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势的威力,厅内各人,尤其是朱翠万难想知,只是被困于阵内的来人却是十分消受,想必是猝然遭到了凌厉的攻击。
猛可里,再听见一声十分凌厉的怒啸声,一条人影猝然间腾身而出。紧接着这条入影之后,吱吱两声尖叫,同时又现出了两条宛若小童的影子。
当然这三个影子,一经现身立刻无所遁形地即为四面八方所集中的奇异灯光紧紧慑住,敢情是一人二猴。
一个身材矮小却穿着肥硕的矮老人,和两只异常灵活的猴子,像是猝然来到了迷魂阵内一般,四下里一阵子急冲猛纵。可是每一次都受阻于面前变化诡异的灯光,俱都反弹了回来。
这个小老人以及两只猴子乍然现身,朱翠与青荷俱都情不自禁地交换了一下目光,彼此心里都有了数儿。原来这个冒险涉阵的小老人正是那日在街上她们所遇见那个玩猴儿戏的老人,想不到他居然把两只猴子也一并带来了。
使朱翠更吃惊的是,小老人身形一经现出,即为数十道光彩迷离奇幻的灯光所集中,只听见“波”的一声轻震,一点小小星光在他那件反穿的羊皮小袄上爆炸了开来,顿时引起了一片火光。小老头嘴里怪叫了一声,就地打了个滚儿,把上身的熊熊烈火在雨地里熄灭。可是不容他身子站起,嗤!嗤!一连十数点流动的碧光,全数向他身上击过来。波!波!波!
波!炸开了无数团火光,虽然在雨地里,这些气焰难以发挥出预期的效果,可是由于为数众多,看起来也情势逼人。
小老头一只手原来运施着一对判官笔,这时将双笔插向腰际,却把燃着火光的一件上袄脱下抡在手中,四下不停地挥打着飞来的火弹。与他同行的那两只猴儿,更是嘴里吱吱连声叫着,有如冻蝇冲窗地四下乱跳乱穿不已。
看到这里,风来仪微微皱了一下眉,冷冷地道:“哼,原来是他!”
高桐道:“三娘娘认识此人?”
风来仪摇摇头道:“不认识,不过我知道他就是了,你没听过‘铁马钢猴’任三阳这个人么,就是他!”
高桐冷笑一声道:“卑职听过!”
他转过脸来向风来仪道:“请示三帮主如何发落此人?”
风来仪道:“还有什么话说,任何人未经许可擅入者,都按帮规处置,叫他作个糊涂鬼吧!”
高桐应了声:“是!”
即见他霍地自位上站起,道:“且容卑职亲手处置了他再来复命!”
风来仪微微点点头道:“速去速来!”
高桐躬身一叱道:“遵命!”反身拔出了长剑,身形霍地一长已自越窗而出。
眼前奇幻的灯光阵势,随着高桐的出战,立刻有了奇妙的变幻,似乎所有的灯光在这一霎间全部暗了下来。
朱翠由于对那个玩猴老人产生了好奇,也就对眼前事格外注意。
高桐纵身前的一霎,她注意到他身边那个长身弟子挥动了一下手上的旗帜,立时灯光全熄。
这只是极为短暂的一霎,等到灯光再亮时,显然高桐已现身当场。
现场的玩猴老人,早已按捺不住满腔怒火,偏偏对方这六光阵,高奥玄妙无比,一时竟是难以窥清堂奥,两只猴儿更是围着他身边乱跳乱闯,吱吱怪叫不已。
须知“铁马钢猴”任三阳其人,在江湖黑道上声望极隆,武功也颇不可轻视。这一次出道,原意染指“西天盟主”邵一子所藏宝图,无奈就此一事件险遭不测,遭遇到许多劲敌。”这一次无意间遇见了“无忧公主”朱翠,满打算可由朱翠身上发上一笔财,却是想不到误打误闯,竟然会来到了不乐帮的行馆这所阎罗殿里。他虽是久闻不乐岛不乐帮之种种不法离奇,只是却与他们素无交往,更不知在此滨海内陆,还设有他们的行馆,否则他岂敢造次。只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认清眼前形势,更不知身陷何地,只是知道陷入了前所未见离奇布阵之内。
果真任三阳要是认清了眼前之特殊情势,见招转舵及早抽身未始不能,无奈他偏偏动了肝火,决计要硬拼到底,找回脸面,这就未免有些不识进退了。
随同他前来的两只猴儿,平素仗着任三阳的娇宠喜爱,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前此虽在邵一子手上吃了亏,曾几何时又自故态复萌。
这一人二猴原在阵内被困得昏天黑地,虽是怒发如火,却是找不到发泄的对象,这时忽然发现高桐的闯入,自是俱把矛头指向了他。
高桐其人,武功绝高,称得上下乐帮中仅见的几名高个之一。因为一直处身不乐帮内,最近三年才调入内地,从事于不乐帮的财经秘密安排,对外绝少露面,是以任三阳不识其人。
这时随着高桐的乍然现身,任三阳倏地发出了一声尖啸道:“两个儿,给鹅摘下他的照子!”
