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熊小佳的目光突然停顿在一边的祁雄奎脸上,她激动的叫:“大当家,那人的模样就和这位老先生长得非常相似,莫非他们是……”
燕铁衣平静的道:“父子,二妞,他们是父子。”
那位生得娇小白净,面目秀美的少女也余悸犹存的道:“这位壮士,我也同这位姐姐一样,是被那个人强行掳来的,他……他一再想对我们非礼,想强暴我们,但我们都誓死不从……听说以前还有很多可怜的姐妹遭到了这人的污辱!”
于是,燕铁衣向祁雄奎沉缓的道:“现在,祁堡主,我相信你已不再会有疑问了,至少我证实了一点,我并没有诬陷令少主,更不曾恶意破坏他的名誉,我全是本着良心来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
祁雄奎的脸色就在这须臾间,便似苍老了几十年,他扶着铁门,颤巍巍的道:“不必再说了……我答应给你一个公道,燕铁衣,我们此时便去见见这个公道吧!”
在他们急急往密室外行出的当儿,熊小佳迫不及待的低声问着燕铁衣:“大当家,我哥哥呢!家里的人都急坏了吧!还有那掳我来的人到底是谁?和这长像狞猛的老头子又是什么关系!你又是如何找到我的!”
燕铁衣步履甚快,他左右两边扶着两位少女,淡淡的道:“过一歇,我再详细告诉你,好吗?眼前还有比这些问题更重要的事需要解决!”
他们方才到了石阶下,已经听到出口外面传来一阵阵喧腾吼叫之声,像是有什么人正在发生冲突,叱喝咆哮,乱成一片。
祁雄奎突然大吼如雷,飞闪而出,燕铁衣也一手挽着一个越空掠起,到了出口,再一一先将她们送上,然后,他自己才跟着出来。
这时,外面的走道上业已形势大变--祁少雄、尤一波、程半途、邱景松、雷刚、石顺等六个人竟已被他们自己的伙计围困当中,五、六名祁雄奎身边的”教头”正以那位瘦长的人物为首,领着数十名弟兄在和祁少雄对峙,方才的叫骂声,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发生的,祁少雄等人想要脱走,但忠于他父亲的那些手下却坚决表示须待祁雄奎出来之后,才能任由离开,那位瘦长的“教头”更言明了,这是堡主的亲口交待!
祁雄奎的出现,立时便把场面镇住,祁少雄等人一见到祁雄奎的影子,马上便似老鼠见了猫一样噤若寒蝉,畏缩成了一堆,不但不敢再叫骂吼闹,连大气也都不敢透一口了。
面孔是歪扭的,黑中透青,祁雄奎环眼怒睁,虬髯倒竖,气涌如山的咆哮:“吵闹什么?想造反么?”
那身材瘦长的“教头”立即兵刃横胸,躬身道:“回禀堡主,就在堡主进入密道中不久,少堡主与他身边的几位弟兄便待迳行离去,我走时曾奉堡主密谕监视少堡主行动,是而不得不斗胆相阻,但少堡主非但不听,更几乎要兵刃相斗,我一再表明此举乃受命而为,又劝少堡主静候堡主出来之后即可澄清所受冤屈真伪,我详陈如此一走了之的后果极端严重,我劝少堡主,只要问心无愧,更不须有所惮忌,少堡主若迳行让开,即受诬栽,也有理难言了……”
沉沉的一笑--祁雄奎这一笑却难看至极,狠酷之极,他朝着乃子道:“小畜生,人找出来了,有人证,有物证,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这个不孝不贤的畜生,你羞辱你自己更羞辱了我,羞辱了整个祁家堡,我平时是如何教你如何训你来着?可恨你表面顺从,唯命是听,背地却阳奉阴违,干尽了一切卑鄙无耻的勾当,孽障啊,我祁雄奎半世英名,数十年清誉便全叫你一手糟蹋殆净……”
瑟缩着,祁少雄吓得抖个不停,但是,他居然仍有胆量抗辩:“爹爹……说不定这两个女人是姓燕的早就安排在里面的……”
站在墙角的熊小佳突然尖声道:“你胡说,是你主使你的爪牙把我抢来的--就是你身边的那几个,想要强暴我,污辱我的也是你,我可以背诵由你那晚上所说的每一句话,叙述出你的每一个动作,表情……”
另一位少女也悲愤的道:“就是他,我可以用生命担保,我可以起誓,把我们强掳来欲待糟蹋的就是他!”
