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狂夫厉声道:“一点不错,正是此故!”“三绝先生”公冶拙目光一转,突又纵声狂笑地缓缓说道:“两位若是如此想法,未免也将我公冶拙看得太不成材了,公冶拙痴长五十余岁,别的不说,阅历眼光,自信还有几分过人之处,我一生之中,虽绝无欺人之心,但别人若要骗我,却亦非易事!在下自长自山中带回的‘拈花玉手’,千真万确地是昔年天香故物,‘飞鹰’袭逸自以为得计携回‘飞鹰山庄’的那只,才是一文不值的鹰品,我虽然早知他有欺我之心,但未曾说破,更不想与这自作聪明的无知之徒一般见识。”
语声微顿,又道:“闻两位言道,袭逸目前已在幕阜山中无端惨死,公冶拙亦有几分难过,此事与我虽然无关,但公冶拙以情理揣衬,想必是此事机密,不知又被何人泄露出去,那人以为‘飞鹰’袭逸真的得宝,便赶到幕阜山中恃强面夺,井将其一家太小,一齐毒手杀死!江湖中具此身手、有此毒辣之人,屈指细数,不过三、五人而已,两位若要为友复仇雪恨,只要仔细搜寻,假以时日,定然可获真相,查得真凶。两位今日无端寻来,将我痛快琳漓地大骂了一顿,我既已知道事出误会,自不会怪罪两位,但却不免为两位浪费时间、徒耗气力的做法,可惜可叹!”
他以嘲非嘲、似劝非劝,滔滔不绝地说到这里,只弄得胡子玉、许狂夫面面相觑,无言可对,他两人一心以为此事元凶,便是这“三绝先生”公冶拙,哪知此事节中有节,枝外有枝,事情真相之曲折离奇,波谲云诡,竟远出意料之外!
一时之间,大厅中变得异样静寂,呼吸可闻。“三绝先生”公冶拙持须而坐,目光灼灼,面露得色,似乎在静观胡、许二人该如何回话,那知胡子玉默然半晌,突也纵声大笑起来,公冶拙不禁为之一愕,不知此人哪有心情大笑,却听他已笑道:“人道‘三绝先生’名拙实巧,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想那‘飞鹰’裘逸不过是一个武夫,怎会骗得过公冶拙先生,胡子玉此来,实嫌冒昧,但公冶庄主若说是浪费时间,徒耗气力,胡子玉却不敢赞同!”
他此话说得似褒似贬,柔中带刚,公冶拙竟猜不出他话的真意,只得微微一笑,随口道:“胡兄过奖,却教在下好生汗颜。”
胡子玉笑声未佐,接口说道:“公冶庄主领袖江南,‘丹桂山庄’名倾天下,胡子玉能在这风物佳绝的‘丹桂山庄’,见到公冶庆主这般名重当时的一代英雄,已可算是不虚此行;更何况能亲眼见到那天香异宝‘拈花玉手’的诸般妙用,听到公冶庄主亲口说出的那件长白门中的奇闻异事,这怎能算是浪费时间,徒耗气力?”
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恭维之言,已将他方才尴尬难堪的局面,全部化解,“三绝先生”公冶拙闻言心中亦不禁暗赞:这才叫姜是越老越辣,就凭胡子玉这几句话,就无怪在江湖中能享如此盛誉!
口中微笑道:“胡兄如此说,更教在下过意不去了!”
转身挥手,立呼摆酒,“铁肩赛诸葛”见状暗笑:“我当你公冶拙是什么厉害角色,原来也是禁不得人家捧的。”
面上却作得越发端庄沉着,抱拳谦谢道:“如此骚扰,已是不该,怎敢再劳庆主赐酒。岂非要教我兄弟……”
公冶韧大笑接口道:“两位远道而来,在下早该摆酒洗尘,而且千万请两位在此盘桓数日,等到‘丹桂飘香赏月大会’过后再定,江湖中人,虽多道公冶拙性情孤僻,但像两位这样的朋友,公‘治拙却是极愿交上一交的。”
胡子玉目光一转,见许狂夫面容之上,似乎微带茫然不解,遂一面暗中向他打了一个眼色,一面哈哈大笑地说道:“庆主既然如此,胡子玉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只这短短数句言语之间,酒菜便已备妥,公冶拙拱手肃客,胡子玉含笑落座,又道:“方才公冶庄主所谈‘长白剑派’之事,以及庄主得宝经过,虽已风传江湖,但内中曲折想必仍有许多,不知公冶庆主可否让胡子玉一饱耳福!”
公冶拙含笑为胡、许二人满斟一杯色如琉璃、浓如蜜酿的美酒;并布上一著上好羊羔,方自端起面前酒杯,含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两位有兴,公冶拙自然愿道其详,但请先用上一些酒菜,并容在下先向两位敬一杯洗尘接风之酒!”
仰首干尽杯中美酒,又夹了一块羊羔,细细咀嚼,方自缓缓道:“关外‘长白剑派’,虽然名列天下九大剑派之一,但近年来已人材凋零,这些不待在下多说,两位想必早已知道了。”
胡子玉此刻已连尽两杯美酒,一面连夸酒佳肴美,一面颔首笑道:“略知一二!”
