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中年人还站在大厅口,看他又走了回来,不知有什么事,正待开口。
再不稀一直走到他跟前,笑嘻嘻的说道:“小老儿有一句话,忘了和教主爷说了。”
白衣中年人道:“老哥请说。”
再不稀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小老儿不是戴希风。”
白衣中年人大笑道:“老哥要说的就是这句话么?”
“是、是!”再不稀耸耸肩,嘻的笑道:“小老儿如果不和教主爷说清楚,人家听到了,
还当小老儿冒人家的名,骗教主爷酒喝哩!”
白衣中年人听得哈哈大笑。
再不稀也咧嘴一笑,又耸着肩,颠着脚回到冷雪芬身边,说道:“咱们走吧!”
两人拾级而登,出了地道,才一齐纵身掠起,离开黑龙山庄。
白衣中年人在再不稀走后,还怔怔的立在大厅门口,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教主,蛰伏了
二十年,此次重出江湖,居然在一夕之间,遇上了两个绝世高人,一个装疯卖傻,直到临走
还绝口否认他是戴希风,另一个喝了二十五斤五毒酒,酒醉毒发,还能力敌四大高手,这两
人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口口 口口 口口
上官平醒来,发觉自己睡的地方,已非原来的房间,床前一张黑色茶几上,还点着一盏
古铜灯架,萤萤火光,结了一个累累的如意灯蕊!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已经睡
得很久了,怎么天还没亮呀?”
正在思索之际,忽然房门呀然推开,走进一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来,她手中托着一个
黑色茶盘,走近床前,嫣然一笑道:“上官掌门人请用早点了。”
上官平翻身坐起,说道:“原来天已经亮了。”
那黑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天早就亮了,这里看不到天光,自然不辨昏晓了。”
上官平惊异的道:“这里看不到天光?”
黑衣少女压低声音道:“这里是地底石室。”
上官平看到黑色茶几,黑色托盘,她身上又穿着黑色衣裙,登时“哦”了一声,说道:
“莫非这里是黑龙山庄了?”
“唔!”黑衣少女轻声道:“上官掌门人这回猜对了。”
上官平奇道:“在下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黑衣少女朝他神秘一笑道:“自然是有人把上官掌门人请来的了。”
上官平望着她凝视有顷,才道:“在下好像见过你?”
黑衣少女抿抿嘴,俏声道:“上官掌门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给我捎过口信到山下小镇
的小酒店去,怎么忘了?”
上官平轻哦一声,还没说话,黑衣少女竖起一根玉管似的纤指,按在她嘴唇中,轻“嘘”
了一声,低低的道:“隔墙有耳,你说话务必小心,你被请来的消息,我已经递出去了,
再爷爷一定会设法来救你的,目前你穴道受制,不可和他们冲突……”
上官平听得一怔,自己几时穴道受制了?他跨下卧榻,举手挥动了一下,根本毫无穴道
受制的感觉,一面说道:“在下穴道并未受制呀!”
黑衣少女看得大奇,说道:“这就奇了,你明明被黎佛婆点了五处大穴,怎么会没有受
制的呢?”
上官平道:“这也并不稀奇,在下刚才醒来的时候,曾经运了一下气,也许被制的穴道,
就在不知不觉间给冲开了也说不定。”
黑衣少女眨眨眼睛,说道:“原来你练的功夫,是不怕被人家制住穴道的。”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笑道:“小婢是给你送早餐来的,一直只顾和你说话,
忘了请你用早餐了。”
随着话声,走上一步,悄声道:“为了不让黎佛婆对你防范,你还是坐到床上去,装作
穴道受制的好。”
上官平点点头,回身坐到床上。
黑衣少女悄声道:“你上身靠着坐起,把薄被拉上些,让小婢喂你好了。”
上官平道:“这个怎么……”
黑衣少女道:“你只当自己穴道受制,手脚都不能动好了。”
接着放下木盘,伸手取起一个有盖的黑瓷碗,揭开盖子,一手取过一只里瓷汤匙,舀了
一匙稀饭,往上官平嘴边送来,说道:“这是莲心粥,快凉了呢!”
上官平只得由她喂着吃,汤匙送到嘴边,就张开口来。
不多一会,把一碗莲心粥都吃完了,上官平望着她问道:“姑娘芳名叫什么呢?”
