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长牧颔首道:“是的,但我敢请魁首更进一步的指示。”
在居中来回踱着,燕铁衣一边微微敲击自己脑门,嘴里也不知哺哺些什么,屠长牧与一边肃立着的熊道元俱皆屏息静气,不敢出声。
燕铁衣那张纯真而童稚未泯的面容上,这时又浮起一抹森森的煞气,漾起一片狠酷的阴毒,他踱着步子,双目中闪泛着血光。良久,燕铁衣又坐了下来,他闭闭眼睛再睁开,低沉的道:“我们再从头把这些事件归引整理一番”屠长牧小心的道:“请魁首开头。”
燕铁衣冷凛的道:“第一、被害者俱乃本社的重要人员,可见对方的目标是我。呵叫青龙甘卜,易主言之那个人或那一群人,若非与我们有旧仇,便是要主动打击我们”屠长牧道:“这是必然的。”
燕铁衣道:“第二、我们被害的弟兄之中,有的被弃荒野,有的遭官府处决,这不会是对方故布迷局,而必有其内因,我可以断定这连串的不幸事件全是一个主儿干下的,天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顿了顿,他按着道:“第三、不管我们失踪的弟兄是被官府处决,抑是由不知什么人杀死,其结果总是丢了性命,我判断他们的死亡,尚非是由掳劫者直接下的手,可能是由第三者,他就是反正和这些死亡弟兄有仇的人下的手。”
屠长牧迷惘的道:“但被官府处决悬首示众的弟兄呢?莫非他和官府的什么人有仇?”
燕铁衣道:“不,若与官家某个私人有仇,被劫了去至多也是喑里斩了,不会悬首示众,只要悬首示众了,便极可能是犯大案追缉伏刑者──魏自奇在投效本社之前,是否曾在外头犯过什么案子?”
沉吟着,屠长牧双目倏亮,他急道:“我想起来了,魏自奇在四年之前,曾经因为在“广元府”一家酒楼上喝多了酒,与人因细故争吵起来,将对两名酒客自窗口抛下大街活活摔死,而其中一名酒客即是“广元府”首富赵文的独生子,这赵文与“广元府”府尹有八拜之交,记得当时便悬桂贴出告示追缉魏自奇归案”燕铁缓缓道:“但他们没有做到,因为魏自奇投效了我们,在我们的势力庇护下,凭六扇门里那些吃冤枉粮的鹰爪孙们是连沾也不敢沾的,可是,若是有人将魏自奇擒住送去,则他们当然是欢迎不瑕了。”
屠长牧思索道:“不过,为什么呢?那抢掳魏自奇的人,若是与魏自奇有仇有恨,他既有力量掳劫魏自奇,更该亲手杀之,为什么却送去官府借人之刀,这大可不必呀,他自已动手不更为隐密方便么?”
和一拍手,燕铁衣道:“魏自奇犯的案是杀了人,那人是“广元府”首富,赵贯的独生子,案发当年且曾有缉捕公文追拿魏自奇,会不会也有赏金?有花红?而那掳劫魏自奇的人乃为了赏金花红竟而下此辣手?”
连连点头,屠长牧道:“相当可能。”皱皱眉,他又道:“但,他为什么却会挑着我们的人呢?”
燕铁衣寒森森的道:“这个人或这批人,一定是仇视我们的,不管以前就仇视我们与现在才仇视我们,不管他是表面的敌人或潜伏的敌人,总是一心一意要打倒我们,而对方却又在此行功中索取代价正是一举两得……长牧,无论这人是谁,其用心之狠毒冷酷决不可恕”屠长牧愁苦的道:“这是当然,不过,若是我们明摆着的对头仇家,犹易追查,如果这个人乃是伏伏不动的,便难得找他出来了,魁首,我们不能放任他,一个接一个掳劫去我们各处各地的人手,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王八羔子送我们的终啊”燕铁衣烦躁的道:“我此你们还心急”这时,肃立一侧的熊道元插口道:“启禀魁首,我们被弑失踪或死亡的那些弟兄,也都是社里颇有份量的角色,甚至连我们“大首脑级”的重要人物也遭了毒手,可见这伏在暗处逐向我们袭击的家伙,武功相当强悍,不论他是单独或成群,全够得上硬扎,而且,对方也十分有头脑,他们是在各个击破、分别歼灭,更藉此而收取了代价”燕铁衣喃喃的道:“各个击破、分别殁灭?”
屠长牧道:“可不是,一点一点的吃下我们,又借刀杀人”燕铁衣吸了口凉气,他道:“我想:被弃尸荒野的几个弟兄,也一定是被这人送交给他们的仇家处绝了,明显的,这人也自其中获得了好处”屠长牧恨声道:“使尽一切方法,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干掉,否则消息传出去,非但本社威信扫地,贻笑江湖,就连所有内外兄弟都风声鹤泪,人人自危了”燕铁衣凝重的道:“你可有点头绪先自何处下手?”
