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的是,这扇暗门关上以后,只怕永远也不会再开了。
因为除了自己以外,可能只有良弼一个人知道,而良弼马上就要死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子来,一直走向良弼身前。后者似乎有了预感,虽然嘴不能言,心里却清楚得很。
良弼睁着两只肿泡泡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裘方,喉咙里发出了一阵闷哑吼声。
裘方冷笑了一声,道:“良弼,这也是你为恶地方、作威作福的报应!”
说时,他的刀已经缓缓地抬了起来。
就在这一刹那,耳听得卧室边窗“喀嚓”一声大响,一个人倏地破窗而入。
这人身子一纵进来,大吼一声道:“好刺客!”
随着此人跃起的身子,两只手掌交错着,用“进步劈身掌”,猝然逼向裘方!
裘方闻声侧头,发觉来人正是那“辽东一怪”索云彤,不禁心里一惊。
来人索云彤,显然功力极高!
随着他抖出的一双手掌,劲风十足,裘方竟为他掌上风力逼得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才拿桩站稳了步子。
“辽东一怪”索云彤用心当然不在于伤人,主要目的是为了救人。
他的掌力一经发出,即侧身、抖掌,“卜”的一声,击在了盛京将军良弼的左面“气哑穴”上。
这是一手“开穴手”!
索云彤情急之下,力道用得极猛。
床上的良弼被打得腾身而起,“砰”一下子撞在了石壁之上!
这一下子虽然不轻,可是正因如此,把他身上禁闭的穴道解了开来。
良弼原也是擅武的,只是官作大了,功夫无形之中拉了下来。
然而,他总算是一个练家子。况乎,值此要命关头,他定会放手一拼。
他身子就地一滚,穴道已开!
裘方大吼一声道:“狗官纳命来!”
斩马刀猛挥出,直取良弼项上人头!
良弼却在滚地的一刹那,手上抓住了一只椅脚,霍地抡起来,架住了裘方落下的钢刀。
钢刀把椅子一角,砍了下来!
良弼大吼一声,把手里的椅子直向裘方身上砸了过去,这时,现场已是大乱。
原来,就在良弼滚落地面的时候,窗外人影一闪,已经扑进了另一个人——江浪。
显然,江浪是跟在索云彤身后紧紧追过来的。事实上,他们两个在院子外面早已经动过了手,所以乍见之下,二话没说,又战在了一块儿。
裘方眼看着即将斩杀良弼于刀下的一刹那,想不到竟然会发生这番意外。
他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虽说良弼早先练过功夫,可是一来多年不曾练过,二者没有称手的兵刃,三者他已然负伤,惊骇之下,战志早已丧失。
此刻,他侥幸地被索云彤解开了穴道,却也摔得头冒金星,哪里还敢在现场恶战。
是以,他在抛出椅子的一刹那,本能地向室外闯去!
裘方大吼一声,挥动手中刀,把迎面而来的椅子劈落刀下,足下一点,已扑向良弼的身后。
索云彤本来正与江浪战在一起,见此情景,便大吼一声道:“打!”
索云彤一抖手,打出了两枚黑黝黝的三寸钢钉。
裘方的刀身已抖出,直向良弼背上砍去。这时见状,自然是先救自己要紧。
他的刀向后一挥,只听得“呛啷”一声,把两枚钢钉斩落在地。
良弼竟然把握着这一刻良机,霍地纵身而起,“哗啦”一声大响,扑碎了一扇窗户,直由三四丈高的楼上跃身而下。
现场战局显然在这一瞬间起了变化!
江浪见良弼破窗而出,顾不得与索云彤交手,卖了个破绽,腾身而起,循着良弼翻越的那扇窗户,紧跟着纵身跃下。裘方却心愤索云彤数次破坏,大吼一声,舍弃良弼而反扑向索云彤。
他的一口斩马刀,挟着凌厉的刀风,直向索云彤身上劈去!
索云彤一心护主,忧心如焚,怎会与他恶战?
就在裘方的刀落下的同时,他左手突出,只一下就抓住了裘方的刀锋。
他右手快出一掌,正好击中在对方刀身之上。这一掌之力,竟然使得裘方再也无力持刀,五指一松,掌中刀脱手而出。
索云彤怪笑一声道:“小辈!”
他的身子,随着喝叱声,如同暴风袭了过去,猝然一掌直向裘方当头劈下!
不要说被他真的劈中,只凭这一掌落下的劲风声,就知道不是好兆头。
裘方身子向后一个倒侧,迅疾抬起左足,用脚尖猛踢对方的印堂中心,同时上躯已倒向地面,向外滚出。
这一招果然厉害,迫使得索云彤掌势稍偏,失了准头儿。
只听得“喳”一声大响!
