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燕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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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燕双飞-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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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一个人,谁敢轻易招惹?
  然而,他却在一个人手下吃了大亏!
  如果不是这个人的一念之仁,或许是有意保全他的性命,褚天戈多半是死定了。
  这样一个人,褚天戈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
  ※        ※         ※
  那桩性命攸关的惊人事件,发生在褚天戈带领大股劫匪归队待返的一天。
  校场里人喧马嘶,兵刃上的寒光闪耀着当空那轮黄昏时分的残阳。
  刀客们人人都有所获。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古玩玉器,散置得满场子都是。被押回来的人票,女哭儿啼,惨不忍睹!
  独眼大王爷高高地骑在他那匹“火榴红”的蒙古大马上,那支打遍辽东无敌手的“独脚铜人”斜挂在马颈上,映着夏阳,泛射出一片金红之色。
  正前方,是黄尘万丈浩瀚沙漠!
  得意的战胜意志,鼓舞着现场的每一个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横流的人欲!
  褚大王更是自视神武不可一世。
  他把一只脚高跷在马颈上,大口地灌着酒。手下的悍匪,不时地把抢劫的珍贵物件捧到面前让他过目。
  一种百战荣归的胜利姿态鼓舞着他!
  连同这一次,他已经洗劫过三十三个乡村。说一句夸大的话,他已经打破了历史纪录!
  打破了历史上在这块地方盘踞的土匪跋扈嚣张的纪录!
  打破了土匪刀客在此一地区内洗劫村庄数目的纪录!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不像是个打家劫舍的士匪头子,而像一个班师回朝的大元帅。
  他纵声狂笑着,笑声随风飘溢,足使天地为之变色……
  一骑骆驼,远远地出现在黄土大平原上。
  不知为什么,褚大王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
  ※        ※         ※
  原来,他忆起了一件往事。
  那一天,大风忽起,地面的灰沙一片飞扬,使人难以睁眼。
  不过,终于看清了,遥远处有一个高瘦略带佝偻身材的老人,伏在驼峰上向着这边走过来。
  在细一注视之下,褚大王非但笑声中止,脸色也陡地变了!
  对于这个老人,在他多年前率领群匪进入辽东半岛之初,就曾经听人说过。
  那人当时警告他要防备一个人。
  一个骑骆驼姓焦的老人!
  警告他的那个人,自身武功极高,可他本人曾在那个姓焦的老人手下吃过大亏。
  这个人姓索,就是日后在盛京将军衙门处当差的大红人“辽东一怪”索云彤!
  褚天戈与索云彤两个人在黑道上早年有很深的交往,由于索云彤本身也是野心极强的一个人,褚天戈虽一再表明愿意许他为二头目,却因索云彤不甘心雌伏,才未结合在一块儿。
  然而,使索云彤真正不愿再在黑道上厮混的原因,是由于忌讳着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姓焦的那个老人!
  索云彤形容那个可怕的老人,是他生平所仅见的一个奇人,所以警告褚天戈在企图横行此一地区之前,一定要刻意加以防范。
  对索云彤的话,褚天戈一直没有忘记!
  然而这并不是说,因为这样就减少了他为恶的行为。
  事实上,这多年以来他无往而不胜,一直未见到索云彤所说的那个老人。
  索云彤说的那个人——六十开外的年岁,佝偻、银发,喜着一袭灰衣,爱骑骆驼。
  唯一不清楚的是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只知道他的姓氏。
  姓焦。
  褚天戈当时的确是惊得呆住了。
  凭他的武功、性情,自不会轻易地惧服于某一个人,然而这一次他却是败了。
  败得极惨!
  他犹记得,自己那支“独脚铜人”施出了所有的能耐,然而在那个姓焦的老人面前却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姓焦的走了。
  带走了他所有的战利品!
  褚天戈很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那个姓焦的老人告诫他说,他之所以留下褚天戈的活命,完全是爱惜他的一身武功。
  能具有像褚天戈那等一身武功的人,在武林中毕竟是不多见的。
  姓焦的老人显然是基于一种爱才的心理,才没让褚天戈丧命。
  褚天戈却因为如此,再也不敢在辽东半岛横行——这也正是他日后把势力迁移到热察地面的主要原因。
  十五年前的往事,及今思之,犹然清楚在目。
  此刻,这位“金沙郡王”褚天戈陡然听到江浪的师尊,竟然是那个自己深深畏惧的焦姓老人时,他内心的惊讶自是可想而知了。
  往事不堪回首,带给褚天戈几许伤感。
  一想到那个姓焦的老人时,褚天戈由不住产生了一阵余悸!