屠长牧点点头,道:“我想立即派人赶往“广元府”查明是谁将魏自奇擒送交官的?另外,再派几批弟兄出去迅即探查其他失踪各人平素的仇家是谁,然后按照所得的事实结果逐项追究,总会弄出点名堂来。”
燕铁衣沉吟了一下道:“这不失是个办法,但也要提防对方故布疑阵”屠长牧领悟道:“魁首的意思也不要中了他挑拨离间,嫁祸于人的诡计?”
燕铁衣道:“是的,臂如说,可能他是将我们的弟兄掳劫去交给想杀我们这些弟兄的人,也可能是那王八蛋自己干的好事,故叫我们追入死角,甚至他特意造成某一类的独异手法,留下某一种破绽,好叫我们错找他人,更遂他的恶毒心愿,你交待出去办事的人,发现可疑之处固须追究,但切切不可冒失,以免中了那王八蛋的计”燕铁衣又道:“同时传令下去,所有弟兄全部加强戒备,注意任何可疑情况,不管堂口或外地的人都需要特别小心了”站起身来,屠长牧道:“我记住了,我就下去筹划一切,魁首还有吩咐吗?”
燕铁衣低声道:“目前就暂时这样措施吧,长牧,你多费心。”
躬身为礼,屠长牧匆匆出门而去,熊道元凑上一步,语声里有掩不住的火爆味道:“魁首,我认为这样做还不够。”
横了他一眼,燕铁衣道:“你的意思?”
熊道元气咻咻的道:“首先,我们要为魏自奇报仇,派人去宰掉“广元府”那个处决了魏自奇的狗官,连那出花红赏金的富绅赵贯也不能放过,其次,凡是与我。呵作过对的仇家我们挨帮挨派去查问,同时陈兵城下,势必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燕铁衣摇摇头,道:“你是在瞎胡闹”熊道元固执的道:“只有这样做才最有效”燕铁衣冷冷的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处决了魏自奇的国法,责任并非全在那府尹身上,冤有头债有主,我们要找的是送魏自奇入虎口的人,怎能冒险杀戮朝廷命官?这样做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杀了那官儿,再弄得和官兵火拼这代价又何其巨大同样的,也不能毫无凭据便找上我们各个对头的山门,否则一旦搞僵,他们对我们便将群起而攻了,那时我们的牺牲岂又是仅仅几条人命而已?”
扬了扬眉,他又道:“魏自奇在官府留了底案,混迹江湖本可挡灾,尤其是在我们庇护之下,但他不幸又被送回官府,这个送他回去的人才是我们要找的人,魏自奇若未死,我会倾力教他逃生,他死了,也得替他报仇,必须搞清楚报仇的对象。”
熊道元恨恨的道:“我真想找个人咬一口……”
燕铁衣一伸手臂,道:“喏,这里”脸孔倏红,熊道元惶恐的道:“魁首恕过”燕铁衣平静的道:“我晓得你为那些冤死的弟兄愤怒不平,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但不能叫悲恨冲昏了理智,否则,胡干一通,非但得不偿失,更牵累了我们多年辛苦奠定的基业,这就是大大的不值了”唯唯喏喏,熊道元不敢再说什么,燕铁衣思索了片刻,又开口道:“做事情要有方法,择定目标逐步努力,不可漫无头绪混捞混抓,这些不幸的事情既已发生,我们处身其中便首须镇定,切忌自乱了脚步,我看这个在黑处向我施暗算的人,早晚也会揪他出来”熊道元忙道:“我也相信他逃不掉,否则,我们也就等于被人抹乌了脸啦”燕铁衣哼了哼,道:“要抹黑我燕铁衣的脸,怕也不是容易的事,更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那将要使对方付由极大的代价”熊道元笑道:“魁首,如今我们自己可是在先垫老底了……”
望着几上的早餐,燕铁衣道:“别在这样净说些丧气话──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
答应一声,熊道元急忙上前动手收拾,边道:“魁首吃饱啦?”
忽然笑笑,燕铁衣道:“你没看见我在屠大领主正式谈及主题之前便急着风卷残云,狼吞虎咽他那脸色我一看就知道不会有好事情来报,所以抢先塞饱肚子,也免得听过了这连串的噩耗之后愁得吃不下。”
手托着剩馀的食物,熊道元也笑道:“可不知大领主还有心情填“五脏庙”没有?”