索云彤这只手,真比上一口锋利的钢刀,地板上顿时破裂了道大口子!
裘方这时乘机抓起地上的斩马刀。
索云彤带出一声长啸,破窗而出。
裘方喝叱道:“老儿!哪里去?”
他腾身而起,紧循着素云彤身后追了出去。
于是,战局再转——由室内移到室外。
这时,整个将军府已经被惊动了——锣声、人声、斗械声乱成了一团!
但是,这些人似乎一时还没有摸着头绪,只是乱哄哄地拥进来。
现场战况,已经有了极大变化。
良弼尽管脱身越窗而出,可是他依然逃不开江、裘两个人的掌心。
他虽然暂时逃开了裘方的追杀,却惹来另一个更厉害的要命煞星!
这时,他挥舞着一棵小树,与江浪交战在一起。
他遍脸是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到生死紧急关头,常常会生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来。这种力量支持着本身,作为保护本身生命最后的一点突破力量——这种所谓的“突破”力量,常常是出乎意外的强烈,不可思议。
如果这种力量并不能够突破眼前的困境,那么只有接受死亡命运之一途了。
良弼正是在作这种生命力的最后“突破!”
只可借,他的对手实在太强了。
他已是精疲力尽,再也不能希望有什么奇迹出现了。
把良弼推向死亡之途的,归诸江浪的一剑!
这一剑,江浪是施展的旋风剑招,旋出的剑光,像是一道极大的光圈,只那么轻快地一闪,就劈中了良弼左面腹侧。
良弼哑声呼嘶着,倒了下去。
一道孔明灯光,匹练般地射了过来!
灯光照射之处,正是江浪站身处。
紧跟着,一阵阵弓弦响起,射来了一排弩箭。
这些箭矢自然难以射中江浪。
可是,在这一排箭矢之后,有三四条持刀拿剑的人影,飞扑而来!
江浪身子原本已抢扑到良弼身后,后者在性命系于关头一刹那,早已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他扑倒在地上的身子,狗也似的往前面爬着……
江浪的剑已经举了起来,迎面却扑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无疑是将军府的保卫。
在一阵惊慌忙乱之中,他们已经认出了倒在地上血泊中的这个人,竟然就是将军本人——这一惊,当然非同小可!
其中之一,顿时向良弼扑到,嘴里大声道:“卑职该死!大人受惊啦!”
他说“该死”,可真是该死!
话方出口,江浪的剑,已由他背后深深地刺了进去!
剑拔出来之后,他的身子立时倒了下去!
地上的良弼发出了鬼魅似的一声尖叫,慌张地继续往前爬。
江浪抢前一步,一脚踏住!
良弼再次怪叫了一声。
两名侍卫左右奔到。
另一方面的“辽东一怪”索云彤,也纵身扑到。
他嘴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啸声,两只手各打出了一枚“丧门钉”!
两枚“丧门钉”,先后打中了江浪后背。
只听得“突突”两声脆响!
钉尖穿过了他的衣服,穿透了他用以护身的牛皮。
因为这样,力道大大地减小了。
饶是如此,兀自在江浪的后背左右两侧,打进去寸许深浅,穿皮破肌,血流如注。
江浪为他一双丧门钉所伤,当然是有目的的。
也就在一双丧门钉打进他后肋的同时,他掌中剑顺势刺进了良弼的后心!
良弼滚地惨叫不绝。
他已是不行了。
“辽东一怪”索云彤抢扑到了他面前,大声道:“大人!”
良弼仅仅吐出了几个字:“铁崇琦……他害……死我……他……”
一头垂下来,命归西天!
索云彤呆了一下,霍地跳起来。
只此一时间,江浪、裘方已运施刀剑,一连剁倒了六七名:侍卫。
现场灯光火把渲染着,人越聚越多!
索云彤狠狠地跺了一下脚,长叹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忽然,他大吼一声道:“闪开!你们都给我闪开!”
这声吼叫还真有用。
原本是乱哄哄一团,突然都静止了下来。
打斗的都不打了。
江、裘二人背靠背地站着。
他们二人态度从容,神情昂然。
看上去,两个人都挂了彩,满身血渍。然而,刀剑依然紧紧地握在手里,目光炯炯,气吞山河,哪里有丝毫畏惧之色!
“盛京将军”良弼的尸体,冷冷地躺在那里,为现场带来了一片森森凉意。
裘方眸子里闪烁着一片凶光。
他心里的激动情绪,督促着他要把良弼的头颅砍下来。
江浪却比他沉着得多。
面对大敌,江浪显得异常镇定。他注意着眼前的大敌索云彤,倒要看看他意欲如何。
“辽东一怪”索云彤大声地吩咐道:“你们都退后,待我来擒下他们!”