“照子”即“眼睛”之意,两只猴儿自然省得。
随着任三阳喝叱,这双猴儿倏地腾起如飞,“吱!吱!”两声怪叫,齐向高桐身前飞纵了过去。
高桐既是精于眼前阵势,哪里又会把两只猴子看在眼里?只见他肩头轻晃,已闪向一旁。两只猴儿那么快的身法,竟然双双扑了个空,纷纷坠落下来。
“铁马钢猴”任三阳,一声怒叱,紧接着二猴之后,倏地跃身而前。
“老小子,你欺人大甚!”
随着他嘴里的这声喝叱,两只判官笔在手上“当”地互碰了一下,冒起了一点火花,一双笔锋霍地向两下一分,照着对面高桐的眼睛就扎。
高桐鼻子里冷哼一声,倒是存心要拿拿他的斤两,是以在他双笔来时,身形岸然挺立不动,容得任三阳铁笔笔锋几乎已经扎到了眼睛上的一霎间,蓦地抬动右手,长剑自腕底倏地翻出,其势如电,“当啷!”一声,已架住了对方的笔锋。
这一手“脱袍让位”高桐施展得不温不火,堪称“恰到好处”。
任三阳只觉得手上一阵发热,忽然才发觉到对方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然紧紧地贴在了铁笔之上,由不住猝然为之吃了一惊。
原来判官笔这类兵刃被贴上,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这叫做授人以先招。
任三阳吃惊之下,向后力挫双腕,以奇快手法将双笔收回。尽管这样,在高桐的剑势之下,亦使他饱受虚惊。随着高桐推出的剑势,一片霞光闪处,羊皮袍子上顿时留下了一道尺许长短的口子。这口剑只要再向前挺送一寸,任三阳可就非得落个血溅当场不可!
一惊之下,任三阳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脚下向前一个急跨,掌中双笔同时递出,直向着对方前心猛地扎了过去。
高桐第二次挥剑,袖影、剑身,搭衬得极见潇洒。这一剑看似无力,实则力道万钩,看似无奇,其实是奇妙绝伦,剑势一扬,任三阳只觉得眼前剑花缭乱,简直耀眼难开!除了剑光之外,眼前灯光更形逼人,原来对方熟悉阵势微妙,一现身便己站妥了有利部位,将任三阳诱入险地。
眼前万蓬奇光,正为主楼内那盘六角镜面反映而出,任三阳原本就有些情虚,这时吃眼前镜光剑势一逼,仿佛只觉得眼前金花乱冒,一霎间仿佛四面八方全是剑影,齐向自己身上招呼过来。这一手堪称厉害至极!
“嘶!”一声,右肩上先自着了一招。任三阳负痛之下,向外一个急闪,一片血光发自伤处,那地方敢情连衣带肉,给对方刺下了一大片,只痛得他一连打了两个哆嗦,脚下踉跄着向外退开。
高桐一剑得手,哪里肯就此饶过了对方。
“姓任的老小子,你留下命来!”
话声这才出口,身子平着向前一个快抄,掌中剑又一次向前递出,却是出奇的狠。原来高桐有意要在主子风来仪默察之下,展示他的能耐,决计要把任三阳立毙当场。
眼前这一剑迎合着四面岔集的灯光,更似有“个剑拱照”之势。
也就在这一霎,两只猴子护主心切,双双自两侧同时向高桐飞纵过来。
高桐这一剑原已递出,见状不得不分势先照顾这双畜生要紧,他冷笑一声,肩头轻晃,长剑力收乍扬,随着二猴其一所发出的一声凄厉鸣叫,为首落下的那只猴子,先自身首异处,随着高桐的剑势挥处,只把这只猴子自肩斜下,活活劈成了两片,“吧嗒”两声,坠落地面。
任三阳乍见此情,由不住发出了凄厉的一声怪叫,这两只猴子乃是他一直由幼猴起开始调教,寸步不离的精神伙伴,称呼它们是“儿子”,一点也不为过。这时眼见死在高桐剑下,焉能不痛澈心肺!
狂叫声中,任三阳已形同疯狂般地,蓦地向着高桐扑了过去。
高桐冷笑着肩头轻晃,影身子大片灯光倒影里。
他熟悉眼前阵势,进退左右无形中占了极大便宜,自是稳操胜券,任三阳哪里是他的敌手。
眼前任三阳身子方一扑到,猝然发觉到对方已在三数丈外,妙的是对方手上只有一口长剑,而每当他引剑挥动时,即像是有千百把剑影直向自己身上招呼过来,虽然明知是假,可是敌晴我明,待机出假中带真,险恶之极!
