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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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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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素琼道:“他已经被逐出门墙,梵净山只是一个安居之地,并非武林门派,对他的行为,我们不能,也不愿负责!”
  天心见杜素琼执意不允,实无良策,想起此来责任之重大,心中大是着急,突地跪下道:“贫尼敬为两派数百条生灵请命!”
  涤尘也跪下道:“贫油别无他法,也只有一跪乞求了,山主一日不允,贫油一日不起,望山主能大发慈悲,本武林同道之谊
  这二人平日在武林中之地位,何等崇高,然今日为门中安危,竞屈膝求人,在他们而言,已是最后之策。
  可是杜素琼单手一挥,有一股绝大之力,将二人轻轻抢起,她的脸上仍是一无表情地,置:“二位别这样,小女子当受不起重礼,我已立有誓约,二值当不至于强人之难,一定要我背誓吧!”
  她的手仍是伸着,那股力量绵绵而来,托住二人身形,想跪却跪不下去,只急得两泪直流。
  朱兰见状,心有不忍,刚开口唤了一声:“山主……”
  技素琼又望了她一眼,朱兰接触到杜索琼微带倔意的眼光,立刻把底下的话咽了回去。
  杜素琼等了片刻,才道:“我已是爱莫能助,事情关系颇巨,我也不敢多耽误二位时间,二位还是早点回去另谋他策吧!”
  说完把手微微一抬,将二人各送到椅上坐下。
  天心与涤尘万念俱灰。身子都仿佛瘫在椅子上无法动弹了,杜索琼朝朱兰冷冷地道:“兰妹妹,麻烦你还是送他们山吧!”
  说完朝二人谦恭地一福道:“天无绝人之路,以‘少林’、‘峨嵋’之雄厚实力,与水道一争,并不一定会败,二位何必尽长他人志气呢!”
  涤尘长叹道:“山主不知道,单单任共弃一人,昔日已闹得天下大乱,现在那文抄侯之功力,犹在任共弃之上……”
  杜素琼仿佛极不愿听见任共弃的名字,皱眉道:“既是他们那么厉害,我去了也是白费。”
  涤尘道:“仅从山主刚才那一手烘云托日的功力,已足脾视天下,何况山主进境,尚不至此。”
  杜素琼叹息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武学一道,无涯无境,我越学越知自己不足,有违二位盛意,深感歉咎……”
  说着点点头,率先出了听松轩。
  朱兰将手一比道:“山主事忙,末克亲送,仍由我代表,恭送二位下山,异日二位得暇,仍请常来玩玩,山看野蔬,尚堪胸客,此刻二位归心如箭,我也不多留了!”
  天心与涤尘废然地站起来,默默地追随朱兰,步下山去。
  就在二人离开梵净山之后,一个隐秘的地方,钻出了两个人,望着两个身披架裟,瞎然若丧的背影……
  年青的一个开口道:“老胡,看情形他们是碰了钉子,计又将安出?”
  年纪大的一个道:“我一时也别无良策,要不你进去闹他一场,反正你里面的路径熟,情形又清楚!”此二人不问而可知是胡子玉与任共弃。
  他们虽设下了逼杖索琼出山之计,但也考虑到杜素未必肯答应,故而跟在后面,一观究竟。
  果然天心与涤尘没有成功。
  任共弃想了一下道:“不行,对山里的情形我知道,凭我这点本事,到了里面只有吃亏,更别说是闹事情了!”
  胡子玉道:“你跟杜素琼到底是夫妻呀!一夜夫妻百夜思,百夜夫妻似海深,难道她真好意思杀你不成!”
  任共弃勃然色变道:“者胡,你是故意调佩我吗?再拿我开胃,可别怪我不客气,‘分筋错骨法’的滋味你是尝过的。”
  胡子玉耸肩干笑道:“老弟!你火气真大,一句玩笑的话,你就认了真……别忙,让我们摸近一点,看情形再想办法!”
  任共弃默然无语地跟着他,慢慢地向前靠近。
  人口前的大树下,并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形。
  原来是杜念远在教赵大念诗。
  她清脆的声音,摇头摆脑地念着:
  “春风一枝露凝香,云雨巫山痛断肠。
  借问深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装……”
  赵大粗哑的喉咙跟着她一句句地念着。
  忽然他偏着头道:“燕子飞着很快乐的,怎么又会可怜呢?它身上永远是那么一身毛,哪儿来的新装呀?”
  杖念远顿小脚气道:“飞燕是赵飞燕,她是一个女人,不是飞的燕子,你可真会解诗!李白听见了,不气死才怪!”
  赵大这才明白了,但仍是不服气道:“李白早就死了,他不是跳在河里捞月亮淹死的吗?那家伙比我还傻,他才不会生气呢!”
