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爷爷!他老人家广博的医药知识,使我知道如何毫无痛
苦地离开你,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我给孩子眼下的是安宁散,他只有二十四个时辰的甜睡,体已回来了,而他,亦不知我已安静离去!
萧姊姊是个好人,她爱你极深,虽不会比我更深却可与我一样地深,而且!她比我更懂得该如何爱你!
孩子是她亲生的,由她抚养,也比我更妥当,我!只是你的累赘,因此我是应该早些离去的。
你也许会为我伤心,可是萧姊姊会安慰你,为你弥补心灵上的创伤,她会代替我的地位,做你温柔的妻子!
我知道她的个性极强,所以我希望我的死能感动她,使她脱下袈裟,重新投到你的怀抱!我死时毫无痛苦,心中充满喜悦,因为我将看到你幸福的生活,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喜悦!
我安心地去了,留在人间的,是我对你不灭的爱意,爷爷在泉下太寂寞了,我该去陪伴他老人家的。
我在泉下不会寂寞,你和萧姊姊在世上不会寂寞,大家都有归宿,这该是件多么美满的事!美满的代价并不高,仅是我的一条生命!
我的生命因你的来临而充实,因我们的重逢更加充实,我以充实的生命而赴死,也是件最幸福的事!
萧姊姊的武功可以辅助你创下无比的伟业,而我在泉下,也可以分享你们的成功。
我还是爱孩子的!家祭时勿志奠我杯酒,也别忘了要他叫我一声妈妈,我自己不能生育,可是我喜欢这个称呼。
我一向不太懂事,终于,我为自己能做件懂事的事而感到骄傲,我虽看不到爷爷,我却能看到他在九泉下赞许!
别矣,韦大哥!别矣,萧姊姊!别了,孩子……
最后,我仍有一个最卑微的希望,希望你饶恕我的哥哥,不
管他做了什么,你都要原谅他,除非他要杀死你!两个人中,要我取舍孰死孰生,我一定毫无考虑地选取你,因为!我爱你!
一斗一勺地量取海水,一粒一颗地数星星,纵然是量完了,数清了,依然抵不上我对你的爱!
愿你与萧姊姊幸福,假若我在地下有知,我曾做你们的守并神,从黑暗到天明,保护着你们不受伤害。
湘儿绝笔。
韦明远念着!念着,止不住泪水像雨般地流!
“湘儿,湘凡!痴丫头,傻孩子,你就这么撇下我去了,你不知你做了件多么傻的事!你永远是个孩子,你从未长大过!
“湘凡!湄妹!你们都做了最伟大的事,可是你们把我让给了谁呢!我该属于谁的呢!
“你们都干干净净,毫无挂碍地去了,却留下我来承受这世间无比的痛苦与罪孽,你们到底是爱我还是害我……”
看着韦明远睑上的表情,小环突然感到了恐俱!
“韦师伯!您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了,师弟年纪还小,他还需要照顾,我……我照顾不了他……”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惶急,把韦明远从出神中惊醒。
韦明远望着小环的脸,深沉地叹息一声,道:“傻孩子!你别怕,我不会死的,我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呢!不过!我得先找个地方安顿你跟纪湄!……”
静静的梵净山。
杜念远在山道口教赵大念诗。
这是夏天,炎阳高照,白鹦鹉小玉躲在树荫中打盹!
杜念远稚嫩的喉咙在吟:
“绿岂新酵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这是自居易的问刘十九,白乐天擅于长歌,可是他短诗一样地令人叫绝,这一首五绝的意境多高……”
赵大闭着眼有一句没一句地眼着她乱哼,忽然睁开眼道:“不好!这一首最差劲。”
杜念远小眼一瞪道:“赵大,你又胡说了,自居易诗中之神.他的诗连缝衣的老太婆,都会掉眼泪,怎么会不好?”
赵大卷着舌头道:“我不是完全说他不好,只要改一个字就好了!”
杜念远笑着道:“贾岛因为‘僧推月下门’一句诗,由推敲二字,捉摸良久,形成文坛佳话,你却要替自居易改诗,也成了了不起的大事了,你且说说看,说不定蠢牛一哞,竟成天籁,白乐天在泉下,也会叹知己于千古!”
赵大得意地道:“那能饮一杯无的‘杯’字,该改为‘缸’字,能饮一缸无,多好,新酒要喝一缸才知味,才过瘾!”
杜念远笑得打跌道:“赵大,你是个酒鬼,这番话要是让李太白听见了,一定拍案叫绝,只可惜自居易不是个酒友!”
赵大沮丧地道:“所以了,诗人会喝酒的,只有李太白,俺赵大爱喝酒,可是不会做诗,不然俺一定不比李太白差!”
杜念远忍住笑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你读了那么多的诗,总也该能呼几句,你练习过做诗没有?”