  江浪、夏侯芬,以及站立在他眼前的崔平,都用奇异的眸子望着他。
  褚天戈忽然由回忆中惊醒了过来。
  他脸上带出了一番苦笑,微微点头道:“令师神技惊人,堪称天下无双!”
  顿了一下,他又点着头道:“名师手下出高足,由此推想,江壮士必是身手惊人了!”
  江浪奇怪地道:“听老王爷口气,莫非你老人家与家师曾有旧交?”
  褚天戈微微闭了一下眸子,摇摇头道:
  “交情是谈不上,不过令师的一身超然神技,以及来去如风、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却是屡有所闻!”
  他凄凉地笑了一下,给人一种不可琢磨的冷森森的感觉。
  这些年以来,他偶尔想起这个人,往往生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遗憾与冲动!
  如果能有机会再见到这个姓焦的老人,他倒愿意重新与他比较一番,看看自己是否还不是他的对手。他确信这十五年以来,他武功方面已有长足进步,用以与当年自身武功作一个比较的话,显然超越了许多。
  江浪原本希望能够由他嘴里知道一点师父的底细,以及他老人家的近况。
  这个希望,显然落空了!
  褚天戈脸上现出了一片笑容,道:“令师侠驾如今在哪里?”
  江浪摇摇头,苦笑一声,道:
  “正如同老王爷所说,他老人家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眼下游踪到底在哪里,在下毫不知情!”
  褚天戈沉声问道:“他曾经在察哈尔住过?”
  江浪却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因为有些事情他是不愿意全部让褚天戈知道的。
  “不曾听到他老人家的踪迹!”
  褚天戈听到江浪这样说,心里略略轻松了一些。
  很明显,对于焦先生他仍然存有戒心——他当然不希望在自己势力范围之内,存在着一个足以威胁自己安全的大敌!
  江浪道:“在下九岁蒙恩师收留。”
  褚天戈突然道:“在什么地方?”
  江浪心里一动,顺口胡诌道:“在辽东……”
  褚天戈点了点头。他本人就是在辽东见过焦先生其人,所以对江浪的回答并未产生怀疑。
  他所以深恐焦先生来到热察,那是因为他率部离开辽东来到热察地面上时,非但是重操故业,甚至于更为变本加厉了。
  如果这些所作所为被焦先生知道了,那是绝对不会获得谅解的。
  正因为这样,才不得不使褚天戈非常注意防患。
  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换过了三个名字1
  早先在辽东为恶时,他的名字“褚武”;来到了热察的最初几年,改名为“褚天戈”;后来洗手黑道,自封为金沙郡王之前,又更改为“褚友义”。
  褚友义就是他如今的名字——也就是夏侯芬与苓姑娘所知道的惟一的名字。
  金沙郡里固然不乏人知道这位老王爷昔日的底细,可是正如同任何成功者一样,一旦当他成功之后,人们就很少再去议论他的旧日底细了——这些旧日的底细越是不光彩,越是没有人再去谈论。
  褚天戈显然对这位故人门下的弟子特别注意!
  他由一旁果盘里拿起了一颗紫红色的大葡萄,缓缓放入嘴里。
  “江壮士,你最见长的功夫能告诉我吗?”
  江浪道:“轻功。”
  他心里早有准备,所以褚天戈这么问时,他就很自然地脱口道出。
  “好!很好!”褚天戈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道,“那么,你最弱的一门武功是什么?”
  江浪垂下头,假装在想。
  其实他早有腹案在胸,于是在假作一番思索之后,缓缓答道:“承老王爷见问,在下所见,最弱的一门武功只怕是‘指功’了!”
  “老王爷”脸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显然,江浪的这个回答是深获其心的了。
  事实上正好相反。
  那也就是说,他最见长的武功是“指功”,而比较弱的一门功夫却是“轻功”。
  他之所以敢把最弱的武功说为最强的功夫,当然并非没有原由,因为他知道焦先生昔年传授他武功时,最注重的是均衡发展。
  在他来说,各门功夫的成就都相差无几。以“轻功”而论,他的造诣是极深的;只是和他其它各样武功比较起来,并不那么突出罢了。
  为了对付褚天戈那一身刀枪不入的“罩功”,他曾练成了世所罕见的“一元指”力道。
  这种指功,他虽然不能断定一定可以点破对方那身罩功,可是焦先生所以特别地传授他这一手功夫,必然是有其作用的。
  他的这番聪明对答,使得这位老王爷竟然心情开朗了许多。
  褚天戈听了江浪的话,哈哈大笑了几声,道:“我平生看重的就是有真功实学的人,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必定要重重用你!”
  江浪躬身道:“老王爷明鉴!”
  褚天戈由熊皮垫褥上欠身站起来,笑道:“既然你以轻功见长,我倒想要见识一下!”