  杜念远噘着小嘴道:“赵大,你再胡说,我就不教了。”
  赵大高兴地道:“你不教最好,俺才不想学这劳什子呢,别别扭扭的,所有的诗里面,只有一首对了俺的胃口!”
  杜念远好奇地道:“哪一首?”
  赵大兴趣浓厚地道:“李白的‘将进酒’!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会须一饮二百杯……但愿长醉不愿醒……”
  社念远将嘴一撇道:“还亏你对胃口呢,次序全弄错了,前句搬到后句来!”
  赵大脸上一红道:“只要记住就行,次序颠倒有什么关系……俺看这李白定是一个酒鬼,不然他怎么能想得这么绝。”
  杜念远又好气又好笑,顿着脚道:“你真的不想学了。”
  赵大着笑道:“要是还有喝酒的,俺就再学几首,逢到喉咙痒的时候,念念也过瘾,要是什么云呀!花呀!俺实在不想学了!”
  杜念远瞪着小眼睛道:“好,我就这么回山主去,这是你自己不要学的,我也落得轻松些,免得天天对你生气!”
  说着就站了起来,这一下可把赵大整住了,连忙上前拉住她,口中还苦苦地哀求道:“学!学!小姑奶奶,俺算是怕你,一个小玉一个你,你们算是吃定了俺老赵了,你们比长虫还可怕……”
  杜念远强忍住笑道:“原来你也怕山主处罚!”
  赵大苦着脸说道:“俺倒不怕山主打我,俺皮粗厚,挨几下没关系,就是怕不准喝酒,那可憋死老赵了!”
  一大一小,又在树下念起诗来了!
  任共弃躲在远处,仍可清楚地看到杜念远的一举一动,身上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阵颤抖,父女的天性自然地流露无遗……
  胡子玉在他耳畔轻轻地道:“这一定是令援了,恭喜老弟有此掌珠,慧质天生……”
  任共奔强忍住心中的激动,喃喃道:“五年了,想不到她会这么大了,长得真像她母亲……”
  胡子玉突地在他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
  任共弃摇头道:“不行!不行!这样太苦孩子了!”
  胡子玉道:“不这样如何搬得动尊夫人大驾,而且你们父女也该聚聚,我要是有这么美丽聪明的女儿,我一定把她带在身边,骄傲地给别人看看!”
  任共弃考虑了半天才道:“不会伤着她吧?”
  胡子玉道:“老弟也算是用药行家,让该知道这玩意儿的性质,最多叫她昏迷一阵罢了,走出个百十里地,立刻就救过来。”
  任共弃又考虑了一下才道:“别用过量。”
  胡子玉点头道:“我晓得!这么好的孩子,我也舍不得伤了她!”
  两个人又屏住气息,慢慢地向前移动了!
  赵大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旁围住许多人,山主、朱兰、费姥姥……每个人都紧张地望他。
  朱兰首先急问道:“赵大!念远上哪儿去了?”
  赵大摆摆头,定了一下神才道:“我们正在读诗,突然出来两个人,撤了一把红色粉末,我才吸进一点,就晕晕沉沉的不能动了……”
  朱兰插口道:“那是‘迷神散’,山中有解药,放心,你死不了的,快说!念远上哪儿去,是不是被那两个人带去了?”
  赵大点头道:“是的!念远也迷倒了,他们就抱着她走了!”
  费姥姥敲着拐杖急声问道:“那两个人是谁?”
  赵大没有答话,却皱眉头道:“姥姥你别敲,你力气大,震得我头痛!”
  “迷神散”有使入骨鳆筋软之效,费姥姥神力惊人,暴怒击地.自非新创之余的赵大所能忍受!
  宋兰急道:“姥姥您就别敲了!赵大你快说吧!那两个人是谁?”
  赵大道:“那年纪大的我不知道,那年青一点的,虽然他留了胡子,可是把他烧成灰,我也认识!”
  未兰催促着道:“别废话了,你快说出来吧,真急死人!”“是巡山侍者!”
  “任共弃!”
  这是杜素琼的惊呼!
  “吴安道!”
  这是梵净山其他诸女的叫声!
  赵大道:“是他,一点也没有错!我虽然神志已经不清楚了,可是我还是认得出他,留了黑胡子……”
  杜素琼想了一下道:“他故意地向‘少林’、‘峨嵋’挑战,原来是想利用那两派跟我的关系逼得我下山,重履人世!……”
  朱兰道:“山主现在不得不下山了!”
  杜素琼道:“为什么?”
  她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使得宋兰倒感到惊奇了!
  “孩子被他抢去了!”
  杜素琼微微一笑道:“那孩子有他的一半骨肉,由他抱去不为过……”
  朱兰的眼泪都急出来了,急叫道:“不!山主!不行……”
  杜素琼仍是平静地问道:“怎么不行呢?”
  朱兰哭声道:“念远不能留在那种人手中!”
