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玉听了半晌,无可奈何地摇头道:“太深,太深!不懂,不懂!”
天心喟然道:“有天你会懂的,当你懂了,你就超脱了。”
说着已至一座华楼之前,许多锦衣女郎,簇拥着一个童额银鬓的老姬,女郎个个都是卓丽不群!
小玉忙着介绍道:“这是天心师太,这是‘仙杖神姥’,神功盖世,无人……”
老姬笑着拿拐杖连连击地骂道:“小妖怪,少往我脸上贴金,还不滚到一边去!”
小玉作了一个怪睑,收翅停到一个紫衣女郎肩上。
老姬例开大嘴,露出一口玉白般的牙齿笑道:“‘绦珠宫’有关形同虚设,数十年来,从未有通过二关之人,今日师太连闯三关,足令老身快慰生平!”
天心暗自心惊,因为老姬以杖击地之际,即感心头震动,这一开口说话,语音响笑,两耳如受锤击。
再看她身旁诸女,俱都神色平静,毫不为之所动,心知不但这老姬功力精深连这些女郎亦都不凡。
遂强自镇定,合计作礼道:“贫尼乞见仙子,尚祈姥姥成全!”
老姬仍是大笑着道:“师大能至此地,必可见到家主人!”
天心以为她已允放行,正想表示谢意。
老姬却接着道:“过朱丫头关须雅人,闯过黄丫头的须智者,击退赵大的必为勇者,师太雅智勇兼备,过我这一关可太容易了!”
天心见她又翻了腔,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姥姥这一关不知如何过法?”
老姬举起手中拐杖道:“受我‘寒铁龙头仗’一击!”
天心见她的杖泛黑紫色,雕成龙形,知道份量不会比赵大的板斧轻,面上现出了犹豫之态。
老姬笑道:“你受得住,当然可以见到家主人,受不住,变作杖下冤魂,念你连闯三关不易,家主人亦会一吊你遗骸,所以我说你到得此地,必可见家主人之面,倒非虚语!”
关心见事必无善了,将心一横道:“贫尼就接姥姥一仗吧!”
老姬道:“你要什么家伙,凡器难当一击,好在利器我们这儿俱有,任凭师太选择,我立刻命人取来!”
天心凛然道:“贫尼就以空手接姥姥一招!”
她这番话说得正气磅礴,四周动容。
老姬亦庄重地道:“豪哉,既是师大如此相让,老身若再多作客套,反而现得矫情,师太请注意,老身这就发招了!”
语毕众女四散分开,老姬大喝一声:“着!”
一杖劈下,但见杖化千条,竟不知哪一条是实!
天心艺出“峨媚”,“分光剑法”中尤擅“捕光捉影”之法,见得真切,猛然跃起,双手接任杖端,随杖而落!
脚踏实地之后,才觉得那杖身重逾泰山,一个失手,立为肉泥,遂运起毕身功力,向上抬去。
天心身为“峨媚”之秀,数十年虚心修为,其造诣亦不同凡响,虽是劝力不如老姬、一到底将拐杖托住了,一人一头,成为平持之局。
老姬见天心能从千万杖影中,将杖抓实,而且能抵住自己六成功力之一击,不由一怔,四围早已娇声叫起好来!
小玉最是兴奋,扑翅飞在高空,大声地喊道:“师大,用力啊,这是最后一关了,记住我的话!”
它是在提醒天心支持一盏茶时光的事!
老姬精目微瞪,手底又加一成功力,这一来天心立现不支,手臂渐下降,她已使出十二分的力量了。
支持到有半盏茶时,天心实在无法再撑,想到此行的任务,眼看有点根苗,却不料在此功亏一篑!
她眼前仿佛现出无数的人,在社素琼与任共弃的剑下惨遭屠杀,辗转呻吟,此刻她一心全在替那些人担心,根本忘记了自身的安危!
就是这种悲天悯人的神情,大义凛然的目光,使得老姬心中一动。
又过了一会,就在天心即将丧身杖下之际,老姬突然将杖一抽,恭敬地道:“师太神功无双,者身这一关你通过了!”
第十三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
铃钱轻敲,丝竹齐奏,一阵仙乐悦人。
一个着罗绩的垂髫少女,年约十三四,脆喉轻启:“仙子在‘蒹葭宫’敬候贵宾!”
天心重施一礼,肃容道:“贫尼谨候吩咐!”
老姬柔和地道:“师太不必多礼了,请随老身来吧!”
天心恭敬地跟在她身后,由众女簇拥着,直向“蒹葭宫”而来,一路尽是雕栋画栏,黄金为地玉为砌,珊瑚作饰珠作灯,说不尽一种富贵华丽的景象。
行至一座华殿,老姬将身立定道:“就是这里了,小玉去告诉仙子一声……”
小玉扑翅飞起,穿越殿上月洞窗门而入,天心抬头一看,但见殿上有一方长愿,隶革“蒹葭宫”三个大宇,俱用明珠珠嵌就!