赵大钮倔地道:“俺想整天光是背别人的也授意思,昨天胡诌了几句,只是念出来,怕你笑我,所以没有敢告诉你!”
社念远大感兴趣道:“我一定不笑,你念出来看看!”
赵大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念道:
“天上明月亮如盘,
烧鸡烤鸭载港船。
大醉跌将水里去,
喂了王八心也甘……”
他摇头摆脑地刚念完,杜念远已笑得前俯唇仰!
赵大噘着嘴生气道:“俺知道不好,你一定要俺念,念了体又笑
杜念远咬住舌头,忍笑道:“不笑!不笑!你做得很好,浑朴自然,别有意境,不失本色,你不是没有外号吗?以后就叫‘诗金刚’赵太好了。”
赵大受了夸奖,很是高兴地道:“‘诗金刚’,听起来怪顺耳的,这……外号有什么意思?”
杜念远道:“诗表示你文雅,金刚表示你勇猛,又文雅又勇猛。这个外号多好,而且完全适合你,一会儿我告诉大家,要公开庆贺,替你上号。”
赵大嘻笑道:“公开庆贺!有没有酒喝?”
杜念远道:“当然有了!而且你是主客,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赵大兴奋地道:“醉了也没有关系?山主不会罚我?”
杜念远笑着道:“不会!醉了,我们就把你扔下河里喂王八,这是你自己说的,你这首诗该列入千家诗,传诵千古……”
赵大却发愁地道:“不行,俺说是说,可不能真的干,你不是说诗不禁夸张吗?白发三千丈,头发哪有三千丈长的?”
他还在找理强辩,仗念远却笑得直抚肚子。
小玉在树上一翅飞起,笑着叫道:“赵大,她在冤你呢,什么‘诗金刚’,分明是‘屎金刚’,你的好诗大作,比屎还要臭,亏你还得意呢!”
赵大看见杜念远的样子,恍然大悟,气道:“小妖怪,原来你在作弄我,瞧我不刹你的皮才怪!”
说着又开大手,要去捉杜念远,杜念远一扭头,像一溜青烟似地从他掌下脱去,躲在老远叫道:“赵大,你有本事捉到我,我就对你磕三个响头!”
赵大气吼吼地追过去,社念远娇笑着逃避。
一大一上,两个人就绕着大树追逐起来!
追了半天,赵大累得满头大汗,倚在树上喘息道:“不追了,算我怕你,小鬼头,你这么刁钻,将来一定不会长……不,宝宝。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这粗人虽在气愤之际,语词中仍是流露出深厚的情义!
社念远颇为感动地靠近他,小手抚他粗壮的胳臂道:“赵大!对不起,我不该跟你开玩笑的!”
赵大的嗓子中居然夹着哽咽道:“不!宝宝,只要你高兴,随你怎么说都行!”
杜念远默然无语,小手仍在他膀子上抚触。
赵大喘着气,可是目光显着无比的温柔。
轻轻地挪开身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宝宝!俺一身臭汗,别熏坏了你……”
炎阳下,天仍是那样地闷热,蝉在枝梢高鸣。
突然,远远的出现了人影。小玉最先发觉,翘起翅子道:“有人来了,我先看看去。”
不久,它又飞回来了,叫道:“是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尼姑跟一个男孩子!”
赵大想起上次杜念远被人抢去之事,微有余悸。
关切地道:“宝宝,你先回去,俺来看看他是什么来路!”
杜念远却因为听说来人中也有个孩子,颇感兴趣道:“不!我要留在这儿,小玉,那个人是谁?”
小玉道:“我不知道!他长得很英俊!”
杜念远心中一动!抢先跑到高处远眺,等她看清楚了,立刻又跑下来,附在赵大的耳根道:“赵大!这人恐怕不是什么好人,等一下他若是来了!你最好打他一顿,不过你注意。千万不能将他打伤!”
赵大傻令今地点点头,果然攘臂等待。
小玉却别有深意地嘿嘿干笑一声。
不一会儿,那一大两小三个人已来至跟前。
赵大凶神似的大吼道:“吠!你这汉子,乱闯到此地想干什么?”
那青年男子神态从容地道:“在下韦明远,与贵山主乃是旧交,特来造诣,有烦尊驾前去通报一声说我有事要求见!”
听说他就是韦明远,赵大不禁气馁了一下。
杜念运连忙又在他耳畔低声道:“他胡说,你别管,先打他一下!”
赵大闻言,果然迎面劈出一拳。
韦明远没有想到赵大会如此鲁莽,好在他功力高深,迎住他的拳势,轻轻一掌封回来!
赵大神勇盖世,不过因为他事先得到关照,不许伤人,所以他这一拳,并未使上全力!