忽然,一个女人的身影挤出了人墙,手指祁少雄,尖厉的叫:“如果老堡主还有什么疑问,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实例,我清楚祁少雄的一切罪恶勾当,明白他的毒辣手段,我更是一个受过他糟蹋的不幸者!”
那女人,是杨凤!
大吼一声,祁雄奎的衣袍暴飞,他手上已握着一柄两尺长,儿臂粗的乌黑虬结短杖,只见他抖杖振腕,短杖的中空杖心又“哗啦啦”一声,伸展出一截比一截精细的四截杖身来,杖身展现的同时,他已扑向了祁少雄!
魂飞魄散的祁少雄尖叫一声,拼命往人堆后头挤,一边惨厉的呼号:“饶命,爹爹饶命……”
祁雄奎凌空扑落,嗔目狂吼:“我活劈了你这败坏家风的孽子!”
“双全儒生”尤一波急忙大叫:“堡主手下留情,少堡主到底是你的独生儿子啊……”
祁雄奎双目赤红,形容愤怒如狂,他手中的“伏魔杖”微微一抖,暴砸在旁劝止的尤一波,尤一波侧身旋避,一对“飘刀”业已出手,但是,“伏魔杖”斜挥的影子却猝然在翻舞之下,幻出了千百层纵横交织的杖山,有如八臂并展,自四面八方呼啸曳落!
脆响清充成串,尤一波惨嗥着在飞闪的杖影之中连连滚跳碰撞,鲜血加杂着脑桨迸溅皿散,他的一对“飘刀”也立时断折成数十截!
祁雄奎宛若疯虎,直逼他的儿子祁少雄,祁少雄连忙躲闪,泣求连声,忽然间,他又避到雷刚与石顺的身后。
眼见祁雄奎当头而来,雷刚颤栗惊恐的大叫:“堡主且慢……”
回答雷刚的,是怒涛般汹涌的杖势,这位“铁龙臂”仓惶躲让,怪叫道:“虎毒不食子啊,堡主你怎能这般无情!”
“伏魔杖”笔直捣来,雷刚略为闪开,单臂横截,飞起一脚暴蹴对方下盘。
祁雄奎狂笑着,身形电旋,雷刚的一脚甫始擦过他的腿侧,而他的杖端已被雷刚一记“大力臂”“当”一声磕低,但是,变化却突起于一刹那--往下沉落的“伏魔杖”,却在下沉的瞬息倏忽反弹,怪啸突起,杖影幻成几排重叠隐合的劲力往上暴卷!
于是,雷刚的尖号如泣,他庞大的身体连连抛起抛落,骨骼的碎裂更掺合着他满口的鲜血喷洒四周!
“飞狐”石顺然掠前,悲愤大叫:“住手,你疯了,堡主!”
单膝点地,祁雄奎双手握杖,“呼”声划过一道圆弧倒劈石顺,石顺两脚互碰,凌空一个急快的筋斗,漂亮极了,当杖身一散落空之际,这位“飞狐”已嗔目切齿,闪出手上的“毒龙爪”,快逾石火般暴袭祁雄奎!
在四周的一片怒喝叱呼声中,祁雄奎挥出的杖身猛烈收缩,“哗啦啦”短为一截,刚好“铿”的一响震开了石顺的“毒龙爪”,而石顺翻臂旋身,凌空又是七十一爪!
