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四闻言,独目之中精光……闪,突然声震屋瓦,掀眉狂笑道:“‘东川三恶’,总算费尽苦心,居然寻得‘天香仙子’的昔年故物!但许贤弟你看,他们来迟半步,‘幽灵谷’口,业已商挂红灯,三恶纵然胆量包天,恐怕也不敢擅进此谷!”
说到此处,突然眼珠略转,露出一种得意的笑容说道:“许贤弟,我倒想起一条妙策,来个将计就计,借刀杀人,让这乎素极其凶狠毒辣的‘东川三恶’,自白寻得‘天香仙子’故物,千里远来,而一齐死在谷内‘幽灵’的‘太阳神抓’之下!”
话完,飘身出楼,向“神钩铁掌”许狂夫,把手一招,又往“幽灵谷”口进去。“神钩铁掌”许狂夫,不明胡老四怎样用计,只得随后紧跟。胡老四到了离谷七八丈远,便驻足向许狂夫尽量低声道:“许贤弟,我们小心潜进,到了离谷口三丈左右,便施展你的‘无风燕尾,针’把高高挂起的那盏红灯悄悄击灭,然后急行纵退!”“神钧铁掌”许狂夫也知道谷内“幽灵”习性,谷口既已挂起这盏红灯,即表示此谷已封,任何进谷者死!
他业已明了胡老四要把这盏红灯打灭之意,是使马上赶来的“东川三恶”,不知“幽灵谷”业已封关,定然倚仗他们身旁带有谷内“幽灵”已死爱侣“天香仙子”的昔年故物,硬闯谷中而遭毒手!
他不由暗赞这位胡四哥,自从惨遭锻羽,一隐十年,但机智武功,丝毫未减,遂点头一笑,摇手暗示胡老四不要跟来。慢慢走进四丈,屈指弹出三根自己威震江湖的暗器“无风燕尾针”,谷口高悬的红灯,果然应指而灭!
谷口红灯一灭,远远的山道以上,即已现出三盏流动极快的红色灯光,向着“幽灵谷”方向,电疾驰来。许狂夫急忙悄悄退回,与胡老四一同跃上一株巨树,藏身枝叶丛中,静观其变!
来人身法奇快,不多时已到近前,三个身穿同式玄衣的矮瘦之人,手内所提也是与胡老四替韦明远所扎一模一样的红纸圆灯,互相略打招呼,便若有所恃地闯进“幽灵谷”口。
刹那之间,谷内忽起惨嚎,胡老四与许狂夫相视一笑,便见谷中凌空飞出三条黑影!
这三条黑影,仍与先前那些遗体一般,均是头顶“百会”重穴,被人抓裂毙命!“神钩铁掌”许狂夫一见死尸抛出,正待有所动作,胡老四把他拉位,摇手示意,再候片刻。
果然愿着“东川三恶”的尸体以后,又自谷中闪出一条侠得简直不似人类的黑影,在悬那红灯的崖壁之间,上下飞腾好一大会,才隐入谷中不见!
胡老四自那条黑影隐没以后,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遂与“神钩铁拳”许狂夫。踢足轻身地在“东川三恶”遗体身畔,搜出了——枚黄铜圆筒。一双白玉小盒!
这时五鼓已敲,风停雨住,天空中的浓云,亦已渐渐消除,仅有星月微光。依稀可以辨出“幽灵谷”口,先前高悬红灯的崖壁之上,竟被人用一种从来罕见的绝世神功,镌出了八个盈尺大字:“此谷已封,妄入者死!”
胡老四看清这八个大宇以后,与“神钩铁掌”许狂夫,相顾一笑,便即各展轻功,回转酒楼以内!
许狂夫见自己这位胡四哥,精神焕发,笑逐颜开,不由地自笑道:“胡四哥,难怪你这样高兴,今夜不但假手谷内‘幽灵’,抓死与你风仇甚深的‘东川三恶’,并又复得了‘天香仙子’的昔年故物……”
朗老四正自安徘酒菜,欲与这位久别好友畅饮,此时,突然打断了许狂夫的话头,接口笑道:“许贤弟,你只把我高兴的事,说对一半,除了这两件以外,还有两件,你猜得出么?”
