就相安无事。
一晃三四年,婴儿竟长得像十五六岁的少年,力大绝伦,捷如猿猱。那些大象全都只他们指挥不算,人兽之间并能互相会意。文氏母子自更喜慰。
这日,文母见象群越来越多,那样听话。内有一次,婴儿因见父母耕田费力,用象代耕,做得又快又好,觉着有此大群野象保卫,山中民众又都迷信,把象当成神兽,遇上便即远避,极少侵犯。象也不伤他们,难得为数还多。山中有的是地利,如其能将母家的人寻来,再招上些遗民志士,同到林中开荒自给,便可无拘无束,省得受那异族的欺压危害,只惜林中地方广大,相隔大远,不知路径,不能出山,中间还隔着一条大江,其势不能带了大队象群同往。如令文烈往访,孤身一人,出生以来不曾离开黑森林,外面的风俗人情通不晓得,就算能用象群护送出去,到了山外仍要分开。记得当初随兄人山行医时,所经山墟部落甚多,这里面各有各的奇怪风俗,对于外人多半疑忌,一个不巧,先有凶险。何况事隔多年,兄长人在哪里、有无子孙遗留也不知道,两个孙儿女虽极胆勇机智,到底年岁大小,心性又野,许多顾虑。眼看自己年纪越老,再不早打主意,休说今生不能再见亲人,便将来儿孙也必年久遗忘,始终打不起主意。
这时婴儿年已将近十岁,虽然生得强壮长大,因是年幼,还没想到取什么名字,一向都叫乳名,男名大郎,女的就叫幺女。文母见他兄妹生具异禀,小小年纪,长得比成人还要高大雄壮,惟恐出山惊人耳目,引出祸事,又知事情太难,非但息了前念,反倒随时告诫。一面教以读书识字和做人之法,一面把自己所晓得的各种山民语言和媳妇所知分别指教,平日所说仍是汉语。
又过了两年,大郎兄妹对于祖母最是亲热孝顺,见她老病衰弱,日常愁虑,近日又是旧病复发,卧床不起,父母守伺在旁,甚是忧急。偶听乃母谈起初生时所吃两枚异果似有灵效,可惜以后从未见到,如能寻得也许有用。这时人象言语心意更易通晓,一时情急,先寻两只大白象,连说带比,再三询问,俱都摇头挥鼻,表示无法再得。
两兄妹因祖母也曾说过,那是一种不知名的灵药,认定有效,一吃下去便可强健身体,仍不死心。骑了两象,带着象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