公冶抽一笑又道:“在下少年时虽有关外之事,但与‘长白派’却素无来往,一直到去年花朝节前‘飞鹰’裘逸裘太快,突来寒舍,说是‘长白剑派’已面临灭门危机,要在下本于江湖道义,一伸援手!”
他哈哈大笑数声,浅啜一口美酒,招须又道:“不瞒胡兄说,在下虽非自了汉,也极少过问江湖间事,闻言即不便使袭大侠太过难堪,又不便答应,正自为难之际,却听袭大侠又道,‘径自派’愿将秘藏多年的武林异宝‘拈花玉手’,赠与解围之人。在下考虑良久,才问及‘长白派’所遇困难之事,究竟是什么,如在下能力所及。自无话说,否则亦是无能为力,褒大侠这才将事情始末,源源本本说了出来!”
此时正值仲秋,公冶拙说话之间,家丁又端上一大盘数十只热气腾腾、紫金壳的“阳澄大蟹”!胡子玉一面持杯饮酒,一面听公冶拙详细地说出那一段往事,看来似乎已将他之来意完全忘却!
原来“长白剑派”所遇的那三件极为辣手的困难之事,一是“白鹰”白冲天,昔日游侠江湖时所结下的强仇大敌“崆峒三剑”,在联剑将“白鹰”脚筋挑断之际,三剑中的三侠“七灵剑”金振夫助下也中了自冲天一掌,当时虽无甚感觉,事隔多年,金振夫娶妻生子以后,却旧伤复发,而且伤重不治,是以“崆峒三剑”便联结崆峒好手,大举前来长白寻仇,事先递下拜帖,日期梗订在三月初一!
第二件事乃是一直与“长白剑派”不睦的关外马贼“红须帮”,近来出了一个不世的奇才,将本帮治理得强极一时,又见到“长自派”声势衰微,竟限令“长白派”在二月以内,迁出长白山外,否则便要倾全帮之力,将“长白派”门下杀得一个不留!
第三件事来得甚是冤枉,五台山、明镜崖、七宝寺突失异宝,据说盗宝之贼,事后曾留下四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短句:“长风萧萧,自浪滔滔,取此异宝,去天下道遥!”
七宝寺方丈木肩大师,将这四句话反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突地发觉将这四句短歌每句之首一宇,联缀成句,竟是:“长白取去”四字!
遂认定此事定是“长白剑派”所为,亦远赴关外,递下拜帖,要在一月之内,前去长白山寻仇索宝!可怜“长白剑派”掌门人“落英神剑”谢一奇连七宝寺所失之宝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无端蒙此冤枉,竟还百口莫辩!
此三事任凭一件,“长自派”已是极难应付,此刻竟同时而来,且时日俱在二月下旬、三月上旬不足一月之间,“落英神剑”谢一奇自是心焦意躁,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飞鹰”袭逸将此三事说完以后,又道:“在下此来向庄主求助,一来自是因为庄主名倾天下,声震武林,武功威望,俱足服人,再来却是因为知道在主昔年游侠关外之际,曾对‘红须帮’有恩,与五台山木肩大师,亦是故交,此次‘长白派’灭门之祸,普天之下,除了庄主之外,只怕再难找出一人能为他们解围了!”“三绝先生”公冶拙俯首沉吟半晌,算来算去,此行俱是有益无损,这才带着门下两个得力弟子,以及爱徒义子“玉面追魂银燕”公冶勤,束装就道,与“飞鹰”裘逸连夜赶向长白山去!
二月中甸,江南虽已略有春意,但关外自山黑水间,却仍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三绝先生”公冶拙狐袭白马,极其从容地指点这漫地白雪,不住赞好,一面笑道:“数十年未到关外,至此方觉江南山水虽灵秀,却嫌不够雄奇开阔,尤其少年人不到此间,怎知天地之大,此行不论如何,总算给勤儿开了眼界!”“飞鹰”袭逸却不住焦急地催促公冶先生攒程急行,到了长白山下,虽已黄昏,袭逸依然不顾道路难行,连夜便要赶上山去。
据说盗宝之贼,事后曾留下四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短句:“长风萧萧,白浪稻滔,取此异宝,去天下逍遥!”
七宝寺方丈木肩大师,将这四句话反来覆去地看了许久,突地发觉将这四句短歌每句之首一字,联缀成句,竟是:“长白取去”四字!
遂认定此事定是“长白剑派”所为,亦远赴关外,递下拜帖,要在一月之内,前去长白山寻仇索宝!可怜“长白剑派”掌门人“落英神剑”谢一奇连七宝守所失之宝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无端蒙此冤枉,竟还百口莫辩!
