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茜茜道:“你骗人,你怎么闻得出来?”
上官平道:“因为你身上有一股甜甜的香味……”
“嗯!我不信。”祝茜茜披着嘴道:“我衣上从不薰香。”
“真的。”上官平低低的道:“不信,你让我闻闻看?”
他随着话声,一颗头缓缓的低了下去。
祝茜茜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羞红了脸,但并没有躲避,只是把眼睛闭得紧紧的。
上官平一颗头低到快要和她的脸接触了,就在这当儿,他耳中突然听到头顶上“嘶”的
一声破空轻响。
那是有人从林梢掠过,急忙抬头看去,但见一道人影宛如流星一般,朝西南方向划空掠
过,好快的身法。
祝茜茜看他好久没有动静,忍不住睁开眼来,悄声问道:“你怎么啦?”
上官平双手一松,低声道:“有人从树林上掠过,好像朝祝伯伯书房去的。”
祝茜茜道:“这时候还会有什么人到爹书房里去?”
东方玉《一剑小天下》
第 五 章 人心叵测
上官平一怔,点头道:“唔,这人身法好快,武功大是不弱,莫要是贼人,我们快去瞧
瞧!”
祝茜茜催道:“那就快走。”
上官平点点头,立即长身掠起,当先追了上去。
书房在花园的西南方,上官平怕祝伯伯已经入睡,没有防范,因此提吸真气,施展轻功,
一路也跟着从树梢掠过,远远看去,前面那条人影飞掠的身法极为快速,果然朝书房泻落,
和他只差一步,那人泻落之际,上官平也到了书房左首,身形一蹲,隐入暗陬,要看看他有
何动静?
书房中还有灯火,此时响起祝南山的声音问道:“是李兄么?”
那人在阶前应道:“正是兄弟。”举步朝屋中走入。
这人一开口,听得上官平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此人明明是大师伯蒯乐山,祝伯伯怎
么会叫他‘李兄’的呢?”
忍不住悄悄移动身子,在靠近东首窗户的一棵花树后隐住了身子。
只见祝南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迎着问道:“事情如何了?”
现在可以看清楚了,那人正是大师伯蒯乐山,他含笑道:“庄主交办的事儿,幸不辱命,
上官平毫不起疑,把兄弟当作了快活三……”
上官平不期又是一怔,忖道:“原来他并不是自己大师伯,只是祝伯伯要他假扮的,祝
伯伯为什么要他伪称蒯乐山,骗自己呢!大概是找不到快活三,要他假扮来宽宽自己心的。”
祝南山一手捋须,呵呵一笑道:“他只是个雏儿,自然深信不疑。”
这时一名使女端着一盏茶送上。
祝南山挥了挥手,那使女很快退了出去。
那伪称蒯乐山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就把他和上官平的对话,一句不漏的说了一遍。
然后从左手大袖中取山几张白纸,双手送上,说道:“这是上官平背出来的‘紫气神功’心
法口诀,由庄主派去的迎香姑娘抄录下来的。”
上官平暗暗“哦”了一声,忖道:“原来祝伯伯觊觎我的‘紫气神功’,才设下的计,
要他伪装蒯乐山,来套取自己口诀,想不到祝伯伯竟是这样的人!”
祝南山接到手中,仔细看一遍,得意的点点头道:“很好,李兄办得好,请用茶。”
那伪称蒯乐山的人谄笑道:“庄主好说,你交办的事,兄弟敢不全力以赴。”
说话之时,捧起茶盅又喝了口茶。
上官平心中暗道:“这姓李的身手不弱,祝南山称他‘李兄’而不名,姓李的既称他
‘庄主’,又自称‘兄弟’,不称属下,那是自居客卿地位,是祝南山聘请来的江湖上人,
故而不在护院之列。”
祝南山抬目问道:“李兄没问他‘十八盘剑法’最后那第十九招是什么剑法么?”
那伪称蒯乐山的人道:“兄弟怕问多了,会引起他的疑窦,所以没有多问,先把神功心
法口诀背出来,至于那招剑法,明晚再问不迟。”
“也好。”祝南山阴森一笑,点着头道:“那就让那小子多活一天。”
上官平只觉祝南山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阴沉得可怕,和他平日说话时慈蔼笑容,完全
是两个人!
祝南山忽然目注那伪称蒯乐山的人,徐徐说道:“李兄也看过这神功心法的口诀了?”
那伪称蒯乐山的人悚然一惊,接着淡淡一笑道:“兄弟只是在他背诵之时听过,迎香姑
娘抄录好之后,兄弟并末过目,再说这是贵派心法,就算兄弟看了也没用。”
祝南山微笑道:“但李兄总是听到了,武林中红莲白藕,万法同源,以李兄之能,自可
一点即透,何况兄弟对这件事,也不愿让第三者知道……”
那伪称蒯乐山的人听出他口风不对,不觉站了起来,目注祝南山说道:“祝庄主要如何
呢?”