任三阳由于方才吃了苦头,一个不慎伤了肩头,这时早已是流血不住,疼痛难当!一袭不中,知道厉害,慌不迭闪身就退。他身子方自退后,尚还不及站定,耳听得后脑尖风刺项,凭着他多年临敌经历,立刻就断定这一次是真家伙,慌不迭向前一个抢扑,却是慢了一步。
高桐这一剑真称得上是神出鬼没!任三阳躲过了头可是躲不过背,剑锋走处,在他后背上留下了半尺来长的一道口子。
这一次可没有那么幸运了,剑锋走处非但把他身上那件老羊皮袄子划开了,连带着可也伤了皮肉。任三阳痛得“吭”了一声,一连向前跄了四五步才算站稳了脚步。
只觉得头顶上衣袂荡风之声,高桐灵活的身子,有似怪鸟一般由头上掠了过去。
任三阳发出了一声闷吼,右手抖处,判官笔有似出洞之蛇,“哧!”划起了一道黑影,直向着高桐背影掷去,紧跟着他身子拱伸之间,再一次地平窜而起,直向着对方背影扑过去。
按说任三阳出手不谓不狠了,无奈眼前受阻于这个所谓的“六光阵”,大大减低了他出手的威力,况乎敌人更是出奇的阴狠凌厉,神出鬼没,相形之下任三阳便只有吃瘪的份儿了。
四面八方岔集而来的灯光,简直令人眼花镣乱。
那个高桐恰恰正是站立于万千祥光彩气之中,但见他长袖猝扬,已把任三阳飞掷而来的铁笔卷上了半天。
是时任三阳已狂袭过来。一笔一剑,在极为短暂的一霎,一连交锋了三次,三式都极称狠厉!
高桐一张脸显示着无限阴森,杀机迸现。他决计要在这一霎取对方性命,是以就在第三式笔剑交锋的一霎,猝然抽回他的长剑,左手倏扬,“噗!”一掌击向任三阳后肩上。右手长剑倏地一震,幻化出千百剑影,随着他转动的身形,已将急怒攻心、气极败坏的任三阳围在中央。
任三阳这时气喘如牛,连番受创受辱,已使他难以保持镇定,恨不能把敌人一口生吞下去,偏偏眼前这阵势,竟是那般奇妙,为他生平所仅见,一个把持不住便有性命之忧。这时的任三阳可以说早已锐气尽失,容得他稍事冷静之后,急怒既去,便只有一腔战栗了。
在满空剑影炫光里,任三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跟随着神出鬼没的高桐身子打转,只是很短的时间已令他眼花缭乱。
就在这一霎,耳听得一声凄厉的猴鸣,敢情另一只猴子也死在了对方手上!
高桐人影修现,抖手打出了一团黑影,任三阳待笔一拨,打落在地,敢情是血淋淋的猴尸!
“鹅的儿……”
任三阳几乎抽了筋似地全身战抖着倏地扑向地面。
“鹅的儿……鹅的儿……你死了……死了……”
只是一具去了头的猴尸,看着,叫着,任三阳差一点昏死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一霎,一口冷森森的剑锋已自架在了他的肩上,容得任三阳一惊抬头时,对方长剑锋利的剑锋,已经逼在了他的咽喉。
“你若敢动一下,我就割下了你的脑袋!”高桐脸上闪烁着得意的笑:“老小子你认栽了吧:“
任三阳眼睛里像是要喷出了血来,他身子战抖得那么厉害。
“好……小子……你报上个万儿来吧……姓任的就是死也作个明白鬼!”
“哼哼!”高桐倏地飞起一脚,踢落了对方手上那只铁笔、掌中剑一拧,改指向任三阳前心。
“老小子,你就作个糊涂鬼吧!”
说时,高桐手底用劲,抖动了一下剑身,正待向对方心窝里扎去。
一只手神出鬼没地竟由一边递了出来,却是不偏不倚地捏住了他正待递出的剑锋。
“啊!”
即使身为地主的高桐,也不得不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只怪乎吓得打了个冷战。
其实就那只手本身而论,实在是没有一点怪异之处,只是此时此刻的猝然出现,真给人“鬼手”的怪异感觉,莫怪乎连身为地主的高桐,也吓得脸上变色。
他本能地用力向后面夺剑,那把剑虽被来人两根手指捏着,却竟然力逾万斤,用了两次劲儿都是休想把宝剑抽回,高桐简直为之骇然!
顺着这人的手,他霍地转过身来。这个人敢情就与他贴身而立。六尺开外的个子,一身蓝衫,那张脸却是极见狰狞!雨水打湿了他头上的发,身上的衣,看上去越加地显现出冷峻阴森。
高桐一惊之下,说道:“闪开!”
这一次他可是施足了力道,左手握处,施展“流云飞袖”的铁袖功,整个袖角有如一片利刃,直向蓝衣人头上扫过去。
蓝衣人冷哼一声,竟在对方铁袖拂面的一霎,身子霍地跃起。身子虽然起来了,可是他那只紧紧捏在对方剑锋上的手却是没有松开,就凭着二指拿捏之力,偌大的身子就像是一只倒竖的靖蜒,直直地倒立在对方剑锋之上,这番奇异姿态不禁把现场目睹的任、高二人看得呆了。
不容高桐施展第二次身手,蓝衣人单手轻弹,轻飘飘已离地而起,落向一边。
“得罢手时且罢手,能容人处且容人。”他冷峻地道:“姓任的固然罪有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