许狂夫举杯饮了一日,摇头笑道:“胡四哥昔年有‘铁扇赛诸葛’之称,小弟怎会猜得出你的心事?”
胡老四也就座,用著夹了一片牛肉,一面人口咀嚼,一面笑道:“第一件好猜,我胡子玉遁迹大别山,几近十年,今日才与昔年旧友重逢,怎会不喜?第二件则比较复杂,贤弟可还记得你老哥哥这只左眼与这条有腿,是残废在何人手下么?”
许狂夫饮干杯中余酒,目注这位当年威震江湖的绿林侠盗“铁扇赛诸葛”胡子五,诧然问道:“你我生死之交,四哥的当年恨事,小弟怎会忘怀?你左眼是被‘东川三恶’暗中设伏,以无数石灰包飞掷听伤,右腿则是残废在‘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那柄无坚不摧的‘古铁剑’下!”
胡子玉好似勾起当年恨事,眉梢略蹙,但瞬即恢复了满脸得意的笑容,又复向许狂夫问道:“许贤弟,这‘幽灵谷’口,为何高挂红灯?”
许狂夫点头笑道:“这段故事,小弟知悉甚详,谷内‘幽灵’,虽极怪僻,实在确系性情中人!自爱侣‘天香仙子’,十年前初十得病,病了六日,突然去世,早就悲痛得不欲独生!不过一身绝艺,未获传人,所以才在‘幽灵谷’内,偷生十载,年年七月初十至七月十五的凄凄风雨之夜,尝尽人间天上的刻骨相思!如今谷口红灯一悬,即表示已获传人,但等一身惊世骇俗的奇特武学,完全教会门徒以后,即行追随爱妻于九泉之下!”“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听得不住点头,含笑说道:“贤弟说得一点不错,但你可知道谷内‘幽灵’的那位传人,是我教他进谷之法,并且就是用‘古铁剑’残我右腿的‘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的独生爱子么?”
许狂夫闻言不由愕然问道:“四哥这种举措,小弟实在莫名其妙!伤你左眼的‘东川三恶’,被你略施巧计,业已横尸‘幽灵谷’外!但伤你右腿的韦丹之子,却被你助他进谷,学习足以脾睨武林的盖世绝学!同是一样仇人,竟施以‘以怨报怨’及‘以德报怨’两种截然相反的手段,到底用意何在?”
胡子玉独目之中神光一闪,朗声答道:“‘东川三恶’,淫凶残酷,孽债如山,横尸‘幽灵谷’口,犹嫌太晚!但‘飞环铁刨震中州’韦丹却有大侠之名,何况他已死在西昆仑‘欧阳老怪’及北天山‘雪海双凶’的联合攻击之下!我如对他怀恨待复的独生爱子韦明远立下辣手,岂非将不为武林人物所谅?所以只得运用心机,另作比较合理的巧妙安排!”
说到此处,遂将留给韦明远三封柬帖之事,对许狂夫叙述一篇,然后得意地笑道:“我不杀韦丹之子,则残腿之恨难消!若杀韦丹之子,则天下之论难谅!所以决心先助他习成绝艺,报复亲仇,然后与他约定,每除去‘雪海双凶’,‘欧阳老怪’三个著名凶邪以内一人,即拆阅我一封柬帖,而韦明远的一条小命,就会在不知不觉之中,丧失了三分之一!等到把这三名武林大害除完,韦明远也必中了我三封柬帖以内的巧妙安排,撒手生环!我则既假手韦明远,替江湖造了不少功德,又复雪了当年‘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的残腿之仇,岂非面面俱到,天理人情,两皆不悼吗?”
说完,独目之内,神光连闪,把杯中美酒,一倾而尽,得意已极,纵声长笑!