祝南山朝他微微一笑道:“李兄家中,兄弟明日会派士强送五千两银子去的,有五千两
银子,李兄一家自可不虞冻馁了……”
那伪称蒯乐山的人身躯陡地一震,往后疾退一步,喝道:“姓祝的,你想灭口?”
他双掌护胸,回头瞥了窗户一眼,似想穿窗而出。
祝南山目光闪烁,森然一笑道:“李兄走也没用,你不妨运气试试?”
伪称蒯乐山的人果然吸了口气,不禁又惊又怒,骇然道:“祝南山,你在我茶中下了
‘散功散’,你果然恶毒……”
“李兄不用说了。”祝南山一步跨到他面前,狞笑道:“兄弟绝不食言,明天你家里可
以收到五千两银子。”
一指朝他死穴点下,那伪称蒯乐山的人连哼也没有哼出,砰然一声,往后就倒。
上官平看清了祝南山的真面目,心头暗暗感叹人心险恶,那敢再留,倏地转过身去,只
见祝茜茜脸色苍白,眼中有着歉疚之色,朝自己望来。
两人甫一对面,上官平也不说话,双足一点,长身掠起,朝外飞去。
祝茜茜忍不住流下泪来,口中尖叫一声:“上官大哥,你等一等……”
同时急忙飞身而起,跟踪追出,但她的轻功,怎能和上官平相比,等到掠到墙垣,上官
平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她心知上官平这一去,绝不会再理自己,急得哭出声来,叫道:“上官大哥……”
深夜之中,这一声凄清叫声,自然立时惊动了书房中的祝南山,一条高大人影,宛如灰
鹤一般,一下落到女儿身边,问道:“茜儿,上官贤侄怎么了?”
祝茜茜没有理他,纵身往墙外扑去。
祝南山跟着扑下,一把抓住女儿手臂,喝道:“茜儿,为父问你,上官平方才可是就在
书房外面么?”
祝茜茜挣扎着哭道:“爹不用问我,只要问你自己就好,你做了什么?快放开女儿。”
她又哭又说,挣扎着要追下去。
祝南山手指起落,点了祝茜茜昏穴。
祝茜茜这一哭闹,惊动了前院的人,祝士强首先抢出,躬身道:“大伯父,茜妹她……”
祝南山一手挟起女儿,说道:“士强,你来得正好,随我到书房里来。”飞身越墙而进,
回入书房。
祝士强应了声“是”,随着进入书房。
祝南山把女儿往椅上一放,神色凝重,和祝士强低声说了几句。
他每说一句,祝士强就点一下头,直等他话说完,祝亡强立即躬了躬身,迅速往外行。
门口 口口 口口
上官平心头愤慨巳极,急于离开祝家庄,不顾祝茜茜的叫喊,提气疾掠,奔出祝家庄,
深恐祝南山追出来,一路仍然发足狂奔。
此时夜色已深,他也不辨路径,这样奔行了一个多时辰,就在一处松林前面停了下来,
找了块大石坐下,心中想起前情,确是自己缺乏江湖经验,师父传自己的内功心法,怎可随
便就背诵给人家听?
祝南山虽然心术不正;但他总算是泰山派的人,内功心法,已经收不回来,那就只好随
他去了。
至于师父要自己找的快活三,很可能就是教自己“一剑小天下”的那人,自己当晚没有
留得住他,显然他已经知道自己是谁,才传自己剑法的,只是不愿和自己见面而已,明明就
不可能会是蒯乐山的了,总算自己没把那一招“一剑小天下”也说出来。
他坐了一会,山风吹来,渐渐觉得有些凉意,人也感到有些困倦,忽然间,一阵凉风吹
过,空中飘下一阵黄豆大的雨点来。
上官平赶紧站起,移到一棵大树底下,躲了一会,偏偏雨越下越大,等到雨势渐小,一
身衣衫也已湿透,放眼看去,黑蒙蒙的,全是山岭暗阴,一片荒野,连一间农舍也找不到,
只得顺着山径走去。
这一段路,本是崎岖小径,再经过下了一场大雨,山水沿着小路流下来,更是泥泞难行,
这样又走了两三里路,忽见山麓一片树林间,有一大片黑沉沉的屋宇。
上官平心头一喜,急忙穿林走入,来至一座高大的黑漆大门前面,走上一步,举手拍门,
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请开门。”
他把大门拍得“澎”“澎”震响,里面还是没人答应。
这时雨势虽小,还是淅沥不停,他站在雨中,心头甚是焦急,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家,偏
生没人开门,他几次要想越墙进去,总觉得不安,忍不住又举手朝门上拍去。
这回他手掌堪堪拍上大门,发出“澎”的一声,两扇大门竟然应手而启!