爪影晃映,翩飞而下的须臾,祁雄奎大喝似平地响起的焦雷,他的“伏魔杖”眨眼激起卷荡的罡力,左右闪腾,彷佛百杵千万立地柱天,石顺的兵器顿时脱手撞抛,他人尚未及退出这片罡力的范围,“哗啦啦”暴响,杖身再展,兜穿石顺的胸膛,更将石顺捣跌出门,直摔落园外三丈之遥!
“鳄尾”程半途一声不哼,仓惶待溜,但是,捣飞了石顺的“伏魔杖”却呼”一声指向程半途的背心,这位心胆俱裂的朋友往前急扑,本能的反应用出了他的绝活--右腿微点蓦弹,向后猛翻,强劲有力,有如鳄鱼扬尾!
射来的“伏魔杖”第一截突然“叮”的收缩,程半途一脚不中,尚未及应变,这收缩的一截杖头又“察”一声弹出,恰好撞上了程半途的后裆,痛得他狂吼一声,手抚胯间,姿势怪异的连连蹦跳几次,却在面孔倏歪之下,一个横旋仰翻于地!
“扑通”一声,邱景松已经泗泪滂沱,脸如死灰般哆嗦着跪了下来。
这时,祁少雄已经再没有可以掩躲的地方了。
祁雄奎形容惨怖,混身血迹斑斑,他死盯着乃子咬牙切齿的喝骂:“逆子,畜生,不考的禽兽,我先铲除掉你四周这些帮凶,再来收拾你这败坏家风,有辱祖宗清誉的忤逆东西,你骗得我好,你装得真像,我要挖出你的心,看看是什么做的?剖开你的脑袋,数数你究竟有几条纹路?逆子,你还不认罪!”
跟着这声大吼,祁少雄也扑通跪倒,他面无人色,上下牙床交相碰颤着,泪涌如泉:“爹爹饶命啊……孩儿知错了,孩儿认罪,请爹爹饶过孩儿这一次……孩儿发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爹爹,你老人家就不宽恕孩儿,也请为祁家的香烟延续着想!”
祁雄奎嘶哑的咆哮:“我没有你这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忤逆儿子,祁家没有你这种贪淫好色,专横逞暴的畜生,我宁可绝后,也要取你性命以谢天下,告罪祖宗,我给你生命,便是一桩错误,如今我便要收回你的生命!”
祁少雄惊恐欲绝,心摧胆裂的悲号:“爹爹饶命……娘啊,天上的亲娘,九泉下的老母啊,你老看看,睁着眼看,爹,我的亲爹要杀害他嫡亲的骨肉,要毁灭祁家单传的子孙,娘啊,请救救我……”
祁雄奎闻声之下,全身栗栗直抖,虬髯拂动,巨目含蕴痛泪,高举的铁杖颤颤轻晃,模样痛苦至极,于是,在四周,“祁家堡”的所属纷纷跪下,齐声为祁少雄请命。
蓦地,这位“八臂钟馗”仰天大吼:“祖宗恕我,孩子他娘也要谅解我的无奈,我,杀子事小,失德事大……”
沉重的“伏魔杖”凌空暴劈而下,力道万钧,裂气成啸,一片惊叫随即响起,祁少雄恐怖骇惧到了极处,他惨号着双手抱头,往前扑跌……
就在这时,斜刺里,寒芒似虹,猝射而至--不是硬架,而是侧点!
“当”一声脆响,这一点之力却凝聚在节骨眼上,劈砸祁少雄的铁杖“呼”的汤开,祁雄奎目光似火,怒吼着翻腕振臂,百条杖影暴袭那出手之人--燕铁衣!
燕铁衣夷然不惧,飞闪迎上,“太阿剑”在连串的漩涡中急曳而出,短剑”照日”由横向直,猝映电射,在一片光颤影移中,祁雄奎立退三步!