  杜素琼奇道:“他是她的父亲!为什么不能呢?”
  朱兰大叫道:“不行!不行!”
  朱兰又肯定地道:“因为她叫念远,为了这名字,也不能让他保有孩子!”
  杜素琼突然温和地道:“你大概也爱着韦明远吧?”
  朱兰不防她会有此一问,瞪大了眼,一时不知回答。
  杜素琼却柔声地道:“为什么不敢回答,爱!就该忠实地,勇敢地爱,爱情不是罪,不用偷偷地放在心中……”
  朱兰嗫嚅地道:“是的……从我替他治伤后,我就忘不了他了!……山主,请您原谅,我无意要分割他对您的感情……”
  杜素琼静得如一池止水,缓缓地道:“有什么可原谅的呢!他本是个值得爱的人,再说,我们的感情已坚逾金石,没有人能分割去了……”
  朱兰含泪点头;宣:“是的!我知道,山主,他告诉过我!”
  技素琼陷入一种神往中,没有再开口。
  朱兰却哀求道:“为了那孩子叫念远,山主!您下山一次吧!”
  杜索琼看着她摇摇头:“你在山上比我久,却没有我看得开!”
  费姥姥恭敬地道:“山立智慧禀赋超人,要不然仙子从未晤面,怎会贸然以重命相托。山主,为了我们,您就下山一次吧!”
  位素琼抬起眼光一扫四周,平静地问:“你们的意思怎么样?”
  四周的女孩子接触到她的目光后,身不由己跪下道:“请山主找回念远吧!我们都舍不得她!”
  杜素琼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为了你们,我就下山一次吧!”
  众女欢呼雀跃,杜素琼却漠然地举步离开了。
  再寻回是她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平时爱之甚切,然而却没有一人怀疑是为着自己而答应下山的。
  在长江船上。
  任共弃小心翼翼地调了解药,替杜念远灌下,然后又焦灼地守在一边,这杀人如麻的魔王,他的手居然在颤抖着!
  苹果似的小脸上,问起一对明亮的朗星!
  杜念远醒了!
  任共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伸手扶着她的头发道:“孩子!你终于醒了!”
  杜念远却一骨碌翻身坐起,鼓腮帮子道:“嗨!你们把赵大怎么了?这是什么地方?”
  任共弃慈和地道:“赵大很好,现在大概也醒了,这儿是在船上!”
  杜念远一摸自己的小辫子道:“船上?这船真大!比我们山上的大得多了!”
  她虽身在陌生的环境中,却全无怯意,望着二人道:“你们是谁?我看你们不像好人!”
  胡子玉哈哈大笑道:“这才是‘对面相逢不相识’了,他是你的父亲!”
  杜念远睁眼望着任共弃道:“他说的是真话吗?”
  任共弃忍不住热泪交流,慈和地道:“孩子!是的!我是你的父亲!”
  效念远又仔细端详了他半天,才慢慢地道:“不好!还好!”
  胡子玉大惑不解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杖念远盯住地道:“我说不好,是因为你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不过还好你不是像他一样,一只眼睛一条腿,难看死了……”
  胡子玉窘了半天,才哈哈地笑起来:“有意思!有意思!好侄女!才见面呢,你就挖苦起我这个老伯来了,这份见面礼可够重的了!”
  杜念远却皱眉道:“你别这样笑好不好,像猫头鹰一样,显着你这个人太阴险,好用歪心思,我不喜欢你!”
  胡子玉惊愕地止住笑声,口张大了却未闻拢。
  任共弃忍不住笑起来道:“老胡!虽说童言无忌,我这女儿却知你颇深!”
  胡子玉只得抬抬肩膀干笑着不出声。
  任共弃却对杖念远道:“你想象中的我该是什么样子?”
  杜念远摇头道:“我不晓得!我总觉得你不够英俊!”
  胡子玉道:“你父亲刮掉胡子,也是个美男子呢!”
  杜念远道:“我晓得,不过他总缺少一点什么,配不上山主!”
  这回轮到胡子玉高兴了,指着任共弃道:“老弟!令援不但知我,对你也了解颇深!”
  任共弃却全无惕意地道:“你叫你母亲一直都称山主吗?”
  杜念远道:“是的!我明知道她是我母亲,可是她要我跟别人一样,叫她山主,我想总有原因的!爸爸!你知道吗?”
  任共弃第一次听见她叫爸爸,心中大感安慰,可是她的问题,又令他的心头笼上一层阴影!
  想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等我知道了,我再告诉你吧!”
  杖念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问道:“爸爸!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却问得任共奔异常伤感!
  半晌才道:“我叫吴……不,我叫任共弃!”
  杜念远道:“人应从父姓,我叫杜念远,要改过来吗?”
  任共弃黯然地扶着她的手道:“不用了,你姓杜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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