大门启处,一阵冷风从门内直灌出来,上官平一身衣衫尽湿,经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
一个冷颤,就在此时,他发现大门内有一双霎动的眼睛,朝自己看来。
夜半荒山,黑沉沉的屋宇和忽然开启的大门,看不到人,只看到一双霎动的眼睛,此情
此景,什么人都会吓上一跳!
上官平口中“啊”了一声,脚下不由得后退了一大步。
只听那眼睛在暗处道:“深更半夜,敲门的就是你么?”
这一开口,上官平听出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心头稍微定了定,既然会说话,那就是人
了,当下就抱抱拳道:“在下赶路遇雨,远处看到这里的屋宇,特来避雨,请老婆婆行个方
便,借宿一宵,等天明雨停了,在下就可上路。”
那老妇声音生硬的道:“进来。”
上官平说了声:“多谢。”举步跨进大门,才看清那老妇人生得极为矮小,穿着一身黑
衣,难怪站在外面,只能看到她两只霎动的眼睛了。
那老妇人道:“你随我来。”
大门里面是一个大天井,老妇人领着他从回廊过去,推开东首厢房的一扇木门,走了进
去,冷声道:“进来呀!这里本是一间客房,你就住在这问好了。”
她已在里面“嚓”的一声,打着了火种,点起一盏油灯。
上官平随着走入,室中果然有一张床,临窗口还有一张案桌,灯盏就放在桌上,一灯如
豆,只是灯光有些绿阴阴的,但有灯总比没灯好!
老妇人转过身来,望着他,口气依然冰冷的道:“你把湿衣服脱下来,别把被褥弄湿
了。”
上官平这回看清楚了,这老妇人生成一张鸠脸,脸颊上满是皱纹,一双眼睛经绿阴阴的
灯光一照,也有些绿阴阴的,看去有着说不出的诡秘,教人不敢朝她多看,看了会心里发毛,
但只得点着头道:“多谢老婆婆,在下省得。”
老妇人没有多说,就转身自去,跨出房门,随手“砰”的一声,阖上了木门。
上官平心下暗自嘀咕:“这老婆婆生相好怪!偌大一座屋宇,难道只有她一个人?”
他一面脱下长衫,拧干了雨水,搭到椅背上,老妇人说过,别把被褥弄湿了,他自然不
能穿着湿透了的内衣裤睡到床铺上去,这就过去拴上门闩,然后把内衣裤也脱了下来,拧干
了,晾到木床栏杆上,再脱下鞋袜,放下帐子,拉开薄被,钻入被窝,用手伸出帐外,煽熄
油灯。
窗外大天井中依然雨声浙沥,并未停止,鼻中却闻到油灯熄灭之后,灯蕊冒出来的一股
焦油气味,隐隐含着些腥气,敢情灯盏里点的是鱼油了,倒也并未在意。
上官平躺在床上,正觉昏昏欲睡之际,忽然听到大天井中“扑”的一声轻响,传了过来,
他练的究竟是玄门内功,耳朵十分敏锐,“扑”声入耳,人也立时清醒,暗道:“这声音分
明有人从墙外纵落天井,难道会是夜行人不成?”
心念方转,接着但听西首又是扑扑扑三声,又有三个人翻墙而入,跃落天井。
紧接着东南首又响起扑扑扑三声,也有三个人纵身落地!
这一来,连同先前一个,已经有七个人落到天井之中。
声音虽轻,但上官平却听得极为清楚:心想:“这些夜行人不知是做什么来的,难道会
是强盗?”
心念转动,不觉留神倾听起来,真要是强盗的话,自己在这里借宿,岂容宵小横行?
那知倾听了一会,那七个人纵落天井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一点动静,好像他们在大天井
中忽然消失了!
上官平心中不禁暗暗泛疑,自己绝不会听错,那声音明明是有人越墙而入,而且轻功颇
为不弱,如果只有一声,也许听不真切;但他们一连纵落了七个人,纵然他们轻功最高,落
地之后,立即再次纵起,也该有衣袂飘风之声,怎会纵落之后,就再也听不到半点声音,除
非他们一下钻入地底去了。
也许他们纵落之后,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这也不可能,已经过了好一会,他们不会一
直站着不动的。
一时觉得好奇,正待悄悄下来,到窗下去戳个洞,往外瞧瞧,那知心念转动,要待坐起,
四肢竟然不听使唤,好似瘫痪了一般,一点也动弹不得。
心头不禁大吃一惊,再抬了下手,依然软弱得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急忙吸了口气,
缓缓提聚真气,一身功力,竟似全散,那里还提聚得起来?
这下直把上官平惊出一身汗来,忖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会是那老妇人在自己
身上使了什么手脚?这也不可能,她把自己领来这里,连手也没举一下,何况她离去之后,
方才还好好,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