燕铁衣目光凝聚:注定梁上一点没有出声,好像他正在研究着屋梁中那一点有什么奇异之处一样,非常专注,非常慎重,童稚清新的面庞上一片略带木然的表情,于是熊道元不敢再说话了,他知道,他们的魁首不是在研究那条木梁,而是早已神驰于某些繁复杂乱的问题中去了。
王家铺子 收集
枭中雄第九章 张天网 青龙生云
第九章 张天网 青龙生云
就在“魔手”屠长牧向燕铁衣禀报过那一连多次的离奇不幸事件之后,就在他积极展开行动的半个月,宛如一条无形的冷箭,射向了“楚角岭”“青龙社”的大堂,恶劣又令人失望的消息连串飞传回来,而紧接在这些愁苦的消息之后,又有更多更震动人心的事突然发生,“楚角岭”上便彷佛笼罩了一层浓郁的雾,“弹剑楼”的“龙魂厅”里,也似是连空气也泛着寒瑟冷森了……
在“龙魂厅”尽头那张虎皮椅上,燕铁衣正毫无表情却目光如刃般的沉着脸,倾听屠长牧及另三名来目外地专差的禀报,屠长牧平凡的脸孔上,却带着不平凡的激动。
“……“广元府”的官衙,我们派去的弟兄业已仔细探明了魏自奇遭到处决的内幕,魁首,那竟不是官家动的手,当他们见到魏自奇的当时,魏自奇早已变成一具死尸而且身首异处了,换句话说,连动刑处斩魏自奇的程序也叫那暗里的仇家代劳啦,那人先与市广元府的官方取得了联络,他在拿去三千两纹银的赏格之前,先亲自扯开包裹着魏自奇尸首的油布,魏自奇虽是死了,但仍算由那人擒捕归案,且是正身,所以官家也无话可说,仍然赏贸金照付……”
燕铁衣冷森的道:“那人的容貌、口音、身材可已打听出来了?”
摇摇头,屠长牧恨声道:“他是蒙着脸的,黑布头套直套到脖子,江北口音,身材瘦长,当时亲自在旁三兴此事的一名皂役透露,是个男人,年龄可能已在中年以上,但他的长像如何,确实岁数,却不晓得。”
燕铁衣愤怒的道:“还有别的线索么?”
屠长牧道:“没有了,“广元府”一处所得到结果只是如此。”
霍然站起,燕铁衣道:“十天前,又在“奉节县”外驿道上发现了那两名失踪头领的尸身,两具尸体上蜂窝似的叫人给桶了几十个血窟窿,这样的天气里尸身业已泛了腐臭,跟着就又传来“合淝”“大首脑”商傅勇被人遗尸客栈房中的飞报,说尸体紫黑浮肿,七窍流血,像是服毒而亡的,商传勇疯了么?
他会跑到一个小镇甸的下等客栈陋室中服毒?这明摆明显是遭人暗算了的,最近派去这些出事地方查探内情的人手,又个个挟着尾巴回来禀告没有找着端倪,不知道这些失踪并死亡弟兄私下里有那些仇家,这不等于什么线索都没踩出,全是一群饭桶”屠长牧低着头没有做声,站在一侧的应青戈与庄空离也面无表情的沉吟着,燕铁衣又咆哮道:“好,这些大把大把的棘手纰漏才出不久,连解决这些麻烦的边尚未摸着,可又出事了,你们三个混帐又先后传来了恶讯,“济南”的铁手级首席大头领沙苏又没了影,另外驻在“通凉集”“李家沟”的两名头领也失了踪,这一下,我看他们三个也必凶多吉少,还叫他们加意防范来着,实际都防范了些什么?我告诉你们,都潜伏暗处的王八蛋如今正在拍手大乐,隐在一角看我们手忙脚乱的笑话,“青龙社”自立堂开山以来,几时过这样丢人事情?而且一发生便是不休不止的一大串”那三名回山报讯的专差早已面无人色,吓得栗栗直抖,头也不敢抬起来一下,连手脚全没了个放处。燕铁衣暴烈的接着又道:““济南”“大首脑”葛贵如今采取了什么行动?”
三名专差中,站在左手的一个连忙抬起头来,颤慄的道:“回魁首的话……我。呵“大首脑”业已派出其他八名头领并他本人分成四组,展开了严密的查凶行动,另外,属下的得力兄弟各派往境内的道口关卡,以及人多混杂的茶楼酒肆或娼馆赌档中明缉暗访,所以……”
一挥手,燕铁衣怒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物?岂会如此轻易使由你们找着了用这方法去查缉那人无异大海捞针,根本就不可靠”那名专差可怜巴巴的道:“回禀魁首,我们已经尽了全力,葛大首脑自出事之后,便一直愁得茶饭不思,四处奔走缉凶,这几天来,人也瘦了,连眼眶子都全陷进去了……”
哼了哼,燕铁衣道:“你三个先下去”三名专差如获大赦,立即行礼之后踉跄退下,等到他们出去了,燕铁衣才幽冷的道:“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任什么事也不能做,光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的弟兄被对方一批一批的吃掉?”
顿了顿,他又冒火:“在外地我们共派有十名“大首脑”,每名“大首脑”辖下是一名“铁手级”首席大头领,及五名“铁手”头领,五名”铜手”头领,像眼前这样叫人家逐个摆平,用不了多久便会像宰渚一样,宰个干净,你说人命的伤亡无可坐视,使本社的颜面又怎生维持?那个隐在暗处的畜牲等着尝够了甜头,包管就摸上青龙社的“总堂”来开戒了。”
干咳一声,屠长牧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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