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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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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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念远道:“人应从父姓,我叫杜念远,要改过来吗?”
  任共弃黯然地扶着她的手道:“不用了,你姓杜很好,它再适合也没有了……”
  胡子玉虽然狡奸成性,想到他的遭遇与心情,也不禁替他难过起来!舱中一时变得颇为沉默!
  杜念远突然开口道:“我们的船是在哪儿行驶?”
  任共弃柔声道:“长江!”
  杜念远高兴地道:“长江?不是又叫扬子江吗?听说它大得很宽无边际,波涛汹涌,我出去看看去,我一直就想出来玩玩!”
  说着跳下就要就朝外跑,任共弃不放心,跟在后面道:“孩子!当心点,你身体复原了吗?”
  杜念远道:“早就好了,那点迷药也死不了,我很小在山上,就是用灵药喂大的!你看这不全好了吗?”
  说完纵身一跃,从舱门直弹出去,空中两个转折,轻飘飘地落在船板上,姿态美妙已极!
  船上的水手都是水道的帮众,手下来得两下的颇有其人,见了也不由得衷心地喊出一声好来!
  任共弃满怀得意地对胡子玉道:“这孩子想不到她还真不错,刚才那一手‘燕子翻云”,换在你我,也不过这种程度了,真难为她!”
  胡子玉点点头道:“老弟!别替我们吹嘘了,你我也许能照办一下,但是在空中那两个转折,却绝对赶不上她俐落!”
  任共弃一向很少服输,但这一次不但服,而且还是真心真意地服了输,含着笑容,走到杖念远身旁!
  迎着强烈的江风,杖念远的兴致高级了。
  她了视远方,口中念念有词道:
  “澹然空水对斜晕,曲岛沧茫接翠微。
  波上马嘶看掉去,柳边人歇待船归。
  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
  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杭。”
  “好!真好极了,我现在才懂得了‘读万卷书’是不够的!一定还要‘行万里路’才可以体会到世界是那样地大……”
  一番话,把后面两个大人吓呆了。
  胡子玉故意道:“你读的那首七律我很熟,——时忘了是谁的了?”
  杜念远抢着道:“那是温庭筠的‘过利州渡’,温诗绮丽,独有这首另辟意境,可见一个伟大的诗人是不拘于一格的……”
  胡子玉讶然无语。
  任共弃却热泪盈眶,一把将她抱起来……
  杜念远奇怪地道:“怎么我说错了?”
  汪共弃道:“没有错!孩子!太好了,你太聪明了,我就怕你
  他的语调哽咽,说不下去了。
  倒是杖念远突然地说:“山主讲过,我聪明外露,恐怕不长寿,我倒不怕死,蜉蝣的生命不过旦夕,比起它们来,我的寿长多了
  任共弃凄然无语!
  连胡子玉的独眼中也不禁淌下了眼泪!
  三个月限期将届。君山水道总坛的密室中,三个人的会议更频了!
  在他们的旁边,横着一张小床。
  杖念远闭着眼睛,深深地睡熟了。
  月余的盘桓,她不但成了任共弃的命根,也成了文抄侯与胡子玉心目中的宝——无价之宝。
  这三个人虽是貌合神离,然而对杜念远的爱却是一样的,所以随时将她带在身边,生怕她会被人抢去似的。
  现在三个人又在窃窃的私议着,面色很庄重。
  因为在短期中,接连地发生很多大事!
  第一件:“少林”“峨嵋”集两派之精英,聚于河南开封,准备作全力之一拼,这件事还不算太头痛。
  第二件:他们密藏的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突然失踪了,这是他门最提心的一件事,但,它居然发生了!
  第三件:据快骑飞报,梵净山除了留下少数人看守外,几乎全部下了山,也向开封进发!
  商量着,商量着,声音渐渐大起来了。
  三人中最镇定的还是胡子玉。
  文抄候首先不耐烦地道:“真糟!人关在石室中!怎么平白会丢了呢?”
  胡子王镇静地道:“不是她自己跑了,就是有人将她救走了!”
  文抄侯问道:“什么人的可能性较大?”
  胡子玉眨独眼道:“那石室异常牢固,而且又有能手看住,逃走的可能性极少,因此依我推论,她是被人救走了的!”
  任共弃点头道:“我也认为是被人救走的,不过那石室隐秘异常,知者不多,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带走呢?”
  胡子玉道:“仅一人有此能为!”
  “谁?”胡子玉持着长须道:“此人功力高深,而且对石室位置异常熟悉……”
  两人都明白了,异口同声道:“是萧湄!”
  胡子玉道:“当然!君山的布置,萧湄了若指掌,而且也只有以她的功夫,可以瞒过看守的人轻而易举地将入救走!”
  两人都略现出一丝俱意!片刻之后,文抄侯才道:“她匿影五年,为什么又突然出现了呢?而且她不直接出来找我们麻烦,偷偷的将人救走做什么呢?”