凭是天心身在空门,六根清争,已至富贵不能动的境界,也不禁咋舌惊叹此地气派之大。
正思索测览之际,忽闻——吉金锣,殿门大开,洁白无垢的玉地上,铺着一溜大红的地毯。
两旁各站立一列官装少女,或持长两孔雀绷宫扇,或奉玉如意,或端金炉,香烟绕维,麝气氤氲!
正中坐着一位丽人,风华绝代,姿容无双。论年龄不过三十许,端的是眉似春山难画,鬓赛停云更浓……
天心瞧在眼中,心头不免狐疑,管双成六十年前即已名满江湖,现在何以如此年轻,莫非是错了……
正在犹疑间,小玉已代为通报道:“‘峨媚’高尼天心,已过四关,循例请见仙子!”
仙子玉臂一舒,罗袖微飘道:“小鬼头别哓舌了,我自定下规律以来,能连闯四关的,师太尚是第一人,哪有前例可循,还不快为师太设座!”
一言方毕,立即有人在右侧设下一张锦墩。
仙子伸手肃容道:“师大请坐,梵净山有幸,能接待师太如此高人!”
天心顶札就坐,想了一想道:“久闻梵净山中,绰约多仙,倾思一访,今日得见,果然是管青衣,董双成一流的人物!”
她故意将两个传闻中的仙女名字说出来,其中冠姓嵌名,恰好有管双成三宇,冀图一试反应。
果然仙子闻言,脸色动了一下,半晌始道:“师太从何得知我昔酬日名?”
天心一听她果然就是管双成,心中又喜又疑,喜的是这一趟总算没找错,疑的是这仙子实在太不像!
因此仍是支吾地道:“仙子莫不是……”
仙子经点头道:“我就是昔名‘禹二’,今号‘冷心’的管双成!”
天心惊道:“仙子岂仅风月无边,简直就是青春永驻,六十年前轰动江湖,六一年后红颜如故,贫尼岂仅仰慕,亦且……”
“冷心仙子”管双成展容笑道:“师太大概吃惊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不过这梵净山麓产一种‘九天梅宝’,功能驻颜……”
天心恍然道:“九天梅宝’仙府珍果,难怪悠悠岁月。玉容不减……
管双成笑着道:“梅室仅能保颜,却不保命,人寿几许,到时依然白骨黄土,我之所以自号仙子,也不过是安慰自己而已”
歇了一下又道:“而且此物最忌动心,必须面冷心死,方克肩效,少时我以数枚相赠,倒是颇为恰当!”
天心闻言无语,小玉在珊瑚架上偏头念道:“阅人多矣,谁得似长亭树,树若有情时,不会得青青若此……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限月常圆……”
声调凄婉,竟似美人迟暮,伤春悲秋!
天心等了一下才道:“多谢仙子盛意,贫尼出家人,需此无益,而且我虽是身在佛门,也难做到百事不在心,例如此次……”
管双成插口道:“我正欲相问,师太知我名字,远程而来,必不是游方行脚,而且看师太之意,竟似特意来找我似的!”
天心道:“贫尼正是专程前来进渴仙子!”
管双成奇道:“师太有何贵干?”
天心沉重地道:“有贫尼前来,乃为武林万千生灵乞命!”
管双成不解地道:“我在此足不出山,难道会危害武林不成?”
天心摇头道:“不是仙子自己!……”
管双成沉声道:“难道是我宫中有人在外惹了祸了吗?”
天心道:“正是,仙子门下任共奔……”
管双成奇道:“我们中并无此人!”
天心也呆了,想了一下又道:“他是个少年男子,大约有二十多岁,颇为英俊……”
管双尚未答话,小玉又抢道:“巡山侍者被罚离宫三年,师太说的也许是他!”
管双成沉吟一下道:“嗯!有这可能师太因何知道他是我们中!”
天心道:“笛音却敌,举世无二,一调‘无猜曲’……”
管双成急道:“那就是他了……这孽畜做了些什么?”
天心只得把任共弃与杜素琼大闹“武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管双成听完了,不理会别的,却间道:“这杜素琼人品如何?”
天心不知她此问何意,只好说道:“貌拟天人,性若冰霜!”
管双成颇感兴趣地再追问道:“比我这门下诸女如何?”
天心朝周围看了一下,感到颇难回答,半晌才道:“一时俊秀,难分瑜亮……”
管双成却笑着道:“师大别替她们留余地了,我想杜素琼必是比她们美多了。这小子眼光不错,福气也不错!”
