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平道:“我答应了,一定要办得到,万一办不到的事呢?”
宇文兰道:“也要答应下来,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上官平心想:“老哥哥以‘传音入密’要自己跟他来,必有用意,方才不是要我赶快答
应吗?”这就点头道:“好吧!”
宇文兰舒了口气,才道:“你不是骗我的?”
上官平道:“是你要我答应的,我怎么会骗你呢?”
宇文兰幽怨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真把人家急死了。要说服你真难!”接着吃的笑
道:“从前你不是很听姑姑的话么?”
上官平道:“我真希望你还是姑姑,只可惜现在不是了。”
宇文兰眨眨眼睛,说道:“那有什么不一样?”
上官平道:“因为从前你扮了老婆婆,年纪比我大,我自然一切都听你的,现在,你年
纪比我还小……”
宇文兰脸上一红,披披嘴道:“所以不愿意听我的话了,我知道,你对表妹很倾心,所
以那天我才一个人走的。”她眼圈也不禁红了,接着又道:“我要不是听索无忌说,你被黎
佛婆弄到这里来了,我才不会来呢!找到这里,黎佛婆告诉我你已经逃出去了,爹听得大怒,
非要找到你不可,我又惊又急,只好要小白(她豢养的小白蛇)领路,想在爹找到你以前找
到你,却没料到爹会跟在我身后来了,你以为我是和爹一路的吗?告诉你,我只是想帮助你,
不会帮着爹,来说服你的。”
上官平看她说得认真,也胀红了脸,心中甚是不忍,忍不住跨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她一
双玉手,说道:“我知道你……”
他本来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不知怎的,一下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玉手,心头一阵紧张,
连一句话都只说了四个字,喉头就像塞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来。
宇文兰也同样感到一阵心跳,面上发赧,慌忙收回手去,羞涩的道:“我知道……”
她也说“我知道”,却比上官平少说了一个“你”字,就有些透不过气来,一个转身,
逃了出去,在门外娇笑道:“你快睡吧!”声音随着远去。
上官平拿起茶盏,喝了口茶,也就脱下长衫,上床睡觉;但他睡在床上,那想睡着觉?
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姑姑,竟会是魔教的“公主”。
从她口中可以听得出这位风度极佳,举止潇洒的魔教教主,似乎是个性刚愎,顺他者生,
逆他者死的人物。
还有七星会楚子奇,似乎也是深藏不露的人,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呢?
最后,他想到表妹冷雪芬,并没和她大师姐同来,她会到那里去呢?
他阖起眼皮,眼前就呈现出两个倩影,一会是清丽绝俗的冷雪芬,一会又是娇柔如花的
宇文兰,两张人间绝色的脸孔,有如春花秋月,难分轩轾,在他心中,更难分厚薄!
他舍不得睁开眼来,因为睁开眼睛,这两张迷人的容貌就会消失。
夜并不长,他躺下去已经四更天了,不消一会,窗外就透进曙色,他却迷迷糊糊的睡去。
等他醒来,已经日高三丈,阳光照在窗栏上,甚是刺眼,急忙翻身坐起,跨下床来,他
昨晚匆忙从茅舍走出,自然来不及更换衣衫,此刻只好仍然穿上那套破旧的庄稼汉衣衫,开
门出去。
只见青衣仗女吟香就站在门外,双手捧着一叠衣服,看到上官平就欠身含笑道:“上官
掌门人起来了,小婢奉公主之命,送来衣衫,请上官掌门人更衣。”
说完,捧着衣衫走入,放到桌上,一面抿嘴笑道:“上官掌门人快把这套庄稼汉的衣衫
脱下来吧!试试合不合身?”
上官平被她笑得脸上一红,说道:“一定要换衣衫么?”
吟香道:“这是公主交代嬷嬷们连夜替上官掌门人赶着缝制的,如果不合身,可以拿去
改呀,听说中午教主要宴客,上官掌门人总不能穿着庄稼汉的衣衫出去吧!”
上官平道:“好,姑娘请出去,我自然会换的。”
吟香道:“上官掌门人不用小婢侍候么?那小婢就去打脸水。”转身退了出去。
上官平掩上房门,脱下蓝布衣衫,伸手取过折叠整齐的天蓝色绸衫,穿到身上,只觉缝
制得极为考究,长短大小也甚是合身。
吟香端来脸水,看着上官平娇笑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上官掌门人换上了衣衫,
就更潇洒出众了。”
上官平道:“看来武林中人也是只重衣衫不重人的了。”
吟香道:“那也不然,像上官掌门人这样人如临风玉树,自然要穿着光鲜,才能更衬托
出你的翩翩风度,如果是绒裤子弟,纵是锦绣其外,依然败絮其中,衣着再光鲜也只是绣花
枕头而已!”