  胡子玉干笑一声道:“谁知道!天下最难测者,妇人心也!”
  任共弃轻拍一下桌子,怒骂道:“老胡!你少卖关于,快说出来吧!”
  胡子玉道:“我说出来你们可别害怕!”
  文抄侯也沉着脸道:“胡兄!开玩笑要看时候……”
  胡子玉轻笑一下道:“一定要我说,我就说吧,五年前我们布下一局棋,别人不明白,萧湄可是清楚的很,所以她一直不出现!”
  文抄候道:“我看不出其中有何关连!”
  胡子玉笑了一下道:“关连才大呢!萧湄必是与韦明远谈得很好,背了黑锅子,如何肯罢休,不把人救出,何以能证明她是清白的!”
  “她要向谁证明?”
  “当然是韦明远!否则他对令妹又无好感,何必要费事将他救走!她那个人可以受任何人的误会,就是不能受韦明远的误会
  文抄候忽然想到在英雄会上萧湄临走时所表演的那一指,不由得心中泛起了一阵寒意,故低低地道。“这么看来,她问清楚之后,一定会再找我们麻烦的!”
  胡子玉道:“我既未动手枪人,力又不足以杀死吴止楚,麻烦是你们二位的,可不会有我姓胡的份!”
  任共弃大怒道:“混帐!主意都是你出的,使我落个千秋骂名,祖父对我不好,老大杀了他我不难过,对于湘儿,我始终耿耿在心,你倒推个干干净净……”
  文抄候也沉着脸道:“胡兄存有这种私心,的确不太够朋友
  胡子五却摆手道:“二位不必心焦,萧湄绝不会来找你们麻烦……”
  任共弃道:“何以见得?”
  胡子玉笑道:“她要留活口,对韦明远证明她没有做过那些事!”
  文抄候道:“若是他们先聚了头,几方面一对质,我们岂非又多出韦明远一个敌人,他‘太阳神抓’之功亦未可轻视!”
  胡子玉哈哈长笑道:“这就是我当初要你们蒙面易形的理由,湘儿并不知谁掳走她,亦不知是谁杀了她的祖父……”
  文抄候渐有所悟道:“难怪你叫我缩短身形,为的是……”
  胡子玉大笑道:“为的是叫你看起来像女人,韦明远对萧调本来就有成见,岂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他们不见面则已……”
  任共奔亦欣然色笑道:“一见面非自相残杀不可,老狐狸,我又开始佩服你了!”
  于是三人都相视大笑起来!
  杜念远在床上翻了一个身。
  胡子玉立刻止住笑声,嘘了一下。
  其他二人亦屏住声息。
  任共弃望了床上一眼道:“我们该轻一点,别吵了孩子睡觉!”
  文抄侯压低嗓音道:“现在算是解决两个问题了,下一步该商讨如何对付梵净山了,关于梵净山的实力,我还不太清楚!”
  任共奔道:“谁都不清楚,我在山上虽然有好几年,却实在不知道管双成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因此亦不知索琼会练到什么程度?”
  胡子玉道:“单看管双成笛毙‘青城三老’,就可以想见大概了,者大自问比‘青城三老’如问?差不多就有个数了!”
  文抄侯略——沉吟一下道:“那我们未可力敌,惟凭智取!”
  文抄侯道:“智取是怎么智取法?”
  胡子玉一指任共奔道:“首先我希望她还能顾念一点旧情
  任共弃连连摇头道:“别提了!你是知道素琼的,有时她恨不得要杀我!”
  胡子玉道:“老弟怎么打退堂鼓了,你不是希望能重抬旧欢吗?”
  任共弃道:“起初我是存有这种幼想的,但是见了孩子之后,知道她连孩子的母亲都不愿意做,我的心也凉了!”
  胡子玉道:“那只有把孩子还给她,请她别管闲事,立刻回山,这个条件,我相信她一定肯接,受的!”
  任共弃朝熟睡的杜念远望了一眼,目光流露出眷恋的光芒,沉思片刻,毅然决然地道:“不!不行,没有见到她的面,我还无所谓,经过这一个多月。她已和我的生命连了根,再也不肯放弃了!”
  胡子玉皱眉道:“这就难了,杜素琼也是为孩子才下山,你不肯放手,她岂肯干休,打既没把握,和又不可能……”
  一时陷入沉默中,良久,文秒候轻轻地道:“其实孩子跟着我们,也糟塌了,我们实在不够资格教她,若是在山上,她可以学得更多一点!”
  任共弃突然暴怒道:“放屁!她不是你的女儿,你自然不在乎!”
  文抄侯居然没有生气,苦笑道:“老弟!别发脾气行不行,她虽不是我的女儿,我却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那样说的确是为她好!”
  任共弃这才悻悻然地不做声。
  胡子玉突地持着长须道:“二虎相争,势必两败俱伤!”