幸而这样,他吃亏也不大,因为他的拳头,刚一触上韦明远的掌,立刻被一股强力弹回,振得手臂主痛。
韦明远晒然一笑道:“你怎么那样不讲理,我依礼前来拜访,你却不声不响地出手偷袭,所幸我尚会武功,否则岂非要受重伤!”
赵大吃了哑巴亏,倒不禁恼羞成怒,返身取得斧头,对准韦明远的肩上,就是一斧砍下去!
杜念远见状,急呼一声:“赵大!使不得!”
她仍是喊慢了,赵大的斧锋,已经擦上韦明远的衣衫。
韦明远肩膀微晃,躲开他的一击,然后伸出两个指头,点着斧面,朝外一荡,口中喝道:“混帐!你怎可如此可恶!看在你们山主面上,我不杀你,不过却应该让你受些薄惩!以敬无礼!”
赵大立感掌心发热,斧柄握不注,脱手飞去!
杜念远却跳着拍手道:“好!真好!你真不错!”
韦明远这才注意到她,由她的模样,使他大感惊奇!凝神注视半天,忍不住脱口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杜山主是你什么人?
杜念远眨着亮星似的眼睛道:“我叫社念远!山主是我母亲!”
韦明远将“杜念远”三个字连念了好几遍,才叹息着道:“不错!是你。你知道当你降生之际,还是我接生的呢!一晃就是八年了,你长得真像你母亲!”
杜念远的睑红了一下道:“你是韦明远吧!不!我该叫你韦伯伯,我的名字就是为了纪念你而取的,韦伯伯!你跟我想象中一佯的年青!”
这时赵大已气呼呼地去拾起斧头,杜念远立刻叫道:“赵大!别再胡闹了,方才我是故意叫你试一试韦伯伯的!”
韦明远奇道:“你干吗要试我一下呢?”
杜念远羞笑了一笑道:“每个人都说你很了不起!我很想知道一下你有多厉害!”
韦明远摇头道:“顽皮!顽皮!怎么可以这佯试呢?”
杜念远却神色飞舞地道:“韦伯伯,你真行,赵大的斧头可以说是天下无敌的了,却抵不上你的两个指头.韦伯伯,我感到很骄傲!”
韦明远笑着问道:“你骄傲什么?”
杜念远庄重地道:“我为我的名字跟你有关而骄傲!韦伯伯,你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的父亲比你差的多了!”
提起任共弃,韦明远不禁长叹一声,默默无语。
良久,他招手把纪湄跟小环叫过来道:“这是我徒弟小环,这是我的儿子,他叫纪湄,湄儿!叫姊姊!小环你叫她一声妹妹吧!”
纪湄很高兴地叫了一声,小环却冷冷地点了个头!
仗念远着望小环:“环姊姊,你好象不太喜欢我!”
小环冷冷道:“是的!你聪明太露,一眼就可以把别人看穿了跟你在一起,我很难藏得住自己!因此我不希望接近你!”
杜念远奇怪地道:“我心中并无害人之意,即使是把别人看得透彻一点,也没有什么害处呀!你为件么要躲避我呢。”
小环道:“你禀受了母亲的温柔美丽与仁慈。但你也禀受了父亲的恶毒。在良善的环境巾,你会成圣女,到了罪恶的环境中,你会变成毒龙!”
韦明远轻轻地叮责道:“小环!别胡;兑,她还是个小孩子!”
小环冷静地道:“我看人从不会看错!”
韦明远尚未开口,杜念远却廖敬异常地道:“环姊姊!所有的人中,你比我母亲知我还深,虽然你不喜欢我,可是我却尊敬你,我愿意一辈子听你的话!”
小环平淡地道:“那是你的问题了,只怕我的话有时很不中听!”
社念远坚决地道:“终我此主!我以良师益友视你!”
听了这两个孩子奇待的谈话,韦明远反而感到愕然了!这两个孩子话中所透露的智慧有些话使成年人都不易了解!
杖念远却似与小环的事已告一段落。亲热地拉住纪湄的手,转头向着书明远,好奇地问道:“他叫纪湄。莫作也是纪念一个人?”
韦明远黯然地道:“是的,他的名字纪念一个伟大的女人。”
杜念远轻轻地一笑道:“韦伯伯!我听说关于你的许多事,都关连着女人!”
韦明远睑上飞红。呐呐不知所答!
小环轻哼一声道:“可爱的人!有时会说出最不可爱的话!”
杜念远憬然而悟,立刻道:“韦伯伯!我说错了!你的事都是世上最美好的事。”
韦明远苦笑着摇头道:“孩子话!孩子话!”
小环又冷冷地道:“不得体的赞颂,比最尖刻的谩骂更能伤人!”
杜念远惶惑地道:“我怎么动辄得咎呢?我该说什么好?”
杜念远沉思片刻,立即动容地感激道:“谢谢你!小环姊!大智若愚,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