上官平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不出姑娘竟是口才便给,很会说话呢!”
吟香道:“上官掌门人夸奖了。”一面催道:“上官掌门人快请洗脸了,小婢好给你梳
辫子呢!”
上官平没有再说话,匆匆洗了把脸,吟香让他坐下,然后拆散发辫,重新给他梳好辫子,
抿抿嘴笑道:“好啦,上官掌门人不像一派掌门,却像是金马玉堂中人,我们公主一向眼高
于顶,从来也没正眼看过臭男人一眼,惟独对上官掌门人,却是……”
她笑得神秘,却是什么,却没再说下去。
上官平被她笑得脸上一红,讪讪的道:“姑娘居然还会看相。”
吟香娇羞的道:“小婢是说公主的眼光好。”一面端起脸盆,俏生生退了出去。
过没多久,又端着一只食盒走入,说道:“上官掌门人请用早点了。”
打开食盒,取出一双牙簪,一碗稀饭,四碟小菜,和一盘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上官平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正吃之际,只听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声音堪
堪入耳,宇文兰已经到了门口。
她今天穿了一件窄腰身箭袖淡绿色衫子,一条米色百折湘裙披肩长发也梳了两条黑油油
的辫子,垂在胸前,左首须边,还别了一朵浅黄色缎带玫瑰花,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脸色红润如玉,晶莹有光,当真娇美之极。
这时她一脸喜孜孜的朝上官平看来,说道:“你刚起来,一清早我已经来两次了呢!”
上官平望着她,只觉眼前一亮,一时竟然忘了说话。
宇文兰一直走到桌前,说道:“人家和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吟香觉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来,抿抿嘴,低着头,识趣的疾快退了出去。
上官平口中“哦”了一声,红着脸道:“你说什么?”
宇文兰粉脸酡红,踩跺脚道:“都是你。”
上官平愕然道:“在下怎么了?”
宇文兰道:“没什么,你快吃吧!”
上官平吃了两个包子,把一碗稀饭喝了,站起身道:“好了,你有事吗?”
宇文兰道:“是爹叫我来看看你起来了没有,起来了,就要我领你到书房去。”
上官平道:“那就走吧!”
宇文兰看了他一眼,忽然走过去掩上了房门,才道:“我昨晚和你说的话,你不会忘记
吧?”
上官平道:“你是说令尊说什么,我就要答应?”
宇文兰点点头,又幽幽的道:“我不是要你真的都答应爹,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因为爹
不喜欢有人违拗他,违拗他就触怒他,凡是触怒的人……”
上官平道:“都会死在他手下?”
宇文兰微微摇头,说道:“昨晚你不是看到了么?冷无双和冷雪娥并没死呀!总之触怒
了爹总是不好……不过我想爹对你不会出什么难题的。”
上官平道:“好,我都记下了,我们走吧!”
宇文兰举步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身来,说道:“出了房间,我们最好不要说话了,爹
会听到的。”
上官平跟着她下楼,转而向东,经过几重厅屋,来至最东首的一座院落,院中放着数十
盆兰花,幽香沁人。
两人刚跨出圆洞门,就听宇文靖的声音说道:“是兰儿么?你和上官平一起来了?”
宇文兰应了声“是”。
宇文靖呵呵一笑道:“好,快进来吧!”
宇文兰跟着上官平穿过小天井,跨上石阶,来至书房门口,就让上官平走在前面。
这间书房相当宽敞,不但窗明几净,四壁牙签玉轴,琳琅满目,而且布置得古色古香,
清雅已极!
宇文靖就坐在一张雕花高背太师椅上,丰神清朗,两道神光湛然的目光朝两人投来,看
着这一对小儿女,果然是珠联璧合的一双,他脸上不禁绽出了慈蔼的笑容,点着头道:“你
们过来坐下。”
他的口气,并不是托大,而是异常亲切,几乎已把上官平视作了准女婿。
上官平没有听得出来,但宇文兰是他女儿,知父莫若女,她粉靥微微一红。
上官平拱拱手,说了声:“谢坐。”
他在左首一张椅子上落座,宇文兰跟着坐在他下首。
一名青衣使女端上茶来,立即退去。
宇文靖一手捻着垂胸黑须,抬目问道:“上官平,你年事甚轻,能当上泰山派掌门人,
令师想必是泰山派上代掌门人了?”
上官平听到他盘问自己师门,心中不觉一动,忙道:“先师不是敝派掌门人。”
“哦!”宇文靖听得有些意外,通常只有师父是掌门人,才由门人继承的,他口中“哦”
了一声,问道:“令师已经过世了么?”