  文抄侯奇道:“胡兄此言何指?”
  胡子玉微笑着道:“杜素琼与萧泪,一对母老虎!”
  文抄侯大感兴趣道:“精彩!精彩!胡兄快快道来!”
  胡子玉摇头摆脑地道:“南山有虎,北山有虎,置身于二山之间,两虎俱至!人为情死,虎为食亡,呜呼哀哉!”
  汪共弃冷冷地道:“想得很好,拿什么做饵,我的女儿?”
  胡子玉笑摇头道:“令援虽然珍贵,却引不动萧湄,我是说韦明远。”
  任共弃嗤然失笑道:“韦明远?你是在做梦!”
  胡子王笑道:“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大干世界一梦耳,你们爱信不信,山人自有梦里乾坤,管叫真如梦,梦如真!”
  文抄候耐不住道:“胡兄别打哈哈,请问计将安出?”
  胡子玉神秘地一笑道:“此计大妙,少安毋躁,为防隔墙有耳,你们附耳过来!”
  两人把头凑过去,胡子玉嘴皮一阵动,二人连连点头,渐渐地,渐渐地,他们睑上露出了会心地微笑。
  约定的日期到了。
  开封城郊大觉寺中,笼罩着一片惨雾愁云。
  “少林”掌门人涤镜大师与“峨嵋”掌门的明心大师太相对苦坐,在他们身后,各坐了一大群人,或僧、或尼、或俗……
  每个人都是愁眉深结,满腹心事。
  一个青年僧人匆匆奔进来,大家知道时刻到了,眉头皱得更深,准备接受预期的灾祸来临。
  那个僧人奔到涤镜跟前,耳语了一阵,涤镜欣然色霁,挥手令僧人退后,然后朝明心合什道:’‘梵净山主驾到,掌门人与贫袖同往一迎如何?”
  这真是一个出人意外的消息。
  它令所有的人都震动了,也使大家心上放下一块巨石!
  明心合什喜道:“贫尼敬陪一行!”
  涤上与天心也跟在掌门人身后迎出夺去!
  社素琼仍是淡雅装扮,她身后跟着费姥姥、朱兰与赵大。
  涤镜首先躬施一礼,颤着声音道:“山主玉驾于此刻来临,恰如……”
  久旱时雨,暴暑甘霖,老袖涤镜,敬代‘少林’门下候安并致无限谢意!”
  明心亦会什施礼道:“山主惠然赐顾,万千生灵有幸,敝门有幸……”
  杜索琼回了一礼道:“二位掌门人大客气了,窃闻贵二派与水道有约,素琼适亦有微事待决,来得冒昧,请多子赐谅!”
  涤镜逊谢道:“山主说哪里话!恭迎不周,多有怠慢,请山主人内奉茶,贫袖敬先为引路!”
  说着返身引导杜素琼一行人来至大殿中,早有门下弟子,安好座位,大家分别重新见礼坐下。
  明心道:“家师姊自贵州专返,道是山主已不问事,心中惶恐。无时或已,天幸山主大发慈悲,仍然赶了来……”
  杜素琼平静地拦住她道:“掌门人别太过奖,素琼此来实在另有原因,假若方便的话,也许会为贵派略尽绵力,要说专程前来。实不敢当!”
  天心诧异道:“山主还有什么事?”
  杜素琼淡淡地道:“任共弃把杜念远带走了!”
  这又是出人意外之事!
  然而大家想到她与任共奔及杜念远的关系,倒不禁默然,不知该如何置喙,更不知要从何说起!
  杜素琼说完话后,静坐在一旁,不再出声!
  大殿又陷入一阵沉寂。
  约摸过顿饭时分,门口有人高声宣布道:“水道英雄驾到!”
  像一枚石子投入静寂的湖面,引起一阵嗡嗡的私语。
  两派的掌门人尚未及作何表示,殿门已出现一大群人。
  文抄侯响亮的喉咙自行开口道:“未劳远迎,咱们自己进来了!”
  说哈哈大笑,率众人殿,一派目中无人的狂态!
  涤镜与明心身为掌门,为礼貌,不得已,站起身来,淡淡地打了一个招呼,其他人连动却没有动!
  文抄侯见状,冷笑一声道:“‘少林’‘峨媚’,两大门派的高手都到了,真是盛会,各位现在不活动活动,等一下想动恐怕也力不从心了!”
  他的话不但狂傲,而且极无礼貌。
  许多佛门弟子听了都不动声色。
  这时退局在一隅的梵净山人可动了怒!
  费姥姥“哼”了一声道:“你说话可是把我们也算在内?”
  他们人数本就少,杂在两派人内不大显著!这一出声讲话,才引起了水道人物的注意。
  文抄侯不认识她,正想开口,却被任共奔一扯衣服!
  他已发现了,脸上不由得显出诧异之色!
  他们已听说索琼率众高山,却不曾料到会走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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