  听到这里,夏侯芬不禁微微一笑,向着江浪眨了一下眼睛。
  江浪心里早已有了准备!
  他很想在这个王爷面前表现一番,借以获得他的重视。但是他的头脑很清醒,便在表面上特意装出一副谦虚的样子。
  “老王爷驾前,在下岂敢放肆?”
  “不要客气。”诸天戈脸上堆满了笑容,道,“我知道你身上是有功夫的!”
  他身旁的武教练头儿“天上白云”崔平,原是轻功中的高手,因而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须知,凡是功夫高超的武林人士,最看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吹嘘,尤其是在老王爷面前,崔平听了江浪的话,实在是按捺不住了。
  因为江浪那一句以“轻功见长”的话,他听了是那么不顺耳。
  这时眼见着他要在主子面前逞能——邀宠,哪里能容得下?
  崔平踏前一步,道:“慢着!”
  他脸上略微带出了一些鄙夷的笑容,转向褚天戈抱拳躬身,道:“老王爷请恩准卑职与这位江爷印证一下手法,以博王爷与三娘娘一笑!”
  其实,他就是不说,褚天戈也有这个心意。这时见他自愿如此,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崔教头,”褚夭戈冷冷地道,“你可听见了,这位江壮士是以轻功见长的啊!”
  崔平鼠眉一扬,想了想道:
  “多承王爷关照,卑职的轻功,自信还不至于出丑,只请王爷你老人家代卑职划个道儿。”
  褚天戈心里很是中意!
  因为他知道,崔平轻功技击皆是高人一筹,在金沙郡内除了自己以外,也不过只有那位苓姑娘在轻功上,可以与他较一短长。
  褚天戈不信江浪能超过他,乐得让崔平杀一杀他的威!
  那位“三姨娘”一听说他们要比功夫,别说多么乐了,拍着一双玉手道:“好呀,老爷子您就答应了吧,也叫我们开开眼界!”
  褚天戈转向江浪道:“江壮士意下如何?”
  江浪抱拳道:“但凭老王爷吩咐!”
  “好,”褚天戈道,“那么你们就玩儿上一阵吧。”
  崔平早已耐不住,当下高声应道,“遵命!”接着后退一步,把身上那袭红披风脱了下来。
  江浪何尝不知对方崔平轻功厉害,况且他早已得了夏侯芬与纪场主的事先嘱咐,知道崔平是褚天戈最器重的人物,武功定然必非等闲之辈。
  正因为这样,江浪更要与他一分高下。
  虽然江浪心里并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他知道这一场架是非打不可的,也绝对有打的必要。
  江浪知道自己如想接近褚天戈身侧,最重要的是先制服这个崔平!
  所以,他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却也只有硬拼这一条道儿啦。
  他遂把一袭长衣拉起来,前后大襟合拢起来,系成一个大疙瘩。
  崔平看在眼中,更增妒恨。
  早先他眼看着江浪巧胜桑二牛,已知对手不是轻易就能对付得了的。但是,如同江浪心里所想的一样,若想还要在褚天戈身边混下去,必须先要制服江浪。
  两个人虽是身份不同,可是打着同样的心思,内心都存着要战胜对方的共同心理。
  褚天戈笑着对夏侯芬道:“你把这扇帘子挽起来!”
  夏侯芬答应了一声,即把北面的一袭绢帘卷起,顿时就能够看见廊外的宽阔天空。
  这所阁楼如同前叙,耸峙在水面湖心,除了这座拱形圆厅以外,邻座的“心明阁”,以及湖心三座石亭,都清晰在目。
  此时,暮色渐沉,湖面上散发出一片白茫茫的水气,渲染得这些亭台楼阁若隐若现。
  凭窗外望,固是令人心旷神怡,只是一想到即将在这些亭阁上伸展手脚动武时,禁不住会使得你打上一个冷战!
  这座拱形圆楼,耸立在水面上,足足有六七丈高。可以设想,由这么高的地方,纵身下坠,落身在沾满雾水的亭顶之巅,飞腾互搏,当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儿——一个不慎,可就有失足落水之险!
  也怪,这两个人脸上竟毫无惧色。
  褚天戈一笑道:“你二人就在这些亭阁画廊上尽展平生所学,点到为止,彼此心里有数就行了。”
  崔平抱拳道:“卑职遵命!”
  他转过脸,向着江浪冷冷地道:“江朋友,你看看老王爷为我们划这个道儿怎样?”
  江浪点点头道:“很好。请崔兄手下留情!”
  崔平嘿嘿笑道:“江老兄你这是客气,你既以轻功见长,看来我是自取其辱了!”
  江浪也笑道:“谁不知道崔兄你一身轻功甚是厉害,在下倒想伺机学到老兄几手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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