黑衣少女刚才喂他稀饭,两个身子相距极近,几乎脸对着脸,他虽觉有点别扭,她却并
不在意,那是因为她只把上官平当穴道受制的人,她本来就是奉命来喂他稀饭的。
但现在上官平问她名字,她一张春花般的脸,却蓦地红起来了!因为她方才和他距离很
近,上官平问她名字,一双眼睛灼灼的望着她,她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方才所没
有的。
正因为方才没有感觉,她才会不在意,这回有了这种感觉,她一张脸才会蓦地红了起来,
但她还是低低的道:“小凤。”
接着又悄声道:“我本来叫柳凤儿,到这里来了,才叫小凤的,你就叫我小凤好啦!”
说完,收拾起碗盘,要待离去,忽然又凑近一步,悄声道:“黎佛婆待会也许会来找你,
她要你合作,你不妨都答应她。”
上官平道:“我答应她,她就会放我么?”
黑衣少女道:“那只是敷衍她罢了,到了晚上,再爷爷就会来救你了。”
话声一落,翩然退了出去。
上官平望着她后形,怔怔的出了回神,心想:“她叫老哥哥再爷爷,那一定是小酒店柳
五爷的孙女了,原来他们早就有计划的打入魔教里面来了。”
他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房门呀然推开,走进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郎来。
这人柳眉如画,眼波如水,摆动着水蛇般又细又软的腰肢,款步行来,美而且艳!
上官平见过她几次,那是黎佛婆门下十二金钗的大弟子。心想:“黎佛婆自己不来,却
叫她门下弟子来作说客了。”
他不待她开口,就故意大声道:“姑娘,你们把在下掳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衣女郎朝他嫣然一笑道:“上官掌门人火气不小啊!”
上官平道:“你是黎佛婆的门下,你叫黎佛婆来见我。”
黑衣女郎含笑道:“我就是师父叫我来的,上官掌门人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谈谈呢?”
上官平道:“还有北岳派的杜掌门人呢?”
黑衣女郎一双秋波朝他瞟了一眼,娇笑道:“上官掌门人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和你谈话
呢?”
她在说话之时,已在卧榻前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身形半侧,面对着上官平,笑了笑又
道:“其实杜掌门人在这里也作不了什么主。”
上官平道:“听姑娘的口气,你是能作主的了?”
黑衣女郎微微点了下头,说道:“上官掌门人应该知道,我们很尊重你,尊重你的原因,
并不是因为你是掌门人的关系,掌门人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很响亮,但我们这里,就不算什
么了。”
上官平道:“你们口气很大。”
黑衣女郎展齿一笑道:“这不是口气很大的问题,我们这里看重的人,不尚虚名。”
上官平问道:“你们是魔教?”
黑衣女郎道:“魔教是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士,诬蔑我们的名称,好像除了他们,
天下都是旁门左道了,把我们称为魔教,视作邪魔外道,才能衬托出他们是正派来,所以教
主要……”
她忽然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就没再往下说。
上官平却听出兴趣来了,问道:“你们教主要什么呢?”
黑衣女郎举手掠掠鬓发,含笑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教主要他们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
都臣服到教下来,这样够了吧?”
上官平道:“看来贵教主果然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
黑衣女郎道:“这个自然,教主说过:在他老人家的眼里,天下各大门派皆刍狗耳!”
上官平问道:“那么贵教究竟是什么名字呢?”
黑衣女郎道:“朝阳教。”
上官平道:“姑娘呢?在下虽然见过多次,却一直没有机会请教芳名。”
黑衣女郎也和柳凤儿一样,终究是女孩儿家,方才还侃侃而言,一问到她名字,她脸上
也不禁飞起两朵红云:“上官掌门人问我名字,我说出来了,你会不会听过就忘记呢?”
上官平道:“在下记性最好了,姑娘说出来了,在下永远都会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
黑衣女郎眼睛一亮,轻声道:“真的?”
她没待上官平开口,低低的道:“我叫衣染香……”
上官平道:“原来是衣姑娘,染香二字,雅得很!”
衣染香粉脸,轻笑道:“上官掌门人夸奖。”
上官平道:“在下说的是真话,姑娘人如其人,清雅绝伦。”
衣染香嗤的一声轻笑,撇撇嘴道:“上官掌门人嘴甜得很,难怪有好几个红粉知己了。”
上官平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没有的事,姑娘听谁说的?”
衣染香又举手理理须发,眼珠一转,笑盈盈的道:“你还想赖,据我所知,一个是祝茜
茜,一个是你表妹,还有……”
她神秘一笑,就没说下去。
上官平脸上讪讪的道:“衣姑娘好像对我调查得很清楚。”
衣染香道:“嗯,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多情的少女,对上官掌门人十分倾心,大概上官
掌门人还不知道呢?”