许狂夫也佩服得五体投地的一翘右手拇指,大声赞道:“胡四哥,你这‘铁扇赛诸葛’的神机妙算,果然足可直追当年的‘卧龙先生’!但不知那柄‘七巧铁扇’,是不是雄风依旧?”
胡子玉又是一阵震天狂笑,自襟底解下一柄长约二尺的铁骨扇,轩眉答道:“我胡老四虽然在韦丹的古铁剑以及‘东川三恶’的埋伏之下,吵目破足,惨遭锻羽!但十年适迹,并末搁下武功,有朝一日,颇想仍仗这柄‘七巧铁扇’,会会当年一干江湖友好!”
许狂夫静静听完,突然批掌大笑说道:“小弟知道胡四哥老骥代橱,雄心不死,我且告诉你一件武林秘讯!”
胡子玉独目内精光连闪,觑定许狂夫笑道:“许贤弟果然还是有为而来,你不必再绕圈子,且老实说出,想打你胡四哥什么主意?”
许狂夫摇头说道:“胡四哥千万不能这样想法,这桩秘闻,只是‘天香仙子’昔年三件异宝,突然全现江湖!‘驻颜丹’及‘夺命黄蜂’,为‘东川三恶’所得,另一件威力极强的‘拈花玉手’,却落在当世黑道奇人,‘三绝先生’公冶拙手中!”
胡子玉神色一惊说道:“公冶拙名拙心巧,加上一身奇诡武功,确实是位难斗的人物!”
许狂夫点头说道:“就因为‘三绝先生’公冶拙自视太高,才想独占‘天香仙子’所遗三件异宝!下帖邀约‘东川三恶’于八月中秋,到他‘丹桂山庄’之中,参加‘丹桂飘香赏月大会’,所有赴会群雄,并以‘拈花五手’、‘夺命黄蜂’及‘驻颜丹’等‘天香三宝’,归诸武功第一之人!”
胡子五听得“哦”了一声问道:“既然如此,‘东川三恶’为何身带‘天香重宝’,赶来大别山的‘幽灵谷’内!”
许狂夫吃了两片牛肉,含笑答道:“‘东川三恶’明知若赴这‘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绝斗不过‘三绝先生’公冶拙!倘拒不赴约,则不仅赔笑武林,且‘天香三宝’出世之讯,一经传扬,也决逃不过位极其眷念亡妻的谷内‘幽灵’之毒手!所以再三商议,不如索性把‘夺命黄蜂’及‘驻颜丹’,送还谷内‘幽灵’,既可避免畏怯‘三绝先生’、不敢赴约之名,或许能得到谷内‘幽灵’一些什么好处?”
胡子玉听到此处,举杯问道:“那么贤弟此来,是想邀我参加‘三绝先生’公冶拙的‘丹桂飘香赏月大会’?”
许狂夫点头说道:“我们到会以后觅机宣告‘东川三恶’死在谷内‘幽灵’之手,‘夺命黄蜂’及‘驻颜丹”等‘天香二宝’,已归原主,则所有赴会群雄的目标,必然专注在公冶拙所得的那件‘拈花玉手’之上,四哥与小弟,观察实地情形,度德量力,若能艺压群雄,则出手夺取‘拈花玉手’,否则亦必决无所报!尤其如今‘幽灵谷’口业已悬过红灯,谷内‘幽灵’,绝不会再履尘世,只要‘天香三宝’能够全得到手中,四哥大可重振昔日雄风,与宇内群豪,逐鹿武林盟主了!”
这位昔日不可一世的“铁扇赛诸葛”胡子玉,确实被老友“神韵铁掌”许狂夫说得雄心勃发、豪气如云!举起手中铁扇,刷地一开,哈哈狂笑说道:“好好好,我就听从贤弟之策,跑一趟九华山下的‘丹桂山庄’,但‘飞环铁剑震中州’韦丹已死,‘幽灵谷,口又封,屈指略数当世豪雄,足与我胡子玉作对手的,恐怕也不过仅有‘三绝先生’公冶拙、‘欧阳老怪’、‘雪海双凶’,以及住在峨嵋金顶、从来不问世事的‘清心神尼’等几位人物罢了!”