此三事任凭一件,“长白派”已是极难应付,此刻竟同时而来,且时日俱在二月下旬、三月上旬不足一月之间,“落英神剑”谢一奇自是心焦意躁,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飞鹰”裘逸将此三事说完以后,又道:“在下此来向庄主求助,一来自是因为庄主名倾天下,声震武林,武功威望,俱足服人,再来却是因为知道庄主昔年游侠关外之际,曾对‘红须帮’有恩,与五台山木肩大师,亦是故交,此次‘长白派’灭门之祸,普天之下,除了庄主之外,只怕再难找出一人能为他们解围了!”“三绝先生”公冶拙俯首沉吟半晌,算来算去,此行俱是有益无损,这才带着门下两个得力弟子,以及爱徒义子“五面追魂银燕”公冶勤,束装就道,与“飞鹰”袭逸连夜赶向长白山去!
二月中旬,江南虽已略有春意,但关外白山黑水间,却仍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世界,“三绝先生”公冶拙狐袭白马,极其从容地指点这漫地白雪,不住赞好,一面笑道:“数十年未到关外,至此方觉江南山水虽灵秀,却嫌不够雄奇开阔,尤其少年人不到此间,怎知天地之大,此行不论如何,总算给勤儿开了眼界!”“飞鹰”袭逸却不住焦急地催促公冶先生攒程急行,到了长白山下,虽已黄昏,袭逸依然不顾道路难行,连夜便要赶上山去。
所幸公冶先生一行人俱是身怀武林上乘绝技,是以丝毫未曾坚持在山下留宿,这才挽救了“长白剑派”一场几乎灭门的浩劫!“长白剑派”发样之地,乃是长白山腰处的“灵长观”数十年相传,掌门人俱留居此处,是以“落英神剑”谢一奇虽非三清教下,却也循规留居此处,好在谢一奇终身未娶,生活与一般道侣并无异处,是以也没有不便之处!“三绝先生”一行人众,乘着满地雪光反映,极其容易地便攀上了长自山腰,“飞鹰”袭逸方自遥指着夜色中的一片黝黑墙影说道:“那边便是‘灵长观’所在之地,公冶先生到后,先饮上几杯热酒,挡挡寒气,再——”
话声未了,突有一声摄人心魄的惨呼,自“灵长观”那边传来,“飞鹰”袭逸语声一顿,面色大变,公冶拙亦自沉声道:“看来‘长白派’变故已生,勤儿,你且带他两人绕路由后入观,我与袭兄先行一步!”
最后一字落处,身形已在十丈开外,“飞鹰”褒逸虽然心中焦急惊惶,但亦不禁对公冶拙这种遇事调度之沉着得当,以及身法的曼妙惊人,暗中钦佩,一面抱拳陪笑地说道:“有劳少庄主辛苦了。”一面亦自飞身随后掠去。“飞鹰”裘逸虽以轻功掌法驰誉江湖,但此刻与这位“三绝先生”相较之下,仍觉相差太远,不是公冶拙放缓脚步,便再难追上,只听公冶拙沉声又道:“裘兄,‘灵长观’观内灯火通明,但自那声惨呼后,便再无声息,定是局势已极为险迫,你我若是来迟一步,倒真要抱憾终身了。”
说话之间,两人已至“灵长观”外,只见观门未闭,门内却有纵横的剑气,往来相击于雪光、灯火之内,“飞鹰”裘逸大喊一声:“各位先请住手,九华山‘丹桂山庄’‘三绝先生’公冶拙在此!”
他不通己名,却将“三绝先生”名字喊出,自是深信这四字有先声夺人之力,‘喊声方了,观内剑气立顿,一个手持长剑、满面惶急的灰袍长髯老者,已自如飞掠身,连声喝道:“公冶拙在哪里?袭兄在哪里?想煞我谢一奇了!”原来“长白派”此刻情势,正如公冶拙所料,正是极其险迫,“长白派”门下最为得力的四大弟子已伤其三,方才那一声惨呼,便是“长白派”当今的第二代门徒之首“玄霜”道人被“峻峭三剑”请来的武林高手“金枪银弹”董平以一招“双插梨花”的枪法绝技,当胸刺了一枪,濒死之前发出!“落英神剑”谢一奇见到爱徒惨死,而自己盼望中的救星未至,知道只有自己动手,或许还能稍挽颓势,哪知他与“崆峒三剑”中“七绝剑”金振宇甫一交手之下,便知道“崆峒三剑”确非徒拥虚名之辈,自己纵然拼尽全力,最多也不过只能和人家打个平手,心中不禁越发惊惶,此刻“飞鹰”袭逸的这一声大喝,实不富救星从天而降。
谢一奇目光动处,不等“飞鹰”裘逸引见,便已一把捉住公冶拙的手掌道:“阁下想必就是名震江湖的‘三绝先生’了,小弟久仰大名,真是……真是……如雷灌耳……如雷灌耳的很!”
公冶拙看见这极为沉着镇静的一派掌门,此刻不但满面惶急,言语谈吐,竟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知道必是因为情势危急所至,遂也不多谦让客套,便随口说了声:‘谢大侠言重了。”便当先走人观内,只见此刻“灵长观”的正殿之前、院落四侧,满插数十只松枝火把,左侧一排灰袍道人,垂手肃立,右侧檐下的一排紫檀木椅之上,坐着四个俱在中年以上的江湖健者、武林豪客,正都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院中一人手提长剑,傲然卓立,虽亦近暮年,但双目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