上官平心想:“她说的还有一个,那是谭玉琴了。”一面说道:“姑娘休得取笑。”
衣染香正容道:“你看我像在和你说笑么?”
上官平道:“姑娘和在下不是说笑,那是……”
衣染香道:“关系很大,我说的那个多情少女,和上官掌门人交非泛泛,所以我师父要
我来和你谈谈,就是希望上官掌门人最好有个抉择。”
上官平望着她,惊奇的道:“姑娘这话,在下有些莫测高深。”
衣染香神秘一笑道:“有些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师父说:上官掌门人是聪明人,只
要我点到为止。”
上官平道:“交手有点到为止,说话也有点到为止么?”
衣染香道:“自然有了,这叫做一点就透。”
上官平满腹狐疑的道:“在下实在是个笨人,姑娘也许点得太轻,在下是一点也不透。”
衣染香抿嘴笑道:“点不透也没有关系,今晚有一个人要见你,他会和你说明白。师父
就是要我来转告一声,就是希望你有明智的抉择,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上官平攒攒眉道:“这件事既然十分重要,黎佛婆和姑娘都这样打着哑谜,在下如何猜
得出来呢?”
衣染香道:“我们都不好和你明说,但又不得不事先提醒你,这都是为了你好。”
上官平思索着道:“在下猜想今晚要和在下见面的,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前次我
到黑龙山庄来,见过杜掌门人;但听姑娘的口气,杜掌门人是个作不了主的人,令师黎佛婆,
在贵教好像很有权威;但她为了今晚有人要见在下,事先还要姑娘来指点在下,似乎今晚要
和在下见面的人,对在下十分重要,甚至可操在下生死……”
衣染香点着头,口中“唔”了一声。
上官平笑了笑道:“令师黎佛婆都不敢明言,可见此人的身分还高过令师甚多,莫非今
晚要见在下的会是贵教主么?”
衣染香好像吃了一惊,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叮嘱着道:“上官掌门人只要记着
我方才说的话,要有明智的抉择,对你只有好处,好了,我该走了。”说着,从椅上站了起
来。
上官平道:“姑娘且慢,在下真的没听懂你说的意思,姑娘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衣染香朝他神秘一笑,笑得很美,也很媚,低低的道:“反正是一件好事,你只要一口
答应就好了。”
她腰肢轻扭,像一阵风般往室外行去。
中午,傍晚,两次送饭菜来的,都是柳凤儿,上官平虽然穴道受制(其实他并未受制)
但黎佛婆却把他当作“贵宾”看待,饭菜都十分精美,连茶水都是用最上等的茶叶泡的。
柳凤儿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不知道再不稀什么时候会来救他,她更不知道今晚教主会来。
晚饭之后,柳凤儿退了出去,替他掩上了房门。
上官平靠在床头,闭目凝神,正在调息运功之际,突听房门轻轻被人推开,急忙睁眼看
去,进来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少女,只要看她一身打扮,就知是黎佛婆门下的十二金钗
了。
那黑衣少女似是走得十分小心,脚下点尘不扬,也听不到一点声音,走近床前,俏声问
道:“上官掌门人还能行动么?”
上官平问道:“姑娘是……”
那黑衣少女道:“时机急迫,你被她们点了什么穴道,我好替你解穴。”
上官平道:“姑娘究竟要做什么?”
“你这人!”黑衣少女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了,此刻处境,虽然十分险恶,但只要
出了黑龙山庄,就可无虑了,你快告诉我被点了什么穴道?”
上官平一手掀开薄被,跨下床来,说道:“在下受制穴道已经解了。”
那黑衣少女惊喜的道:“如此就好,你快跟我走吧!”
她迅快掠近门口,侧身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就朝上官平招了招手,轻声道:“吹熄
灯火,随手掩上房门,跟着我走,就不可再出声了。”
上官平点点头,抬手熄了灯火,跟着闪出房,就随手把房门拉上。
那黑衣少女身法极为轻灵,穿行过一条回廊,上官平跟在她身后,只觉暗影中似有不少
石室,不多一会,从一道石屏风后转出大厅,只见厅上一张高背椅子后面站起一个长发披肩
的黑衣少女,口中轻轻“呵”了一声。
给上官平领路的黑衣少女口中同样“呵”了一声。
厅上的黑衣少女立即打了手势,示意快走。
领上官平走出的黑衣少女点点头,朝上官平连打手势,意思要他走得快些。
当下由两个黑衣少女领先,身形掠起,宛如一双黑燕,快速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