厉叱震耳,祁雄奎悍然再扑,“伏魔杖”飞旋腾舞,杖势式如排山浪涌而来,或似云卷,鸿飞而至,自每个可能的角度与方向,狂啸激厉着聚合,真个天地变色!
是了,“八臂伏魔杖法”!
燕铁衣在陡然间身形闪晃--宛同出现了数十个燕铁衣,他的“太阿剑”脱手而经天,却似在瞬息里幻为矫龙腾云,驭风呼雨,光溜溜的剑身急速翻滚曳落,由于翻滚得太急太快,以至只见毫光纵横,银虹漫空,在充斥天地之间的芒雨晶电里往下罩卷,“照日短剑”以相同的形势由下往上迎合。
“冥天大九式”的第六招--“天威起”。
光与影,势同力,势和劲的涌现在一刹那,幻灭也在一刹那--当金铁的交击声过去,呼啸的破空声静止,一切有形或无形的景象清确了,燕铁衣仍然站在他原来站立的地方,唯一与方才不同的,就是他的左臂上衣袖破碎,有一块擦伤,血迹淋漓!
祁雄奎对面而立,相距六步,“伏魔杖”斜指地下,这位“八臂钟馗”的神态得显极其怔愕,甚至有些发呆了,他颔下的虬髯,失去了三绺,露出三条由颔至颈,直统光滑的青森刮痕来,不过,却半点创伤也没有。
当然,谁也看得出来,这下颔虬髯中的三条剃刮痕印,宽窄恰如剑锋,易言之,每一条利痕俱可直透咽喉--如果人家想这样做的话。
一片死寂过后,祁雄奎沙沙的,嘶哑的开了口:“燕铁衣……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表情是一片安详,燕铁衣慢慢的道:“令郎犯了淫行,逞于横暴,这是失德的事,但好在他却没有其他恶罪,因此,不必以死相惩,阁下一脉单传,若为令郎此过杖毙当场,非仅祁家绵延断绝,愧对列祖列宗,我这外性人也更是罪孽深重了,所以,我阻止你,另外,我们早有约定要比试一番,现在,我们业已如言而行前获得结果了。”
祁雄奎的语调忽然变得苍老软弱,他沉痛的道:“你叫我怎么对你说好?燕铁衣,是诅咒,还是道谢!”
笑笑,燕铁衣道:“那是你的事--祁堡主,请容许我们告辞,更请容许我带着杨凤一起走,是她指引我找到令郎的全盘罪恶证据,因此,我不认为她适于继续留下,况且,我对她有过许诺,我许诺给她一个较佳的生活环境……”
深深一叹,祁雄奎低沉的道:“你带她走吧,我也不能再面对这丫头而越增心头的愧疚……”
燕铁衣领着熊小佳、杨凤与另一位少女走出这幢屋宇的门口时,祁雄奎忽然跟出几步,他叫了燕铁衣一声,燕铁衣停住,回头,目光中一片友善与柔和。
有些忸怩的,祁雄奎呐呐的道:“呃,燕--燕老弟,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向你道谢与致歉才对!”
拱拱手,燕铁衣又露出他那抹惯有的,金童似的纯真微笑,转过身去,偕同三位佳丽施施然离开了“祁家堡”。
※ ※ ※
燕铁衣已将另一位受难的少女专程送回她的家中。
现在,他与熊小佳,杨凤三人三骑,兴奋愉快的策骑奔向“仁德村”。
燕铁衣的愉快是因为他做到了他应该做的,而且,功德圆满,杨凤的愉快是自此脱离苦海,开始了一种陌生却显然充满希望的新生活,伸展在眼前的是光明绚灿的美丽远景,而熊小佳的愉快,便大半由于即将做新嫁娘的喜悦,小半由于历劫余生的庆幸了。
鞍上,熊小佳叽叽咕咕的,道:“大当家,我好思念我娘啊,还有记挂着毒伤刚愈的哥哥,这一刻,真是归心似箭,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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