卫兵依言纷纷向后面退开,形成环状团团地把三个人围在当中。
索云彤频频冷笑道:“好小子,原来是铁王爷差你们来谋刺的……我擒下了你们,再会同有关当局一齐去见姓铁的,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江浪冷冷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又与铁王爷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诬陷忠良!”
“忠——良?”
凛云彤仰天狂笑了一声,道:“你居然把那个水晶狐狸说成忠良?”他狠狠地咬了一下牙,又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没什么好说的,我先擒下你们两个再说!”
说着,把手伸进背后,叮当一声,取出了一双铁护手来。江、裘二人打量了一下那对铁护手,不禁心里一惊!
那实在是一对很奇怪的护手,通体雪白,打磨得极为明亮,扁平扁平的,两处刃口地方,看来真如巨斧一般锋利。只要把双手向里面一探,即可抡起施用。
江浪一看见这对玩艺儿,心里已有了几分见地。
他嘴皮微动,用“传音入密”功力,传话向裘方道:“这老儿功力深厚,久战对我们不利!”
裘方道:“你预备怎么个打法?”
江浪道:“等一会儿动手之时,我用‘乾坤小八剑’迎他正面,迷其视线,你即用你最得意的‘一刀勾魂’,取他后心,万无一失!”
裘方一怔道:“妈的,我竟然把这一招忘了!”
江浪匆匆道:“一刀施出之后,无论胜负,我二人必须尽速离开,否则,对方大兵一到,再想脱困,可就不容易了!”
裘方还待说话,只见索云彤已把一双铁护手戴好。他匆匆回身,吩咐了几句,即见一名府内侍卫飞快奔出,想必是安置埋伏去了。
江浪冷笑一声,足下跨进一步。
他把掌中剑向外一指,剑身与手面一平如水。看来,劲力已经蕴藏剑身,因而剑上光华益显。
索云彤狞笑了一声,身子猝然腾空而起。
江浪的剑势也在此时发出。
两点星光,裹缠着一弯长虹,双方的势子,都是那般快捷!
一阵金铁交呜之声,在众人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当儿,他们已过了三招。
江浪的这套“乾坤小八剑”,顾名思义只有八招。但是,八招剑式,妙在一气呵成,施展时不容许换第二口气,必须在一呼一吸之间,一口气把八式剑招同时施展出来。
“辽东一怪”索云彤在起初迎接对方这套剑法时,已觉出来这套剑法大异于一般。
紧接着三招之后是第四招、第五招……以至于最后一招——第八招,势同奔雷狂电,像长江大河,一涌而出!
索云彤在接到第六招上,已是疲于应付。
总算此人功力深湛,反应灵敏,犹能在紧要关头化险为夷。
他的一双戴有铁护手的双手,在江浪施展到第七招时,已连用“十字摆莲”的手法,把对方的剑身交叉地夹击在两腕之内。
也就在这一刹那,裘方已把他最得意的一招“一刀勾魂”施展了出来。
空中人影疾闪之下,带着裘方倒卷而出的一蓬刀光,有如电光石火般地闪烁着。
“嘶”一声,这一刀在万险之中没有刺中索云彤的后腰,却戮在了他右面大腿上!
算他命大。
裘方这一刀,由于是双手握着刀柄,全力施展,当然不轻,致使血光猝射。这一刀由后而前,实实在在地在索云彤大腿上留下了一个透明窟窿!
由于斩马刀的刀头略略向上勾着,所以在他插进去再拔出来的时候,给伤者带来了极大的痛苦,因为锋利的刀头着实把索云彤腿上的一片肉勾了下来。
索云彤痛得“哼”了一声。
他可真够狠的,受了这么重的刀伤,竟然不出声呼痛,身子仍是硬硬地挺着不倒下来,而且脚后跟用力一顿,跃出了一丈以外。饶是如此,他也禁不住跄跄踉踉地向后倒退了六七步,由两名奔上的侍卫扶住。
裘方一刀得逞,江浪更不怠慢!
就在索云彤身子跃出的同时,江浪身子倏地纵出。
他大声招呼道:“老二,外头见!”
江浪身子一起一落,一口长剑已抡出!
寒光一闪,只听得“喳”一声,这一剑不是砍的活人,而是砍了个死人。
剑锋之下,却把良弼一颗老朽人头砍了下来!
他顺手提起来,足下再也不停留,一伸腰施展“燕子飞云纵”的轻功绝技,“嗖”
的一声,把身子纵出了五丈以外。紧接着,足下倏起倏落径向将军府外飞扑而出。
裘方早已得了江浪的关照,所以在他一刀得手之手,身子丝毫没有停留,猛地向外纵去。
现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