天心见管双成竟有嘉许之意,不由得急了,忙道:“仙子,他们在外面这一尽情杀戮……”
管双成不以为然地道:“照你所说,杜素琼身受极惨,那她现在所作所为都是那些人所通,杀之实不为过,巡山侍者更是见义勇为
天心道:“报甚于施,实在有干天和!”
管双成道:“一树桃花千朵红,无债也该有利息,何况韦明远在杜素琼心中是何等地位,杀尽天下人也不足以偿之!”
天心见她提出的歪理虽是不通,却也无法辩得清楚,也许愈说下去,她更振振有词,只得道:“仙子昔年归隐之时,曾有不出江湖之誓!”
管双成点头道:“不错,我发过那誓!而且我的确也没有出去过!”
天心再追着道:“仙子亦有笛不履人间之约!”
管双成怒声道:“是的,那是对那三头老蠢牛说的气话,事后我就后悔了,而且那三个老家伙也该死了,约盲自然也无效了!”
天心不知道约言究竟是如何订的,无法辩解,只得问道:“仙子昔年如何立约?”
管双成恨恨地道。“我说只要你们三个笨牛一死,我这笛子绝对不吹给别人听,即使我将来有门徒传人,也必受此约束……”
天心凛然道:“仙子是何等身份之人,岂能自食约言!”
管双成道:“当然,难道那三个蠢牛的命真有这么长?”
天心道:“虽不知道‘青城三者’未死,却也不知道他们已死,现‘少林’涤尘大师已往青城相探,未得确讯之前,仙子有责约束……”
管双成道:“好!我明天就下山找他们去,同时我也想去看看,那三头蠢牛是否果然不死,我已想好治牛之法,倒可一试!”
天心虽不知涤尘大师的收获如何,但能令管双成暂时践约总是好事,假若三者确已仙去,只有馒馒再想法子了!
乃合掌恭身道:“阿弥陀佛.仙子此举造无量功德!”
管双成却望着她不怀好意地一笑道:“师太且慢夸将,也许我这一天所造的杀孽还要更大呢!”
天心想起她昔年之作为,不禁毛骨悚然,良久始道:“仙子六十年虞修,能保朱颜,虽仗灵药之效,修为之功亦不可没,贫尼揣度仙子绝不会如此!”
管双成晒然一笑道:“师太期我太高.也许你会失望的!”
天心哑然!
杀!杀!杀!
浩浩的中原武林掀荡着一片血雨腥风。
当年参与围攻韦明远的各大门源几乎伤屠殆尽,除“少林”及“峨嵋”无恙外,其余各派莫不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
短短三个月内,杜素琼与任共弃几乎成了勾魂使者、夺命无常,他们行踪飘忽,手下无情,令人防不胜防!
又是一个凄凉的月夜,依然在黄鹤楼下,由于天气转寒,酒楼歇业很早,江畔尤罕人迹!
杜素琼凄然伫立在江畔,望江水东逝,呆呆的直是淌泪,风吹着她的衣襟,贬骨如刀,可县她一动也不动。
有一条人影朝她而来,她恍若未觉!
那人走到她身边,看她像尊化石似的,不禁摇头叹息!
“素琼!回去吧,这里风冷!”
杜素琼听声音,已知道来人是谁,可是她仍然不理!
那人又柔和地道:“素琼!这一个月来,你每天都在深夜忙立江边,到天亮才回去,我知道你在想念他,不过你也得为自己想!”
杜素琼恨恨地看他一眼,仿佛是怪他扰乱了她的回忆!
那人又道:“素琼,你这样会病倒的,何况……”
杜素琼猛一回头,厉声道:“何况我又怀了孕是不是!”
那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望她微隆的腹部道:“是的!不过我不是关心孩子,我是关心你!”
杜素琼冷冷地道:“谢谢你,不过你放心好了,孩子是你的,我一定会将他生下来交给你,只是你少干涉我的行动!”
那人急了道:“素琼,你怎这样说呢,我们是夫妇,孩子是我们两个人的,你生下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杜素琼仍是寒着脸道:“没什么意思,你传我武功,帮我报仇杀人,我替你生个孩子,咱们一清两结,还能有什么意思?”
那人发急道:“素琼,你错了,我要的不是这些……”
杜素琼变脸作色道:“任共奔!你别不知足,我连人都给你了,你还要什么?难道你还要我的命,可以呀,随时随地……”“峨嵋”无恙外,其余各派莫不元气大伤;甚至一蹶不振。
短短三个月内,杜素琼与任共弃几乎成了勾魂使者、夺命无常,他们行踪飘忽,手下无情,令人防不胜防!
又是一个凄凉的月夜,依然在黄鹤楼下,由于天气转寒,酒楼歇业很早,江畔尤罕人迹!
杜素琼凄然忙立在江畔,望江水东逝,呆呆的直是淌泪,风吹着她的衣襟,硬骨如刀,可是她一动也不动。
有一条人影朝她而来,她恍著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