上官平道:“是的。”
宇文靖问道:“令师道号如何称呼?”
上官平道:“先师自号放鹤山人。”
“放鹤山人?”宇文靖敢情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又道:“那
么小兄弟是如何继承泰山掌门人的呢?”
上官平道:“四个月前先师临终吩咐在下前来泰山……”
宇文靖道:“你和令师本来住在那里?”
上官平道:“徐州。”
宇文靖又道:“令师要你到泰山来,就是继承掌门人么?”
“不是。”上官平道:“先师要在下找一个叫快活三的人。”
宇文靖问道:“你找到了没有?”
上官平道:“在下问过许多人,始终没有找到。”
宇文靖含笑道:“那么是谁要你继承掌门人的呢?”
上官平因他一直在盘问自己继承掌门人的经过,似乎对自己继承泰山掌门人一事,十分
关切,心中不禁起了疑,说道:“那是上个月的事,在下住在伏虎寺中,一天晚上有人把在
下引出寺去,走了许多荒僻山径,那人忽然没了踪影,在下找到一处山窟,发现大石上放着
一柄长剑,剑下压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要在下继承敝派第二十七代掌门人,那柄长剑,就
是敝派历代相传的斩云剑。”
他因宇文兰放在边上,不好说谎,只是把再不稀引自己去的没说出来。
“哈哈!”宇文靖大笑一声道:“小兄弟这掌门人当真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话自是对上官平说的这番话,并不相信。
宇文兰忙道:“爹,他没骗你,那时女儿也住在伏虎寺,他的掌门人就是这样得来的,
一点也不假。”
宇文靖含笑道:“为父并没有说他说的有假,只是江湖上有多少门派,从没一个掌门人
有如此容易得来的,唔,大概这引你出去的人就是令师要你到泰山来找的快活三了。”
上官平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
“好。”宇文靖道:“老夫听说泰山派有一种内功,叫做‘紫气神功’,不知小兄弟可
曾练过?”
上官平不是笨人,宇文靖这一提‘紫气神功’,他立时明白过来,对方刚才一再盘问自
己如何继承掌门人的,大概就是为了想问自己有没有练过‘紫气神功’了。
他对这位魔教教主,颇有戒心,心念一转,就不假思索的道:“先师只教过在下练‘紫
气神功’的基本功夫,曾说:要对基本功夫下十年苦功,有了根底,方可再练‘紫气神功’。
但先师并不是敝派掌门人,没有练过‘紫气神功’,因为这种功夫,只有掌门人才能练习,
在下到现在还不会,如果那个要在下继承掌门人的人,就是快活三,他一直不肯和在下相见,
大概要等到十年之后才会传给在下。”
宇文靖一手拈着黑须,只是沉吟不语,他知道上官平说的不是假话,那么目前上官平确
实不会“紫气神功”了,这快活三是不知什么人,自己在泰山找了十年,始终无法找到泰山
派的掌门人,但此人明明就在泰山之上!
他浓眉微擭,忽然有了计较,抬目道:“上官平,老夫有一件心事未了,你是老夫一生
遇上年轻人中最合老夫心意的人,因此老夫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来了!”上官平心头暗暗说着,一面欠身道:“教主有何吩咐,在下自当遵命。”
宇文靖微微一笑道:“老夫此次重出江湖,天下各大门派不出一年,均将投到我朝阳教
下,目前你们五岳剑派之下,已有西岳、北岳两派参加了本教,本来泰山派祝南山也早加入
了,但因掌门人一下变成了小兄弟,三派只成了两派,所以老夫希望你能加入本教……”
他不待上官平开口,接着说道:“不过老夫还要声明一点,你虽然加入本教,依然是泰
山派的掌门人,并不相悖,而且同样加入本教,你和他们却是大大的不同。”说到这里,朝
上官平微微一笑,续道:“老夫希望你入教,当然还另有原因,老夫已是花甲之人,只有兰
儿一个女儿,她又自幼骄纵惯了,难得和你情投意合……”
宇文兰当然知道爹的意思,但不待她爹说下去,粉脸发赧,娇急的叫道:“爹,怎么扯
到女儿头上来了?”
宇文靖哈哈一笑道:“为父说的自然和你有关,上官平是你挑中的,为父也觉得他不错,
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你娘死得早,但为父看得不错的,你娘地下有知,自然
也会满意的了。”说罢又呵呵大笑起来。
这是他当面许婚!
宇文兰给爹说得双颊通红,说道:“爹,上官平和他表妹,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人
家早就两心相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