许狂夫摇头说道:“胡四哥有所不知,就在你这十年归隐之间,江湖中又出了几位风云人物!如同‘黔南一凤’、‘塞北双龙’,以及另一位穷家帮内的‘酒丐’施摘,一身武学,均颇不借……”
胡子五听得眉梢一挑,许狂夫知道自己这位者友,性情极傲,忙又笑道:“俗语虽然有‘长江后浪推前浪,尘世新人换旧人’之说,但生姜似是老的才辣!不然小弟怎会千里迢迢地找到大别山中、希望胡四哥一振昔日雄风,为我们兄弟露露脸呢?”
话完,二人相视纵笑,“铁扇赛诸葛”胡子玉,也收拾了自己这座小小竹建酒楼,结束隐士生涯,恢复了江湖豪客的本来面目!
两人虽然离开大别山,但因“三绝先生”公冶拙所居的“丹桂山庄”,就在皖南九华山下,并不甚远,而时间距离“丹桂飘香赏月大会”的八月中秋期,却尚有一月出头,胡子玉遂与许狂夫商议,决定先到鄂南幕阜山中,探望另一位多年不见的知交好友,“飞鹰”袭逸,邀他一同赴会!
但才人幕旱山不久,便即遇上了一桩从来未有、惨绝人寰,并奇异到了极点的怪事!
虽已七月,秋色尚未染至长江以南,幕阜山中,千峰聚青,万水簇碧,丹花翠水,白云青天,仍是一派仲夏景色。
山麓近侧,茅屋三楹,秋日的骄阳,将屋顶映得一片金黄,日影渐移,斜阳入窗,临窗的一张白杨木桌之上,杯盘狼藉,却无人影,店主人午睡方醒,却不知道由正午逗留至此刻的两位客人,竟已不告而别,若不是桌上的半锭官宝的银光,闪开了他惺松的睡眼,只怕他立刻便要顿脚扼腕地失声长叹了。
幕阜山虽非峰秀山青、松奇石怪的胜境名山,但山岭绵直,卧牛眠象,搽歌牧笛,时相可闻,山腰以下,一坡选题,宛转延入山深处,坡右一石岸然,凌空向人欲落。就在这山石之上,一个眇目殴足的灰衣老者,此刻正披襟当风,指点着山下林木掩映处露出的一角茅屋,向身侧一个手提奇形长包、青衣黑履的瘦削老者,微微笑道:“贤弟,你看这间荒郊野店以内,是否有着几分奇异之处?”
青衫老者双盾激皱,垂首沉吟半晌,方自展后含笑说道:“依小弟所见,这间野店除了和胡四哥‘幽灵谷’口的隐居之地,无论情况地位,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外,别的就似没有什么了。”
那灰袍砂目破足老者,自然便是十载隐姓埋名的淡泊生涯,还未能消磨去他的雄心壮志,此番重入江湖,更想在武林中逐鹿王座的“铁肩赛诸葛”胡子玉胡老四了。
此刻他闻盲微微一笑,摇首道:“这又怎能算做奇异之处,贤弟错了。”
他身侧的“神钩铁掌”许狂夫,沉吟接道:“那么难道胡四哥说的是那店家也和‘幽灵谷’外隐居时的胡四哥一样,是个隐姓埋名、潜心养性的武林健者,江湖奇人么?”“铁扇赛诸葛”胡子玉哈哈笑道:“那店主人一身痴肥,两目无光,三阳不挺,四肢呆笨,哪里有半分武林健者的样子,更别说是什么江湖异人,贤弟,你又错了。”
许狂夫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它有什么奇异之处,不禁摇头苦笑道:“胡四哥神目如电,事无巨细,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小弟是一向望尘莫及的,实在看不出那野店的奇异之处来。”
胡子玉独目一张,双眉微扬,突地正色道:“江湖之中,风波诡谲,世上人心,更多险恶,贤弟,不是愚兄责备于你,行走江湖间,若不观人干